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一曲抚毕,扶着织梦缓缓地站了起来,门口小丫头进来回道:“县主和两位姑娘到了。”元秋笑道:“快请进来,这么冷的天。”
曼婷进来先抚掌道:“嫂子好琴艺。”元秋微红了脸道:“不过是弹着解闷罢了。”碧婷笑道:“嫂子快别谦虚了,大姐姐在外头都听住了,我陪在旁边站了半晌,脚都冻麻了,暖炉里的火也灭了。”
元秋听说忙请她三人到暖阁里去坐,又叫织梦给三个姑娘的暖炉里加碳。曼婷在三姐妹中最年长,今年十三岁,碧婷小一岁,郡王妾室马夫人所出,雨婷十岁,张夫人所出。当年元秋在杭州时,也和三姐妹见过几次面,只是不太熟络。曼婷一直好奇士衡和顾山一起上学时的情形,缠着元秋讲个不停。元秋便把有趣的事情挑了两样出来,讲给曼婷听。
碧婷听了一会,便撇嘴笑道:“我听说嫂子以前也是个淘气的,经常同哥哥到外头去玩呢。”元秋听这话音里有些若有若无的讽刺,心里不免嘀咕一下,嘴上笑道:“七八岁的时候一起出去游了次西湖。”
曼婷听见,先抱着暖炉笑道:“我知道那次,那时候我还小呢,只记得哥哥玩到天黑才回来,晚饭也不正经吃了,只和太妃说一会儿笑一会儿的。我在边上听着,又是游湖又是钓鱼的,真真羡慕个不行,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玩上一次,只可惜想了这么多年,哥哥也没带我去过一次。”
碧婷接口道:“我打小就想让哥哥带我出去玩,只可惜以前哥哥只想着她元秋妹妹,哪里顾得上我们?现在心里又只有他的元秋妹妹了。”曼婷听见这话,不由地皱起眉头道:“怎么这么没规矩,嫂子的名讳也是我们说的?”
元秋见碧婷撇着嘴便打圆场笑道:“只可惜京城里没有那么大的湖。”雨婷笑道:“就是有那么大的湖我们也去不得,也就能在园子里的湖里划划船罢。”一句话说的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曼婷板着的脸也松缓了下来。
姑嫂四人说着闲话,转眼到了掌灯时分,王妃打发人来叫她四人到上房吃饭,元秋等人才慌忙地穿了皮靴子、披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去了上房。
往日里元秋都是站着帮王妃和姑娘们布菜,今日王妃特意命她坐在自己下首,碧婷笑道:“这可是母凭子贵了。”王妃抬眼瞅碧婷道:“这孩子颠三倒四胡说些什么?”碧婷垂了眼不再言语。
几人不言不语地吃了晚饭,待下人上了茶来,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闲话。曼婷说起今日见的那些女孩,这家的女孩诗词好,那家的姑娘针线棒。碧婷突然插口道:“今日看着天阴沉沉的,恐要下雪,不如明日接了那边王府的姐妹们过来,再把令婉表姐一起接来,我们也可以组个诗社,岂不热闹?”
雨婷闻言诧异道:“二姐姐不是素来不喜欢诗词?”碧婷道:“不过是打个幌子凑个趣罢了。大冬日的,也就这个好玩些。嫂子也是个会作诗的,也和我们凑凑趣罢。”
曼婷听了也来了兴致,要亲自去写帖子,王妃见状忙拦道:“明日宫里可能要来人,还要带你嫂子进宫去请安,过几日再说罢。”曼婷听了,便撇开手笑道:“我倒忘了这茬,那过几日再请也就是了。”碧婷笑道:“等过几日我提醒你。”元秋抿嘴笑道:“难得几位妹妹这么有兴致,改日真的要热闹一下才是。”王妃道:“你就跟着看两眼也就是了,你如今身子重,可跟她们耗不起。”元秋起身应了声,才又坐下。
几个人陪着王妃说了会话就起身告退了,元秋回到屋里时,士衡已经洗漱过了,正歪在一边看书,见元秋回来了,便把书放在一边,拉着她的手陪她说话。
因元秋下午睡了许久,此时也不觉得困倦,夫妻两个从肚子里宝宝的性别到将来的小名争论个不休。冰云立在一边,眼看快要到亥时了,士衡仍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瞅了个空,上前问道:“今日世子歇在哪里?我好打发人去铺床,早点用暖炉把被褥暖了,省的一会睡觉时候太凉。”
元秋从没想过要分房睡这一层,听这话不由一愣,转头去看士衡。士衡正说的高兴,被冰云插了一句话已有些不高兴,偏生这句话又引得元秋变了脸,刹那间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士衡不禁冷了脸,转头喝道:“你怎么也没规矩起来?”冰云连忙跪下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奴婢怕一会被褥冰冷,世子歇息不好。”
士衡道:“我已经和王妃说好了,我依旧睡这屋里。”元秋正才舒了口气,靠在士衡肩膀上,悄声道:“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要搬到别的院子去睡。”士衡笑着摸了摸元秋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我真搬出去,你晚上该睡不好了。”元秋轻轻地握住了士衡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待士衡、元秋两人睡下后,翠莺带着三个小丫头在外间屋子守夜,其他人各自回屋休息。冰云回到房间坐在镜前,怔怔地看着自己身上簇新的衣裳,精致的妆容。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讽刺,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和理所当然。冰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圈逐渐变红,泪水涌出模糊了视线,冰云一挥手将镜子打翻在地,趴在桌上呜咽地哭了起来。
门轻轻地被推开,冰琴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把冰云的毛巾放进热水里浸泡了一会,才拿起来拧干。冰琴走到冰云身边,拿毛巾递给她道:“姐姐,快别哭了,看伤了眼睛。”
冰云抱住冰琴的腰,埋在她怀里哭个不住:“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世子这样对我?”冰琴拍着她肩膀道:“姐姐放心,你从小就伺候世子,世子是离不开你的。世子刚娶亲,又得知世子妃有了孕,难免会高兴点,一时没留意姐姐也是有情可原的。”
冰云从冰琴怀里慢慢直起身子,拿起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委屈地呜咽道:“世子心里只有世子妃一个人,哪里还存的下我们。说到底,我不过是想留在世子身边伺候他一辈子罢了,又没想争抢什么,怎么世子妃就容不下我?”
冰琴道:“姐姐不用担心,世子之前不收房是不了解男女之事。如今他成了亲,已经知道那种滋味,世子妃有了身孕又没办法行房,世子忍得了三天五天难道还能忍十个月不成?姐姐是世子身边的人,若要收房姐姐自然是首选了。”
冰云转忧为喜道:“你说的在理,可是太妃说过纳妾收房都让世子自己做主,世子又被世子妃拿捏住了,我怕世子根本不敢提将我收房的事。”
冰琴道:“事在人为,自然要动些脑筋的。”冰云拉着冰琴的手笑道:“好妹妹,从小你就比我聪明,快给姐姐出个主意,若是我将来当上夫人毕竟亏待不了你。”
冰琴颔首笑道:“姐姐放心。”
王妃旧事
翌日,宫里果然派人来了,太后、皇后皆有赏赐,又派了太医过来给元秋诊脉,另外送来珍贵补品若干。
元秋身子底好,脉象倒是平稳,只是元秋自己隐隐有些担心,自己刚及笄,身子还在发育中,也不知这个孩子能否安然成长。她刚成亲那会,也考虑过避孕的事情,想等到十八岁以后再怀孕。只是自己这个念头略微和母亲一提,就被李氏给驳回了,劝她以子嗣为重。而在王府里,她也曾有过私下里偷偷熬些药的念头,但后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妥,王府里人多嘴杂,若是她避孕的事情被捅了出去,不知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思前想后,元秋只得按照前世的记忆,用安全期来算行房日期。可是士衡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在新婚期间刚尝到甜头,哪里肯依元秋的,每日必缠绵一番才肯罢休。因此两人新婚才三个月,元秋的肚子就怀上了。
自从王妃得知元秋有了身孕,脸上一直带有喜色。毕竟南平郡王子嗣单薄,其妾室生的儿子又都夭折了,到现在只剩下士衡一个儿子。南平郡王常常抱怨此事,又经常以此为借口纳新的夫人。如今元秋怀了身孕,眼看香火有继,王妃不仅放了悬了许久的心,也暗暗期望王爷不再纳娶新的夫人。
元秋见王妃不像以往那般抑郁,脸上又有了笑模样,便趁机邀请王妃到园子里走走,如今虽是十二月天,难得今日是个好天气,不但没有刮风,天上还挂着个好大的太阳。王妃本来懒怠着动,耐不住元秋撺掇,加上大丫头棋儿也说外头日头好,理应出去走走,王妃才勉强点了头,叫人拿了大红江绸绣五彩貂皮氅衣披在肩上,又叫元秋穿上太后新赏赐的藕荷江绸绣五彩狐肷皮氅衣。婆媳两个扶着丫头说着闲话一路往园子走去。
王妃瞧园子里草木枯黄总觉得有些无味,转头和元秋笑道:“我从小看惯了冬日里花木的萧条,以为冬天就该这样。后来随王爷去了杭州,那里的冬日还有绿色,初始有些稀奇,日子久了也就适应了那里,等再回京城,看这满目的萧条,反而不习惯了。”元秋听了笑道:“好在梅花是开的,只是今日没有下雪,那红梅要趁着雪珠才好看。”王妃道:“可是呢,曼婷总说园子里的梅花开的好,只是懒怠的去,一直只瞧见它在瓶子里的模样。”元秋笑道:“等下雪的时候,我陪王妃去看。”王妃笑着点了点头。
王妃常年在屋里坐着,极少出来走动,元秋又刚有孕,也不敢走太远的路。正好元秋的屋子离这里不远,元秋便邀王妃到自己屋子坐坐。王妃想着自己自从士衡成亲后,就没来过他的屋子,便点头应了,同元秋一起进了小院。
此时士衡去了部里还没回来,冰云、冰琴带着小丫头将王妃、元秋迎了进去,解了两人的氅衣,又奉上新煮的茶。王妃怀里抱着手炉,坐在榻上,正好瞧见窗下摆放的玉琴。不禁探着身子看了几眼,方才又靠了回来,懒洋洋地笑道:“我年轻时候也喜欢弹琴,那时候我刚新婚不久,同王爷住在猗兰院,王爷喜音律,每日都要和我合奏一曲。那时候我常想,这就是书上说的琴瑟和鸣了吧。”王妃眼似乎望着玉琴乎透过玉琴看向别处,喃喃自语道:“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元秋见王妃眼中带着眷恋、脸颊也红晕起来,知道她必定在怀念过去那段美好时光,也不敢打断她,只静静地坐在一边。王妃沉浸在回忆里好一会才省过神来,叹了口气道:“当年若是没有那场赌气,也许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
元秋从来没听人提及过南平郡王同王妃的旧事,因此也不敢乱接话。王妃半晌幽幽地说:“十五年了,我没有再碰过琴。”说着两眼垂下泪来。
元秋连忙起身,亲自捧了帕子,上前递给王妃,又抬眼示意丫头们退下。待屋里只剩下她二人的时候,元秋才劝慰道:“王爷身份尊贵,也许是抹不下脸来求和,时间越久误会越深。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天大的事也都化为乌有了,不如王妃服个软,又‘琴瑟相调’了。”
王妃苦笑道:“起初的时候两人真的只是怄气,后来日子久了就真的冷了心了,这么些年,即使好的时候也不及当年的万分之一。其实我哪里没想过服软,只是误会太深,心结太重,我纵是服软王爷也未必肯理会,何苦去招他,还惹得自己不痛快。”
元秋本想问王妃当年的情形,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夫妻两个的事别人不好插手,更可况自己还是媳妇,帮谁都不是。可是元秋又不忍见王妃如此郁郁寡欢,想了一回方说:“王妃若是不嫌弃,媳妇愿意把这把落霞琴送给王妃,虽不是什么名琴,胜在材质难得,音质极好。王妃闲暇时弹弹琴、下下棋,说不定能排解下心头的压抑。”
王妃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我是不再弹琴的了。古有伯牙摔琴谢知音,如今连合奏的知音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弹琴的雅兴?”元秋忙道:“不是为了旁人而弹,而是为了自己。自己做听者,自己当知音。”
王妃定定地看着元秋,半晌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元秋怕王妃又为旧事伤感,故意找些自己绣的荷包给王妃看,让她指点;一会又摆了盘棋局,同王妃在棋盘上厮杀起来,王妃很快就忘了烦恼之事,兴致勃勃地下起棋来。待到中午时候,碧儿收拾了一桌菜上来。王妃叫把酒菜摆在炕桌上,元秋斜着身子坐了,给王妃倒了杯酒。因元秋有身孕,不敢多吃酒,只抿了两口就放下了,倒是王妃心情不错,连吃了几大杯,又吃了一碗鸡汤,方才放下碗筷。元秋瞅着王妃脸颊飞红,怕她吃醉了,又命人做了醒酒汤,服侍王妃喝了一碗。王妃只觉得酒气上涌,不禁困倦起来,元秋忙吩咐丫头去传软轿,亲自帮王妃穿上貂皮氅衣,命嬷嬷们扶着王妃上了软轿,又拿狐狸皮毯子盖在王妃身上,方才命人抬了回去。元秋送走了王妃,也觉得有些瞌睡,换了衣裳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待元秋醒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元秋撑着胳膊起来,冰琴上前拿衣裳给元秋披上。元秋看了下屋里,没看见士衡的身影,便问道:“世子还没回来吗?”
冰琴笑道:“早回来了,说有些公务未完,在书房里看公文呢。冰云担心世子一个人在书房里万事不便宜,跟着去伺候了。”
元秋看了冰琴一眼,含笑道:“她倒是个有心的,不愧是世子身边的大丫头,样样想的都比旁人周到。”冰琴道:“可不是,我平日里总说小事情交给小丫头去做就好了,她就是不放心,担心那些丫头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世子,连给世子铺床叠被这种事都要自己动手做。再比如说这书房里有小厮们当值,研磨铺纸这种事都有人去做,不用我们当丫头的操心。可冰云姐姐总是觉得小厮们是木头疙瘩,不了解世子心思,非要自己动手去帮着世子研磨才放心。”
元秋道:“女孩子是比小厮们细心的多。更何况你们几个是太妃精心选的。”冰琴握着脸笑道:“世子妃快别臊我了,不过是小时候机灵些,所以被太妃相中了,才拨我们姐妹过来伺候世子。”
元秋想起自己进门口总也没机会了解这丫头的底细,借着这话头问道:“你们俩个是亲生姊妹?”
冰琴笑道:“回世子妃:不是。当年我和冰云、冰月、冰雨是太妃一并买下的,名字也是太妃赐的。那时候我们才五岁,太妃亲自调~教了我们三年,才将我们给了两府的世子。我和冰月是一个地方的,冰云是山东人氏。”
元秋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她道:“你和冰云是同年,又是一起进的府,一起跟的世子,又都是一等的丫头,怎么我瞧着你平日里似乎矮冰云一等似的?”
冰琴闻言身上一僵,脸上不自然地笑道:“冰云大我两个月,从小就叫她姐姐,日子久了就真把她当姐姐了,什么事情都喜欢依赖她,她也习惯有事就挡在我前面了。”
元秋睨着冰琴似笑非笑道:“难得你们这么姐妹情深,真真让人羡慕。”冰琴一恍惚,觉得元秋话中有话,忙定了定神抬眼去瞧元秋,只见元秋温婉地笑着。冰琴收敛心神,只觉得自己想多了,世子妃一个刚及笄的女孩,嫁入王府以后,对待下人一直温婉善良,从不苛责。必定不会有太多心思。
元秋一言一语地问冰云小时候的事,伺候世子的事,冰云捡那些自认为不重要的说了个七七八八,元秋听了个大概,心里对冰云和冰琴的关系也有了了解。直到翠莺提醒元秋该摆饭了,元秋才想起来派人去叫世子回来,又笑着和翠莺说:“我只说你是个能的,可听听冰琴可你比强上许多,你白占了个大丫头的位置。”翠莺笑道:“只怪世子妃身边没有能的,让我出头了,若是冰琴姐姐生在我们家,我们肯定让位了。”屋里的丫头闻言都笑了起来,元秋乐的不行,指着翠莺笑道:“冰琴可在这呢,你还不让位?”翠莺笑道:“我是世子妃身边的人,冰琴姐姐是世子身边的人,我倒是想让位,可是让不着啊?”众人又笑了起来,元秋捂着嘴咳了两咳,才收敛了笑意,探着身子往外看去:“世子怎么还没回来?冰琴,你带个两个小丫头打着灯笼去迎迎罢。”冰琴应了,披了斗篷带了两个小丫头出了门,窗外冷风飒飒,吹打在冰琴的脸上,透过朦胧的月光,一个小丫头将目光锁在了冰琴紧握的拳头上,若有所思。
强吻
冰琴回来恍若无事一般,仍恭恭敬敬地服侍,元秋有心想试探冰琴,私下里吩咐翠莺几人:冰琴做什么只管让她做去,不要拦她。翠莺几个也都是机灵的,非但没有阻碍冰琴,反而给她很多便利。
马上要过年了,府里上下忙成一团,冰云身子好了仍回到前面服侍,元秋不但要养胎,得了空也要帮着王妃准备年礼,因此也没心情理冰云。而王妃因元秋的劝说,又重新拾起旧日爱好,每日再忙也要弹上一曲,也不知王爷是不是听了王妃的曲子触及心事,以往半个月才来王妃屋里坐上一次,现在一天三日往这边跑。
这一日,王妃使人叫元秋过去瞧布料,元秋带着自己的丫头去了上头,嘱咐冰琴和冰云看好院子。冰琴估摸着世子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回来,便趴在冰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直说的冰云脸红心跳,羞涩不已。
士衡从部里回来,进屋以后没瞧见一个人,便喊了两声。冰云正在自己屋里换衣裳,听见世子喊人,连忙对着镜子照了一照,又往嘴上抹了点胭脂,这才推门出去。士衡坐在桌边用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桌子,见冰云进来便问她道:“世子妃哪里去了?”
冰云忙回道:“王妃叫世子妃到上头看布料去了。”士衡四下里看了一圈又问道:“这满院子的丫头哪里去了?怎么一个没见?”冰云冷笑道:“世子不知,自从世子妃过门后,这院子里的事都由翠莺、织梦打点的,我是不知的。”士衡见冰云神情颇有些不满,不禁微微皱了眉头,但又想到她从小伺候自己,同自己厮闹释闷一起长大,素来随意惯了,便也没多言语。
冰云进了屋洗了手,新煮了一壶茶进来,给士衡倒了一杯,自己便坐在一个小登上缝衣裳。士衡瞅了一眼,问道:“你手里缝的是什么?”冰云连忙举起来给士衡看:“给世子做的短衫,也不知合身不合身?”
士衡瞅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交给针线上做?”冰云笑道:“以往世子的衣裳都是我们屋里做的,难道世子不知道?”士衡笑道:“以往是常见你们每日做针线,却不知道是在给我做衣裳。”冰云笑道:“太妃刚拨我过来的时候就交代了,说世子贴身的衣服都要屋里人做才好。只是世子每日同我们玩耍,我们几个丫头倒真没有多少时间做衣裳。后来世子认识了顾少爷,成日里往顾府跑,屋里这些丫头没了事,才都做起针线来,不但贴身衣裳自家做了,连外面袍子、长衫也一并缝了。”士衡只“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从窗边小桌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冰云见士衡兀自读书,又见屋里院子里并无旁人,便大着胆子拿着衣裳到士衡跟前笑道:“我瞧着世子身量似乎又高了许多,我拿衣裳给世子比比。”士衡抬头看了冰云一眼,放下书站了起来,冰云拿着衣裳在士衡胸前比了又比,左量一下又扯一下,士衡被她弄的不耐烦,冷声道:“我瞧着差不离,就这样罢。”
冰云笑着转身要离开,谁知脚下似乎被什么绊倒一般,直直地朝着士衡摔来,士衡下意识接住了她。冰云躺在士衡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颊娇嗔道:“世子。”士衡见冰云眉目含情,不禁皱了眉头,刚要推开她,却不想冰云主动将唇奉上,士衡躲不及,被她狠狠地亲上。士衡一愣,忙将冰云推开,正要喝她,却不料元秋站在门口惊愕地看着自己。
冰云红着脸从士衡怀里起来,捧着衣裳低头跑了出去。元秋扶着织梦坐在椅上,转头先问冰琴道:“你请我回来有何事?”冰琴红着脸上前回道:“世子妃临走的时候吩咐我给县主送花,我回来路上远远瞧见世子从外头回来,我想着世子回来定是要找世子妃的,所以才去请了世子妃回来。却不想…”
元秋闭了眼,揉了揉眉心才挥手道:“你先去瞧瞧冰云罢。”冰琴应了一声,慢慢退下。织梦几人看世子脸上忐忑不安,元秋又黑着张脸,心里都暗自叫苦不已,都跟在冰琴后面悄悄地退了出去。
士衡见屋里没人,一步跨到元秋跟前,拉了她手道:“刚才是冰云那丫头自己倒我怀里来亲我的,我冷不防没躲开,你可别误会。”元秋冷哼道:“嘴上这么说罢,心里不知道乐成什么样。那冰云又温柔又体贴,又是从小服侍过你的,你就没动过歪念头?”
士衡忙举手发誓道:“我只当她是丫头,根本就没往别处想。”元秋睨了他一眼:“堂嫂那日还说呢,我都有了身子,要给你放个屋里人,省的你像偷腥的猫似的,再坏了名声。别人家都是早早就备好的,没有和我们家一样现在还在一个屋里。”士衡冷哼道:“我们家的事,哪里由的着她来说嘴。”元秋笑道:“我一个新媳妇,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这是规矩呢。”士衡捏了下她说:“你给我装傻罢,你嫂子也有身孕,怎么没见岳父岳母给顾山纳妾送通房啊?”元秋道:“我哥哥嫂子青梅竹马,恩爱非常,自然不要那些别人来破坏夫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