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你这老甜心。"他的声音轻柔起来,带着嘲弄的口吻,就像
以为自己会永远年轻的傻帽(照珀西的话讲)。"我会弄清楚你想干什么
的,我会留意的。听到了没?"
我听到了,当然听到了,不过我可不会告诉他,免得他得意。我走进
门,穿过厨房。这会儿我能闻到炒鸡蛋和香肠的味道,不过我不想再吃
了。我把雨披挂在钩子上,随后上楼回房间去。我每走一步都休息一下,
让心脏跳得稳定一些,然后把写作材料都放到一起。
我下楼来到日光室,刚在靠窗的小桌子旁坐下,我的朋友伊莱恩探进
了脑袋。她看上去很疲倦,而且我觉得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她已经梳
过头发,不过还穿着睡袍。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都不太注重礼仪,大多数时
候,我们是没法注重。
"我不会打扰你的,"她说道,"我想你正准备开始写作吧——"
"别傻了,"我说,"比起卡特吃保肝药片,我时间可多多了。过来坐
吧。"
她走了过来,不过站在了大门旁边,"我只是睡不着,还是这样,碰巧
就看到窗外天色还没大亮……接着……"
"接着就看到多兰先生和我正愉快地聊天,"我说道。我希望她仅仅
是看了看,而且她窗户是关着的,也没听见我气冲冲地让他放开我。
"看上去并不愉快,而且也不友好,"她说,"保罗,多兰先生到处在打
听你的事。他也向我问起你,那是上星期,没错。我没想太多,觉得他只
是多管闲事罢了,可现在我怀疑了。"
"问起我的事?"我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真感觉的那么不
安,"问了什么?"
"问你去哪里散步,这是其中一个问题,还有你为什么要散步。"
我努力摆出笑容,"有人居然不相信早锻炼,这太明显了。"
"他觉得你有秘密,"她停了停,"我也这么认为。"
我张开嘴巴,却不知该说什么,不过,没等我说话,伊莱恩抬起一只瘦
骨嶙峋却美丽得有些古怪的手,"如果你真有秘密,我也不想知道是什么,
保罗。这是你的私事,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小
心点,这就是我想说的一切了。现在,你就独自忙吧。"
她转身走了,可没等她出门,我喊了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来,一脸的
疑惑。
"等我把手头正在写的东西完成了——"我开口了,接着又轻轻地摇
了摇头,这么说不对,"如果我把手头的完成了,你愿意读吗?"
她好像在思考,接着就朝我笑了笑,是那种让男人、哪怕是我这样的
老男人很容易倾心的微笑,"这将是我的荣幸。"
"你最好等读过后再说荣幸,"我说道,我正想着德拉克罗瓦的死。
"反正我会读的,"她说,"读每个字,我保证。不过你得先写完。"
她走开了,让我继续写作。不过好长时间我什么都没写。我坐着,凝
望着窗外,差不多望了有一个小时。我用钢笔敲打着桌沿,看着灰暗的天
色一点点地亮起来,想着布拉德·多兰,他叫我保利,而且不厌其烦地说
着那些关于中国佬、越南佬、南美佬、爱尔兰佬的笑话,我还想着伊莱恩·
康奈利告诉我的话,他觉得你有秘密,我也这么认为。
也许吧。是的,也许我真有。布拉德·多兰当然想知道了,倒不是因
为他觉得这很重要。(我想,除了我以外,它对其他人确实不重要),而是
因为他觉得像我这么老的人是不该有秘密的。不该从厨房外头的钩子上
拿雨披,也不该有秘密。不该觉得我们这样的人还是人。可我们干嘛不
该有这样的念头呢?他不会明白。就在这一点上,他也像珀西。
因此,我的思绪就像河流似的,打了个U字形的弯,终于转到了厨房
屋檐下布拉德·多兰伸手抓住我手腕的地方,然后又想起了珀西,这个卑
鄙的珀西·韦特莫尔,回到他如何报复嘲笑过他的人。当时德拉克罗瓦
正在扔那只彩色线轴,那只叮当先生会去抓的线轴,线轴弹出牢房,滚到
走廊上,事情就是这样。珀西逮着了机会。

2
"别,你这傻瓜!"布鲁托尔喊着,可珀西毫不理会。叮当先生太关注
线轴了,没注意到自己的宿敌正在边上。叮当先生刚抓到线轴,珀西抬起
穿着硬邦邦的黑色工作鞋的脚向老鼠踩下去。顿时,传来了老鼠背脊断
裂的劈啪声,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黑黑的小眼睛暴突着,我从中看到又
惊又痛的表情,这和人实在太像了。
德拉克罗瓦惊恐而痛苦地尖叫着,他冲到牢房的门边,把两只手臂猛
地伸出铁栏,尽力朝外伸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老鼠的名字。
珀西转过来对着他,笑着,"怎么样,"他对着我和布鲁托尔说,"我知
道他会落在我手里,这是迟早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真的。"他转过身,沿
绿里走了回去,而叮当先生就躺在绿里上,流出来的鲜血漾开在绿里上。
狄恩从值班桌上站起来,膝盖撞到了桌沿,玩牌的木板随之掉在地板
上,上面的木钉子从洞眼里颠了出来,四处滚散着。狄恩和哈里刚要走出
去,他们一点都没注意到牌局的结果,"你这回又干嘛了?"狄恩朝着珀西
大叫,"你他妈的干了什么,你这混账东西?"
珀西没回答。他大步走过桌子,没说一句话,一边用手指抚着头发。
他穿过我的办公室,走进储藏室。威廉·沃顿替他回答道,"狄恩头儿吗?
我想他是想教训那个法国炸薯条,嘲笑他可不是件好事,"他说着自己也
笑了起来。是那种开怀大笑,乡下人的笑,爽朗而彻底。那段时间我遇到
过一些人(他们大多令人恐怖),他们只有在笑的时候才显得正常。"野小
子比利"·沃顿就是其中之一。
我又低头看看那只老鼠,我自己也吓住了。它还有气,但小滴的鲜血
挂在它纤细的胡须上,原先那对油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膜。布鲁
托尔把那只彩色线轴捡起来,看了看,然后望着我。他和我同样惊讶得愣
住了。在我们身后,德拉克罗瓦继续痛苦而恐惧地尖叫着。当然,这不仅
仅是因为老鼠;珀西把德拉克罗瓦的防御砸出了个洞,后者的恐惧奔涌而
出。不过,叮当先生是这些爆发出来的情绪的关键所在。听他这么喊可
真让人难受。
"哦,别,"在这个法国后裔的尖叫声、夹杂着的哀求和祈祷声中,他还
一遍一遍地喊着,"哦,别,哦,别,可怜的叮当先生,可怜的老叮当先生,
哦,别。"
"把他给我。"
我被这个低沉的声音怔住了,抬起头。最初,我并不确定这是谁的声
音,接着就看见了约翰·柯菲。和德拉克罗瓦一样,他也把胳膊伸在牢房
铁栏外,不过和德尔不同的是,他没有把胳膊四处晃动着,只是尽量伸得
远一些,手指张开着。这个动作是有目的的,差不多是一种迫切的姿势。
他的声音也同样很迫切,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最初没听出这声音是柯菲
发出来的原因。他完全不同干最近几个星期来的那个失魂落魄、哭哭啼
啼的人了。
"把他给我,埃奇康比先生!趁还来得及!"
我这才想起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开始明白了。我想,他不会伤害他
的,不过我觉得不会有什么效果。我把老鼠捡起来,那种触感让我一阵哆
嗦,叮当先生有多处断裂的骨头,从不同方向戳在皮毛上,我就像是捡起
了一个毛皮针垫子。这可不是尿路感染,再说——
"你这是在干嘛?"当我把叮当先生放到柯菲那巨大的右手上的时候,
布鲁托尔问道,"他妈的这是干嘛?"
柯菲把老鼠拿进铁栏,那家伙软绵绵地躺在柯菲的手掌上,尾巴弯曲
地垂在柯菲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尾尖无力地微颤着。接着,柯菲用左手
盖住右手,做成杯状,里面躺着那只老鼠。我们再也看不到叮当先生,只
见到下垂的尾巴,尾尖颤抖着,就像是快要停下来的钟摆。柯菲把双手朝
脸部举过来,一边把右手手指张开,手指和手指之间就像是监狱的铁栏。
这会儿,老鼠的尾巴从他双手的一侧垂下来,正好对着我们。
布鲁托尔走到我边上,手上还是抓着那只彩色线轴,"他到底在干什
么?"
"嘘,"我说。
德拉克罗瓦也停止了尖叫,"拜托了,约翰,"他低声说,"哦,约翰,救
救他,拜托你救救他!拜托了。"
狄恩和哈里也走过来了,哈里一只手还拿着那叠很旧的飞机纸牌,
"怎么了?"狄恩问,但我只是摇摇头。我又一次感到被催眠了,真的是这
样。
柯菲把嘴放在两根手指之间,猛地吸着气。在这一片刻,大伙都悬着
心。接着,他抬起头。离开了双手。我看到了一张极其痛苦的脸,或者说

 

217
是痛得厉害的脸。他的眼神锐利而灼热,上排牙齿咬着整个下嘴唇,那张
黝黑的脸颊显出晦气的脸色,看上去就像是烂泥里夹杂着灰烬。他的喉
咙深处发出一声哽咽。
"耶稣基督救世主啊,"布鲁托尔呢喃着,他的眼睛仿佛快要从脸上掉
出来了。
"什么?"哈里差点没吼出来,"什么?"
"那尾巴!看到没?那尾巴!"
叮当先生的尾巴不再像快要停住的钟摆,它正轻快地左右摆动着,就
像抓鸟时的猫似的。接着,从柯菲合拢的手掌之间传来了我们完全熟悉
的吱吱声。
柯菲又发出了哽咽和打嗝的声音,然后他把头转到一边,像是咳出了
一口痰,准备要吐出来的样子。可是,他吐出来的却是一团黑虫子,我当
时觉得它们是虫子,而且其他人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我不肯定了,它们
是从他嘴里和鼻孔里出来的,在他周围翻飞着,就像一团黑云,暂时把他
的身体遮住了。
"老天,这是什么呀?"狄恩尖着嗓门恐慌地问道。
"没事的,"我听见自己这么回答,"别害怕,没事的,几秒钟它们就会
消失的。"
与柯菲治好我的尿路感染时一样,这团"小虫子"变成了白色,然后不
见了。
"他妈的,"哈里咕哝着。
"保罗?"布鲁托尔用一种颤巍巍的声音问,"保罗?"
柯菲又恢复了正常,就像是一个人把卡在喉咙里的肉块成功地咳了
出来似的。他俯下身子,把合拢的双手放在地板上,朝指缝间瞥了瞥,把
手掌打开了。叮当先生完全好了,他的脊梁骨一点都没折断,毛皮上也没
有一点戳起的地方,他又跑了出来。他在柯菲的牢房门边停了一会儿,然
后穿过绿里跑到德拉克罗瓦牢里。在他跑的时候,我发现他胡须上依然
有血滴。
德拉克罗瓦把他捧起来,一边笑着,喊着,一边毫无顾忌地"咂咂"亲
着老鼠。狄恩、哈里,还有布鲁托尔都静静地看着,一脸的惊讶。然后,布
鲁托尔走上前去,把彩色线轴递过铁栏。德拉克罗瓦最初没注意线轴,他
整颗心都在叮当先生身上,就像一位父亲看到溺水的儿子得救了一般。
布鲁托尔用线轴拍拍他的肩膀。德拉克罗瓦看了看,注意到了线轴,把它
拿过来,又朝叮当先生走了过去,抚摸着他的皮毛,凝望着老鼠,像是要把
他吞了似的,一边不断地要提醒自己,让自己意识到,没错,老鼠全好了,
老鼠安然无恙,完好无损了。
"放线轴丢出去,"布鲁托尔说,"我想看看他怎么追。"
"他没事了,豪厄尔头,他没事了,感谢上帝——"
"丢出去,"布鲁托尔重复着,"听我的,德尔。"
德拉克罗瓦俯下身子,很不情愿的样子,显然不想让叮当先生再从手
里出去,至少这会儿不想。他很轻柔地把线轴丢了出去。线轴滚过牢房,
经过王冠牌雪茄盒,滚到墙边。叮当先生追着它,不过速度不如先前了。
他的左后腿稍稍有一些跛,这是最让我吃惊的。我觉得,这就更有了真实
性,那略微有些跛的样子。
他还是追到了线轴,动作很不错,还以同样的热忱用鼻子把线轴顶回
德拉克罗瓦那里。我转向约翰·柯菲,他正站在牢房的门边上,微笑着。
他的笑容很疲惫,不是我认为的那种真正的快乐。在他央求把老鼠给他
时,我曾在他脸上看到过一种强烈而急切的表情,但是现在,这神情已经
消失了,他那仿佛要窒息般的痛苦和恐惧的表情也没有了。他又恢复了
约翰·柯菲的老样子,一脸的神不守舍和怪异,目光飘忽而遥远。
"你帮了它,"我说,"是吧,大块头?"
"没错,"柯菲说道。他的笑容开朗了一些,可只有片刻算得上是快
乐。"我帮了它,我帮了德尔的老鼠,我救了……"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因
为忘记了那个名字。
"叮当先生,"狄恩说。他正认真而好奇地盯着牢房里的约翰·柯菲
看,好像等着柯菲顿时激动起来,或者是得意起来。
"没错,"柯菲说,"叮当先生,他是只马戏团老鼠,就要去常春藤玻璃
窗围着的地方了。"
"那是当然了,"哈里说着,也走过来看着约翰·柯菲。在我们身后,
德拉克罗瓦躺在床上,叮当先生就停在他的胸脯上。德尔正在对老鼠低
声吟唱,唱着某支法语歌曲,听起来就像催眠曲。
柯菲抬起头,视线沿着绿里停在了值班桌和一旁的大门上,那门是通
往我办公室及后面的储藏室的。"珀西头儿很坏,"他说,"珀西头儿很卑
鄙。他踩了德尔的老鼠,踩了叮当先生。"
然后,没等我们对他开口(假如我们真能想到什么的话),约翰·柯菲
就走到床边,躺了下来。他侧过身子,面朝着墙壁。

3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和布鲁托尔走进储藏室,珀西正背对着我们站
着。他在我们放脏制服(有时候我们也把日常衣服混进去,监狱洗衣房才
不管洗些啥呢)的大盖篮上的架子里找到了一罐家具清漆,正在给电椅的
橡木扶手和腿上光。这事你听了也许会觉得怪异,甚至有点毛骨悚然,但
在布鲁托尔和我看来,这却是珀西整晚所做的最正常的事情了。电伙计
明天要见人,而珀西至少还要管事儿。
"珀西,"我悄悄叫了一声。
他转过身,正哼着的小调卡在了嗓子眼里。他看看我们。我没看见
我所期待的恐惧,至少一开始没有。我发现珀西显得有点上岁数了。我
想,柯菲没说错。他看上去很猥琐。猥琐像是能让人上瘾的药,而这世界
上最有资格这么说的就是我了。我想,珀西经过一段时间试验之后,已经
上瘾了。他迷上了自己对德拉克罗瓦的老鼠所干的事情,而更令他着迷
的就是听德拉克罗瓦悲伤的尖叫。
"别冲我发火,"他声音里几乎带着几分快乐。"我的意思是,嘿,不就
是一只老鼠嘛。它本来就不属于这地方、你们都清楚的。"
"老鼠没事,"我说道。我的心跳得很重,但说话的语调尽量柔和,几
乎有点事不关己的味道。"没事的,它又跑又叫的,正追着线轴玩呢。这
里的活儿你什么都干不好,连杀老鼠都不行。"
他看着我,有点吃惊,不敢相信我说的话。"你要我相信你说的话?
这他妈的玩意儿给碾碎了!我听见声音的!你就……"
"闭嘴。"
他盯着我,两眼溜圆,"什么?你对我说什么?"
我朝他走近一步。我能感觉到额头上青筋在暴跳。我不记得最近一
次如此愤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叮当先生没事了,你难道不高兴吗?我
们谈了那么长的时间,说我们的责任就是让囚犯保持安静,特别是那些快
走到头的人。我以为你会开心,会松口气的。德尔明天要上路了,诸如此
类。"
珀西的目光从我移到了布鲁托尔,他那故意做出来的安详消失了,变
成了犹豫不定。"你们两个家伙在玩什么他妈的把戏啊?"他问道。
"朋友,这不是把戏,"布鲁托尔说,"你以为这是……好吧,这就是不
能信任你的原因之一。你想听真话?我觉得你可真是个可怜虫呢。"
"你们要看嘛,"珀西说道。这时,他声音里有一丝粗哑。终于,恐惧
悄悄地回来了,他是怕我们可能问他要什么,怕我们也许会对他干些什
么。发现这一点我觉得很开心,这会使他好打交道些。"我认识人的,重
要人士。"
"你就是说说而已,还真会做梦,"布鲁托尔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珀西把油漆布扔到电椅座位上,电椅的扶手和腿上有几个夹子。"我
弄死了那只老鼠,"他的语调已不那么平稳了。
"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说道,"这里是自由国家啊。"
"会去的,"他说道,"会去的。"
他大步从我们身边走过,嘴角紧闭,两只小手(沃顿没说错,那双手的
确挺好看)反复摆弄着他的梳子。他走上阶梯,大步走进我的办公室。布
鲁托尔和我站在电伙计一边,一言不发,等着他回来。我不知道布鲁托尔
怎样,反正我是想不出一句要说的话来。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想我们刚
才看见的那一幕。
三分钟过去了。布鲁托尔拿起珀西的擦布,开始给电椅厚厚的背条
上漆。他漆完一条,才开始漆第二条,珀西就回来了。他在从办公室下到
储藏室的楼梯上绊了一下,差点没跌倒,踉跄地迈着大步朝我们走来,一
脸的惊诧和不可思议。
"你们把它给换了,"他厉声斥责道,"你们这些混账,偷偷把老鼠换掉
了。你们在耍我呢。要是再耍下去,你们他妈的等着瞧吧!你们要是不
住手,就等着去排队领救济面包吧!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他停下不说了,大口大口喘着气,拳头捏得紧紧的。
"我来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人,"我说道。"珀西,我们是和你一起干活
的人……但也干不了多久了。"我伸出手去,紧紧钳住他的肩膀。没那么
紧,但是钳住了,没错。
珀西的胳膊往上一扬,想挣脱开去。"把你的……"
布鲁托尔抓住他的右手,那整只手,小小的、软软的、白白的手,一下
消失在布鲁托尔硕大黝黑的拳握里。"乖儿子,给我闭上你妈的臭嘴。你
要是还知道好歹,就抓紧这最后时机,给我好好听着。"
我把他拧过身来,拎上平台,然后推着他,直到他后膝抵住电椅的座
位,不得不往下一坐。他平静的神色不见了,猥琐和傲慢也不见了。那些
东西倒是真的,但别忘了,珀西还年轻。在他这个年龄,那些东西还只是
薄薄的一层装饰,就像一层难看的彩绘,让人一眼就看透了。我断定珀西
现在愿意听人说话了。
"我要你保证,"我说。
"要我保证什么?"他语气中还想嘲讽一番,但眼神里却透出恐惧。配
电房里的电源是关了的,但电伙计的木质坐椅却自有威慑力。我敢说,此
刻的珀西正在感受这样的力量。
"要你保证,如果明天晚上我们让你上前台,你就得真的去荆棘岭,别
来碍我们的事,"布鲁托尔说话时口气很重,我还从来没听他这么说话过。
"保证你第二天就调离。"
"我要是不干呢?我要是去喊上几个人,说你们在恐吓我、威胁我、欺
负我呢?"
"如果你的关系真像你说的那么铁,我们也许会让人给扔出这里去,"
我说,"但我们肯定也会让你在地板上留下该流的血,珀西。"
"就为了那只老鼠?哼!我踩了那判了死罪的杀人犯的宠物老鼠,你
们以为会有人在意吗?除了这疯人院,外面人会在意吗?"
"不。可是有三个人看见,野小子比利·沃顿想用腕链勒死狄恩·斯
坦顿时,你就在一边吓得屁滚尿流。人们对这可是会在意的,珀西,我告
诉你。对这个,就连你那个不知哪档子的州长姑父也会在意的。"
珀西的脸和额头红一块白一块的。"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他问道,
但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怒气。显然,他觉得会有人相信我们的话,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