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赶紧止住她再说话,“我没事,你带好留儿就行了。”
大丫倒还精神,说:“小婶,我也和你一起去吧。”
春花笑了一下,大丫才十岁,再怎么也轮不到她,“你帮着照顾受伤的人就行了。”
冷不防,坐在最近处的孙掌柜对春花说:“于娘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佩服!”
孙掌柜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早就变成了灰头土脸,他推开了靠着他坐着的和氏,目光复杂地看着春花。刚刚他就是自称书生,而没跟着大家出小圈子。
春花看坐在最里面小圈子里的人,除了受伤的,女人和小孩子外,还有十多个像孙掌柜这样可以出去战斗的,也都看着自己,便说:“不管有多大的力气,只要去打瓦刺人,就是有用的,孙掌柜也不必自谦。”
田掌柜走过来说:“于娘子,你对总旗们说一下,我们现在也去帮忙,还行吗?”
春花笑着说:“哪里不行?我带你们去找两位总旗。”
于是最后这些有战斗力的人也都出来了,很快就融入进去,车阵里的人斗志昂扬。
卢总旗和孟总旗把这些人也编了进来,把大家聚在一起讲了讲一些作战时的技巧方法,让大家抓紧时间提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章
春花一直跟在卢总旗身边,听到他与孟总旗在一起商量。
“晚上应该不打紧,瓦刺人不喜欢夜战,不过明早应该是一场恶斗。”
孙掌柜也在一旁,他不解地问:“为什么明早会是恶斗呢?”
春花其实也想问这个问题,闻言也望向了卢总旗。
卢总旗解释说:“这些瓦刺人应该是逃窜过来的,必不能持久,再久些被发现,大军一围,他们就一个也剩不下了。我们守住车阵,他们用了一天的时间攻不下来,明天就会着急,一定会强攻。”
“那我们能挡住吗?”早有人关切地问了。
“要是人手足,我们挖些壕沟,能阻他们一阻,减慢他们骑马过来的势头就好了。”孟总旗说。
挖壕沟,就他们现在这些人手,怎么也挖不了多少啊,再说挖了一夜,明天哪有力气打仗呢?
“那没有别的办法吗?”大家已经开始集思广益。
“用火攻行不行?诸葛亮当年最擅长的就是用火了。”
“现在哪有哨石火药啊,再说,点着了火,我们不是也要被烧死吗?”
“放完火,我们过河!”
“瓦刺人还不一样过去,我们要是没了车阵,怎么挡得住他们!”
春花却想起来一个办法,她说:“我们只要把车阵周围的草都割下去,火就烧不到我们这里了。至于点火的东西,不是有不少的布匹和棉花吗?”
田掌柜这次不仅买了一大批布,还买了很多棉花,秋天到了,正是做冬衣的时候。
“我带了很多菜籽油。”刘掌柜说。
“我带了不少的灯油,还有蜡烛。”孙掌柜看了看大家,也准备贡献出自己的货物。
春花看出孙掌柜的心痛,就说:“不能让带这些东西的掌柜们血本无归,我包袱里还有二百多两银子,还有几件首饰,都拿出来赔给捐东西的掌柜们。”说着看了一眼卢总旗,她还是没敢说出自己有金子,但见他一点表情都没有,就低下头不语了。
“这话说得有理。”
“我们也有些银子,都拿出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我们都是自愿的,不用赔。” 刘掌柜站出来说。
“如果打胜了,朝廷自有封赏,也能从瓦刺人那里得到战利品,倒时候孟总旗和我不会亏了大家。”卢总旗一语结束了争论。
在夜色掩护下,大家把车阵前三十步以内的草都割掉了,并在离车阵三十步和六十步远设了两条用浸了油的布组成的地带,上面盖着割掉的青草,从远处看不出来,但只要点上了火,就能阻一阻全速前进的马。
这些都是在夜间进行的,忙了大半夜,大家分成两班轮流休息巡视。
春花是跟着卢总旗的,现在他们这三人组中又加入了孙掌柜,变成了四个人,沿着车阵走了一圈后,他们面对着车阵外坐了下来。
卢总旗突然问:“于娘子,刚听你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真有道理。”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一首诗,我也忘记是谁写的了。”春花说,卢总旗应该是没读过书,听说就是千户百户那些有品级的武官也有很多不认字。
“这是杜工部《前出塞》九首之六,”孙掌柜说:“全文是,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治侵陵,岂在多杀伤。”
“写得真好,杜工部也是当过兵士?”
“那倒没有,”孙掌柜读过书,他解释说:“这是天宝末年,哥舒翰征土蕃时,杜工部所做。他还写了五首《后出塞》,其中一句,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我最为欣赏。”
不过眼下,明显卢总旗最欣赏的是,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几句正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
春花没有想到自己竟能有在战场上谈论诗词的时候,但真的到了此情此景,却并不觉得突兀,好像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又如此的康慨激昴。
春花正心潮澎湃时,一阵悠然的歌声传了过来,那苍桑的歌,伴着哗哗流过的河水,连绵不断的蛙鸣虫吟,颇能撼动人心。
凝神听着来自瓦刺人的歌声,春花不懂什么意思,只感到了浓浓的伤感,卢总旗说:“那是他们为死去的人唱的。”
“如此的悲凉。”春花望向瓦刺那边燃起的篝火,说:“为什么要打仗呢?大家都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她的话立刻受到了反驳。
“蛮夷之属不服教化,自然要让他们知道天威赫赫。”孙掌柜说。
卢总旗的话更加的直白,“他们想抢我们的东西,杀我们的人,我们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我们这里的人大多数与瓦刺人有血海深仇,我的父母弟弟妹妹就都死于他们的铁蹄下。”
春花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感慨一下。”
卢总旗的声音还是很冷,“我看瓦刺人明天要拼命了,如果我们挡不住瓦刺人的进攻,你就用你那把匕首刺向自己左侧肋骨中间,那里是心所在的地方,刺中必死无疑。”
勇子的声音还是笑嘻嘻的,他说:“小婶,你是女人,和我们不一样,决不能让瓦刺人活捉了去,那样就是活着也不如死了,我告诉你心在哪里。”
说着拉着春花的手摸到他自己胸前。
春花听了这些冷酷的话,身上不停地抖着,勇子感觉到了,说:“小婶,你别怕,我们一定能赢的。”
“你要是自已下不了手,到时候我会给你帮忙。”还是卢总旗。
春花并没有应是,孙掌柜接话说:“到时候,卢总旗您就痛快地给我一刀,我怎么也是读书人,不能做瓦刺人的奴才!”话虽然说得很有气势,但声音里也带出来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春花觉得自己见到了沉重的帏幕后的东西----辽东镇这里最深处的残酷。可这里的人们分明没有把这些话当成特别的事,就是春花自己,在这种恐惧之后还是睡着了。
当被一声厉喝惊醒后,春花马上想起来昨晚孟总旗来接替卢总旗,自己回来躺到了范娘子身边,当时还觉得自己是不可能睡着的,但事实她睡得很香。
她飞快地爬了起来,拿起分给自己的那把弓,看了范娘子母女和留儿一眼,她昨晚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将卢总旗那残忍的话告诉她们,如果败了,大家只有听天由命了。
但,我们不会败的!
春花跑到了卢总旗身边,就看到瓦刺人已经都上了马,正在分散成扇形,准备全部包抄过来,从人数上和马上人的身影看,不管是男女老幼,应该都上马了。
最后的时候到了,春花按两位总旗教的,将那把匕首拨出鞘来,放在眼前,手中先拿着弓,箭也摆在顺手的位置。如果瓦刺人硬冲,到了三十步时,就扔掉弓,拿匕首对敌。本来应该是用长枪的,但春花力气太小,拿着枪效果不好,于是只好用她自己的匕首。
这在昨天晚上时已经演示一遍了,当时卢总旗还把自己的佩刀借春花试用过。春花见卢总旗郑重其事地解下佩刀,也细看了一下,卢总旗佩的确实是一把宝刀,但质朴厚重的刀沉得春花抡不起来,最后她也放弃了。
“其实真的到了自己也需要对敌的时候,那就是明军彻底败了,那时她能做的可能就是像卢总旗和勇子所说的那样。”春花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些念头。
瓦刺人没有让他们久等,他们很快就列好了队,在晨曦中打马冲了上来,“放箭!”箭如急雨般飞了出去,大约每人射过一两箭后,六十步外的火被安排好的人引燃了,正好隔住飞奔而来的瓦刺人,他们的马腾起了前蹄,发出尖利的嘶叫声,有的,还将马背上的人甩了下去。
有十几匹马冲进了火圈,对准他们的是一排排的箭,最后,只有两三个人冲到车阵前,肉搏展开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使明军们将他们全部杀死。进入火墙内的人没有一个逃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火渐渐变小,又一波的冲锋开始了,其实在瓦刺人冲锋之前,车阵里的人看到火势减小,已经又开始放箭了,而从六十步远处开始冲锋,马速还没提起来,就在大家的射程内,瓦刺人的损失又不小。
接着就是第二道火圈!但这一次没有刚刚那样成功,瓦刺人有了提防,惊马的少了,但同样也让那些先闯进来的人全军覆灭。
接着就是真正的肉搏了,马上的人抡刀向车阵里砍了过来,卢总旗站到车上迎战,勇子在车底下用刀砍马,春花和孙掌柜按卢总旗的吩咐站在他后面。
肉搏时间很短暂,春花看到了冲到了她们这边来的瓦刺人愤怒的脸,甚至感到了他跨下的马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但她和孙掌柜都没来得及真正对敌,战斗就结束了。
瓦刺人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退了。
卢总旗站的车下就躺着两个。
这次瓦刺人是彻底地走了,大家反倒没了力气,春花也不管地上还有血迹,坐在那里不动。她倒不是被瓦刺人吓的,而是见卢总旗和孟总旗带着人把每一个敌人都检查一下,割下了人头,突然觉得受不了才坐了下来。
兵士们在一旁兴奋地喊着,这是一场非常了不得的大胜,最关键的是得了不少瓦刺人的人头。
冷静下来后,要做的事非常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八章
首先,大家还没吃饭,昨天做了一次饭,后来就是吃春花带来的糕点和其他人拿出的一些随身携带的食物,今早一起来就打仗,紧张得什么都顾不上。现在大家的肚子都饿了。
还有看顾伤者,到现在为止,死了五个兵士,重伤了七八个,轻伤就更多了。就是两位总旗也都受了伤,孟总旗胳膊上挨了一刀,而卢总旗的右脸被飞过的箭划了一下,留了一个一字形的伤口。
论伤势,孟总旗的自然重一些,但卢总旗则是破了相,他的伤口看起来不浅,一定会留疤的。虽然是武官不会影响仕途,但想到他还没成亲,总归是不大好。
其余大大小小受伤的人就更多了,但这些兵士们也不当一回事,上了伤药后就凑在一起谈论能得到多少封赏。
而临时加入战斗的商人们,除了让瓦刺人抓去杀掉的以外,没有死亡的,但重伤了两个,其中一个是田掌柜,被砍掉了一只手。
还有就是收拾战利品,瓦刺人的人头被砍下,身上的铠甲也都被剥下,还有从他们身上找到的银子,值钱的物品,都收集到了一起,等待着分配。在此时,没有缴获东西要归公的说法,战利品都由获得者所有。
最后还要收拢车马,车阵列成后,马本集中在一处,但交战时有的马受了箭伤,便惊得跑了出去,还有跟着跑走的马,但瓦刺人也留下一些无主的马匹,在刚刚的战场中徜徉。车辆也有损失,两辆车被拆开点火做饭,几辆车被瓦刺人冲阵时砍坏。
最后就是分配战利品了。春花看见两位总旗在离大家有些距离的地方商议着,大家也都知趣地没上前去探听。等吃过了饭,两位总旗就把所有参加战斗的人叫到一起,孟总旗说:“这次共得二十五颗人头,其中有四颗是妇人和孩子的,两颗算一颗,就是二十三颗。一颗是赖光抢回来的,早就答应是他的了,就不再重新分配了。”
“剩下的二十二颗,分给我们十五颗,你们七颗,行不行?”
孙掌柜大约是觉得能代表大家,就带头上前说:“其实不分我们也没什么,但两位总旗如此的客气,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孟总旗并不看他,而是看向最初出来的几个人,有刘掌柜,有春花,还有两三个身强力壮,会些功夫,并在战斗中出了大力的人。在边镇,人们可不管你曾经读过书与否,而是看你在敌人来时,能不能真地顶上去。
春花见孟总旗看向自己,马上就点点头,那几个人也都满意地答应了,有人还客气了几句。毕竟还是兵士们是战斗的主力,现在分给他们三分之一,并不算少了。
春花这时也知道了,每一颗人头,朝廷给五十两赏银,军加官职,民则给予旌表。银子数目不少,但旌表更是难得,有了旌表的人,平时官府的人都会客气几分。因此,大家都特别重视人头的分配。
孟总旗见大家没什么意见,就又说:“从瓦刺人那里得来的银子和东西,除了铠甲兵器马匹外,分你们一半,行不行?”
大家又都点头答应。
卢总旗最后说:“具体怎么分,我们不管,但总得分于娘子一颗人头,这次商队的人出战是于娘子提议的。”孟总旗也在一旁赞同地说了两句话。
见大家都应了,两位总旗才离开去给兵士们分战利品。
卢总旗的一番话,让大家把目光都放到了春花身上,有人就说:“于娘子,你看我们这些人头怎么分?”
春花摆手说:“我一个寡妇,本是去投亲的,昨天也只因为不想自己和孩子惨死于瓦刺人手中,才劝大家一起对敌。现在能够活命,我还得感谢大家呢,人头我不要。”说完便要退出去。
刘掌柜上来拦住她,很坚决地说:“于娘子可比花木兰,如此说便是过谦了,两位总旗既然要分给于娘子一颗,大家自然遵守。”
也有几个人跟着劝说,也有人站在后面不吭声。
春花见刘掌柜的左臂上缠着白布,受了很重的刀伤,他发髻散乱,一张方脸让汗渍、血迹和灰尘涂抹得不成样子,便说:“我并未杀死一个瓦刺人,也没受一点的伤,怎么比得了女中豪杰?这奖赏总要先分给亲手杀敌和受伤的人,就像刘掌柜这样的。”
刘掌柜见春花这样说,反驳道:“于娘子首倡之功是不能忘记的,大家也都是亲眼所见。”
春花恳切地说:“我是个寡妇,原也不用这些。大家若是真心想到我,便在以后多照应我们母女一些吧。总旗们那样说,自是因为可怜我是寡妇,我自己不要,他们定不会说什么的。”
大家见春花如此说,也就应了,很多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于娘子只是在最初时招呼大家一齐对敌,等到真的打了起来,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既然于娘子不肯要,那就在别的方面多补她一些就行了。
这边春花离开了人群,到了河边的树下,扶着树干,终于将刚刚好不容易咽下的饭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她亲眼看到杀人,参加战斗,她都能忍下来,但再去分一颗死人的人头,她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况且那里面还有小孩子和女人!
虽然道理春花也懂,战场上的敌人是绝不能容情,但她的内心就是接受不了!她坚决不要,才能保持自己内心的一点平静吧!
歇了一会儿,春花才转身要回去,大家应该分好了吧。
一转身,卢总旗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这时大步走过来说:“你胆子不是很大吗?”
春花勉强笑了笑说:“我不过是不想死罢了。”
卢总旗有一瞬间被迷惑了,眼前的于娘子与昨天拿着弓箭对敌时坚强的样子截然相反。可能是刚刚吐过的原因,她的脸格外的苍白,嘴唇也失去了些血色,又那样的娇小,让他差一点上前一步拍拍她,抚慰一下。
可他自然没有动,一时间的恍惚马上就过去了,于娘子不是小孩子,她是个带着女儿来投亲的寡妇。
但那天,那天他还以为于娘子是个奸细,把她的手腕扭伤了,还想夺去她的那把匕首。
他又将目光落在了于娘子右手上,手腕处系着的帕子早不知哪里去了,因为射箭方便,卷起了袖口,露出一段手臂,上面的青色於痕非常显眼,似乎能看出自己的手印,眼下,那白嫩的手上又添了几条红痕和水泡,是射箭时磨的。
他想问问她伤口怎么样了,但说出来的却是,“我分给你一颗人头吧。”
卢总旗确实替春花不平,明明这次商人中功劳最大的是于娘子,没有她第一个站出来倡议对敌,哪有后来的同仇敌忾?
只可惜,这世上很多人不仅瞧不起女子,还总要欺负女子,于娘子要是分一颗人头,那些商人们中间一定会有人不满,这就是世态人情,当初自己对他们说要分给于娘子人头,就是知道这些,怕他们把于娘子的功劳抢走了。
而聪明如于娘子,显然也懂这些,她会推掉,应该是因为她毕竟假冒别人的身份来的定辽前卫,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
自己本来想到定辽前卫后再警告于娘子几句,让她不能以鲁千户家的亲戚身份惹事生非,给鲁千户带来麻烦,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于娘子是个极会做事做人的聪明女子。
其实春花不只是因为卢总旗所想的原因才不要人头,她这种视人命比什么都重要的现代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分一颗人头的。所以她笑着对卢总旗说:“谢谢你,不过,我不想要。你也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了,我已经把早饭都吐出来了,总不想连晚饭也吃不下。”
卢总旗自以为理解春花的做法,便说:“这次能得如此大胜,于娘子的功劳不小,卢某感激不尽。以后,于娘子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尽力帮忙。”
春花笑着点头说:“如此,我便先谢谢卢总旗了。”
卢总旗点点头转身走了。
“卢总旗!”春花喊住了他。
卢总旗转过身来看向她。他脸上的伤口涂了一层黑色膏状伤药,大约是因为要涂药,已经将满脸的络缌胡子都刮了下去,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显得年轻多了。那天春花听他说还没成亲,就猜测他年纪不会太大,只是满脸的胡子让人以为他很成熟。
这正是一张二十岁的年青人的脸,很平常普通,但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能够令人相信、依靠。春花见了没有一点不习惯,她觉得他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叫住他是想问问他的伤情,春花指了指他的脸,“要紧吗?”
卢总旗笑了一下,笑容很干净明朗,春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没事儿,过些天就好了。”他轻松地说。
“你还是小心点,毕竟在脸上,容易留下疤痕。”春花叮嘱道,这些兵士们太不会照顾自己,脸上的伤与身上的可不一样,怎么也不能忽视。
卢总旗本不想理会春花的话,男子汉大丈夫,留下伤疤又算什么。但看到春花关切的笑脸,就顺着她的话说:“好。”
于娘子长得真很漂亮,尤其是她笑起来,脸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涡,分外地可爱。看着这张笑脸,卢总旗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立刻想起来那天于娘子身上的衣服被他撕破了一块,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腰身来,于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赶紧点点头大步走了。
尽管卢总旗答应得很痛快,但春花还是听出来他的不以不意。她摇头,已经提醒过,再多的她也管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章
虽然卢总旗很替自己报不平,但春花对现在的结果还是满意的,她虽然没要封赏,其实得到了更多。她看得出来,卢总旗是个知恩图报、言出必行的人,他的允诺对自己以后一定会有帮助。而那些商人们,不管谁分到了些什么,都会记自己一份情,这时的人们还是很讲仁义的,大部分的人都能因此对自己存了一份好感。
总要比自己要了一份封赏,却受到一些人的不满、嫉恨、不平好得多。
兵士那边的封赏在大家接着赶路时就知道了,卢总旗、孟总旗都分到两颗,其余的有一人一颗的,还有两人一颗的。
而商人这边,刘掌柜亲手杀了一个瓦刺人、田掌柜等两个受了重伤的人、三个最初参加战斗的人每人分到一颗后,还剩下的一颗还没有定下来,面对着来问自己的人,春花顾左右而言他,并不参与,让他们慢慢商议吧。
结果是在进定辽前卫城门之前才确实下来。最后一颗人头分给了孙掌柜,他拿出一百两银子分给另外几个本有希望分到人头的人,才把事情解决了。
至于那些战利品,分得到很快,春花收到了一百两银子,这是除了赔偿货款外数目最大的一份。推辞不过,她只有收下,就象她推测的,这些人并没忘了自己,不管怎么样,人们的心中还是有公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