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鞑靼对视一眼,突地说起了汉话:“我们是耶律部落的阿来和阿虎,被刺木儿部落的人追赶。”
刺木儿!
经过这几天的打探,文竹等人已经了解到,如今草原之上两大部落各自占据了半边江山,其中最强大的就是刺木儿部落,另外一个则是孛儿谷部族,两强之间,尚有无数中小部落苟延残喘,其中的耶律部落是后起之秀。
文竹默然半晌,吩咐道:“把他们放了,给他们四匹骏马。”
卫燎不敢置信地瞪着文竹,一旁的杨花微笑不语,段青烟无所谓地抬起了脚,阿来和阿虎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接过杨花手里的缰绳,对着文竹弯了下腰,感激地道:“我们会永远记得阁下的救命之恩,您永远是耶律部落最尊贵的客人。”
见着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卫燎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拳捶在了马车之上,质问道:“为什么放他们走?”
文竹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身上的袍装,慢条斯理地道:“我们的主顾就要来了。”
她掉头看向卫燎,轻声道:“我们商人,永远没有真正的敌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可以不顾生死。”
没多久,远处传来了人叫犬吠的声音,眨眼间,一群草原上的骑士滚滚而来,手举无数火把,盘绕穿梭,将他们团团围住。
当先一个身材粗壮的鞑靼仔细地看了看四个人,最后在卫燎脸上定格,他质问几句,卫燎完全不懂,疑惑地看向段青烟,段青烟翻了翻白眼,低声道:“他问你有没有看到两个逃跑的奴隶,大概是见你身材高大,以为你是首领了。”
文竹悄悄抓住段青烟的手,亦是低声道,“告诉他,我们是南方来的商人,要见他们的首领。”
文竹等人被关进了一个小帐篷之中,她安之若素,青烟和杨花亦是安静地坐着。卫燎褪下靴子,一股异味传来,三人一起侧目,卫燎尴尬地笑了笑,在靴子前抠唆半晌,挖出一柄极薄的刀片,用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夹住,重新穿好靴子。
凑到了帐篷前,衡量半晌,用手里的刀片在帐篷上开了一个极小的口子,一束阳光透了进来,里面飞舞着无数的灰尘。
卫燎凑近了豁口向外看去,身后安静无声,他观察半天,不满地问道:“你们都不关心我看到了什么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汗王
文竹充耳不闻,杨花一如既往地微笑,段青烟懒懒地道:“还能看见什么?不就是鞑靼武士么?” 卫燎泄气地退了回来,想了想,把刀片重新塞回了鞋子里。
在这帐篷里住了两日,每天都有人送来饮食茶水,唯一不变的是出恭,每次前后都有四个鞑靼武士保卫着,被虎视眈眈地盯着。
第一次出去,文竹实在没辙,晃了一圈又回来了。第二次想了个招儿,出去前文竹一双手在青烟脸上摸了又摸,柔声道:“段郎,我就回来。”
她一身娘气惹得鞑靼们生厌,终于平安过关,出恭时武士们俱都厌恶地侧过身去。
到了第三天早上,终于出现了汗王的使者,趾高气昂地带着文竹等人向着营地中间的金色大帐行去。
那帐篷金光闪闪,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占地甚广,宛如宫殿一般。帐前两排武士亦是一身金甲,草原缺铁,刺木儿首领却如此奢侈地打造了一队全身甲武士,部落富足可见一斑,文竹暗自揣测,对心中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进到帐篷之中,从门口到帐篷最里面的王座之间横列了百人卫士,一身黑色玄甲,比帐外的金甲武士又强横了三分。
文竹暗自点头,抬头向着王座之上望去,那刺木儿的首领却是个铁塔般的汉子,脸上眉眼有些松懈,显出几分纵情声色的痕迹。
文竹随即又向四周望去,果然,这金帐之内空空荡荡,只铺满了熊皮虎衣,象征着主人的英勇,文竹心中对计划的成功越发笃定。
文竹打量大帐的时候,坐在王座之上的古尔汗也正在打量着她,他眯起眼,这就是手下说的那个娘娘腔么?人又瘦又小,黑得跟木炭一样,但是站得很直,两眼有光,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种光芒他很熟悉,每当他和那些南蛮的使者交涉时,南蛮的眼睛就是这个样子,然后部落中又少了许多骏马,换来的东西却越来越不能让人满意。
古尔汗沉着脸开口,文竹面带微笑一动不动,段青烟上前一步,低声道:“他问你,是不是故意放走了那两个奴隶?”
文竹脸上笑容更浓,她朗声道:“草原上的雄鹰会因为蝼蚁的强大而惧怕么?狼群会因为出现了一只羊而慌乱么?”
段青烟一字不差地把她的话翻译了过去,却见古尔汗脸上阴晴不定,阶下武士议论纷纷。
文竹深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的嗓音在帐中回响:“尊敬的古尔汗,您是天上的雄鹰,您是狼群的头狼,可是您的宫殿并不能和您匹配,北楚的小王,住的是比您奢华一百倍的宫殿,享用的是世间少见的美酒,身边伺候的,都是绝色美人,而我,能把这一切都呈给您。”
段青烟一翻译完,帐中鸦雀无声,台下的武士突地爆发出乌拉,乌拉的呼叫声,他们气势澎湃如同恶狼。
古尔汗举起手,武士们渐渐地安静下来,他盯着文竹,低声质问,段青烟轻声道:“他问你,凭什么相信你。”
文竹手一翻,从手腕上脱下一个乌木手镯,这手镯暗淡无光,毫不起眼,搜身的时候却被鞑靼们错了过去。
文竹在手镯之上拨弄了几下,手镯突地裂为两半,从中掉出了七八个鸽蛋大小,铮亮如银的珠子,珠子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滴溜溜地滚向了四周,立刻就有武士捡了起来,献给古尔汗。
古尔汗怀里一捧珠子,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一个珠子,狐疑地看了半晌,文竹对着段青烟低声说了两句,段青烟点了点头,伸手抓破地上厚厚的毡垫,抠出几块土疙瘩,随手一扬,帐篷内的火把骤熄,汗王手上却似捧了一轮圆月。
那一捧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照得半边金帐银辉满地,一时间,众人意乱情迷,误以为身在天上宫阙。
夜明珠!
这数颗珠子居然是极为罕见的夜明珠,其中随意一颗就已价值连城,更何况这七八颗珠子竟是一般大小。
帐中重新点起了火把,汗王把手里的夜明珠慎重地收好,眼睛却盯向了段青烟,他大笑数声,问了一句话,段青烟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却见古尔汗脖子一缩,帐下的武士们纷纷拔出弯刀,怒目圆睁,呵斥不已。
三日后,文竹和送出他们二十里的古尔汗依依惜别,四人四骑驰骋在这草原之上,向着北楚边境进发。
行得半日,四人下马小息,卫燎终于憋不住了,问道:“那日在殿上汗王到底问了什么?”
文竹伸手阻止了正欲开口的段青烟,笑道:“让我来猜猜,那汗王定然是说你勇武,问你可愿与帐下的勇士们较量,你说如果方才打的不是火把,而是汗王的头又如何?”
段青烟对于文竹的心智已是毫不吃惊,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了。”
段青烟从腰间取下睡袋,狠灌一口,看向文竹,十分肯定地道:“你在救了那两个鞑靼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见汗王罢,你就如此确定古尔汗会买你的账?”
文竹嘴角一撇,不屑地道;“常年来,草原上的部落只与北楚交易,两者又常常处于交战状态,北楚怎么可能会卖真正的好东西过来,何况,楚人是绝不会让古尔汗的奢华超过楚皇的。”
卫燎傻傻地又问了一句:“可是你贩卖奢侈品,路途迢迢,一旦有丁点闪失,就是血本无归。”
文竹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道:“不信任,”顿了下,又道:“所以要找机会联络上孛儿谷部落。”
段青烟暗忖,这经商之道诡变之处不下兵道,倒是要多学习学习。
她站起身来,拉起文竹指着远方道:“此处往南,一天一夜后,就可以到我昔日领兵之时发现的一个豁口。”
文竹点了点头,接道:“我的手下应该已经藏好了马车衣物,我们到时换了衣服,乘上马车就可以直接回大宁了。”
想到家中几个姐妹和父亲,归心似箭,恨不能身生双翅,立刻飞回文府。
文竹等人日夜兼程,到达青烟指示的豁口时俱都筋疲力尽,见到那一条羊肠小道莫不大喜过望,当下弃了马,鱼贯通过。
又行了三五里,见到了事先约好的暗号,四周搜了搜,在一堆枝叶下见到一辆马车,车上放了四套衣服和少许银两。
四人换好衣服,文竹一身丫鬟打扮,对着杨花盈盈一拜:“奴婢见过小姐。”
杨花浅粉罗纱长裙拖地,外罩同色夹袄,发上还戴了朵珠花,闻言掩帕浅笑,举手投足间秀色十足。
一旁的卫燎捂着肚子大笑,杨花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嗓子道:“相公不喜欢奴家了么?”
卫燎老老实实地抱着怀中长枪嘟囔道:“娘子休要听那贼人胡说,我只要你就够了。”
段青烟和卫燎二人穿着男装驾着马车,车里坐着文竹和杨花,行得半里,前方一个缓坡,青烟突地抢过缰绳,面色凝重地道:“有埋伏。”
话音刚落,前方缓坡处站起无数兵丁,又竖起了大旗,旗上赫然是个大大的蓝字!
纵是四人见惯了风雨,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段青烟率先回过神来,低声道:“勿要慌乱,一定要咬死了小姐回娘家省亲,不小心迷路了。”
话音未落,北楚兵丁们已经冲了过来,层层长枪屹立如林,将四人围得密密实实,却无一人上前,只督促着他们驾车向前。
行了半日,远远望见一座大营,营中旌旗飞舞,戒备森严,听得里面操练兵甲之声,震耳欲聋。
行得近了,发现这营地的戒备远远超出想象,营地四周挖了一圈三尺壕沟,营寨之上设有数座瞭望台,四周相隔一丈便是一座箭垛。
待见了营中大旗,文竹顿时手脚冰凉,心却要跳出胸膛,除了数杆写着蓝字的大旗外,还有一杆明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上面赫然写着——皇!
是他么?他御驾怎会在此?难道,他知道她没有死?
想到这些兵丁押解四人却无丝毫不敬之处,文竹心中隐隐确定了这个可能,随即又想到,他如此煞费苦心地困住自己,难道对她仍抱希望么?
文竹一时欢喜,一时忧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草原之上,面对群狼之时,也没有如此紧张。
对着杀人如麻的汗王亦是谈笑自如,还没有见到他,单只想到离得如此近,一颗心就变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缓缓合上双眼,心道,难道是天意么?天意让他们重逢。这一刻,文竹真想忘掉一切,忘掉家中的姐妹们,忘掉卧床的老父,真心希望她只是孤女文竹。
可是,她不能。
文竹眼中缓缓滑下两滴泪,从没有如此无助过。杨花默默地凝视着她的侧脸,默默地伸出手来紧紧包住她的手,她的手如此冰凉,直接凉到了心间。
第一百三十章 新帝
北楚军神蓝止戈年少时惊采绝艳,初战成名,偏偏遇到了克星段青烟,一锉再锉,个性沉稳了许多,而今年过而立,越发地喜怒不形于色。
但对北楚未及弱冠的新帝,心中还是带上了些许轻视。这小儿,皇座还未曾捂热,就跑到边疆来指手画脚,打定主意,要给赵洛一个教训。
新帝来到边关之时,整日无所事事,闷在皇帐之中闭门不出,日日唤人送去烈酒,醉得一塌糊涂。
前日,蓝止戈故意叫人停了新帝的烈酒,这两日又处处躲着新帝,明明白白地给了那黄口小儿一个下马威,叫他知晓这军队之中绝非他嬉戏的场所。
亲兵不断来报,新帝出了寝殿,新帝搬了张矮榻,端坐帐前,新帝在军营之中四处游走…“大人,皇上过来了!”
蓝止戈一惊,正要回避,却见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新帝赵洛面无表情地迈了进来,蓝止戈不得不站起身来,行了个军礼,暗自庆幸今日戎装在身,无需行那叩拜大礼。
他心中冷哼一声,这小儿,定是按捺不住,来讨要烈酒了。
赵洛聪明绝顶,如何不清楚这北楚军神和他玩什么把戏,他本不欲插手军队之事,这蓝止戈实在欺人太甚,竟然无视君威,他却是准备叫这蓝止戈吃上些苦头了。
这几日,他日日观察军营之中操练之术,如今胸有成竹,见蓝止戈不情不愿地行了个军礼,也懒得做那君臣相得的假象了。
赵洛径直行到帐中虎皮椅处,一屁股坐下,淡淡地道:“蓝将军也坐罢。”
蓝止戈也不客套,这小儿来者不善,等下还有硬仗要打,唯今之计,要多多保存体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洛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道:“我观军中这五人小阵甚好,当先一人手持长枪,可挑落鞑靼骑兵,随后两人手持盾牌护住两翼,最后两人又手持砍刀,将落马的骑兵斩落刀下。”
蓝止戈听他赞扬,禁不住连连点头,这五人小阵却是他几年前屡屡败于段青烟之手后,翻阅无数古籍,又殚精竭虑,费劲无数心思方才创建出来,正是他的生平得意之作。
心中对赵洛大大改观,心道,这小儿倒是个有眼力架的,待会儿叫人拿出我那珍藏许久的将军烈,与他喝上几盅。
赵洛见他得意,心中冷笑,又平静地道:“只是这长矛兵高矮胖瘦各不同,长矛又是一样的重量,有人使之如臂,有人用之不免时时阻塞,若是尽选身高体壮的士兵,这攻击定会强上两成。”
未待目瞪口呆的蓝止戈反应过来,赵洛接着道:“这盾牌兵手中的盾周围只要大上一寸,防护之处便可多上三成…”
赵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指军中弊端,所陈条款不下百条,蓝止戈早已听得失魂落魄,只在心中反复念叨,世上竟有如此天才,世上竟有如此天才…
他年少时自认一时俊杰,就是段青烟也不过高他一线,若是赵洛与他同时从伍,那大宁怕早已是北楚的囊中之物了。忽地想到新帝登基之时的传闻,据说此子宰相之才,公孙又白不知其身份时曾经心甘情愿地让出相位,他远在边疆,以为这不过是群臣为了取悦新帝编出来的戏言。
今日此时,他彻底明了公孙又白的心情,此子一出,天下何人能与之争锋?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公孙又白能在巅峰之时急流勇退也真不愧世人对他一代奸相的评语。
赵洛说完,见蓝止戈不发一词,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方才所言。赵洛也不打招呼,站起身来便要离去,行到帐门时,却闻得身后扑通一声,他回头望去,见蓝止戈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请皇上亲自督导将士练兵。”
北楚军神,一代天骄蓝止戈,竟是完全被这少年君主的风采折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随后,赵洛依然躲在皇帐之中日日饮酒,蓝止戈时常陪着笑脸,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种美酒厚着脸皮登门求救,十之八九会被新皇无视,偶尔心情稍好会指点一二,单这一二之妙处却已足够他受用无穷,恨不能拜倒赵治膝下,认其为师。
京中公孙老狐狸一天一封奏折,催促新帝还京,全被蓝止戈无情地扣下了,这么个人才,回到皇宫能做什么?日日听文官扯皮?实在是暴殄天物。
过得月余,蓝止戈派遣在外的亲兵快马加鞭赶来回报,那人,终于自投罗网了。此时已被兵丁押解,向着大营行来,他心中欢喜,近来好事连连,今年实在是转运之年啊!
正高兴时,帐外传来了军士行礼的声音,赵洛突地闯了进来,毫不客气地道:“蓝将军,朕要启程回京,马上动身。”
蓝止戈大惊,试图劝阻道:“皇上,如今朝中无甚大事,这里还需要陛下的督导啊。”
赵洛斜瞥了他一眼,语有所指地道:“再不回去,公孙大人怕是以为朕被将军扣押了。”
蓝止戈心中一颤,皇上,皇上知晓他私扣奏折的事情了,随即又想到,皇上天资纵横,知道这事儿理所当然啊,他旋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臣知罪,请陛下圣裁。”
赵洛戏谑道:“朕离京的时候,公孙大人磕头送行,如今回京,蓝爱卿也要效法公孙大人么?”
蓝止戈闻言,知道少年君主没有怪罪的意思,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恭谨地道:“请让臣为陛下送行。”
赵洛叹了口气道:“朕等不及了,刚刚得到密信,皇兄终于回到了京都,朕马上就走。”
蓝止戈无奈,亲自把赵洛送上御辇,全军将士尽皆跪礼相送,蓝止戈亲自持盏,递上一杯水酒,赵洛接过,仰头喝毕,环视四周,突地看到营门处一辆马车,在这一片肃静之中异常醒目。
赵洛眯起了眼,再次打量一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马车的确不过是普通民户所用,如此疑心更甚,蓝止戈治军甚严,军中无女眷,亦无丝毫民用之物,此时突然冒出辆马车,怪异异常。
他伸出手,指向了那马车,直截了当地下令道:“把那马车给我带来。”
蓝止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心道,糟了,方才军士刚刚回禀就赶上赵洛辞行,来不及安排手下。估计他们回到军营后,见到御辇出行,自作主张地把那马车丢在了一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
君无戏言,立刻便有一队军士上前把那马车驾了过来,赵洛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车辕行过的痕迹,断定,车中有人。
暗自揣测,难道这蓝止戈来了个金屋藏娇?听闻蓝大将军多年不近女色,年过三十尚未娶妻。今天若是真的发现了,倒是要将他一军,来个圣旨指婚玩玩,却是还记挂着初到军营之时,蓝止戈的冒犯之意,赶上时机便要小惩戒一番。
他沉声道:“车中何人,下车一见。”
车内文竹闻言,心神俱震,是他,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文竹浑身瑟瑟发抖,已是控制不住情绪。
杨花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当先下了马车,又故意挡在了文竹身前,羞羞答答地垂着头,段青烟和卫燎互望一眼,随后下车,青烟亦是低头,却是站在了最后。
看到杨花一身长裙,秀立车前,赵洛打趣地问道:“这是何人啊?蓝将军?”
车上四人下车时,蓝止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见到前面三人均不是心中那个人,已经不抱希望了。到最后一人下车时,他眼睛一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会错,就是她,绝对是她,段青烟!
听到赵洛问话,蓝止戈硬着头皮上前,一咬牙,纵是欺君也认了:“是微臣的家眷。”
赵洛哈哈大笑两声道:“那要恭喜蓝将军了,将军瞒得朕好苦,本来还打算回京后为你挑选一名闺秀,既然如此,朕就来个御笔亲题,赐你们个英雄美人的题字罢。”
蓝止戈大汗,忙道:“这,是臣的远房表妹,哈哈。”
赵洛顿觉大是无趣,一旁的文竹闻到他们二人对话,已然明白,他不知是她,不是为她而来,一颗心瞬间凉透,摇摇欲坠,眼见便要跌倒地上,卫燎忙上前一步撑起了她。
赵洛一双眼刚巧扫来,杨花机警地又横过半个身,和卫燎二人把文竹挡了个密不透风。
赵洛心生警觉,喝道:“你们两个让开,朕要看看那个丫鬟。”
杨花和卫燎俱是一惊,他们二人不情不愿地侧过身去,露出里面的文竹,文竹正心灰意冷,却未听到赵洛喊话,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
赵洛仔细地看了几眼,见不过是一黑瘦小婢,许是见到圣驾惶恐,有些脚软罢了。
他甩甩头,对蓝止戈道:“朕就不耽误了,这就启程了。”
文竹闻言,抬头望去,见赵洛一身黄袍加身,瘦了些许,越发清俊了,个子高了些许,英挺俊拔如同一柄宝剑,终于出鞘,向世人展示着他的绝世风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将帅
杨花见文竹痴痴迷迷,一双眼如同粘在了赵洛身上一般,身子偏了一偏,挡住了她的视线,随着一声起驾,场上众人无不拜倒,回过神来的文竹蓦地一惊,想到家中姐妹,再不敢有丝毫出格之举,仿着他人跪拜于地,听着耳边车辕声渐渐远去,心中涌出了一股悲凉之情,相逢对面,不相识。
侍赵洛的御驾行的远了,一众官兵方才起身,蓝止戈扫了文竹四人一眼,淡淡地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帅帐中来。
大竹闻言一凛,此时此刻身在敌营,危机重重,无论如何是大意不得了。她们的身份是大宁的商人,若是硬盖个奸细的帽子,却是避之不去,她的脑中快速计算,到底是甚么地方出了差错。
难道安排接应的手下被发现了?马车和衣服本身就是个谤饵?
文竹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她心中稍安,决意按熙青烟之前吩咐,淡定四人回乡探亲,却在途中迷了路,狼狈不堪之际,捡到了马车和衣服便随即换上。
她心中有了计较,抬头向青烟看去,却见青烟眉头紧皱,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不禁一怔,这是何意?
四人进了帅帐,文竹向上望去,看清了北楚大名鼎鼎的军神真面,他约莫三十出头,一张脸如刀劈斧削一般,棱角分明,高眉深目.一双眼睛漂亮异常,缓解了他一脸的硬气,极有魅力。
蓝止戈略带玩味地在四人中间来回打量,杨花含笑应对他的扫视,卫燎无知者无畏,鲁莽地瞪了回来,文竹平静地回视他,唯有段青烟,别过脸去,似在逃避着他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