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内容我都翻译给他听了,现在只剩下法尔克最后宣布的内容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尼古拉一直有些怯生生地观察着发生的一切——包括被一点点包围起来的艾玛和已经完成自己使命的法尔克。
我把整个故事的经过以及法尔克的指控都告诉了尼古拉。他追随的骑士取得了胜利。
尼古拉沉郁的脸上瞬间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艾玛是‘走狗’?师父真的这样说?”
“是啊,其他人的嫌疑都洗脱了,只剩下她。”
艾玛现在被所有人团团围住。艾玛手中现在没有武器,如果她顽强抵抗,估计会被就地杀死。
尼古拉喃喃自语道:
“这怎么可能。肯定是错的。师父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事到如今,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很好奇,便一直用心听着,只见他一直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
“不要迷茫,去完成你自己的使命……不要迷茫,去完成你自己的使命。不要迷茫,去完成你自己的使命!师父,你的意思是希望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吗?”
必要时,不要感到迷茫,去完成你自己的使命。
这是在跟维京人一场大战过后,法尔克跟尼古拉说的话。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句普通的教诲,就像“你要对神明感恩”“你要对国王心怀敬意”一样,只是教导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过如此。
可现在尼古拉一直在反复地念叨这一句,似乎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一直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看向了法尔克。
身处宴席间的法尔克也在看着尼古拉。
两人四目相接。
尼古拉喉咙沙哑地说道:
“师父,您还要给我添多少麻烦啊……”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口气奇怪的英语大喊:
“快住手!”
那些卫兵、骑士、佣兵、百姓以及用人们,一直到此刻,估计都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只觉得他是东方骑士的随从。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尼古拉身上。
“阿米娜小姐,麻烦您把我说的话都翻译成英语。”
我看向他的侧脸,尼古拉显然非常认真。他紧盯着上等座席。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不过翻译我还是不在话下的。我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嗯”地应了下来。
可下面他说出的那句话却让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请您快点翻译,如果要胁迫您,您才肯说的话,我毫不犹豫。”
他把手伸向腰间的短剑。
尼古拉刚才说的话不是一句“开玩笑”就可以蒙混过关的。而且本身拔剑威胁我也是重罪。他这是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此言一出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可还是把他的话说给在座的人听了:
“大家退下!哈尔·艾玛不是‘走狗’。杀害父亲的凶手另有其人。”
亚当蹬着椅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阿米娜,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就是你把案件整个委托给法尔克的结果吗?”
“不,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边的尼古拉。他不会说英语,所以需要我来转述。”
“尼古拉?那是哪一位?”
我没时间把这些对话告知尼古拉。我只能把他在我耳边悄悄说出来的话原原本本地翻译成英语:
“艾玛不是凶手。因为,阿米娜,也就是我本人曾亲眼见到,暗杀骑士的魔法对她无效。艾玛绝不可能被‘强加的信条’所控制。”
话是说出口了,可我根本没有见过所谓“艾玛不会被魔法所控制”的情况。我正要问他是不是想让我替他撒谎,可他却连看都不看我。
“怎么回事阿米娜。那个随从说些什么?”
“呃,哦哦。”
尼古拉语速快极了,我要拼尽全力才能把他说的话完整地传递出来:
“在过去二十年里,这个岛上一直囚禁着一个被诅咒的维京人。他誓死效忠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的主公,不肯做俘虏宣誓。
一直到前天,他从岛上逃了出去。为什么会选在那一天?答案显而易见。因为在前天造访小索伦岛的访客当中,他看到了自己的主公。他从囚室的那扇小窗户看到了自己主公。”
很难相信这居然是我的声音。虽然是被逼无奈,可是法尔克极力掩盖了关于托斯坦顿逃跑的事实,没想到我竟然全都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那个维京人逃跑了?”
跟我想的一样,亚当当下神色大变。可尼古拉的手一直扶在腰间的短剑上,不许我不说。他稍微提高了音量。
“前天,上一任领主迎来了法尔克一行人。接待他们时他是坐着的。之后市长走了进来,他也还是坐在那里。可最后当佣兵进来的时候,他却站起身来。这种不合乎情理的举动我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任领主大人面对骑士和市长都是坐着接待,可迎接佣兵时却站了起来。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佣兵当中有一个值得上一任领主尊敬的人。”
父亲当时确实是那样的。虽然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可也没有深究其中有什么深意。可尼古拉所言极是。他对那些佣兵行礼,而对骑士和市长无动于衷,我也应该想到这其中必有蹊跷。
“另外,还有一个更明显的证据就是今天发生的战斗。”
尼古拉不再像之前那样轻声细语,他高亢的声音在大厅的每个角落都能听见。我把这种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语言翻译给大家听:
“有谁可以跟被诅咒的维京人势均力敌地战斗?骑士、卫兵、佣兵都无法与维京人面对面。只是保护自己就已经让人伤透脑筋了,何况还有很多人恐怕连这都做不到,从而死在战场上。因为被诅咒的维京人根本不怕受伤,并且拥有一种单纯而惊人的巨力。想要跟维京人打成平手,只有等斯怀德放出他的青铜巨人。
可艾玛却不同!她一直深入被诅咒的维京人的敌阵中,迎接他们的刀剑和斧子,并且还能反击。在索伦战斗时所有人类都做不到的事,只有她做到了。这是为什么?
龙船进犯时,伊特尔把一个被诅咒的维京人射中落海。可那个维京人最终却出现在了港口上,参加了最后的战斗。也就是说,他们掉进海里也不会死,至少能比人类在海中活动更长时间。想想艾玛,她当时穿着锁子甲沉到海底,本来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了。经过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是人早就没气了,但她却成功返回了海面。这是为什么?”
在翻译尼古拉的话时,我自己也在思考他提出的问题。为什么艾玛能够与维京人相抗衡呢?为了宣布答案,我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答案只有一个……那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被诅咒的维京人!”
一时间,人们惊讶的声音、恐惧的喊声、难以置信的声音一同响起,整个大厅都为之颤抖。
卫兵们一瞬间惊恐万状。连骑士们也都停住了脚步。此时尼古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后面紧接着我的声音。
“艾玛,现在一切都挑明了,擦掉你的口红吧!”
我没有说任何复杂的单词。所以艾玛现在能听得懂吗?还是像法尔克说的那样,她根本就听得懂英语?对之前发生的那些骚乱,艾玛都完全视而不见,可现在她转过头来看向我和尼古拉。她那涂着暗红色口红的嘴笑起来。
“你真是观察入微。”
“快!”
“……好吧。”
她把手伸向桌上盛羊肉的盘子,用手指从盘子边沿沾了一点油,然后抹在自己的嘴唇上。接着她抓住桌布的一角,擦了擦嘴。在此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了头。回过头来的艾玛的嘴唇……
“是青色的!”
“被诅咒的维京人!”
四下传来大家的哀号。可能情绪已经稍微冷静了一些,尼古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被这座岛上的俘虏奉为主公,上一任领主也对你怀着尊敬,那个被诅咒的维京人。你……就是伊沃尔德的诗歌中那位‘王之子’吧?”
艾玛似乎变得很高兴,不再像之前那样面无表情:
“我还想着蒙混过关呢,没想到连这都被你看穿了。”
然后她转过身去面向亚当,优雅地行了个礼:
“我为自己隐姓埋名深表歉意,失礼了。我名叫芙蕾雅·拉鲁斯多蒂亚。过去您的父亲曾救过我。”
亚当并未对她回礼。他四下看着,不知道该向谁作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他把目光停在法尔克身上,大声说:
“法尔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现在,法尔克没有对尼古拉的反驳做出任何回应。他只是默默倾听着我的转述,并观察着那个自称艾玛的女人有什么举动。不知刚刚亚当的话他有没有听见,他还是直直地盯着尼古拉,之后开口道:
“被诅咒的维京人不会流血。因此暗杀骑士的魔法对她也起不到作用,所以也不可能是‘走狗’……原来是这样,很有道理。那么尼古拉,你打算指认谁是‘走狗’呢?”
我把这段话翻译成英语,尼古拉听后突然用力地将牙齿咬得嘎嘎响。然后他抬起手,伸出手指,喊道:
“法尔克·费兹强,那个‘走狗’就是你!”
就算听不懂法语,但听到尼古拉脱口而出的名字,再看到他手指向的方位,所有人都能明白了,他揭发的正是法尔克。东方的骑士,以及他的随从。大厅里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
我成了尼古拉的代言人。
“法尔克前面的推理都是正确的,‘走狗’一定是前天去过作战室的人。然后所有人的嫌疑都被排除。剩下的只有两个人,尼古拉或者法尔克。”
“那应该是你吧。”
“不对。尼古拉根本无法只用六步就从作战室的门口杀掉上一任领主。而且最重要的是前天晚上,当上一任领主遇刺时,宵课的钟声正好响了起来,那时尼古拉正在塞蒙的旅馆里和用人们交谈。”
“但我绝不会是‘走狗’。因为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绝不可能输给暗杀骑士。”
听到这句话,尼古拉一声怒吼。他一下子把腰间的短剑拔了出来。旁边的人一下子吵嚷起来,纷纷想要逃跑。他放下剑,用一种不像是少年的冷峻而厚重的声音喊道:
“一点儿没错!医院骑士团根本不会输。所以你不是骑士团的骑士。你不叫法尔克,不是我师父!你是法尔克的弟弟、刺杀了上一任领主的凶手,是那个跟法尔克头发和眼睛颜色都一样的那个家伙,也就是暗杀骑士艾德里克·费兹强!”
我看到了。
在那一瞬间,法尔克笑了。他用慈爱和严厉并存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子。我还记得这种目光。没错,就在那天晚上。父亲把我叫到作战室里去的那天晚上。
父亲夸我是个聪明的女儿时,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大声地用英语大声讲出了他的想法。此时,法尔克的脸丑陋而扭曲。他的脸上充满杀意与憎恨,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会相信尼古拉的揭发是正确的。并且,法尔克此刻似乎像是要亲自证明尼古拉所言非虚:
“我真后悔,还是太小看你了。早知有今天,就该抓住随时都有的机会杀了你。喂,尼古拉,继承了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志向的孩子,你打算把我如何发落?”
尼古拉把短剑向前伸出去,用口音古怪的英语答道:
“我要杀了你。”
法尔克也拔出了剑。那把有着诡异弧度的剑。他说道:
“你区区一个随从,还妄想能杀了暗杀骑士?真是太猖狂了!”
他把剑斜举在身前:
“让我最后陪你再练习一次!”
尼古拉不再说话了。
他脚下一蹬,穿过在左右两边分开的人群,径直向前冲去。
大厅里的骑士与卫兵应接不暇。
本该庆祝战争胜利的大厅,此刻却鸦雀无声。
法尔克一剑劈开了尼古拉的斗篷。
这样一来,尼古拉就在法尔克持剑的手臂内侧了。他的短剑无所畏惧地一直刺向前方,冲刺般朝着法尔克的胸口刺了过去。看上去,那场景就像一个孩子冲进父亲的怀抱。尼古拉的短剑深深刺入了法尔克的左胸,没至剑柄。
法尔克跪了下去。尼古拉则蹲在瓷砖地面上,撑起他的身体。
法尔克用手在地面上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可血泊渐渐扩散开来,他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终于,他的双手彻底停下了,那动作就像是在紧紧地抱着尼古拉。
法尔克手中的剑滑落了下去,掉在大厅的瓷砖地面上,发出一声空响。
终章 远方
37 折断的龙骨
第二天,索伦在这个十一月中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在圣诗和花朵环绕下,索伦群岛的上一任领主罗兰德·埃尔文,被安葬在修道院的墓地里。
杀害了上一任领主的人是暗杀骑士艾德里克·费兹强。
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的骑士尼古拉·帕克,看穿了暗杀骑士艾德里克的真实身份,揭穿了他假冒哥哥法尔克的把戏,在新一任领主亚当·埃尔文的面前将其一举击溃。亚当赞赏尼古拉的功绩,赏赐了他很多银币。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索伦岛东南方向的海湾是一处天然的优良港口,西边的海岸线则是陡峭的悬崖,一般的船都接近不得。可就在如此险峻的地形中,海上仍漂浮着一艘船——一艘细细长长,让人怀疑它是否牢靠的长船。那是维京人的船。
一条绳子从船上伸了下来,系在一旁的岩石上。哈尔·艾玛就站在一旁……不对,是芙蕾雅·拉鲁斯多蒂亚。她的战斧和锁子甲都装上了船,随后只需等待乘客。她那青紫的嘴唇看上去还真有点吓人,可我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托斯坦顿不跟你在一起吗?”
昨天的骚乱平息之后,等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从大厅里消失了。她只在我房间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如果想要道别,就到索伦西边来。
她说:
“托斯坦顿让一个基督教的小女孩背上了罪名。在你对她履行完应尽的责任之前,我不允许你回到我身边。我是这么跟他说的。”
她指的是雅丝米娜。她也不在这里。果然她跟托斯坦顿待在一起吗?这个消息让我感到稍许心安。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在这儿,我再也不可能知道为什么雅斯米娜宁愿犯罪也要帮助托斯坦顿。想必是因为某种无法控制的情感吧。我不羡慕雅丝米娜。可也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为了隐藏自己是被诅咒的维京人的身份,芙蕾雅经常把脸上涂得脏兮兮的,还要假装语言不通,一直望着远方。现在她把泥土擦去,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不知该说“就算这样”还是“理所应该”,虽然她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可是在太阳的照射下,她却美得让人觉得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想问的不只是托斯坦顿。
“那天父亲说自己晚上会留在作战室,其实他是想找你聊聊吧。可你为什么没有来?”
“因为我没什么话要跟他说。”
“是你警告了父亲袭击即将来临吧?还送来了那把黄金短剑。”
“……那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当时被劳伦救了一命。他给我这个死人穿上活人的衣服,虽然他并不是有意为之,但还是让我恢复了理智。我很想回报他的这份恩情,可是劳伦的儿子似乎想要把我抓起来。”
亚当命令卫兵追捕芙蕾雅和托斯坦顿。把他们抓起来以后,他肯定不会像父亲那样对待他们,而是会把他们的头砍下来。父亲尊称她为“索伦的守护者”,可芙蕾雅却不得不逃离索伦。
“你拯救了索伦。这就足够了。”
可芙蕾雅听到这句话只是摇了摇她满头的金发。
“他们只是被赶走了。一定还会回来。”
“我明白。他们不会死,而且将永远渴求着索伦。我的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
亚当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他仍把芙蕾雅视作仇敌。他果然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亚当——既不英明,也不优秀。
我望着远方。被诅咒的维京人踏浪而去,现在芙蕾雅也要奔向远方的大洋。
“你要去哪儿?你永远也不会死,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芙蕾雅将目光投向海面。
“我要破解族人的诅咒,让他们永获安息。就算花上几百年,也一定要成功。这是我作为族长的女儿应尽的义务。”
“……芙蕾雅,你们遭受的诅咒到底是什么?父亲说,罗伯特·埃尔文占领了这座岛,赶走了被诅咒的维京人。可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被诅咒?”
芙蕾雅转过头来盯着我,似乎是在估算我的价值。她的目光并不干净。可在我看来,那里面闪烁着的是深沉的智慧。她已经活了一百年以上了,而只有十六岁的我,在她眼中应该傻极了吧。
她终于说了出来:
“这件事连劳伦都不知道,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如果芙蕾雅要对自己的族人尽一份义务,那么我至少也要承担一点对索伦的义务。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
一阵寒风掠过。北海的浪花打碎在索伦岛上,就像几百年前一样。
芙蕾雅娓娓道来:
“我们曾经居住在这座岛上。有一天,族里叛徒率领军队占领了这座岛。他们杀死了同伴,掠夺了土地。幸存下来的人开始使用如尼魔法复仇。现在我感到很后悔,当时真不该那么做。”
“为了复仇,你们诅咒了自己吗?”
“没错。”
“可那些叛徒之后就应该老死了吧,复仇应该结束了啊。”
虽然我这么问,可我已经隐约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那些维京人中的叛徒占领了索伦群岛,把自己的族人驱逐出去之后在岛上干了些什么呢?
一定是用奴隶建造城镇和港口。这里作为北海贸易中心而迅速繁荣昌盛,而背叛者则以领主的身份盘踞在此。
不过他并没有住在城中。他在固若金汤的小索伦岛上建起了领主公馆,在这里过上了接近隐居的生活。为了隐藏自己过去是维京人的身份,他用化名宣誓对英国王室效忠。
“是不是在把他的子孙清除干净之前,诅咒都不会结束呢?”
“我会在那之前让这一切做一个了断。毕竟那个叛徒的后代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啊,对吧,阿米娜·罗兰德多蒂亚?”
这时有个矮个子的身影从草地的另一边走来。
来到索伦时,他总是与另一个人相伴而行,可现在却是形单影只。
“我倒是想要祝福你离开呢。”
见我走近他时,他这么说道,来人正是看穿一切罪行的功臣——尼古拉·巴格,他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别太引人注意了。”
尼古拉身披一件带兜帽的斗篷,背着一个背筐,就像他之前的样子,只是他的腰带上多了一个皮口袋。而且他携带的不再是那把短剑,而是那把有着诡异弧度的剑。
在所有混乱局面发生之后,亚当决定放弃去思考孰是孰非,只是一心想着把与暗杀骑士有关的一切都统统打扫干净。他赠与了尼古拉一些银币,可那不过是为了打发他离开罢了。
“而且我说过不收你船费。”
芙蕾雅说过要载他一程,感谢他帮自己洗脱了无端的罪责。虽说今天天气很晴朗,可北海马上就要到不适合航海的季节了。还好维京人的长船让人非常安心。
尼古拉忽然向着城镇的方向望去。
“谢谢你帮我出了棺材钱。不过我还想改一改墓碑……哎,算了,反正总有一天我会改回来的。”
“别谢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法尔克被埋葬在城外属于外国人的墓区。尼古拉心有顾忌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墓碑上的名字是“埃德里克·费兹强”。
他比我想象中表现得要坚强,我问道:
“对了尼古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法尔克身上的?如果你没有怀疑过他,也不可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指控他吧?”
尼古拉垂下头:
“说起来其实是很早以前了。一开始是我发现行凶的剑正是取自作战室的时候。”
“……那还真是一开始的时候啊!”
“我觉得如果康拉德或伊特尔是‘走狗’的话,应该还是会选择他们惯用的武器。虽然师父说有可能凶手是怕留下什么证据才不肯用自己的剑,但我认为使用自己不熟练的武器才更加危险。就算只差一指长,不同的剑用起来感受也非常不同。
所以我便想着,肯冒着这种危险来使用作战室里的剑,会不会是因为‘走狗’平时使用的武器非常罕见?”
说着他把手搭在了腰间的剑上——这把剑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弯曲着,我从没在索伦见过。
“师父的剑里融合了撒拉逊人的技术,不太适合突刺,可是极适合劈砍,不是欧洲那些花架子的剑可以相提并论的。只要看一看这把剑留下的伤口,就知道它有着极强的劈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