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菊撇撇嘴,自家开裁缝店的都没他这么能折腾,每年也就换季时做上几套时新的衣服。
晚上,文晓菊帮赵治褪了外袍,仅着里衣的赵治兴奋无比,在龙床之上蹦来蹦去不肯就寝,嚷嚷道:“你说话么,说说话么。
文晓菊犯着困,木然地看着他,问道:“说甚么?’
赵治坐在床沿之上,眼晴闪亮地道:“讲个故事罢。”
文晓菊直直地看着他,平平地开口道:“从前有户人家,死了老爹,停灵在郊外…”
赵治忽觉得浑身发冷,他蹭地窜到了被窝里,盖得严严实实地,方道:“换一个罢,这个不好听。
文晓菊困的两眼打架,闻言,忧恍惚惚地就换了个故事:“有户人家,妻子喜欢上儿子的教书先生…肠流满地,惨不忍睹…”
赵治瑟缩如同寒风中的秋叶,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去睡罢,朕,朕,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文晓菊掀开赵治的被子,凑近了问道:“不用奴婢服侍了?”
赵治抬眼望去,刚好看见文晓菊一双眼睛上翻,露出了白色的眼仁,他嗷的一声,连连点头,却是骇的说不出话来。
到了第二天,却是选好的喜日,赵治要和新进的美人圆房。
文晓菊服侍他换上大红的袍子,一边给他穿,一边道:“这衣服本来不是红色的,有个绣娘,昼夜赶工,累的吐出血来,一点点的把衣服染成了红色,最后被监工知晓,她怕连累家人,就用这衣服吊死了自己。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见赵治直直地盯着她,平静地道:“把衣服给联脱了,朕哪儿也不去了。
这一天后,赵治再也不敢安排晓菊做事了,每日里只叫她跟在身边,倒是省心许多。
自晓菊入了宫,赵治修身养性起来,从未再完幸过宫妃,只在当月十五去皇后那里应一下景,稍稍坐会儿便离开了。
宫妃们纷纷打听出了何事,冯顺死咬牙关,就是不松口。这时,朝阳宫新晋女官的传说开始风靡六宫,传闻从来都赖床不起的皇上如今乖乖起床,每天难时早朝;
对饮食挑三拣四的皇上最近规律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为难御膳房,棒着本上古异志中翻出来的菜名就叫御厨原样做出来,对龙袍的要求也大大降低,再也没有要求返工的情况宫妃们开始走起了文晓菊的门路,有私下传话的,有直接邀约的.文晚菊不堪其扰。
这几日跟赵治形影不离,他那一手小楷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她索性写上数张便笺:联今日国事繁忙,无暇探望爱妃,实日日惦念,从未有一刻忘却,待过上些许时日,朕定要与爱妃一起共赏明月,落款,爱你的治。
但凡有宫妃来打听赵治的消息或者请托她说好话的,统统送张便笺出去,倒是把那些宫妃哄的心花怒放,消停了好些时日。
赵治这朝政一下子就繁忙了两个月,宫妃们感觉不大对劲,没听说甚么水灾旱灾的,也没听说北楚又打了过来,这朝政繁忙个甚么劲儿啊?
又纷纷来晓菊这里探听口风,晓菊索性做票狠的:今夜子时,御花园西南角凉亭中,爱妃,和朕,不见不散,。
这次保证每个宫妃人手一份,区别只在于约会的地点的不同而巳。
隔天,太医院被宫里传唤的空空荡荡,所有的太医都被请了去,就算这样还供不应求,一些地位不够高的美人才人要轮到第二天去了。
所有宫妃集体感上风寒,这次事件闹的太大了,太皇太后亲自过问,唯一幸存下来的徐祈宁忙于慰问诸妃。很快,从宫妃里发现了赵治写的情信,太皇太后勃然大恕,把孙子叫去劈头盖脸一顿骂.他这次实在是玩的过头了。
赵治一头雾水,那些宫妃却说是他宫中女官晓菊姑娘手中得来,他亲信文晓菊天下皆知,辩无可辩,何况若否认到底,岂非不是要亲手把文晚菊推入万重深渊?他紧闭双唇,任由祖母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隐隐怀疑一切均是晓菊所为,却又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赵治的上书房,从他被太皇太后唤走,已经过去半天了,文晓菊百无聊赖地拿起桌上奏析翻阅:
段老将军辞世,恳请提升燕凌云为上格军。——准奏;臣年老体衰,力不从心,请辞左相之位,告老还乡,另提请徐祈元任左相之职。——准奏。
臣才疏学浅,请辞太子太傅一职。—— 酌情再议。
文晓菊怔怔地发着呆,他们,平步青云了,姐姐们,会是甚么反应呢?想的出神,却是没有注意到赵治已然回转了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护卫
赵治一脸阴沉,站在文晓菊身后,阴森道:“果然是你搞的鬼,联只当你顽皮有趣,没想到你,心机如此深沉,还惦记起国家大事了!难道不知道本朝不许后宫干政吗?!
凑近了文晓菊,一张脸上满是不屑,正要再说些甚么,却看到文晓菊手里的奏析,不仅一怔,那奏折,赫然,拿反了,他指着奏析,呆呆地问道:“你,不识字么?”
文晓菊木然地看他一眼,将手里奏析放到桌上,躬身一福,平平道:“奴婢告退了。
赵治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如果不是她?又是谁呢?随即想到,莫不是那些宫妃联手了?忌妒她得了朕的专完,否则怎么可能数十人众口一词?
想通这一点,赵治顿时懊恼万分,竟是误会她了,竟然误会她了,心里愧疚无比,只想好好补偿于她。
文晓菊心道,认识字,正拿反拿又有什么区别?总是读的出来。
不期然地想起了入宫前三姐的叮咛,若是不幸被皇上看中,你切莫动了真心,一定要牢记,自古帝王皆薄幸!
勿要干涉朝政,勿要担心家事,你二十岁时,姐姐定当接你出宫!
长满了荒草的驿道旁,停了三辆马车,徐祈元伸于从书童手中举着的托盘里倒了两杯清酒,一杯递给了莫仲丈,前任相国一身青衫,头发依然梳的一丝不苟,结过酒杯一干而尽,随即摔之于地,沉声道:“老夫栽在徐相手里,心服口服,就此别过了。
徐祈元抿了一口杯中酒,望着莫仲丈的背影,徐徐道:“解语已决定遁入空门,莫相可安心了。
莫仲丈闻言,腰背挺的更直,背影却透了几分凄凉,徐祈元轻叹一
声,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后,徐祈元突地问道:“你当真要遁入空门?”
车中竟然尚有一女子,荆钗布衣,素面朝天,唯有笑容依然如故,韩解话浅笑道:“公子不是答应了解话么?解话为公子做成这件事,就允解语一个请求。”
徐祈元默然半晌,自言自语道:“莫相之所以下台与你无关,他只不过揣摩错了帝王心意。
冷笑两声,夫道:“萧东流是装傻,这莫相国却是聪明过头成了真傻了。也不想想,如今大宁,既无外成干政,亦无宦官专权,国富民安,皇上若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大宁,早就不姓赵了。
韩解语嫣然一笑,望着徐祈元道:“公子千方百计坐上这相国之位,不惜得罪爱妻,所因为何呢?”
徐祈元定定看着她半晌,忽地喝道:“停车。”
他下了车,吩咐赶车地道:“把解语姑娘送去明月庵。”话罢,一个人漫步在荒郊野地,有如游魂。
文晓菊圣眷越浓,文竹的危机意识就越强烈,她决定尽快实行文章的计划,各项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今日一大早,文竹和杨花一起上了马车出了门,日上中天时,进了宁都,又跨了大半十城,来到一处市集。
文竹掀起车帘,向外探去,见路两旁跪了一排浪人,有老有少,衣衫破烂,打满补丁,发上俱插了一根稻草,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往来行人。
杨花掸了掸袍子下摆,笑道:“这些都是最低等的力匠,卖的是一身力气,咱们要找的还得往里。
文竹闭言放下车帘,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再次打开车帘观望,见路旁寻求雇主的匠人们果然变得有些不同,衣杉整洁,面目干净,也不再跪坐,站在路旁,平静地候着雇主。
杨花见她甚为好奇,笑了一笑,凑了过来,指点道:“这里开始都是有手艺的匠人了,你看,那个背着把长锯,手提斧头的,当是个木匠;另外一个腰挎匕首,握着锤子的应是石工…”
文竹听的津津有味,回头问道:“那咱们今天要我的那些人在哪里了?’
不任意同,她的唇恰好擦过了杨花的脸颊,文竹微怔,杨花似未察觉,温和地道:“在市集最里面,有几个茶楼,武士们是不屑与市井小民为伍的。
文竹尘直身体,却觉得杨花的气息一波没地袭来,头一次觉得这可供四人乘坐的马车如此挟小。
微微出神间,杨花突然喝道:“停车!”
文竹趴着窗沿向外看去,见尚未到茶楼,外面是一排破落武士,东倒西歪地睡倒街头,酒气熏大。不禁奇怪地看向杨花,却见他推开车门,一个箭步跳下车,直直地向着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武士什么。
那武士身材颀长,长手长脚地瘫倒地上,呼呼地睡着正香,抱着他的一把长枪,不知做了何等美梦,口水顺着枪身向下流。
文竹扶着车门,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缩在杨花身后,突觉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从杨花身上传来,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地上的武士似有所感,他睁开双眼,又被阳光所刺,缩了缩瞳孔,看清杨花,他毫不客气地合上双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杨花,再次睡死过去。
杨花用脚踢了踢他,漫不经心地道:“昔日的卫副将竟然落到了这个地步么?”
卫副将?卫燎?
文竹好奇地从杨花身后探出脑袋,向着地上的武士仔细看去。
卫燎被杨花点破身份,懒洋洋地转过身来,极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恰与文竹滴溜溜的黑眼珠对了正着。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又猛地缩成一点,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个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嬉皮笑脸地道:“客官是来找护院的么?看看咱这个头,就知道咱有一把子的力气,咱这枪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举起手中长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周围传来了声声喝彩声,卫燎得意地拱手致谢。
杨花,笑眯眯地看着他耍宝,似乎没有察觉他看向文竹的眼神,转身拉起文竹的手道:“那就跟着来罢。
卫燎抱着长枪,坐在车尾辕架上,紧紧贴着马车后壁,生怕一个颠簸就跌下马车,竖起耳朵听着车内的声音,哀怨地对着手中长枪道:“娘子,我只有你了,可千万别跟笑面虎跑了。
片刻功夫到了茶楼前,杨花先下了车,文竹抬头,不禁一怔,见杨花和卫燎分别立在车门两旁,同时伸出手来,含笑看着她。
文竹单手撑着车底,一个跃身,径直跳了下去,率先向茶楼行去,杨花,和卫燎伸出的手猛地碰撞在一起,两个人热情洋溢地喊道:“卫兄!”“杨贤弟!”亲亲热热地跟在了文竹身后。
茶楼门口立了一排木架,架子上用铁钧勾着半片猪肉,旁边用铁链牢牢栓了一只熊,那熊横卧就足有两人长,脖子上一圈白带异常醒目,一双小眼晴里透着嗜血地凶光,文竹惊地退了一步,绕了个大弯进了茶楼,犹自惊魂未定。
茶楼里面甚为宽敞,方桌木凳约莫三四十个,武士们三三两两的坐着,也不乏独酌独饮,一人霸占了一张桌子的。
文竹有些打怵,求救的看向杨花,杨花松开卫燎的手,笑的阳光灿烂,正要开口,却听到卫燎喊道:“各位兄弟,我家主人招卫队护院,待遇优厚,条件只有一个,在我枪下走过三招。
杨花笑容不交地拉过文竹,连退三步,远远站定,一副和卫燎划清界限的架势。
茶楼里的武士们沸腾了,纷纷不满地瞪着卫燎,大叫大嚷道:“哪里来的小子,搅了大爷喝酒!”
“几天不见,绣花枕头也敢跳出来嚣张了。
“你手里的枪是蜡做的吧,哈哈哈。
卫燎极为轻蔑地扫视了一遍厅中众人,转身出了茶楼,那一眼里怜悯的意味如此浓厚,厅中的武士立刻被激怒了,俱都长身而起,跟在卫燎身后出了茶楼。
见厅中武士俱巳出来,杨花牵着文竹晃悠悠地跟在了后面,卫燎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如同泼墨山水画,写意而大气,充满了自信。
他举起手中长枪,大喝一声,栓尖瞬间爆发出欺个太下日,夜空中无数星光同时闪耀,只听得咔嚓奖声,门口巨献身上的铁链晏欺折断。
那熊聚然失去束缚,挥舞着蒲扇般的巨掌,咧着一张大口向卫燎扑来。
卫燎又是一笑,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一枪刺出,周围的武士只觉这一枪如若泰山压顶,竟然齐齐向后退了两步,一刺一回间,见那熊的胸前白毛处血液咕咕流出,枪尖上半颗熊心就在跳动!
百人斩!杀人枪!
卫燎屹立当场,长枪指处,众武士尽皆回避,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杨花,赶紧牵着文竹上前,得意洋洋地拍着卫燎的肩道:“不错,卫队长,你可以退下了。 ”
文竹挣开杨花的手,和卫燎一起退到了杨花身后,看他表现:“诸位看到了罢,咱们的卫队长的身手,有自信能过的上三招的就来报名,每月百两纹银,若是伤亡,另有抚恤。”
下卷 天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桃花
众皆默然,卫燎那是杀人枪法,一枪既出,有去无回,谁能自信走上三招?一招就没命了。
杨花见状,轻咳了声,又道:“若是自信能抵得上卫队长三成,也可报名,每月纹银十两。”
文竹心道,这是利用卫燎压价了罢,一下就降了九成薪水,杨花果然奸猾。
十几个手下在车旁跟着,卫燎理所当然的坐进了马车,杨花正要给他让地方,却被他一把拽住:“杨贤弟,这个,为兄的薪水是怎么算的?”
杨花无辜的眨了下眼睛,愣愣的问:“薪水?什么薪水?咱们兄弟之间谈钱不是太伤感情了么?”
卫燎和他大眼对小眼瞪视了半天,嘴巴一撇,抱着长枪哀泣不已:“娘子啊,娘子,为夫对不起你,咱们一家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娘子?娘子!
杨花摸出袖中的帕子,这还是拣了杨家老大不要的,假惺惺的递过去,义正言辞的道:“老弟怎么会让哥哥吃亏?这薪水就暂定为纹银百两罢。”
话罢,又凑近了卫燎,认真的问道:“什么时候让弟弟拜见一下嫂夫人?”
卫燎眉毛一挑,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长枪,深情的道:“这就是卫某人的爱妻。”
杨花坐直了身体,拿手里的帕子擤了擤鼻子,淡淡的道:“纹银百两雇你十年罢。”
文梅身体渐好,文兰和文竹商量着回文家养病,兼坐镇家中,文竹远行在即,闻言大喜,派了马车送两个姐姐回了文家。
孙家、徐家、燕府,严慎行竟然一起销声匿迹了,文竹心道,正好,省的给她添堵了,等她回来再慢慢算账。
万事俱备,八月二十,大吉,利出行。
清晨,露水还在叶子上打着滚,文竹和杨花共乘了一辆马车,轻装出了城。驾车的车夫一身青布长衫,悠然自得的哼着小调,不经意间露出两颗锋利的小虎牙,赫然竟是卫燎。
到了官路智商,卫燎凌空抽了一鞭子,对着车里嚷道:“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车,我真是不放心哪!”
文竹大窘,抬眼望见杨花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暗骂自己多心,却听到卫燎又嚷道:“花花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贞洁就要不保了。”
文竹“…”
杨花推开车门,一个闪身到了卫燎的身边,伸出手去摸了摸卫燎怀里的长枪,温柔的道:“姐姐,以后咱们就一起伺候卫兄吧。”
卫燎:“…”
文竹心道,这两个活宝,脸上不知不觉就带了笑,靠在车壁上,迷迷糊糊的睡了去。等到她醒来时,已近中午,身上却是多了两件袍子,一浅粉一淡青,她拥着两件袍子,嗅了嗅上面的问道,心中一片温暖。
中午啃了两口干粮,喝了些水,文竹唤杨花和卫燎轮流驾车,二人轮流进来休息。卫燎耍宝,杨花善解人意,时时讲些风土人情,一路上倒是有趣的很。
当天晚上,马车停到了一处村庄里,进了村头的加,借宿一晚。村头家有个女儿年方十四,倒是出落的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不怕生的向着卫燎和杨花瞄来瞄去。
文竹苦笑,心知她这又瘦又小的样子是不会被少女看进眼了。
卫燎勤快的帮着村头家砍柴打水,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健壮的肌肉。村头的婆娘见卫燎的眼神也变了,火辣辣的丈母娘看准女婿的样子。吃饭时,把一碟红烧肉就摆在了卫燎的碗前,又不住的给他夹菜。
杨花冷眼旁观,端着碗细嚼慢咽,不发一言。饭罢,却翻出本书来,就着那昏暗的油灯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他的声音本就柔和又富有磁性,读起书来抑扬顿挫,煞是好听。
村头家的小女儿一双眼睛闪亮闪亮,搬了个凳子坐在杨花对面,两手支着腮,盯着杨花,看的出了神。
杨花恍若老僧入定,就那么读了半夜,村头的婆娘心疼油灯,指桑骂槐的喊了几句,文竹实在汗颜,忙拉了杨花去睡。
文竹一身男装打扮,村头分了家里的东厢房给他们居住,文竹见只有一张大床不禁皱了皱眉。卫燎和杨花二人恍若未觉,爬上床后,一人霸住一边,背过身去,面朝着墙。
文竹见二人中间尚余了一处空挡,知道是留给自己的,她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生恐动作过大,触到他们,又小心翼翼的躺了下来。
文竹躺在卫燎和杨花的中间,只觉得两边都是火炉,烤的人心惶惶,也不敢翻动,睁着眼睛盯着房顶,盼着快点天亮。
度日如年时,隔壁爆发了争吵声,村头的婆娘吼道:“人家卫相公多好,一身子的力气,咱们庄户人家就是要这种下地干活的,长的又干净利索,一看就不是个花心的。”
她女儿期期艾艾的嚷道:“杨公子可是个读书人呢,这村里可有人识得字?”
村头的婆娘气得吼道:“反正老娘决定了,明天早上就去托王媒婆给你提亲。”
文竹一个骨碌爬起来,一脚一个,把杨花和卫燎揣了起来,恼道:“叫你们沾花惹草,赶紧走吧,别天亮了别人留下来当女婿。”
三个人悄悄地爬了起来,牵了马,套上马车,悄无声息的出了村头的院子,又牵着马行了一炷香的路,方爬上马车,响鞭响起,得得的驾了起来。
文竹恼他们两个不知轻重,罚他们在外面一起驾车,一个人坐在车厢里,紧张过后,精神松懈下来,本就没睡好,不知不觉却是又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摸着身上的两件袍子,想起村头家的小女儿,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见快要近午,文竹掀开车帘吩咐道:“找个镇子吃点东西罢。”
丽娘加重开了间小小的包子店,一家三口就靠着这个小店过活。前些日子娘病了,看病花了不少的钱,却是交不出份子钱了,护街的六哥昨天说再交不出来,只好把她卖进东街朱老爷家做丫鬟抵债了。
她愁得不行,只盼着今天生意好些,把份子钱交上。眼见到了中午,包子只卖出去一半,远远地却见了六哥的身影,丽娘慌慌乱乱的就要关了铺子,刘克立刻跑了过来,在她关门前一脚踹开了门板。
丽娘瑟瑟着身子,缩到了一旁,正准备应对六哥的责骂,眼前人影一闪,六哥竟然飞了起来,她睁大眼睛看向打飞六哥的人,却见他沐浴在阳光之中,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对着她灿烂的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正要说些什么,一个洁白的绢帕递到了她面前,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没事吧?”丽娘闻言,怔怔的向旁边看去,却见一个粉衣男子,一脸温暖的笑意,柔和的看着她。
文竹啃着包子,恶狠狠地盯着车壁,一双眼睛里的热力足以烤穿这三寸厚的车板。杨花和卫燎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心道,这都一下午了还没消气么?
文竹沙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你救了她一时,救得了她一世么?我们走了,那个街痞又去找她,怎么办?”
杨花也失去了往日的潇洒,探过身,小心的道:“我去找了那镇上的文家布店的老板,嘱咐他照顾下那家人了。”
文竹毫不客气的把手里的包子丢到了杨花的脸上,怒道:“然后你又做了什么?那家裁缝店的老板死活要把女儿嫁给你?”
杨花带着满脸肉馅悻悻的缩回来,卫燎见状,忍不住捧腹大笑,文竹怒道:“笑个屁啊,你还好意思笑,把人打了又和人称兄道弟的,那个六哥,还说什么七妹八妹随便你挑。”
杨花和卫燎对望了一眼,齐齐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听着文竹喋喋不休的抱怨:“你们两个花心大萝卜,到处沾花惹草,惹是生非,祸害一个又一个良家少女,等回去就把你们两个送进宫里去当太监…”
卫燎无聊的抠了抠耳朵,一双眼睛向四周扫了去,见路两旁的稻田青里泛黄,沉甸甸的稻穗垂下了头,间或看到庄人劳作的身影,他忽的指着其中一个道:“杨兄,快看!”
杨花无精打采的驾着车,闻言也不抬头,一双眼睛盯着前方路面,懒洋洋的道:“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