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肯定他一开始一定停在原地,"我说,"在法庭上,他们一直提到
一大片被踩踏的草地,所有的草都被压倒压平了,而约翰·柯菲又是个大
个子。"
"约翰·柯菲就他妈的是个大个子,"哈里压低了嗓子,希望我妻子如
果碰巧在听的话也听不见他的粗口。
"也许他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效果后惊恐起来,也可能他突然觉
得也许凶手还在附近,在上游的树林里,正盯着他。你知道,柯菲体型巨
大,但胆子并不太大。哈里,还记得他求我们在熄灯睡觉后给他留盏亮着
的灯吗?"
"没错。我记得当时我还想,这么大的块头,提这样的要求也太可笑
了。"哈里看上去受到了触动,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他杀了那两个女孩,又是谁干的呢?"狄恩问道。
我摇摇头,"另有其人,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一个白人。公诉人十分
强调指出,狄特里克家的狗很大,要杀死这样的狗,必须身强力壮,但
是……"
"那是屁话,"布鲁托尔粗声粗气地说道,"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只要有
点力气,而且知道从哪里下手,也准能折断一条大狗的脖子。如果不是柯
菲干的,那就差不多任何人……随便什么人都有可能了。也许我们永远
无法弄清楚了。"
我说,"除非他再次出手。"
"即使那样我们也许还是无法知道,如果他是在得克萨斯或加州干的
话,"哈里说。
布鲁托尔身体往后仰着,像一个累坏了的孩子一样用双拳紧紧挤压
着眼窝,然后又放到膝盖上,"这真是场噩梦,"他说,"我们关着的人也许
是清白的……也许真是清白的,但他却铁定要上绿里。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拿他妈的疗伤手指说事,人人都会笑掉大牙,而他到头来还是得
上电椅。"
"这一点我们等会儿再考虑,"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
么回答他,"目前的问题是我们该为梅莉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我很
想说,咱们退一步,花上几天时间好好想明白,可是我觉得,我们每等一
天,柯菲无法帮助她的可能就大一分。"
"还记得他伸出手来要那只老鼠的样子吗?"布鲁托尔问道,"‘趁还
来得及,赶紧把它给我’,他是这么说的,趁还来得及。"
"我记得。"
布鲁托尔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算我一个,我对德尔的事也感到很难
过,但我想我最主要的是想看看,当柯菲碰了她以后会发生什么情况。也
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但也许……"
"我甚至怀疑我们是否能把那个傻大个儿弄出牢去,"哈里说着叹了
口气,点点头,"但谁管这个呀?也算上我吧。"
"也算上我,"狄恩说,"保罗,谁留在牢里?我们抽签吗?"
"不抽了,伙计,"我说,"不抽签,你留下。"
"就这样?你说得倒轻巧!"狄恩回答道,语调中透着受到伤害后的愤
怒。他一把摘下眼镜,气冲冲地在衬衫上擦拭着,"这算是哪门子交易
啊?"
"你还年轻,还有孩子在上学,这就是你该得的交易,"布鲁托尔说,
"哈里和我都是单身,保罗是有家室的,但他的孩子至少都自己成家立业
了。我们在这里计划要做的事情非常疯狂非常惊险,我觉得我们差不多
准会被逮住的。"他表情阴郁地看着我,"保罗,有件事情你还没提到,那就
是,如果我们真把他弄出了笼子,可柯菲的手指没起作用,哈尔·穆尔斯
就会亲自把我们送进监狱的。"他给我一个机会来回答,也许是反驳,但我
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好闭着嘴。布鲁托尔转向狄恩,继续说下去,"别误会
我的意思,你也会丢了工作,但至少真遇上了麻烦,你还有机会躲开监狱。
珀西会说那是场胡闹,如果你坐在那里值班,你就能说你也以为是场胡
闹,而我们从没告诉过你真相。"
"我还是不喜欢这样,"狄恩虽然这么说,但很清楚,不管他喜欢不喜
欢,他得照办。孩子尚小的念头说服了他,"得今晚就干?你肯定吗?"
"要是打算干,最好今晚就行动,"哈里说,"要让我再想一想,我肯定
就吓得缩回去了。"
"让我去医务室走一趟,"狄恩说道,"我至少可以做这件事,行吗?"
"爱干啥干啥去,别给逮着就行,"布鲁托尔说。
狄恩一脸不高兴,我赶紧拍拍他肩膀,"你一打卡进门就行动……怎
么样?"
"没问题。"
我妻子脑袋在门口一探,好像我给了她什么暗号似的。"谁还要凉
茶?"她朗声问道,"布鲁托尔,你要吗?"
"不用了,谢谢,"他说道,"我想的是好好来杯威士忌,不过在目前情
况下,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詹妮丝看看我,嘴角挂着笑意,眼神露着担忧,"保罗,你把这些孩子
怎么啦?"但还没等我想好该怎么回答她,她手一扬说道,"好啦好啦,我不
想知道。"
3
其他人走后很久,我正穿衣服准备上班,她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
拉转向她,坚定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是为梅琳达?"她问道。
我点点头。
"你能帮她吗,保罗?是真的帮她,还是因你昨晚所见而起的梦想?"
我想到了柯菲的眼睛,柯菲的双手,还有他要我走过去时我被催眠似
地朝他走去的样子。我想象着他伸出双手,去接叮当先生被踩碎了的身
体。趁还来得及,他说。还有打着旋飘出来的黑色物质,变成了白色,消
失了。
"我觉得我们也许是她的唯一机会了,"我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那就抓住它吧,"她边说边为我扣上了新秋季制服的前排纽扣,制服
自我九月份生日以来一直挂在壁橱里,今天只是我第三或第四次去穿它,
"抓住它。"
她几乎是把我推出了门。
4
那天夜晚在很多方面都是我一生中最最奇怪的一晚。六点二十分,
我打卡上班。隐约中,我还能闻到空气里那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烧焦的
肉体气味。这一定是幻觉,因为这栋建筑的门和储藏室的门白天大部分
时间都开着,前两班的人不停地在屋子里擦洗着,但这却没有改变鼻子向
我发出的信息,即使我想到当晚即将发生的事情,担心害怕得要命,也没
有一丝想吃晚饭的胃口。
布鲁托尔在七点差一刻的时候来到区里,狄恩差十分到。我让狄恩
去医务室看看,是否能给我拿块热敷贴来,那天凌晨我帮着把德拉克罗瓦
的尸体弄下隧道时好像扭了背,想用点热敷。狄恩欣然答应。我知道他
想对我使个眼色,但他忍住了。
哈里七点差三分打卡进来了。
"车呢?"我问道。
"在我们说好的地方。"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在值班桌边站
着,喝着咖啡,闷不做声,大家都不把最希望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珀西迟
到,甚至今晚不来上班了。考虑到人们对他执行死刑时的举止提出的严
厉批评,今晚他至少有可能不来了。
但是珀西显然信奉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信条。七点零六
分时,就见他进了门,一身蓝色制服,容光焕发,腰间挂着的手枪贴在一边
臀部,山胡桃木的警棍悬在另一边腰间的皮套里,皮套是自制的,样子十
分滑稽可笑。他压了一下时间卡,警惕地朝我们扫了一眼(除了尚未从医
务室回来的狄恩)。"我的火花塞坏了,"他说,"只好用曲柄发动。"
"噢,"哈里应道,"倒霉啊。"
"还不如呆在家里把这玩意弄弄好,"布鲁托尔的语气温和而殷勤,
"我们可不愿你扭伤了胳膊,不是吗,伙计们?"
"是啊,你最希望那样了,不是吗?"珀西嘲讽着说道,不过我听得出,
布鲁托尔相对来说比较温和的语气使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很好。接下来
的几小时里,我们得谨慎小心地对付他,既不能太敌对,也不能太友善。
那晚之后,他什么都怀疑,哪怕是对他的热情相向。我们决不可能指望他
放松警惕,这我们都明白,可我觉得,只要我们不犯错误,就能控制住他,
让他毫不知情。我们必须迅速行动,这很重要,但至少对我来说,同样重
要的还有,谁都不能受伤,包括珀西·韦特莫尔。
狄恩回来了,冲我一点头。
"珀西,"我说道,"请你去储藏室把地板拖一下,还有通往隧道的楼
梯。完事后你就把昨晚的情况写个报告吧。"
"那可得动动脑子喽,"布鲁托尔插嘴道,他说着把双手拇指插进裤腰
的皮带后面,仰脸朝天。
"你们几个说话真他妈的好笑,"珀西虽这么说,倒还没有对抗的意
思。他甚至没有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即那里的地板当天至少已经拖了
两次。我猜想,能不和我们在一起,他觉得高兴都来不及呢。
我浏览了一下前一班的值班报告,没发现值得注意的内容,便动身向
沃顿的牢房走去。他正在板床上坐着,双膝高高屈在身前,双手围抱着脚
踝。他看看我,眼神里透着明显的、敌意的笑容。
"瞧瞧,可不是头儿来了嘛,"他说道,"大小正好,丑陋加倍。埃奇康
比头儿,你一脸的开心,真像在屎里打滚的猪。出门前老婆拽了你小头几
下,是不是?"
"伙计,你怎么样?"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倒当真了,神情一亮。他松
开手,站起身来,伸展一下身体。笑得更明显了,敌意消退了一些。
"妈的,"他说道,"你只有一次说对了我的名字!你怎么啦,埃奇康比
头儿?你有毛病还是脑子灌水啦?"
没有,我没病。我曾经病过,但约翰·柯菲把我治好了。他的双手已
经不会打结,即使以前会,现在也不会了,但这双手却另有本事,确实有本
事。
"朋友,"我对他说,"你愿意做乖孩子比利还是野小子比利,这与我无
关。"
他用力地喷了口气,活像南美河流里一种令人恐惧的鱼,它们背部和
腹部的鳍刺能把人扎个半死。我这一生在绿里上和许多危险人物打过交
道,但没几个比威廉·沃顿更让人憎恶的。他自认为是个了不起的好汉,
但他在牢房里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隔着铁栏吐口水或撒尿。我们迄今尚
未对他表示过他认为自己应得的尊敬,但在那个特殊的晚上,我需要他驯
服一些。如果需要说些拍马奉承的话,我也会乐意的。
"我和乖孩子相同的地方可多啦,你最好还是相信我的话,"沃顿说,
"我进这里,可不是因为偷了一角店①里的小糖块。"他满脸的傲气,好像
是被招进了法国海外军团英雄旅,而不是被人一屁股踢进了离电椅只有
七十大步之遥的地方,"晚饭在哪里?"
"算啦,乖孩子,报告说你五点五十分就吃过了。夹肉面包条,配油拌
豆泥。你别指望轻易就骗了我。"
他哈哈大笑起来,又坐回到自己的板床上去了。"那,就把收音机开
了吧,"他说收音机这个词的发音方式,很像从前人们开玩笑时的发音,和
五十年代的俚语"爸爸-地"是押韵的。人内心紧张时,思考都会带着韵,
居然还能记得许多过去的东西,想来真让人觉得滑稽。
"等会儿再说吧,浑小子,"我说着离开了他的牢前,朝走廊看去。布
鲁托尔已经踱到走廊尽头,检查了一下禁闭室的门锁,确定它目前是单锁
而不是双锁锁定的。我知道是单锁,因为我自己已经去检查过了。再过
一会,我们得尽快打开那道门。我们不会有时间去把多年来在那里积压
起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搬空的;沃顿加入我们这里那一伙人后不久,我
们就把它倒腾出去,归置了一下,把一些杂物存放在其他几处地方。我们
觉得,那间软墙房间可以派上许多用场,至少到"乖孩子比利"走上绿里之
前。
通常这时候,约翰·柯菲已经躺下了,此刻,他正紧握双手坐在床头,
面对着墙壁,两条粗壮的长腿荡来荡去。他警觉地看着布鲁托尔,这神情
对他而言并不常见,他的眼睛也没在流泪。
———————————
①Dimestore:一种大部分商品的价格都在10美分左右的廉价小店。
布鲁托尔推了推通向禁闭室的门,然后走回绿里。他走过柯菲的牢
房时朝柯菲瞥了一眼,柯菲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放心,我很乐意搭趟
车。"好像是在回答布鲁托尔说的什么话。
布鲁托尔和我目光一碰。他知道,我几乎听见他这么说了。不知怎
么的他知道了。
我耸耸肩,手一摊,似乎在说,他当然知道。
5
大约八点三刻时分,老嘟嘟推着车,在E区走完了当晚最后一趟。我
们耐心听了他一大箩废话,让他贪心地笑了起来。
"听着,你们几位看见了那只老鼠吗?"他问道。
我们都摇摇头。
"也许那漂亮小伙见过,"嘟嘟说着头朝储藏室方向一点,珀西正在那
里拖地板,写报告,或是在抠屁眼。
"你操什么心?管他谁见了,没你的事,"布鲁托尔说道,"嘟嘟,推车
走吧,你把这地方弄臭死了。"
嘟嘟堆出一脸独有的、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张开无牙的大嘴,脸颊
凹瘦。他装模作样地吸了口气,"你们闻到的不是我,"他说,"是德尔,说
再见的德尔。"
说完,他嘎吱嘎吱推车出了门,去了操练场。后来他又推了十年车,
向还买得起点东西的看守和囚犯叫卖馅饼和汽水,我离开之后他还推了
很久,天呐,冷山监狱撤消后他还推了很久。直到现在,我还不时在梦里
听见他喊着,他给烤糊了,他给烤糊了,他成了烤熟的火鸡。
嘟嘟走后,时间变得漫长起来,时钟似乎在爬行。我们把收音机开了
一个半小时,里面在播"弗雷德·埃伦"和"埃伦的小径"等节目,沃顿发
出了一阵阵狂笑,可我非常怀疑他是否听懂了许多的笑话。约翰·柯菲
还坐在床头,双手紧握,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坐在值班桌前的人。我见过这
种神情,一副在汽车站等车来的样子。
十点三刻时,珀西从储藏室来了,递给我一份用铅笔费劲地写成的报
告。页面上满是橡皮擦的碎屑和污迹。他见我用拇指抹了抹其中的一处
污迹,便匆匆说道:"这只是第一稿,我会再抄一遍的。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这是我有生以来读到的最他妈粉饰太平的报告了。不过我对
他说的是,写得不错。他满意了,走开了。
狄恩和哈里在玩纸牌,大声吵闹着,经常为了分数争论不休,每隔五
六秒钟就抬头看看慢慢爬行的时钟。当晚至少有一局牌戏中,他们似乎
在记分板上走了三个来回而不是两个。空气十分紧张,我觉得几乎能把
紧张像黄泥一样捏成形了,而唯一没有这种感觉的人就是珀西和野小子
比利。
到十点二十分时,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便朝狄恩微微一点头。他拿了
瓶从嘟嘟的推车上买来的可乐,走进我的办公室,一两分钟后又出来了。
此时可乐已倒在一只锡铁杯里,这样的杯子不会被囚犯砸碎了当利器。
我拿过杯子,四下看看。哈里、狄恩和布鲁托尔都在注视着我。约
翰·柯菲也在看着我。不过,珀西不在其中。他已经回储藏室去了,也许
他觉得那天晚上呆在那里更舒服些。我拿起杯子嗅了一下,没有其他味
道,只有可乐的气味,一种当时闻来有些奇怪但让人愉快的肉桂味。
我拿着杯子来到沃顿的牢房前,他正在床上睡着。他并不在自慰,不
过裤衩里面的确硬硬地有东西顶着,他不时轻重适度地用手指去拨弄一
两下,好像一个笨手笨脚的提琴手在用力拨弄特粗的E弦。
"伙计,"我说道。
"别烦我,"他说。
"好吧,"我顺着说道,"我给你弄了杯可乐,看你这一夜还像个人样,
差不多要创记录了。不过我还是自己喝了吧。"
我把杯子举到嘴边,做出真要喝的样子。那杯子的四周被人愤怒
地在牢房铁栏上砸得凹凸不平。刹那间,沃顿就跳下板床,但这并不让
我惊讶。这也不是什么高危动作。大多数囚犯,管他是无期的还是强
奸犯,还有确定要上电伙计的家伙,见了甜食都不要命,这家伙也决非
例外。
"给我,你这呆子,"沃顿说话的腔调好像他是工头,我倒成了苦力,
"把可乐给伙计我。"
我把杯子拿到铁栏近处,让他伸出手来取。要反过来做,那就等着倒
大霉吧,在监狱里做久了,谁都会这么对你说。这样的动作,我们甚至没
意识到是否思考过就自然会做的,就像我们决不会让囚犯对我们直呼其
名来套近乎,就像每当我们听见有急促的钥匙叮当声就明白区里出事了,
因为那是狱警奔跑时发出的声音,而监狱若平安无事,狱警决不会奔跑。
这样的事情,珀西·韦特莫尔从来搞不明白。
然而这天晚上,沃顿却不打算把自己噎死。他抓过杯子,长长地三口
喝光了饮料,打了个响亮的嗝,"妙极了!"他说道。
我伸出手,"杯子。"
他拿着杯子不放,眼神里透出调侃,"我要是不给呢?"
我耸耸肩,"我们就进来拿。那你就得到那小房间去了。那你刚才喝
的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杯可乐啦,除非地狱里还有可乐卖。"
他的笑容消失了,"别跟我用地狱开玩笑,住嘴。"他隔着铁栏把杯子
扔了出来。"给你,接着。"
我接住杯子。珀西在我背后说道:"老天呐,你干嘛还要给这种笨蛋
喝汽水?"
因为里面混上了足够的安眠药,好让他不吃不喝睡上两天两夜呐,我
暗想。
"保罗这人呐,"布鲁托尔说道,"慈悲之心并非出于勉强,它像点滴甘
霖从天而降。①"
"嗯?"珀西不解地皱着眉头。
"意思是说他是个软心肠家伙,过去将来,一直都是。珀西,要不要玩
一盘疯狂八?"
珀西鼻孔一出气,"除了钓鱼和老处女②,这就是最愚蠢的牌戏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你也许会愿意玩上几把呢,"布鲁托尔笑容可掬
地说道。
"怎么谁都自作聪明,"珀西说完,拉着脸走进我办公室去了。这讨厌
鬼坐在我办公桌前,我老大不愿意,但我没做声。
时钟在爬行。十二点二十,十二点三十,到了十二点四十,约翰·柯
菲从床上起身,站到牢房门前,双手搭在铁栏上。布鲁托尔和我走到沃顿
牢前,朝里张望了一下。他躺在床上、仰面朝天、微笑着。眼睛是睁着的,
———————————
① 原文出自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第四幕第四场鲍西娅规劝夏洛克的话。
② "疯狂八"、"钓鱼"、"老处女":均为牌戏名称。
眼珠像两只大玻璃球。他一只手搭在前胸,另一只手耷拉在床边,手腕在
地面上擦来擦去。
"天呐,"布鲁托尔说道,"不到一小时,小子比利就成了甩泪威利。不
知道狄恩在汽水里放了多少吗啡片呢。"
"够量,"我说话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不知道布鲁托尔是否听了出
来,但他肯定听到了"来吧,咱们会成功的"。
"你不打算等那帅小伙迷糊过去了?"
"布鲁托尔,他早已迷糊过去了。他脑袋晕得连闭眼都嫌费力了。"
"你是头儿。"他四下看看,寻找着哈里,可哈里早在那了。狄恩正直
挺挺地坐在值班桌前,来回洗着牌,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纸牌居然没烧起
来,还真让人有点惊讶。他每洗一轮,目光稍稍朝左边一瞥,朝我办公室
看一眼。他一直在注视着珀西的举动。
"是时候了吗?"哈里问道。他那张长长的马脸在蓝色制服的衬托下
更显得苍白,但神情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