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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母亲用她轻微的拍打缓和了我暴躁的情绪,又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不是若菱值得原谅,而是我们都不要你也变成那样的人。我,陈瑀涵,张迈,孟雨,我们都爱你。”
是,张迈,我最对不起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和我有关,而为什么承担结果的都是他?
“我对不起张迈,都是因为我。”我哭泣着,像个孩子,哭得没有装饰。
母亲一把将我拥在怀里,“我带你去见张迈。”
母亲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一直奔着下楼,好像再晚一秒,就会来不及一般。
第五十章 短暂的幸福
和我刚回来一样,我又一次站在了父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在这里,我见过人来人往的世界悲欢。
抬起头,楼顶处那个斗大的红色十字依旧没有改变,灰色的墙壁阻拦住外面的吵闹声更凸显出医院里的安静。
朦胧的月色下,住院大楼里每个房间都露出了明亮的灯光,人影绰绰,反倒是把内心的压抑逼迫得无所遁形。
“妈,张迈到底怎么了?”我跟着母亲绕过一排排的绿化树,径直走向最后面的住院部。
路上,无论我问什么,母亲都不曾回答我。而现在,站在那个挂着重症病房的牌子下,恐惧的我却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刚刚把他叫来的。”老妈努了努嘴,转过身按住我的肩膀,“雁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点着头,昏暗的灯光下,只有我才明白,手已经在我不自觉的情况下握成了拳头,眼睛却没有任何色彩地望着母亲。
“张迈病了。”母亲告诉我,然后我点头,“他之所以被放出来除了他表现良好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保外就医。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张迈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四年,你们都辛苦,可是你们看看张迈,就该庆幸,就该满足,就该放下所有的仇恨。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四年?”
“张迈得了什么病?”我问了一个最为白痴也最着急想知道的问题,脚步却不受控制似的随着被牵引的力量一直往前走着。
“肝癌晚期。”
母亲的声音很小,小到我几乎听不清。透过那片玻璃窗户,我看到张迈依旧微笑的脸庞。
手掌贴在玻璃上,我看着孟雨将一块削好的苹果递到张迈的嘴里。因为距离太远,目光太空洞,所以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才让张迈笑得那么开心,笑得和四年前一样的不经世事。
“孟雨也一直在这儿吗?”
母亲点头,“其实张迈出狱后,我就安排他来这里了,所以出狱后你们有时都找不到他。不过医生说他不听话,总是偷跑出去,我知道他去看你了,否则你父亲一出事,他怎么会第一个出现呢?我要他回医院,可他坚持要等处理完你爸爸的后事才过来。”母亲使劲搂住我颤抖的身体,似乎是要将她最大的力量传递给我。
我是如此平静的看着里面上演的二人转,熟悉的人,不熟悉的画面,瞳孔里没有色彩的点缀,只剩下黑白的场面转换着。
“孟雨一直知道吗?”
母亲摇了摇头,视线却和我一样始终没有离开过,“孟雨一开始并不知道,还记得她说要离婚的事情吧,后来她才告诉我,她带家家来医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我带着张迈来找医生。既然瞒不过,而且也不想张迈这段时间那么孤独,我就同意了孟雨过来。张迈也去找过阿文,不过被揍了一拳回来,把孟雨气得够戗。”
母亲尽量用最为平淡的语调向我们诉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那些事听起来像流水一般滑过我们的记忆不留痕迹,让我们忘却了,忘记了去追寻源头。
“看那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起来没心没肺。”陈瑀涵望着张迈的方向自言自语般呢喃,“明明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告诫我如果对你不好,他不会放过我。可你看看他现在,就算我对你不好,他也没力气拽着我打吧?”
我转过头,看着陈瑀涵没有表情的脸,高高揪起的眉毛,看似笑却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听着他自嘲似的言语。当我的眼角再次看到张迈时,眼泪根本无须铺垫就自然而然地掉落。
我记起他昨天也给我打电话了,不过孟雨说得比他多。我努力回忆着昨天到底是否真的发生过,“孟雨昨天说,张迈交了个外国女人,是个波霸。每次她看到那个臭男人和别人说笑,就想上去问问靠那么近,会不会压到。”
我想着昨天孟雨电话里说的那么高质量的玩笑,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可是为什么,我的眼泪还在流。
陈瑀涵反手拥着我,在隔着一层玻璃的地方,看着那个每天都还和我们嘻嘻哈哈的那个人,竟然那么憔悴地躺在床上,苍白的容颜,白色的棉被,把他烘托得一点儿不像他。
“我告诉过他,这是若菱做的,可他选择了原谅。他说他已经快走完一生了,所以带着仇恨生活不算什么,可是你们,不需要。”母亲在我和陈瑀涵身后说出了隐藏许久的秘密。
透过那扇大大的玻璃窗,我看着那个依旧熟悉的人,看他皱眉,看他微笑,看他不时掏出手机。最后是孟雨按下了一串号码,放在他的耳边,接着我的手机就响了。
在他眼光投过来的那一秒,我用墙壁隐藏了自己,耳畔传来的还是他特有的磁性声音。
“雁子。”他总是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叫我,“最近好吗?”
我捂住了嘴,才不至于让他感受到我的哽咽,“你在哪儿?”
“在……”他停顿了几秒,“我要告诉你在哪儿就不好玩了。呵呵,这里有好多漂亮MM。你都不知道这里沙滩上的沙子有多细,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出国旅游,比我们国家的环保多了。”
“哎,这不是重点,看我都被你溜着走了,我是想问你和陈瑀涵那小子什么时候结婚,我挺想去参加你们的婚礼的。”
“真的吗?”我忍住泪,一手很用力地揪着陈瑀涵的衣袖,从他看我的目光中汲取让自己不崩溃的勇气。
“当然是真的啦!”电话那头的张迈似乎很开心,“不信你问孟雨啊,我们还想你们结婚的时候赶回去呢?雁子。”
“嗯!”
“别报复若菱了。”
我听着张迈的话,在他们曾经为我描绘的彩色画面里勾勒着他们漫步海滩,蓝天白云下海浪层层叠叠的梦幻场面。可事实是,在那堵墙之外,孟雨搀扶着那个原本强壮,现在却瘦弱得不堪一击的男人靠在窗户边。没有潮腥的海水,只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在弥漫;没有火辣辣的太阳,只有昏暗的灯光和窗户外迷茫的天空;没有周围暧昧的男女,只有白色装束的护士和医生在走动。
我慢慢移动脚步,推开阻挡在我面前的一道道门,缓缓靠近那扇窗,“张迈,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雁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恨你呢,我……”
“不恨我,那为什么骗我?”我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那扇一直紧闭着的大门。
听到声音的张迈和孟雨木讷地转过身子,吃惊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我和陈瑀涵,“雁子。”还是孟雨率先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笑着,“你们……”
越过孟雨,我径直走向张迈,“海边?出国?张迈,你一口一个你要我幸福,你就这样叫我幸福的吗?”我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扔到地上,那些散掉的零件,就像我的心一般,震得碎掉了一地,不再完整。
“你每天就这样骗我的,是吧?明明自己难受得要命,却在电话里笑得那么开心;明明打算着不想再见我最后一面,还想来参加我的婚礼。张迈,你耍我呢是不是?你到底是要我后悔一辈子,还是要我恨自己一辈子啊!”
我看到张迈那么无力地跌坐在床上,白色的床单压出了一个印子。我眼前的人是那么颓废而无奈,湛青色的胡须把他的脸点缀得毫无生气。
“雁子。”陈瑀涵把语无伦次的我拉到一边,好让孟雨把张迈扶好。
“你冷静点儿。”
推开陈瑀涵的手掌,我握紧了拳头,流着泪继续嘶吼着,“别总是叫我冷静!我没那么好的修养,我不是神,不是圣母。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好像是为了我做了最好的打算,有没有人问过我一句,这样我能不能接受?你也是,张迈也是。”
我回过脸,继续对着张迈发飙,“你对我那么好干吗?我值得吗?值得你一个人背负那么多仇恨,还要强颜欢笑地对我说,你幸福我才幸福?你是傻子吗?”
我负气地伸手推了他一把,碰触到他的身躯,才明显地感到他宽大外衣下有些水肿的上身。我的手停住了,那种心痛和着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伸手抓住了我来不及缩回的手掌,抬高眼眸看着泪流满面的我,不需太用力,我就顺着他的手俯在他的胸前。
他露出一抹很痛苦的笑容,“你摸一摸,这就是现在的我。”他松开我的手,奋力地拉开自己的上衣扣子,指着那肿得异常肥大的胸廓,“看到没有,看到这样的我,你们满意吗?”
孟雨小心翼翼地将张迈刚才用力扯开的上衣一颗一颗纽扣地扣上,没有说话,只是和张迈在床头并排坐着。她额头上的刘海由于太长的缘故,遮住了她的明眸,显得有些黯淡。
她的嘴唇微微抖动,等她抬起头时,眼眶处已经弥漫了一层雾气。我知道她在忍,忍住不在这个时候哭泣。她比我懂事,我知道。
“我也知道,哪一天你们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埋怨我。雁子,你离开那么多年,老迈一直想见你,所以那段时间我每天狂轰滥炸地就想你回来。这事老迈一直怨我,他说与其这样,真希望你就在外面待着好了。”
“是我一意孤行地把你叫回来的,”孟雨对着我苦涩地笑了,“还瞒着阿姨。因为我知道,如果阿姨知道,一定不会愿意你回来面对这一切。我自作主张地做了,你回来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张迈的病,所有人我们都瞒着。他出来后,阿姨一直跑上跑下地张罗张迈住院的事情,如果注定不能圆满,起码要让自己在意的人幸福一点儿。”
“可如果这要靠有人那样付出,我不要。”我摇头,如果幸福要如此惨烈,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异乡。
“雁子,人到了我这份上,就无所谓了。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我不需要任何补偿。你觉得对于一个只剩下一个多月生命的人来说,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还有意义吗?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真相,才会像现在这样千方百计地要对方付出代价,可你想过没有,他们早就在付出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若菱搞的鬼?”我问。
“在她来看我的时候,她自己说的。”张迈冲着我咧嘴笑着,“当时我一巴掌就打过去了。我从不打女人,她是第一个。”
“可我没有告诉那小子。”张迈朝陈瑀涵瞟了几眼,“说实话,我有私心,若菱做那么多,就是为了这小子。但是若菱没有说错一件事,那就是,我说出了实话,那么所有人都会和我一起遭殃,你爸、你妈、若菱……那么多人,何必呢?”
“瑀涵,你也放过若菱吧,你一直用那种最残忍的方式对付着她,对她来说已经很痛苦了。如果她知道,是她自己亲手把她妈和弟弟卖给了你,对她意味着什么?是毁灭。”
陈瑀涵低着头坐在沙发上,走过来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那是一种男人间的情谊。我不知道陈瑀涵到底又瞒了我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又充当了什么角色,我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因为我太累了。
第五十一章我们说好的幸福呢
张迈不同意我在医院陪他,我就离开。
张迈说你要幸福,我就点头。
张迈说,雁子,你没事吧?我笑嘻嘻地说,没事。
可是只有我和陈瑀涵知道,我们都有着一件必须做的事情。
今天的天空似乎特别幽暗,没有几颗星星点缀,车子如同行驶在一个巨大的黑色罩棚下,没有尽头。
路上,我和陈瑀涵一直默契般没有说话,问题解开了,心却空了。张迈说得很好,表演也恰到好处,可我和陈瑀涵都知道,那个谎扯远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伟大。
“我们到海边走走吧。”我在那个十字路口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有着相同感触,也许我们都只是在等着对方做决定。在我说话的时候,陈瑀涵已经将车驶向了海边的路。
海边,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只是如此海阔天空,与此时的心境不相符合,也就乱了思绪,海风一吹,冰凉冰凉的,身体就不自觉地哆嗦。
原本和我一起并排靠在车边的陈瑀涵将上衣披在我的身上,熟悉的味道从鼻尖传来。他靠近了我,熟练地将我拦腰抱起,那些动作是那么自然而然,而我的下巴放松地搁在他的后背上,带着小女人的娇羞。
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海边踏浪,嬉戏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好漂亮的夜晚。”我低声说着。
收回一直远眺的视线,我把手轻举到和视野平行的地方,那个闪着亮光的戒指还完好无损地戴在我的无名指上。哪怕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是舍不得取下的戒指,此时正在月色下,闪烁着让人炫目的光芒。
我感受着这个男人的心脏跳动,闻着他独有的气息,此刻的我是如此真切地知道他多爱我,所以才那么安静那么放心地让他抱着。我抚摸着他的发,从未有过的安心在此时漫开。
“你知道若菱身份的事,她一直还蒙在鼓里对不对?所以,她才那么放心地看着你买走徐银凤和雁平的股份。”
“是。”陈瑀涵把我随风舞起的头发拨到耳后,“你爸来找我,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做了决定,要为雁平留下些什么,不过做得过分了,来不及收手,但是他不能对不起你,所以只有来找我帮忙。”
“所以我爸就告诉了你他知道的一切,是吗?”
“是。说实话,我也很矛盾。所以,张迈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我也知道。可我怎么能原谅若菱?我或许不算个好男人,我利用着她对我的信任,和对我的爱,把她一步一步逼进死胡同。”
我双手抚摸着眼前的他,看他目光清澈得一如最初的单纯,不会是个有着邪恶心肠的男人,“但你下不了手,好几回我爸的公司出事,都是你出面解决。那几次其实都是若菱做的手脚,可你出手了,你保住了公司,其实也是间接地保住了若菱。”
他终究还是被她感动了,“是,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拿不到你爸的钱,不该他们得到的,就得还回来。”
我看着这样一个我以前深爱,现在依旧深爱的男人,庆幸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没有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错误。我想他是值得我爱的,哪怕他最终放过了若菱。
我摸着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像是要深深记住,埋进自己心里一般,而他看着我,深邃的目光没有迟疑,只有眷念。
“我们跳舞吧!”陈瑀涵把我搂在怀里。
脱下鞋子,我光着脚丫踩在他的脚上。夜深人静,没有音乐,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明快的节奏,又时而忧郁。
没有特定的步伐,只是随着那丝随意摆起的风舞动着。在皎洁的月光下,无人的海边,只有我们知道,天亮说分手,是一种默契。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间,那么热烈,那么炽热。我不顾一切地回应着,在我们彼此的目光里。
“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他没有回答,我没有聆听,只是舞散了,我们不再是同一个方向的人,只是过客。
我相信,张迈一早起来见到我,应该不会感到意外才对。
“你起来啦,大懒猫。”我咧开一直反复练习的笑容,对着床上刚睁开眼,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张迈说着。
“你怎么又来了?”张迈挣扎着坐了起来,不过我还是很熟练地把枕头递过去,往他的后背一塞。孟雨说,这样他会舒服点儿。
“看到我,你会感到意外吗?”我问得很干脆。
“不会,符合你的个性。”他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开心。
我笑眯眯地看他,“看来你还算了解我。”我作势打了他一拳,其实很轻。我在即将碰触到他身体的时候收住了力量,“孟雨回去找家家了,孩子今天生日。”其实家家的生日还要过好几个月,是我把孟雨赶跑了。
“哦!”张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走?”我鼓起腮帮,顺便把刚才护士拿过来换洗的衣服叠好放在床边的柜子里,“今天我值班,陪你。”
“雁子。”
嘘,我把手指压在他的嘴唇处,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八点半的时候医生会来查房,在此之前,你可以选择是闭目养神,还是肚子饿了吃点儿东西。”
我把刚才已经泡着的毛巾拧干了在张迈面前晃了晃,“你可以选择是自己擦,还是小的代劳。”
也许是我的样子逗乐了张迈,只见那张原本布满阴霾的脸绽放出了年轻人该有的光彩,“我自己来。”他伸出手。
可是他还是没我快。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脸上三下五下地打扫了一遍,从额头,到眉毛,最后是脸颊。
边上跟医生进来查房的小护士大概被我的动作逗乐了,躲在门边笑呵呵地说:“你这是擦脸呢还是擦桌子?”
早晨的医院病房,因为这句玩笑话开始有了一点儿生气,就连原本不太乐意的张迈听见这么一说,也不禁莞尔。
其实医院的生活很简单,张迈挂点滴,我看着,然后他入睡时,我就注意着点滴的速度,不要太快让他已经布满了针孔的手臂出现肿胀,如此而已。
可是今天张迈似乎特别不自然,不是假寐着不去答理我,就是把头歪在一边。可是只要我偷偷往他那儿瞄一眼,便可以看到他其实也在时不时地偷看我。
放下手里的书,我捅了捅他的胳膊,“别装了,睁眼。”
他闭着眼睛哆嗦了几下眼皮,最后还是拗不过我的折腾,慢吞吞地睁开眼,表情煞是无辜地望着天花板。
我扳过他的脑瓜,“既然睡不着,那我们聊天。”
“累了。”他转过脸,拿后脑勺对着我,“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早就料到会这样。我把被子往里塞了塞,一屁股坐了上去,我看到张迈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挪了下身子,于是我伺机把脸凑近他,“你刚刚明明在偷看我。”
“哪有。”他立刻辩驳,可令我好笑的是,张迈竟然会突然脸红了,可爱的模样好像是十几岁的少年,稚气而懵懂。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说今天只有两瓶点滴,挂完了,我推你出去晒太阳。”
“不去。”他又一次别扭地拒绝了我的提议。
“不去也要去,孟雨就能带你晒太阳,我就不行吗?”我叉腰站了起来,嘟着嘴,“不仅晒太阳,我还要帮你刮胡须,帮你擦脸。”
“雁子。”他打断了我的话,“我不需要你在我身边。”
“可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只是没有掉眼泪。四年,我学会了伪装,特别是在需要隐藏自己的时候。
张迈当然拗不过我,其实也是他总是习惯顺着我的意思。所以,他才会大汗淋漓,也会不吭一声地让我很不熟练地、艰难地把他扶到轮椅上。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或许如果是孟雨就简单了吧。我有点儿后悔我的自不量力,可原本一直很不情愿的张迈,这个时候倒是突然拍了拍我的手臂,轻柔而有力量。
其实医院的院子不算大,因为是半疗养院的形式,风景也算优美。我推着张迈,走在青石板路上,低头看着被树叶遮挡过漏下的斑驳阳光,听着树上几声鸟叫,还有风刮过枝丫发出的沙沙细响,人都沉静了。
潺潺流水的假山,微波粼粼的湖面,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感性而幻化。院子本就不大,这么个散步的好时间,周围一直有人陆续走过,千姿百态的动作,有人手指远方大山窃窃私语,也有人低头冥思微笑,这多少给医院这座白色建筑物增添了一丝柔情。
我就这样缓缓推着张迈一直走着,绕过湖边,越过一大片的草地,“想什么呢?”我问那个一直闷不吭声的人。
“想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双手卡住车轮,把位置固定在了一棵树后较为隐蔽的地方。
停住了脚步,我们就这样在随风扬起的片片落叶中,彼此安静了。
越过他的身边,我就这么蹲在他的面前,将他大大的手掌靠在我的脸颊上。这是曾经为我擦去眼泪的手,也是一直努力帮我阻挡伤害的手,可如今是那么冰冷,点缀着那些细细的、发绿发黑的针孔,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张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