悠悠倩然一笑:你太多疑了。说着,就站起来,一扭一扭地去卧室了,左左望着她的背影发呆,他想起来了,巧云见着伊河时,也是这样一扭一扭的,仿佛抽了骨的蛇。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春天来了栀子花败了,玉兰正在吐蕊。
那天晚上,悠悠想吃一种小时候吃过的冰糕了,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又瞥了瞥左左,拿起手包一摇一晃地出门去了。
左左站在窗前,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到她。
那天晚上,儿子特别开心。
那天晚上,左左觉得悠悠是去了冷饮厂,就是现场教工人制作她想吃的那种冰糕也不至于用这么长时间吧?
悠悠回来时,他已依在窗上睡着了,她捅了捅他的胳膊,说:上床去睡!
左左一把抱紧了她,说悠悠,那冰糕是不是很难买?
悠悠用鼻子喔了一声,然后说:难买死了,我转了很多地方。
以后我去给你买。
算了,我喜欢自己去买,我喜欢一家家找过去的过程。悠悠说着就脱下了裙子,左左看到了她后背的两侧,分别印着两个淡红色的手印,左左地心,就揪了起来,他张了张手,那五个手印,比他的要大一圈。
悠悠裸着身子进了浴室,见左左跟进来,她吃惊地厉声问:你进来做什么?
左左低低地说我帮你洗澡,说着,就将喷头拿下来,放在手臂上试了试水温,调合适了,才洒到悠悠头上,他像洗一个婴儿一样细细地洗着悠悠,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他知道,他不能问。
一问,他的心就碎了。
一问,他就恨不能将自己杀死。
悠悠小心地看着他,快洗完时才说:左左你怎么了?
左左说沐浴露滴到眼里了。
悠悠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摸摸他的脸说:左左,对不…
左左就飞快地掩上了她的嘴:别说那三个字。
悠悠愣愣地看着他,水哗哗地隔开了他们的目光,忽然,她一把夺过喷头,说:你真可笑…
4
儿子已经能驾着学步车到处跑了,左左非常想亲近儿子,可,一看到儿子他就会莫名地心慌,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锥心刺肺的疼。
偶尔的,他会在悠悠面前喃喃自语说:这孩子长得像谁呢?
悠悠撇撇着嘴巴,用不屑的冷眼扫他,她每看他一眼,都像一阵冷风袭来,将他从头到尾扫荡了。
悠悠的心不在家里,也不在儿子身上,有保姆照顾着孩子,她总有很多事情要出门去办,每一次回来,她就像换了一个人。
一天,吃中午饭时,林文静端着餐盘摇曳到左左面前坐下,拿眼稍扫着他说:伊先生,昨天我看见你太太了。
左左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吃饭。
你太太真漂亮。林文静继续拿眼稍扫他。
左左还是大口大口地吃饭。
我在商场遇见她的,她正在挑羊绒衫,不过,是给另一位男士挑的,我去和她打招呼,她费了好半天神都想不起我是谁,竟然跟我介绍说那位是她先生,笑死我了,那人又不是你。说完,林文静就捂着嘴巴,夸张地吃吃笑起来。
左左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说:吃饭时,笑不好会噎死人的。
说完,他端起餐盘走了,身后的林文静恨恨说:没见过戴绿帽子戴得这样安然的男人,贱坯!
正往前走的左左就停住了脚步,似乎是沉思了一会,又转回来,弯下腰,一本正经地对林文静说:当你爱上一个人时就会犯贱的,喔,对了,现在是否有男人肯向你犯贱了呢?
林文静含着一口米饭,脸越来越红,半天说不说一句话,泪眼一滚,就掉下来了,左左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说:没事,据说哭可以开胃。
林文静的筷子就冲着他后背扔了过来:你猥琐!下流!
整个餐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左左微微一笑,边走边自语似地说:一个这样猥琐下流的男人你都追着赶着要嫁他未遂。
身后响起了一阵窃笑。
下午,左左一声不响地画图纸,一张张纸上,错综地纠缠着一根根电线,主管看了,就笑着说:你这效果图特别哦。
地产公司家大业大,没人为他浪费了几张纸而吹胡子瞪眼。
他又画了几张,他画了一个男人,脖子上勒着一根电线,他的舌头是伸出来的,眼睛是凸出来的,很凛冽的景象,画完了,他看了看,将画纸放在碎纸机上,打碎了。
然后,他给巧云打了个电话:巧云姐姐,你最近好么?
巧云沉默了一会,说:你呢?
我不好。
我也不好。说完,巧云就收线了,他擎着话筒看了一会,觉得的头很疼,就请假回家了,阿姨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游戏,见左左回来,就说太太出门买东西去了。
左左埋着头,匆匆进楼,坐了一会,喝了一杯酒,拉开壁炉门,掏出一根铜丝,在手腕上,勒了勒,才放心地一圈一圈缠小了,放进口袋里。
他想给悠悠打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他拿了一点钱,就上街了,乘车,到了郊区,在一家药店里,买了瓶安定药,他拿出几片,剩下的,都扔在路边了。
怕是留着,就成了暴露的线索。
他边走边说:人是不能太贪的。
车过巧云的店子时,他犹豫了一下,跳下了公交车,径直望巧云店里去,店面有些变了,左左这才想起,很久没来巧云的店了,巧云正低头坐在里面的角落里,不知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声,才端出一副招呼客人的笑脸,见是左左,没起身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左左拖了把椅子坐下,说抽支烟吧。
巧云说,抽。
两人对着抽了两支烟,左左突然订着她指间的烟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忘了。巧云淡淡地望着门外,眉头拧在一起,她不开心。
左左吹了吹吐出来的烟雾,语气寥落地道:张良呢?
不知道,在干洗店里忙着吧。
左左又问:忙什么呢?
洗衣服吧。
不对吧。
巧云就把烟冲他扔过来:不说这句话你会死啊?
恩,我会死。左左低着头,这样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说:姐姐,我不想这样…
巧云看着他,眼睛迅速湿润,她用手背蹭了几下脸上的泪:谁想这样?我想有个家,好好过日子。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说,只有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然后,左左就走了。
左左的背影,在夕阳中萧条远去,她拨了张良手机,没人接,张良的手机时常处在无人接听状态,很久了。
有顾客进来,巧云也没收线,就将手机放在一边,将它设置在连续拨打上。
大约半个小时后,张良就风风火火地来了,他站在店门口冲巧云嚷:我正忙呢,你电话打个没完。
他还在继续絮叨,看得出他很愤怒。
巧云给顾客吹头发,嗡嗡的吹风机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末了,他狠狠地摔下一句话就走了,这一句,巧云听清了,他说:以后,你不要打电话给我了,我们不会结婚了。
巧云的心一抖,就蹲在地上哭了,吹风机在手里嗡嗡地响。
第十三章 醉了累了迷了哭了
1
第二天,巧云去了老楼,悠悠正在梳头发,那么长的头发,在阳光里起起落落,像飞扬的金子。
巧云托起她的头发,放在掌心里看了看说:你的头发该修了,下面都开叉了。
悠悠不说话,依然梳头,巧云从她手里拿过梳子:头发要这样梳…从右到左,你的头发这么长,最好用木梳或是牛角梳,用塑料梳子梳头会产生静电,容易使头发变枯。
悠悠垂着眼皮,将一只精美的银质发夹递给她,让纶在鬓角上,巧云纶好后,她伸手摸了摸才漫不经心说:这是张良送我的,他说也送过你,不过,没我这只做工考究,而且不是银子的。
巧云讷讷了一下,愤愤地伸了伸手,又在中途垂了下去。
悠悠回头望着他笑: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爱情吧,我原以为没有陈年了我就再也不会爱了,可我又遇到了张良,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再和爱情擦肩而过了。
巧云说:左左昨天去我店里了。
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愿承认罢了,世间竟有这样懦弱的男人。悠悠鄙夷地说完这句话,就拿了把剪刀,修剪窗台上的栀子:冬天快来了,它就要开花了,我和张良结婚时,要带走这盆栀子。
她举着剪刀,栀子的小枝叶纷纷落下,巧云站在她身后,想,如果将剪刀劈手夺来,扎向她的胸口,将会是什么结局呢?
痴痴地想着,眼神就直了。
忽然,她听到了金属碰到木地板的声音,然后是悠悠的尖叫,她说:你看你看,哪里来的这么鲜血?
巧云一个激灵就醒过神来,悠悠抱着双肩蹲在那儿,剪刀尖朝下扎在地板上,朱红的长条地板上滴满了淅淅沥沥的液体,巧云用手指抹了一下,举起来看了看,是淡绿色的液体,不是红色的,就举到悠悠面前说:是绿色的,哪有有鲜血?
悠悠疑惑地摸了摸地上的液体,喃喃说:奇怪,刚才我嗅到一股很浓的血腥气,还有,我不过是修剪了一下小枝叶,它怎么会滴这么多体液呢?悠悠慢慢地仰起脸,看着巧云:莫不是有人想要我死?
那眼神便利刃般地扎在巧云脸上。
巧云的心,凛冽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将插在地板上的剪刀拔出来,说:不过是换一个同床共枕的人而已,犯不上要死要活的吧?
悠悠的目光就柔软下来:我知你在他的干洗店里投了资,我会督促他还你的。
巧云笑笑,站起来:在这世上,相比而言,金钱是最容易控制的东西,至少还可以有借有还,可是感情一旦交出去,就是要拿伤害来还的。
巧云离开老楼时,悠悠追出来:你来,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将爱情讨回去的?
巧云在院子里逗孩子玩了一会才答:不是的,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是不是你,尽管我早就猜到了。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路过一家药店时,进去买了点安定药,出药店后,走了很远才发现方向错了,又折回去,回到理发店时,天已经黑了,她打开衣橱,把张良的衣服,一件件地叠起来,又将他送自己的小玩意也码在一只盒子里,装进一口大行李箱。
她化了个淡妆,换了件比较性感的衣服,在镜子前看了看,满意地笑笑,像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样,给张良打了个电话:今天晚上,你能过来一下吗?
张良想了一会说:还有必要吗?
你的衣服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我帮你整理好了。
张良说好吧。
巧云就去街上买了一瓶华东意丝林,她喜欢这种酒,柔软糯甜,不知不觉中,人就醉了,她将买回来的小菜摆上,又将酒打开了,把安定药片磨成粉末装进瓶子里,又把店门半掩着,等张良。
晚上8点多,张良才来,见摆在桌上的饭菜,就垂着眼皮说我吃过饭了。
巧云拉来一把椅子,把卷帘门放下:就算我为你饯行。
张良笑了一下:这话说的。还是坐下了,巧云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张良思慎了一会,也仰头喝了,巧云把自己的酒也倒进张良杯里:你知道我是不喝酒的。
说着就倒了一杯可乐,张良也没说什么,捏着酒杯底座,转来转去,后来,一瓶意丝林就喝完了,酒精唤起了他对巧云曾经的感情,把她拉到腿上:我对你好,是真的。
巧云就哭了,安定药发挥了做用,很快,张良就睁不开眼了,他努力支撑着下坠的眼皮说:我醉了,你帮我叫辆出租车。
巧云倩然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张良终于不能支撑,趴在桌沿上,香甜地睡了,巧云迅速将行李箱拖进储藏间,又打了悠悠的手机,听声音,她似乎已在半梦半醒之间,巧云说:张良和你说他要娶你吗?
悠悠说是的。
巧云又说:他说已经和我分手了吗?
悠悠还是说是的。
巧云就笑了,尔后,幽幽叹息道:看来,男人的话,真的不能信。
悠悠一下子就警醒了:你什么意思?
他在我床上。说完,巧云就收了线,她藏好酒瓶,又换上了件睡衣,凸凸的胸半裸在外,又将张良剥得像条光光的醉鱼,卧在她床上。
巧云半依在床上,抱着一本杂志看得心猿意马。
很快,悠悠就会杀过来,不然,她就不是悠悠。
果然,不过半小时,她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她顿了顿嗓子,说:来了,你轻点,他在睡觉呢。
她开了门,悠悠连看她都不曾看一眼,像一阵冰冷的风,从她身边旋过,想愤怒的小兽,她站在床前,紧闭着唇,眼睛瞪得很大,看沉睡的张良,巧云亦是不语,从床边捡起杂志,翻得哗啦哗啦直响:现实往往比誓言更有杀伤力。
悠悠用鼻子笑了两声:他说过早就和你分手了,而且还跟我发过誓。说完,就直直地看着巧云,目光像两柄利剑,扑面刺向巧云的脸,声音突兀地就柔软下来:你打电话给我,就是让我来看看这一幕,让我死了心?
巧云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嫁的第一个男人有了别的女人,我爱的第一个男人早就娶了别的女人,要娶我的第一个男人遇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悠悠瞟了她一眼,坐在地板上,盘腿,从手包里拿出一柄手指长的刀子说:我给你准备的,但是,我忽然地就不想让你受伤了。
她挽上袖子,右手握着小刀,一刀一刀地在腕上刻着,鲜红的血珠,一粒粒地滚过雪白的肌肤,落在地上,巧云看傻了,夜那么静,静得可以清晰地听到张良的呼吸伴随着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地从她心上一路踏过去。
悠悠面无表情,好象刻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一块萝卜一块朽木。
巧云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大叫了一声,把沉睡的张良往下拖:我把他还给你了!
悠悠温暖地笑了一下,表情平和,像吃饱的孩子拒绝点心一样拒绝了巧云推过来的张良:我不要了,真的,我每一次遇到爱情就像虔诚的教徒遇见了上帝,可爱情遇见了我却像耶苏遇见了犹大。
巧云去夺悠悠的刀子,挣扎中,刀子将两个人弄得伤痕累累,望着满手的鲜血,巧云泪下滚滚,跑到储藏间门口,拖出行李箱,用力掼到悠悠面前:我骗了你,我让张良来拿他的东西,他喝的酒里有安定药。
悠悠冷丁地就抬起了头,看着巧云,又猛然地将刀子掷了过来,巧云一闪,刀子插在了墙板上,寒冷的刃泽一闪一闪地摇晃。
悠悠奋力将张良驮在背上,狠狠地在行李箱上跺了几脚:烂货!谁还要啊。
爱情会让女人力大无穷。
2
那天晚上,左左看了一会电视,觉得很是无趣,便看了看悠悠,他们已经很久没好好亲热了,每一次求欢,悠悠总是那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甚至在整个过程中他都不敢看悠悠一眼,只要一看,就会看见悠悠冷静的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或是别处,就像一个手里做着事情,心思早已飞远的冷静女人。她冰冷的眼神,将他所有的热情,都生生地扼杀在半路。每一次,他都想,他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让她看低了,可是,过几天,他就会忍不住想让悠悠看低一次,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地拥有了这个美好似巫的女子,只有做爱,只有做爱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她是自己的。
他们的卧室很大,儿子的小床也设在了这里。
他依在门上看,悠悠偎在儿子床上,似睡非睡,每当她感觉到左左眼里的饥饿,就会做出很悃的样子,再要不就是说身体不舒服。
左左明白,这是一种排斥,他静静地看着她,有些哀伤,想,如果自己不主动,这天晚上,悠悠会真的弄假成真地睡在儿子床上。
他正琢磨着找借口将悠悠抱到大床上,悠悠像被烫了一样,腾地坐起来,从牛仔裤兜掏出手机,她从不把手机放在外面,而且从来都设置在震动状态,因为她是个有秘密的人,有不肯给丈夫知道的秘密。
其实,自从她辞职,和她保持联络的人已不多了,她是那样骄傲的女子,又因为她婚后所拥有的生活比以往的朋友优越了很多,使她原本就不是很多的朋友又失去了一些,因为,有些时候,优越感是会对友谊产生伤害的。
优越总是相对而言,总有一些自尊太脆弱。
悠悠将手机扣在耳上,只说了简短的三句话,就收了线,像一阵风,从他的身边匆匆掠过。
望着她消失在夜雾中,他失神地揉了揉脸,这个电话,一定是与张良有关的,不需证实。
他失眠了,合衣躺在床上,手忽然觉得很空荡,想捏住点什么东西,否则,他的心就会荒掉了,他跳起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当他转到客厅,转到壁炉前时,他一下子就定住了,冷汗涔涔地落下来。
他颤抖着手,打开炉门,看到了三根铜丝,其中一根,已拧成了一圈,有些发黑了,他拿起来,用手指顺了一遍,它便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他放在鼻下嗅了嗅,觉得有股令人恶心的油脂味道,像条戴了太久不曾洗过的围巾。
他将它绕在指上,一圈又一圈地绕成一团,扔进壁炉深处。
他拿起另一根铜丝,放在口袋里,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心就淡定了,他在客厅走来走去,不停地喃喃自语。
再后来,他站在窗前,对窗台上的栀子说:你很快就有伴了。
栀子静静地,静默。
左左又笑笑说:你们是战友,都是悠悠爱的男人。
说着,他就沿着墙缓缓地滑了下来,他觉得生活就像个无底洞,爱情就是个深渊,他在不可遏制地下滑下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滑到底。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样难呢?仰起头,问那株栀子,栀子还是静默的,像是在用沉默表达某种蔑视,左左就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渗了出来,冷冷地,落在地板上。
天渐渐地亮了,悠悠满身疲惫地回来了,她躲躲藏藏地将手背在身后,在她一转身的刹那,左左还是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痕,一道道地纵横交错,他用目光追着她,用眼神里的心疼和疑惑询问她:怎么了?
可悠悠就像压根不曾看在眼里,像只没头苍蝇,在每个房间间进进出出,左左不知她要做什么,她眼神里有坚定和茫然,好象自己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却知自己必将要为某件事破釜沉舟了。
左左默默地看着她,不声不响地给儿子调奶粉,调好了塞进儿子手里,让他自己抱了喝,就去刮胡子了,他一边刮一边看悠悠,看上去,她那么累,两眼时而无神时而偏执,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心疼,本来,他想练习着去恨她去憎恶她的。
他是那样爱她,她却视他如鄙圾。
即便如此,他依旧恨不起来她,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她的背叛才造就了她的痛苦。
他飞快地把胡子收拾利落,抱了抱她,说:累坏了吧。这句话让他觉得自己贱到了极点,无以复加地贱。
悠悠推开他:左左,你对我好是没用的,我知道自己很混帐。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像一柱僵尸,冰冷险恶,全身发抖。
左左把她抢在怀里:外面冷吗?天变凉了。说着,他推开了窗子:地上有落叶了。
悠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左左,你真的很爱我吗?
左左用力点了点头,可是,他的爱像水上的落叶,顺流而下,无根无基无所傍依。
爱一个人就希望一个人快乐是不是?悠悠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问。
左左定定地看着她,一阵钻心的疼袭上来,最令他恐慌的结局终于要到来了。
悠悠散开手,自语一样说: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快乐。
左左急急地拎起公事包:你不要说了,我明白。说着,就往门外冲。
悠悠追到门外: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总有一天,我要嫁给张良的。
左左匆匆来到街上,他仰望着整个城市,它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蜂巢,每天早晨,所有人都离开了蜂巢去他们想要去的地方,每个黄昏,他们又纷纷回到这巢穴,可他的蜂巢,很快,就要毁掉了,他这只工蜂还在劳碌些什么呢?
脚步就缓了下来,他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家早点店里坐下来,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悠,不知这一天该怎样打发,买了包香烟塞进口袋,他的手触到了那根已被体温捂热了的铜丝,他的心,颤动了一下,像被冷水浇过了。
他慢慢走到花卉市场,买了一只蓝瓷花盆,又买了一株栀子,做成一单生意让店主喜得合不拢嘴,左左怅然地看着他:为什么别人的快乐都来得这样简单呢?
左左非常嫉妒他,嫉妒得想和他打一架,于是,他说了几句找茬的话,可,因为卖掉了最后一株烂尾市的栀子让店主的心情很好,无论左左说什么难听挑剔的话,他都笑得弥勒佛样。
左左只好恨恨地抱着栀子离开了,拦了辆出租车,回老楼,花了一中午时间把栀子栽好,悠悠一直站在他身后,念经一样地说着同一句话:我知道,你什么都很清楚,可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手呢?
左左埋头干活不搭理她。
悠悠恼怒地逼进了一步,脚几乎贴在他下蹲的屁股上:我们也算夫妻一场,我不想闹到法院,如果你一周内不答应我,我们只好法庭上见了。
左左端奋力地端起花盆,摇摇晃晃地搬进了客厅,搓了搓手上的泥巴说:你看,我又买了一棵,两棵栀子在一起,就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