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割裂感我已经在昨天开过眼界。当时在港口保护着我的正是这把剑和法尔克。
“后来我们了解到‘走狗’不是一开始就袭击了上一任领主,而是先和上一任领主大人平心静气地进行了一段交谈。领主大人确实在等人,可如果他期待的访客和‘走狗’不是同一个人又怎么说?为什么‘走狗’能够进到作战室里呢?如果是伊特尔或斯怀德的话,想必根本进不来,康拉德也够呛。因为上一任领主大人可能会想着‘这么晚来找我会有什么事?’,从而产生戒备心。那么这种情况下,上一任领主大人不可能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让人给刺杀了。
所以,我就把目标限定在了可以在深夜突然造访,就算上一任领主大人有些疑虑,但仍会开门让他进来的人身上。是上一任领主大人的客人伊沃尔德,还是扈从骑士亚伯,再或者是我以及对暗杀骑士提出警告的法尔克·费兹强应该都进得来。”
父亲并不知道有“强加的信条”这种魔法。他当时若是觉得法尔克是来告诉他关于暗杀骑士的新情况的话,是很有可能让他进门的。
“总的说来,还是因为我师父眼亮心细。”
尼古拉说着这番话,脸上现出一抹苦笑。不过只限于嘴角,从眼睛上看,他几乎要哭了。
“不管谁是‘走狗’,他都应该有办法在夜里渡过海峡。这是我师父说的。按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把一些不该排除的嫌疑人忽略,这是对的。
可事实上,你觉得那些佣兵会注意到海面上有一条路吗?那条小路如此隐秘,就算是个耳聪目明的人,也要有强烈的直觉才能发现它。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想除了师父,不会有第二个人注意到。而且在现在已知晓的范围内,那是可以渡过海峡的唯一方法。”
所以尼古拉一直觉得法尔克并不能排除嫌疑。在他按照法尔克的指令行动时是这样,当法尔克在塞蒙的旅馆被下毒时也是一样。甚至连法尔克跟被诅咒的维京人作战时他都没有放弃这样的想法。
“这些想法你都没有告诉法尔克吗?假如他就是‘走狗’,那么不把魔法解除他有可能会死的。”
“嗯……这个嘛……”
他略微有些迟疑:
“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或者说……我根本不愿意相信。”
法尔克自己真的没有意识到吗?
“……喂,你觉得法尔克怎样想?他真的没看出艾玛是被诅咒的维京人吗?”
听我这样问,尼古拉立刻答道:
“他当然注意到了。这种连我都看出来的事,师父是不可能没有注意到的。”
可是昨天晚上,法尔克差一点就让艾玛做了替罪羊。
“可是如果你没有做出反驳呢?”
“他知道我一定会的。要知道,为了让我反对他的说法,他可是特意跟我说了那样一番话呢。”
在法尔克指控艾玛之后的某个瞬间,我清楚地记得法尔克和尼古拉两个人分别站在大厅两端,然后四目交接。尼古拉曾经用力挤出一句话:
“您到底想给我添多少麻烦啊……”
而尼古拉开始驳斥法尔克的说法则是在那之后。
“我猜当师父发现自己就是‘走狗’的时候便一心赴死了。可是作为一个基督徒,他不可以自杀。可是也不能认输,接受裁决。”
“为什么?”
“因为战争还在继续。”
他口气中有些厌倦:
“在这以后,暗杀骑士还是会源源不断地来到欧洲。为了追捕他们,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也会随之而来。如果第一次时骑士团就宣告失败,那么之后到来的骑士们也得不到大家的认可。这种情况绝不能发生。‘暗杀骑士是不可能战胜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的’,为了守住这个原则,即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否则可能会给同伴们带来危险。
师父既要对名誉尽失的自己施以惩罚,还必须要让事件以医院骑士团的胜利而画上句号。所以,师父只好让自己成为暗杀骑士……真是的,直到最后还是不忘给我找麻烦。”
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与暗杀骑士之间的纷争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想到他们背负的沉重使命,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商量的?你也接受这个提议吗?”
尼古拉忽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我们根本没有商量过。”
“啊?”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觉得师父当时一定会那样想才现场胡编的。我说自己曾在晚上跟用人交谈之类的都是骗人的,现在想想,我还挺佩服自己。”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当时的感受。
“师父在临终前表扬了我。他说我做得很好,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真是太过分了。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就自顾自地弄出这么个不可挽回的局面,就像是给我下了一个圈套……像他这么过分的人,恐怕以后都没机会再见了。”
一阵风吹过来,风向也发生了变化。
我低下身去问他:
“那么真正的埃德里克在哪?”
尼古拉轻描淡写地说道:
“嗯,估计是死了。”
他如此轻易地就脱口而出了,可埃德里克是我的杀父仇人啊!我不由得喊了出来: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想想昨天早上的事。”
也就是在塞蒙旅馆里发生的事。暗杀骑士的弟子在法尔克的早餐里下毒,还连累了塞蒙被杀。
“暗杀骑士的弟子一般不会那样鲁莽。那个女孩没有机会活着回去。如果埃德里克还活着,他不可能让自己花大量时间和金钱培养出来的弟子白白牺牲。正是因为师父死了,弟子才做好战死的准备出来战斗……在我看来,那也是一种复仇。”
确实,那次的偷袭非常不理智。法尔克对此也感到十分惊讶。那人明知他身上有解药还对他下毒,这可不像是暗杀骑士的做派。
之前我曾听说过暗杀骑士跟导师之间有着强烈的羁绊。想必那个女孩无论如何都想要置法尔克于死地吧。
“可是埃德里克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见我又问起这个问题,尼古拉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
“那谁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是在普罗万的大集上。”
“那真的太奇怪了。那不是在你们到达索伦以前吗?”
面对我这么差的理解能力,他只好强忍着快到极限的内心继续为我解释。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师父那时候已经被施加了‘强加的信条’。不过暗杀骑士想施展这项魔法,就必须要盗取师父的新鲜血液。一般的时候他们都用虻虫来窃取血液,可是师父是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的骑士,所以身上都会携带着驱除虻虫和蛇之类的护身符。”
没错。法尔克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血不会被偷,自己也决不可能是“走狗”。
“不过埃德里克还是对师父施加了魔法,这样做的方法只有一个。”
“……面对面作战。”
尼古拉点了点头,把脸迎向风吹来的方向。
“其中的原因我并不清楚。可能是埃德里克想要打败医院骑士团,所以冒险对师父发起了挑战。再或者是师父一直紧盯着埃德里克,对他进行追捕,所以两人最后发生了打斗。不管怎么说,他最终获取了师父的血液。埃德里克只要用剑从师父身上划一刀就足够了。
可是师父之前老是说,医院骑士团和暗杀骑士之间的战斗,从没有双方都活下来的情况。我师父是个非常出色的骑士,不可能让对方毫发无损就败下阵去。虽然师父中了魔法,可估计那个埃德里克也活不了多久。”
最后,这一对东方的兄弟战斗而死。
而我的父亲则死于死者施展的魔法。
可是我还是觉得奇怪,声音中也有了些许责备:
“如果他们之间发生过战斗,法尔克应该记得才对。埃德里克获得了他的鲜血呢。”
尼古拉轻轻叹了口气:
“我记得跟阿米娜小姐提起过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吧?”
“啊……”
他的父亲因为忘记了决斗的誓言而被惩罚了,他也因此而死。我怎么忘了呢。
“‘遗忘川之泪’。”
“你还记得吗?我师父的下巴上有一道新的伤口。那就是在普罗万大集弄伤的。可是当我问起来,师父却说他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又是怎么受的伤了。”可是尼古拉别过脸去,用直到现在都没用过的狠辣语气说:
“怪只怪我的观察力还远远不够。明明自己的父亲就死于这种魔法,可是居然还会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我该如何面对师父!”
六点的祷告声敲响了。
海边的石头堆上传来芙蕾雅的声音:
“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岛上不宜久留。”
尼古拉向着芙蕾雅点了点头,然后冲着我微微一笑:
“阿米娜小姐,我们就此告别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先去特塞尔岛。听阿米娜小姐说袭击特赛尔岛修道院的人可能就是雇佣埃德里克的人。”
他的脸在阳光下还是满脸稚气。
可是尼古拉并不算是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的骑士。他甚至连团员都不是。消灭那些从神圣的东方逃到欧洲来的魔法师,这并不是他的宿命。可现在法尔克·费兹强已死,他也可以抛下这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可他似乎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昨天有很多人死去。我不希望尼古拉也死掉。
“你是想要继承法尔克未完成的事业吧?”
没想到尼古拉撇了撇嘴回答:
“也算有这种打算。”
“或者是想替你父亲报仇?”
“这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之后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他用浅灰色的瞳仁一直盯着我看,我不由得别开了视线。
终于,尼古拉压低声音说道:
“阿米娜小姐,您不会忘了吧?”
我知道他并没有忘记自己那晚的誓言。如今“走狗”已经消失了,埃德里克的死应该也是确定的了,如果他想要结束这个誓言也无可厚非。
我摇了摇头:
“没忘,当然没有忘……你曾经立誓要为我而战。”
他坚定地点点头:
“没错,以我和我父亲的剑的名义。”
“那么,尼古拉。”
我说着取下手上的戒指——一个镶嵌着紫水晶的黄金戒指。一直到昨天我都没有戴过这个戒指,今天我戴上它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
“现在我把这枚戒指送给你,作为感谢你查明我父亲死亡真相的礼物,另外也算作你保护我,为埃尔文家族奋勇作战的一部分报酬……还有,这是再次相见的约定。”
我伸手递过去,尼古拉小心地接了过去。
“感谢您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可是‘再次相见’是什么意思?阿米娜小姐您要去女子修道院吧?”
“之前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垂下眼睑,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我命令佣兵们去战斗,把尼古拉说的话翻译成自己的语言说给大家听。另外还看穿了我的哥哥亚当·埃尔文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我抬起头笑了。
“尘世间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所以还不能加入神灵的大家庭。等亚当真正成熟起来再说吧。”
就算我穷尽一生都被关在索伦岛上。这与尼古拉赌上性命的战斗相比还是太轻松了。
“这样也好。”
尼古拉同意我的决定:
“那个盯上索伦岛的家伙先后派出了暗杀骑士和维京人,看来这事儿还没结束呢。如果您再次感受到暗杀骑士的存在,请务必告知我,我一定快马加鞭马上赶到。”
他是我的第一个骑士,我肯定会想要这样做。
“可是你之后要跟暗杀骑士他们作战吧?我倒是可以拜托商人们帮我捎个口信,可如果到处去找你岂不是暴露了你的行踪?”
尼古拉歪着脖子想了想:
“您说的很有道理……那么我们就来定一个暗号吧?如果我在欧洲的什么地方听到这句话,就马上回到索伦。”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这句话要是跟骑士团和暗杀骑士有什么关系可就不好办了。阿米娜小姐,您有什么主意?”
听他这么一问,我开始回忆这三天里发生的事。初次见到法尔克和尼古拉,父亲去世,复仇的心情,在修道院的篝火旁聊着天的夜晚,跟被诅咒的维京人战斗,在庆功宴上发生的一切。
任何一件事都逃不开与东方访客之间的关系。如果非要选一个和骑士扯不上关系的词的话。
“那时船在燃烧。”
“船?哦,你是说维京人的长船啊。”
点燃后被烧成两截,沉没海底的船。我下意识地说道:
“折断的龙骨。尼古拉,如果你在欧洲听到了这句话,那就赶回来吧。”
清风徐来,感觉不像是十一月的北海。今天真是个适合出海的好日子。
尼古拉·巴格和芙蕾雅·拉鲁斯多蒂亚。
这艘长船载着这两个拯救索伦于危难间的人,朝着北海进发。
我站在索伦的山岗,沐浴在索伦的冬日中目送他们远去。长船在微风中渐渐加速,去向了我永远也到不了的远方,渐渐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全文完)
单行本后记
我一直被推理小说的多样性所迷醉。在多种多样的流派当中,最能撼动我的可以说就是特殊的情景设定,就像让人捉摸不透的变化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曾在同一时间段中不停地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可以大步流星,在天使注视下的《天使杀人》,以幽冥之地为背景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到处都是魔法的奥妙。这些书中推行着一套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逻辑,在这种特殊逻辑的基础上成立了推理小说。如果这样都可以,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呢?在这种想法的激励下,我在大概2001年前后开始参考过去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想要写一本在特定环境下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样的素材呢?
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那时我选择了自己略有涉猎的剑和魔法的世界,写好后挂在了网上。我一点点写出了一个长长的“问题篇”,只让读者看到写好的部分。就这样,我与当时为数不多,但是对我非常重要的读者们开始了推理游戏。
虽然最后完成的成品非常拙劣,可是我却从那部作品中了解到了很多情况。比如说在某种特殊的设定之下,推理小说中“跟读者活动的智力游戏”这一魅力会得到更好的体现。因为在解开谜团时加上了必须要考虑进去的规则,结论就很容易显露出来。
不过,我没有给那时的读者看“解决篇”。准确地说,是把“解决篇”公开不久之后我就不得不把它们全部撤回。
因为那时我已经立志以一个职业作家的身份出道。
经过这么多日日夜夜,我已经和多家出版社合作过。有一天,在跟编辑聊天时谈到了我还是业余作家时候的习作。我不无感念地提起了那本当时以剑和魔法世界为背景的推理小说,并说起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可以把“解决篇”呈献给大家,并且有些地方想要重新构写,当时我还表示这其实非常难以实现。
没想到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在mystery·frontier七周年纪念活动中,主办方问我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立刻就想起那本在特殊背景设定下的推理小说。一开始其实是有开玩笑的成分在的,可谈了几次之后我便坚定了决心,也说得上是无心插柳。
可是真的开始重写以后,我就发现原来比想象中困难得多。之前我写完的那个小说完全是在异世界中展开的,属于幻想类推理小说。可是我现在的读者看到这样的书会喜欢吗?之前创作时之所以选择幻想体裁,就是希望相较于推理小说,可以给故事更为精准的规则。可能如果当作一个智力游戏的话,这本书会让人胃口大开。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的是,规则设定过于完美,也就会随之降低阅读小说的趣味性。
所以经过再三的考虑,我把故事发生的背景从异世界转移到了12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选择这一时期呢?因为这是“狮心王”理查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在那以后,英国则处于“无地王”约翰的统治之下。据传说,在这个时期,罗宾汉可能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不过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时代并不是因为罗宾汉就生活在那个时期。从推理小说的角度来看,最伟大的男人——舒兹伯利的修道士卡德法尔就在这个时期留下了他的踪迹。
解说
森谷明子
笔者记得第一次拜读米泽穗信老师的著作是2004年的《再见妖精》。
逻辑之缜密、角色塑造之精巧自不必说,而让我感念不已的还有其他东西。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在异文化中成长起来的少女和一个为她痴迷的少年的故事,在大面上如何运用语言固然重要,不过他(也就是作者)对遣词造句的细节也十分注意。
——我是被玛雅吸引了吗?不对,我憧憬着玛雅。
——我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不,准确地说是我知道玛雅心里明白会变成这样。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不对,是我理解你们的借口,这么说才更合适。
(《再见妖精》)
在米泽老师的作品中出场的人物中,有很多都会像这样玩味自己说过的话。慎重到几乎可以称之为胆小,为了正确传达出自己的意愿可谓操碎了心。
这种印象在隔年读《古典部》系列三部曲(截止到那时候发表的全部)时变得更加强烈。作者语言运用的细腻与严苛,让人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当自己充满自信时,心中的期待无以言表。
——因为期待这种东西是在选择放弃时出现的。
——不管是时间上的、财力上的还是能力上的,遥不可及之后的放弃就成了期待。
(《库特莉亚芙卡的排序》)
这个作家让人觉得是不是在他内心深处揣着一本只属于他自己的字典。而且这本字典绝对是个大部头,极其严格和精致,里面洋溢着对语言切实的爱。
一直以来,米泽穗信对我来讲都是一位特殊的作家。
本书《折断的龙骨》在第六十四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上大放异彩。这在米泽老师的作品中也是相当特别的一本书。
故事发生在12世纪末的英国,漂浮在北海之上的索伦群岛——距离大不列颠岛开船需要三天才能到达的地方——他们的领主被刺杀了。领主公馆所在的岛屿上人烟稀少,而且岛屿就像被铜墙铁壁锁住一般,外人根本无法入侵。追踪暗杀骑士而来到索伦的圣安布罗基宙斯医院骑士团的骑士来解开领主的死亡之谜……
故事发生的背景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是一个有着魔法色彩的异世界。故事中可以看到我们所熟知的中世纪欧洲的影子,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平行世界。
小说完全要依靠在小说中构建起来的世界来表现。偶尔也会看到有一些小说的内部世界会一直延续到读者生活着的世界中。像这种“与外界直接联系型”的小说,其背景设定的相关说明很多都可以省略(通过读者在现实生活中的体验和知识来补充)。
与此相对,有些小说则远离现实世界,几乎完全由作者构建起来,比如幻想类小说(笔者认为时代小说也是幻想类小说的一种。其背景设置和人物的行为准则与现在的我们相去甚远,想要在多大程度上靠近或偏离史实就要看作者如何拿捏了)。
与现实脱离的最高级别称作超幻想主义。在地球上并不存在,世界也没有这样的地方,在付诸文字之前只存在于作者的脑海中,在这样的世界中发生的故事即是超幻想。超幻想作家是从构建那个世界开始创作。托尔金在写《指环王》和《霍比特人》时画了一幅“中土世界”的地图,并为此创造了历史和辞典。
不管是时代小说还是超幻想小说,幻想小说作者必须要将自己创造出来,并将生活在其中的世界介绍给读者。
在背景设置中,寻求同理心时不能给读者造成压力。作者不能让读者自行努力地去进入小说世界。作家要做的是让读者在不知不觉间就着了迷。
让我们回到《折断的龙骨》当中去。
米泽老师曾介绍说这本书是“以超幻想小说为原型的改编。”完全源自米泽老师从零开始的幻想。之前我对这本书的评价就是“从基因层面的不同世界”,这个想法至今没有改变。
对我来说《折断的龙骨》就是超幻想小说。
在超幻想小说中必不可少的“将一个世界从无到有创造出来”必然是个大工程,能成功塑造出新世界的作者就可以赋予作品无数的可能性了。小说世界通过文字呈现在作者手中。作者用自己创造出来的伦理去支配故事的发展。
……让我们把书再看一遍。作者运用自己的逻辑,并且只用逻辑来推进故事的展开。
在超幻想的前提下,作品中出现的“为什么”都可以自由解答。如果小说世界中伦理的必然性能得到读者的认同,那么这便成为了附加条件。
因此超幻想小说可以变成一本非常出色的推理小说(如果小说世界中的……以下省略……)。
从这一点出发,可以断定《折断的龙骨》是一部十分罕见的杰作。因为本作品在特定的背景之下实行自己的一套伦理,而根据这套伦理可以回答所有的“为什么”,并让读者认同。
——理智和伦理可以破解魔法。
特别是在第五章 ,在极其特殊的伦理基础上,一切又极其合理,是绝佳的解密篇。
那些很容易就融入《折断的龙骨》背景中的读者,已经可以忽略这是一篇幻想小说了。只要让自己在高潮迭起的推理中享受喜悦和快感就好。
在完美的逻辑下写就的推理小说,《折断的龙骨》终于完结了。
而更加让人高兴的是,作者为喜欢推理小说的读者在这本书里处处都下了功夫。
——“……为了让我们完成自己的使命,同时也对自己进行一种约束,在正式揭晓真相以前,我们要展开一系列仪式。”
“仪式……”
“请把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召集起来,我们会披露我们知道与不知道的信息,还会说明从现有的情况中我们可以做出怎样的推断。在这些信息的基础之上,我们会指出‘走狗’究竟是谁。请您不要着急,今天所有的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让我讲给你听吧。索伦的天然屏障,如果要做个比较,那就相当于是一扇上了锁的门。假如屋子里有人被杀,而且里面没有任何其他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凶手,第一步应该怎么做?”
“从前我们圣安布罗宙斯医院骑士团的骑士一直在研究如何给房门上锁,或是从上了锁的房间脱身。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看透了很多巧妙的盲点和令人钦佩的小装置。
可是这种方法对确定凶手是谁一点帮助都没有……(后略)……”
……《折断的龙骨》可以满足所有人对推理的要求。
最后请允许我写一些自己的情况。
在笔者创作的过程当中,于是也会想着要不要给米泽老师看一看正在创作的文章,即便是在想象中我也丝毫不敢懈怠。
所谓特别的作家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作为一位一直追逐这位特别作家的作品的读者,笔者认为《折断的龙骨》这一作品非常珍贵和让人感到喜悦。到现在已经数不清读过多少遍了。说我对这本书有着溺爱的心情也不为过。
笔者溺爱着的推理、幻想以及12世纪的英国,这本书简直是无上的奢华融合体。
啊,刚刚忘了交代。
我最喜欢12世纪的英国。
所以当我第一次读《折断的龙骨》时,就为它的背景设置感到欣喜若狂。
作为《修道士卡德法尔》系列长年以来的拥护者,以为永远也读不到老师的新作了,内心深感遗憾。这时《晚课的钟声》中不在场证明一处使用的推理手法简直是送给笔者的礼物!
……与笔者个人的喜好无关。
喜欢推理的读者们,喜欢众生众相剧情的读者们,更不用说喜欢异世界幻想类小说的读者们,另外还有历史小说迷们。这部作品可以满足所有读者,真是一篇难得的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