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云娘还有一样心思,她看着画,便想到织锦,如果能将喜欢的画织成妆花纱,该有多了啊!
听玉瀚说阿虎和荼蘼的船过些时候便要到了,那织机也就到了。而云娘早就急着想要那织机送来,便能够织纱了呢。
虽然日子过得好,但云娘竟还是想她的织机,想着织锦。有时她亦笑自己,天生不是享福的命,只看汤府的夫人奶奶们,每日里只养尊处优,女红都很少碰,一年到头甚至连个荷包都做不出,可她却怎么也放不下织机。
好在玉瀚明白她,还开解她,“我年少的时候,家里势大,又有许多的银钱,可是最瞧不上那些整日里虚度时光的纨绔们。就因着与他们斗气,还苦读了一年诗书考了秀才。你我既是夫妻,便是极像的,你织的锦,我瞧着越发地脱了匠气,将来成了名家也未必可知。”
云娘知他是安慰自己,哪有织锦能成名家的,但是她却在心里也升起了一点点的心思,既然她不必靠着织锦挣银子糊口,那就用心去织自己喜欢的图画,与别人不同的图画,也像那些名家的画一样传世——只是她的画是织在锦上的而已。
因此玉瀚在外面忙着,云娘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她反倒觉得每日里都忙得很呢。打点玉瀚的衣物杂事,再做些针线,更多的时间她都用在看书看画上。
她以前虽然只是个没有见识的农家女孩,可现在认了字,却有十分兴趣,突然间见到整整一间屋子的好书好画好物件,哪有不喜欢的。当然她也越加地喜欢玉瀚,他是那样好,从年少时就好,明明家里无人约束,却不仅没有长成纨绔,还学了那样多的学识,更是买了这许多的好东西,甚至一向节俭度日的云娘完全认为他花的那些银子都是值得的。
至于府里的女眷们与自己来往甚少,云娘却全不在意。她每日去给祖父在院门外问了安,每隔一旬到继母那里拜见一回,再时不时地到大嫂房里说两句闲话,便觉得自己已经把应该做的做过了,大家不理自己,岂不清静?正可以专心看自己的画。
只是李嬷嬷却有些不服。这一日午时,云娘方才用饭,她便气忿忿地走来,向云娘道:“今天承恩侯家的夫人小姐们来作客,世子夫人竟没有请奶奶过去陪着,倒请了二太太和三奶奶几个人过去!”
云娘便笑道:“许是她们谁家的亲戚,所以才请了她们去陪着,我们又何必在意?”
“谁家的亲戚?承恩侯家可是先皇后的娘家!”李嬷嬷提高了声音道:“别人倒是罢了,只是皇后娘家里来了人,竟不请奶奶过去,难道世子夫人不知道六爷才是世子嫡亲的弟弟吗?”
第106章 选择
难道正屋空着,就说明玉瀚没有娶妻吗?世子夫人还不知道为什么正屋空着吗?云娘有心如嬷嬷所言上前与那些女眷们打个照面,但终还是没有。
世子夫人毕竟是玉瀚的亲嫂子,闹得面子上不好看还不是汤家丢人?玉瀚脸上也不好看,这个道理云娘还是懂的,遂转身过去,几步到了书房。云娘原是生气的,可是看了那些画儿,却将方才的事都放在一旁,慢慢愉悦起来。
不知不觉又是许久,突然发现天色有些变了,便从书房回去,才走到仪门处,却发现将一本画册忘记拿了出来。云娘犹豫一下还是转了回去。
因为路是走熟了的,也没有带丫头婆子,到了书房门前,与守门的小厮点了点头,便重新进去。这也是云娘十分高兴之处,府里其他男人的书房都是不许女人进的,唯有玉瀚,让自己随意往来。
拿了画册,又被一旁的一张画绊住了,驻足看了一回儿,担心玉瀚回来,到了芍药苑见不到自己,便要出来。却听玉瀚的声音,“六奶奶可是来了?”
原来他猜到了自己在这儿,便找过来了。云娘抬脚向外走,却听那小厮道:“六奶奶刚刚已经走了。”
云娘便笑了,定是刚刚换了班,上一个忘记交待了,正要出去说明,却又起了促狭之心,停住脚,等玉瀚进来吓他一吓。
平时玉瀚进了书房很快便就进了这间屋子,可是今天他却半晌没进来,也没有一点声息。云娘便为难起来,要不要再等呢?突然又想,他一向耳目甚聪,该不是早听到了自己在里面,反等着吓自己呢?正想就此出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但到底还是存着想吓他一吓的心思,云娘便提脚轻轻地向外走,却突然听到“咣”地一声巨响,似乎什么重物砸到了桌上,唬了一跳,正要奔出去看看,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怒喝道:“浩哥儿!你疯了吗?”云娘吓得差一点就跌坐在地上,阖府里敢对玉瀚这样喊的,自然只有祖父,她再不能出去了。
没想到玉瀚也大声道:“祖父,你难道就由着大哥一错再错下去吗?”
果然是祖父,但没想到玉瀚对祖父竟然这样粗声大气。但更没想到的是祖父竟然先缓和下来了,平静地道:“你大哥是我的嫡长孙,我一向最疼爱的,可是如今的形势,我怎么能叫他回来,而且就是叫,他必然也不肯回的。”
“我知道大哥是不肯回的,但是我也早说了,只要祖父将他骗回来,然后不管想什么办法,哪怕打断他的手脚也不能让他出门了,只要让大哥离了太子身边就行!可是祖父为什么不肯听?”
“是以你便想去东宫?”
汤玉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定然不会连累家人。只要将大哥弄伤,祖父再将他接回家中,按我的计划,就是太子被再次废了,大哥也没有性命之忧了。”
“你不必去了,我赞成你大哥不回来的。而且我告诉你,就算你把你大哥弄成重伤,我也不会将他接回来,他就是死也要死在东宫!”
“为什么,祖父,为什么?”汤玉瀚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你明知道皇上不过一时伤情才将太子接出来,而太子早不是先前那个温良谦恭的太子了,被囚这几年,他一点也没有想通先前为什么被废,依旧不知以朝局为重,一味地拉拢同盟,党同伐异,是以再废太子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可是浩哥儿,你应该是知道的,太子毕竟是圣上的嫡长子,也是先皇后唯一的血脉。你姑姑也曾传出话来,皇上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便也越发时常想起先皇后,对太子也生了内疚之心,早已经忘记了太子不好的地方,只记得他的好。而且这一次将太子放出来,果真是想把皇位传给他的。”
“祖父,你一定能看出来太子其实已经不再是合格的储君了,而且你也一定能明白,皇上其实是不喜欢这样的太子的,对不对?”汤玉瀚气愤地道:“所以大哥就在赌!”
“不错,但是他们总是有机会。只要成功了,你大哥就立下了从龙的首功!我们汤家还是勋贵的第一家!”
“机会,这机会能有多少?一成,一分,还是更少?你便让大哥去冒这个险?而且汤家还有这么一大家子呢?”
“所以,浩哥儿,你就是我们汤家的另一个底牌。大家都知道你原本就与太子不睦,与你大哥亦不甚亲密,并非太子一系。这样就算太子出事了,你大哥也跟着不成,我们家也还有你,我信你有能力让我们汤家东山再起。”
“祖父,你这是孤注一掷,把大哥当成最后的赌注了!”
“是的,这也是你大哥自己选的。”苍凉老迈的声音吧道:“武定侯府的荣耀就是靠我们汤家一代代子孙这样传承下来的,你也嫡子,必须担起你的责任,明日起祖父便会将汤家的一部分人手交给你!你想办法去支持另一位皇子,你觉得能登上帝位的皇子。”
良久,玉瀚应道:“我不会逃避的。”
“这才对了。”祖父又道:“你在江南,做得很好,赵家原本以为他们赢了一记,却不想不到两年就被你扳了回来,听你姑姑说,皇上一直很喜欢你,她正想办法让皇上破格给你赐一门亲。谁能想你最终做了一件最错的事,在那里娶了亲,还是一个二嫁的织娘!”
“家里因此失了一门好姻亲,你失了最有用的助力,甚至你妻子连最本份的事情也不能,听说她先前嫁了几年都没有生育,如果没有嫡子,这对我们勋贵人家是怎么样的麻烦你难道不知道吗?”
“祖父知道你宠爱她,可是怎么宠都没关系,你也可以在家里给她盖一处梅花庵,也可以在江南给她修一个园子,或者养在书房里,谁也看不到,但是只不能娶回来!”
“家里由着你闹了这些日子,也该差不多了。接下来你听祖父和姑姑的,将她安顿在一处,然后重新结一门亲。赵家现在悔了,也想再嫁女儿过来,也不是不行;还有吴皇后的娘家,过年的时候承恩侯还问起了你,显然十分有意,只要你肯把这个织娘贬成妾,他们家会把女儿嫁过来。而且我先前替你看中的也是吴家,要知道,吴家在朝中的地位有多稳,就是太子倒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或者你另娶一门,与哪一位皇子结成姻亲,用我分给你的人手辅佐他。若太子成功,我们家本就是太子一系的,即使太子倒了,便将你支持的皇子推出去,别忘记我们宫里还有你姑姑,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你。不论你大哥和你谁成功,汤家从此后还是少不了几十年的荣耀!”
云娘在里面听着这些温言相劝,几乎都要动摇了。玉瀚在汤家长大,享受了汤家的富贵,自然要担起汤家的责任。而自己就是他的拖累,当初也是自己一定要做正室,他才娶了自己。就在玉瀚进京时,自己应该留在江南的。
可是汤玉瀚却在外面道:“祖父,汤家养育我长大,我自然会负担起家族的责任。但是云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怎么也不能改变!如果汤家容不下她,我便与她一起离开!”
“那么我们武定侯府重要还是那个织娘重要?”
“祖父,我会担起武定侯府的责任,但是云娘对我却更重要。”
“咣当当!”又是几声巨响,老侯爷不可置信地问道:“身为武定侯府的嫡系子孙,你竟敢说一个女人更重要,比我们整个侯府都要重要!”
汤玉瀚立即针锋相对地道:“不错!妻者,齐也,一为之齐,终身不改!”
云娘在屋内将帕子咬在口中,只怕出一点声音。不论是玉瀚还是祖父,都心事满满,根本没有发现她在里面,她自然不能再让他们发现了。直到外面两个人的吵嚷声她再听不到了,又不知过了多久,料人早走光了,她才悄悄地出了房子。到了院门前,见一个下人都没有,想来早被打发走了,便赶紧出来。
回到芍药苑,却见玉瀚已经在家中了,笑着向自己问:“你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
云娘便道:“我从外书房回来,遇到了冷梅表姐,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不想你倒先回来了。”
可是汤玉瀚还是发现了,“眼睛是怎么了,哭了吗?”
“可不是哭了,”云娘知道瞒不过,便笑道:“听表姐讲她家一个姐妹的事,便掉了泪。”
“你可真傻,为了别人的事伤春悲秋的。”
云娘便也笑,“当时就是觉得伤心,其实是很傻。”自己是傻,明明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想办法让自己当不成六奶奶,而玉瀚一直受到种种的压力逼迫,可是自己却完全被瞒住了,反而还与他闹气。
若是真正要为玉瀚好,自己就应该赶紧把六奶奶的位置让出来,好让玉瀚娶了出身名门大户的新六奶奶,好能帮着玉瀚,可是自己却怎么也不能,还一定要霸占着玉瀚。
眼下玉瀚有心事不肯说,却还要哄着自己,她真是心疼。
可是,自己除了织锦并不会别的,除了好好服侍玉瀚的起居,便什么也做不了,眼见着玉瀚一日胜过一日地忙了起来,云娘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
云娘忍不住担心地问玉瀚,“现在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第107章 有用
汤玉瀚如今有事并不瞒着云娘,毕竟云娘已经到了京城,进了武定侯府,如果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在女眷们的往来中也会吃亏的,便告诉她道:“太子复出之后,皇上恢复了东宫的一切待遇,甚至还比以前有所恩赏,而二皇子这一次彻底失去了财源和帮手,表面上看太子胜券在握,但我还是不看好他,总觉得他越发失张失智的,没了分寸。”
“那其他的皇子们呢?”
“三皇子跃跃欲试,四皇子倒是摆出姿态不打算争,接下来五、六皇子、七皇子各有拥趸,再小些的纷纷与前面的哥哥们结成同盟,每日里斗得乌七八糟的。”
“那接下怎么办?”
汤玉瀚摇头,“大哥一定要一条路跟着太子走下去了,我怎么劝也劝不动。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却一直没有想好。形势实在太乱了,就连我这样小小的五品官,只因为在羽林卫中,都有人来拉拢。”
可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云娘心里想着,不由得皱了皱眉。
汤玉瀚便问:“你这些日子怎么了?似乎总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云娘急忙摆手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只是想到你每日越发的忙,心里便有些着急。”
汤玉瀚便揽住她的身子瞧着她道:“云娘,其实以我的官职,如果不是出身汤家,根本搅不到夺嫡的大事中,所以我先前很不想参进来,更不想告诉你。但是眼下的情形就是如此,躲是躲不过去的,我只能顺势而为。反过来,也正是因为我是武定侯府的嫡子,我也比别的人要知道得更多,也掌握了更多的权势,成功的可能也大得多,所以不要担心我。”
“而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有时我在外面又累又气,觉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回家看到你,心里便立即高兴了,再听着你和我说话,由着你帮我弄这弄那的,便觉得说不出的舒坦,累也不累了,气也没了。”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云娘便笑了,“原来我也有一点用。”
汤玉瀚便点着她的额头,“不是一点,是很多。”
没两日,玉瀚轮到了休沐,一定要带云娘出门,“你大约是在家里闷坏了,便总胡乱东想西想的,我们去琉璃厂转转。”
云娘不想给他添乱,拼命摇头,“我不去,家里的园子还没逛遍呢,到外面逛什么!”
“不行,这些日子已经很冷落你了,总要带你散散心。而且你本也不是那些从不出门的内宅女子,眼下就是进了武定侯府也不必改了。”汤玉瀚专横起来,云娘也是挡不过的,只一会儿工夫他们便坐着马车出门了。
京城不比盛泽镇,整个镇子从东边到西边走不了许久就到了,只从武定侯府的内院到大门就要坐着轿子,再离开武定侯府所在的东城到琉璃厂所在的南城,马车尚且要走上两刻钟还多呢。
及到了地方,马车在琉璃厂的街东停了下来,云娘便由玉瀚扶着下了马车。其实这应该才是她第一次看到京城,眼前的一切十分地陌生:宽敞的街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摆以路中的小摊子,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让云娘立即便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看,一双耳朵不够听。
汤玉瀚见她脸上浮现的笑意,便也开心起来,若不是在外面,一定要捏一捏她的脸,现在却只能在手上加了点劲,“从府里出来时还一定不肯呢,现在却被眼前的情境迷住了?”
云娘便醒了过来,惊叹,“果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繁盛!”
“那我们便一处处地走走吧。”
其实他们出来时特别换了寻常的衣裳,怕的是惹人注意。但是京城又与盛泽镇不同的是,盛泽镇里街上大半是熟人,彼此认识,几乎都知道对方的家底,而在这里逛街,几乎不会遇到相识的人,是以所有的商贩们都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颇有识人之明,只看着玉瀚的气派,云娘的美貌,便无论问些什么都要了极高的价。
进了第一家店铺,云娘听着随便一本书就要几十两银子,略看得顺眼的画就要上百两,更不用说那些古画名画,动辄成千上万两,也不还价,只拉着玉瀚的手,“走吧。”
到了店铺外面,便道:“京城里的商人可要比盛泽镇还要奸呢,随随便便地就敢要十几倍、上百倍的价,”又悄悄道:“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便在我手上捏一下,我就明白了,才好帮你讲价。”
汤玉瀚其实并没有想买什么,只是带着云娘随处看着,但见了她认真的小模样,便觉得还是要买些东西回去的,赶紧点头道:“真是个好主意,我记得了,你若是有什么看不准的,也可以捏我一下。”
两人一同点了头,再拉着手去逛,又有了一番感觉,看了什么,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的,并不在奸商们面前多说什么,这样他们方不知道他们喜欢哪一个。
只是琉璃厂里其实也并没有到处都是宝物,几家铺子里的东西寻常却又贵得很,稍好些的又卖到了天价。当然他们也不是买不起,但是来这里就是要选又便宜又好的东西,所以他们又转到了地摊上,因为玉瀚说地摊上才最有可能淘到好东西。
两人正一心一意地盯着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摊子,突然听有人叫了声,“汤六爷!”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站了两个人,都是一个三十多岁,虽然穿着寻常的衣裳,但是云娘一眼看出他们与玉瀚有些相似,哪怕是穿着布衣,也有一身不同寻常的气派,便知道这两人一定非富即贵。
汤玉瀚见了两人,也显出些吃惊之色,却躬身向站在前面十分傲气的那个人叫了声,“二爷。”又有些不情愿地向后面的那个拱手道:“赵爷。”
被称为二爷的人便笑道:“汤六爷,我们难得遇到,既然今天这样巧,不如一同到附近的酒楼里吃上一杯。”
玉瀚躬身道:“谢二爷相邀,只是今天带着荆室出门,倒是不方便,改日我备酒请二爷和赵爷。”
那个被称做二爷的便看了一眼云娘,向玉瀚笑道:“这就是你在江南娶的小娇娘,怎么带到外面来了?”
赵爷冷哼了一声道:“哪有正室夫人随便出来抛头露面的呢?”
“赵爷是不大读书啊!”汤玉瀚亦冷笑道:“《金石录》后序之中,易安居士曾道,‘每逢朔望日与赵侯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又有‘见古今名人书画,一代奇器,脱衣市易’之语。难不成居安居士身为礼部员外郎之女,尚书右仆射之媳,也够不上赵爷口中的正室夫人吗?”
云娘曾读过《金石录》,自然也知道这些典故,现在听了玉瀚用来反驳赵爷对自己的蔑视,觉得十分有道理,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心中暗笑,却不去看赵爷难看的脸色。
而且她也有些不平,明明自己随着玉瀚出门,并没有惹到他,他为什么会针对自己夹枪带棒地说这些难听的话呢?
突然她又想起了祖父与玉瀚在书房里的对话,难道?赵爷便是祖父口中的那个赵家?当时祖父是这么说的,“听说他们家悔了,想再嫁一个女儿过来。”云娘一直没想明白赵家悔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家还想再嫁一个女儿过来,祖父还并不十分满意,他更看中承恩侯吴家。
不过云娘又在心中否了,玉瀚对前房有情有谊,怎么会与岳家人直接呛上呢。世上姓赵的人多着呢,哪里就会那样巧?定然是自己思量错了。
于是云娘垂头站在玉瀚身边,用心去听赵爷还会说什么。没想到赵爷却被呛得再开不了口,而二爷却哈哈一笑道:“既然不便也没有什么,大家都到这里看金石文玩,不如便一起走走?”
这是没法子推脱的,大家便并成一处向前行去,没两步便到了一处摊子,白色的麻布上面摆了密密麻麻的几百枚铜钱,赵爷便停了下来,“我们不如买几枚铜钱玩?”
云娘也随大家停下了,俯身去看,原来那些铜钱上的字都不同,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并非本朝的钱币,应该是古币了。
只是这一家摊主与别人不同,并不十分地殷勤,见他们停下,冷眼看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道:“随便三个古币十两银子,若是买九个再送一个。”
赵爷果然就挑了九个,摊主一个个看过后点头道:“可以,先交三十两银子。”赵爷也点了点头,早有随从上前给了银子,然后便随随便便地道:“我是不是还可以再选一个?”说着便去拿中间的一枚古币。
可那摊主的手却更快,一把将摊子中间的那枚古币抓在手中道:“唯独这枚不能奉送。”
赵爷的脸便沉了下来,“为何不能送?”
“赠送哪一枚不是随意拿的。”
“那我便再买三枚,其中便要这枚。”
“刚才还成,现在就不成了,这枚若是要买,就一百两银子。”
此时云娘也看懂了,原来这个摊主是拿这枚古币骗人。明知这枚古币值钱,却放在一堆寻常的中间,而来这里淘好东西的人都是有心机的,他们看中了,往往不说要特别买这枚,以免被看出来,于是便纷纷先交了三十两银子,最后再拿这枚,只当是随意要的,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摊主等的就是收了三十两银子,然后再将这枚古币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