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耐到了天刚蒙蒙亮,就命人把惠如叫来仔细盘问,这才知道那娼妇果然有一套,将屎盆子全扣在了佩儿头上,自己反而讨巧的很,还不费吹灰之力就借着荣少楼的手除去了那柳公子,从此死无对证。
当即恨得牙根都在发痒。
好你个小娼妇,老娘还没认真收拾你,你倒打上门来了,你是什么下作东西竟敢拉扯我的佩儿?
罗佩儿虽跋扈些,但这些小性子在她这个做娘的眼里不过就是活泼率直而已,反倒说明这孩子老实没心机,一想着如今家里这水深火热的形势,连馨宁倒是因祸得福避开了风头浪尖,那青鸾的一双眼睛比刀还毒,定是看出了佩儿倾慕老大,怕她仗着她的宠爱嫁过去不成?
笑话,她的女儿怎么能给那野种做小?便是连馨宁当真命运不济死在了外头,那最多也就是做个填房,能有什么指望?那妒妇可别当真跟佩儿较劲起来,那孩子单纯,她又有一大家子的事要理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万一一个不留神给她算计了去,岂不叫她心疼死?
想想佩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总这么在家放着也不好,倒不如早点定了亲事好叫她对那野种死心,也不怕青鸾那小娼妇再起歹念了。
严嬷嬷见她以无名指和小指的指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几案,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估摸着她是在为罗佩儿忧心,忙一面给她打扇子一面谄笑着献上一计。
“太太何不请荣妃娘娘做主,为表小姐择一佳婿?表小姐自幼养在太太身边如同女儿一般,若再有个能干可靠的女婿,世人岂不都要羡慕太太的福气?”
荣太太闻言却并不欢喜,仍旧皱着眉道:“你以为我不曾为她的事求过娘娘?只是娘娘的事儿多,那宫里又不比民间,想见了就过去坐坐,哪都说得这么容易了?再说佩儿这孩子不知怎地就是不投她的缘法,只怕就是我拼着这张老脸再去开口,她也未必能真心给办。”
“太太若是为这个操心,奴婢倒有个蠢办法,至于可不可用,全看太太的意思。其实咱们家如今到了成家的岁数的,也不只是表小姐一个,还有两位爷呢!三爷就不说了,二爷可是跟娘娘一样都是从太太肚子里出来的,通共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娘娘能不为他操心?”
严嬷嬷笑得似有深意,荣太太这里也领悟了过来。
“可不是么?以给谦儿求亲去说,顺带着捎上佩儿,便没那么扎眼了。不过谦儿的婚事我是从他一出生就隔在心里头盘算,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年,早就给他选中了一个最好的留着,只是光以咱们家出面也未必十拿九稳,若真回明了娘娘由娘娘开口去说,只怕还更牢靠些。”
“不知太太说的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说出来也好叫奴婢替二爷喜欢喜欢。”
严嬷嬷嘴上虽说得欢喜,一颗心其实早已七上八下了起来。
荣家二爷虽不是长子,却是荣府名副其实的当家人,那么大的生意在他手底下过着,京城里多少家里有女儿的名门大户都瞅着呢,也早已有那么几家暗里托了她打听着,但如今太太既然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只怕她那些眼看到手的好处就要飞了。
荣太太想着这未来的儿媳妇儿是怎么寻思怎么满意,抿着嘴自己乐了一回,也忍不住给严嬷嬷透了口风。
“你可还记得安亲王有个姨甥女,唤作硕兰的?”
“硕兰格格?怎么不记得,她小时候奴婢曾经跟着太太在安亲王府上见过一次,才五六岁的年纪吧,那生得是一个俊俏!这些年大了听说越发长得美了,总听见有人说她呢!太太莫不是想同她家做亲?可这硕兰格格的阿玛额娘早逝,是无依无靠地养在安亲王府的,不是奴婢说句大胆的话,不过就剩个格格的名头了,娶她给咱们二爷做奶奶奴婢还怕辱没了咱们爷呢!”
荣太太听了这话明着是在夸她的儿子怎么不喜?不过还是撇了撇嘴摇头道:“你这婆子要说你没见识吧你又事事都知道些,要说你有见识,这事儿上却偏看错了。咱们荣家是有几个钱,官场上有什么?不过是仗着大姑奶奶在宫里的名头罢了,这些年谦儿为了家里的生意苦心经营,好容易打通了各处关节,也算是朝廷里到处都有人了,如今他最需要娶的,就是一个GONG名而已。”
“但那硕兰格格的阿玛活着的时候是个贝子,她也不过是个固山格格……”
“糊涂东西!咱们家无品无职难道你还想娶固伦格格和硕格格不成?做梦吧!再说了,我看中硕兰除了她生得得人意些,更重要的一点,是看中她身后的安亲王。说起来安亲王是我的表舅,可这一表三千里,这些年来也实在不算亲近,我一早打听了,这硕兰是个伶俐的,养在安亲王膝下这些年十分得安亲王福晋的欢心,他们膝下无女,可认真把那孩子当亲生女儿疼着呢!”
“照太太的意思若能娶到她竟还真是得了个宝贝似的!奴婢糊涂,还是太太英明!”
严嬷嬷见荣太太越说越得意忙顺着她的话又奉承了几句,直说得荣太太高兴了起来,一面又合计着何时求见荣妃,又吩咐赶紧派人去催催荣少谦,出去了两三个月了还不回来。
玉凤和铃兰在外头在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皆各自心中暗暗叫苦。
玉凤自然是为荣少谦发愁,好容易有了个和连馨宁好好相处的机会,此时若叫他娶别人,不是要他的命么?且不说他,就说另一位,才从大少爷的狼窝里拣了半条命回来,若二爷又舍她而去,那更是催她速死了。
铃兰却心里只记挂着荣少鸿,听荣太太的意思似乎并未将他的婚事放在心上,可她前几日明明听见云姨娘求过她,求她给荣少鸿说一门亲,只求娶个安静稳重能好好过日子的儿媳妇便可,她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若当真如此也便好了,若也像大房那样折腾,自己将来又如何着落?惠如算是个泼辣的,大少奶奶又算是个聪慧的,还有秋容那个闷葫芦也不是蠢人,三个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窑姐儿,真真能把人气死。
荣太太这里才刚欢喜了半日,午饭过后就听见有人来回,说是青姨奶奶早产了。
虽说不喜荣少楼和那小娼妇,可这亲娘的表面文章总要做足了,当下急忙忙搀着云姨娘和严嬷嬷的手一阵风似的赶到大房,才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女子凄厉痛苦的哀嚎,一声赶着一声听得人一颗心直发颤,而荣少楼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掰着手指干着急,里头每叫唤一声,他眉头的结就紧上一分。
见荣太太来了他也没好气儿,这个节骨眼上他还真没力气和这妇人演戏周旋了,整颗心里只有青鸾,才吃饭吃了一半她就肚子疼,稳婆已经在客房里住下备着,昨儿请的大夫也还在,一看就说要生了,正应了那大夫昨天晚上的话,受了惊动了胎气。
这可如何使得?早产两个月,不知孩子还能不能活。听她在里头叫得那么惨,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当初执意送走馨宁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心里相信什么邪祟入体会害了家里人,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如何会好端端的想着要她去死?只不过每日见着青鸾总是不高兴,总是为了她淌眼抹泪的,虽然馨宁确实也没给她什么气受,但她那样心气高洁的一个人,叫她整日给丈夫的另一个女人请安磕头本来也就是在受委屈。
更何况她总是担心他移情别恋把心给了连馨宁,就因为这个夜里还曾哭醒过好几次。他虽然确实喜欢馨宁,可若与青鸾想比自然是不能的,思来想去为了给她安安心,保她母子平安,他也就顺了她的意思将病中的馨宁送走。
其实他只想这头瞒过了青鸾再悄悄让人把馨宁先藏起来,等青鸾生下孩子再说,谁知那丝竹竟那么倔死都不开窍,白白搭上了一条命。馨宁待丝竹云书的情分他是看在眼里的,如此一来,再加上之前已经有了这些那些磕磕碰碰的事儿搁着,只怕她醒来之后也不会原谅他了。他虽非有意如此,却当真弄巧成拙,搞得自己身边只剩下一个青鸾,若她再有个好歹,他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和荣太太斗了个你死我活,难道就是为了到头来一个人孤零零地犯愁来着?
越想越丧气,青鸾痛苦的惨叫仍声声入耳,云姨娘已经进去帮忙了,早有人给荣太太搬来了一张太师椅,她只顾稳稳地坐着,罗佩儿在边上陪着有意上前安慰他,却被荣太太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惠如心里巴不得青鸾生不出来,又怕她生下个儿子,一颗心七上八下哪里顾得上理会他?只有秋容见他一脸忧虑心里实在不好受,默默给他倒了杯茶递到跟前,想想昨夜的事儿他说过叫她滚开不要再在他面前的话,又缩着肩赶紧退下,却被荣少楼一把攥住了衣袖。
“别走,你别走,就在这陪着。”
虽然荣少楼始终低头坐着不曾看她一眼,秋容却激动地几乎留下泪来。是她笨,她被罗佩儿利用了做错了事,他却不怪她,他待她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
又折腾了近两个时辰,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荣太太撑不住正要回去,屋里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很快房门开了莲儿急匆匆地跑出来给各位主子报喜,说是生了位小姐。
荣少楼一听是个女儿心下一落,但念着青鸾还是快步走了进去,荣太太把嘴一撇一句话没有,只叫严嬷嬷留下照应,打赏给青鸾和小婴儿的东西她自然懂得料理,便自己扶着铃兰的手头也不回地回了长房。
惠如双手合十直呼阿弥陀佛,罗佩儿更加笑得放肆,一面用手肘子捅了捅惠如道:“我的惠姨奶奶,你这是感谢菩萨叫人家母女平安呢,还是感谢菩萨让人家生了个女儿啊?”
天高地远享自在
荣少楼嘴上虽不说有多失望,但心里不高兴是自然的,独自一人一连在书房里过了几夜,白天到青鸾那里坐坐也说些叫她宽心的话,但总觉得整个人怏怏的提不起劲来,二人闷闷地面对面坐不了多一会子就要走了。
孩子才出世没几天,每天不是吃奶就是睡觉,起先荣少楼还想着逗逗她,可这孩子就是跟她这个爹不亲,要么就睡着怎么逗弄都不醒,要么就一见他就哇哇大哭屎尿一起上阵,弄得他见了她也只能无奈地直摇头,这两天干脆都不叫奶妈子抱出来了。
青鸾虽在他跟前照旧温温柔柔说说笑笑的,可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一下子冷下脸来,咬着牙将身前的锦缎被面子捏得死皱,又恨恨地一抬手将莲儿刚端上来的补药掀翻在地,唬得莲儿忙依着床沿跪了下来。
“奶奶这是怎么说?才生了孩子就不知道自己保养,日后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奶娘在外头听见声响赶了进来,见青鸾气鼓鼓地靠在枕头上生闷气,想着荣少楼才刚走出去时阴阴的脸色心里便也猜着了几分,但也不敢直说,只对莲儿使了个眼色叫她赶紧收拾了出去,自己侧着身子坐在青鸾的床头缓言劝她。
青鸾被她一套套大道理说得不胜其烦,一把从她手中抽出手来不耐烦道:“你以为我不想好生歇着好生保养?你也不仔细睁大眼睛瞧瞧这满府里有一个让人消停的人吗?都瞅准了我这里三个月不能行动,那个惠如是成天儿地在大爷跟前晃来晃去恨不得一天换三套衣服,秋容虽面上做得老实,可你没听见她们说的每天晚上炖汤炖水地朝书房里送,要不是我之前下了那些功夫,只怕这些天爷都要睡到她屋里去了!”
奶娘见她动气才要再劝,又被她继续一顿抢白:“再说了,这家里头也不单只是这院子里一股子臊味儿,还有外头倒贴上来的不算呢!大爷如今是恨毒了那个姓罗的压根不想瞅她一眼了,可就是这样她还是三天两头地过来发浪,这都是明着来的,还有背地里勾人的更叫咱们没辙,荣清华那个JIAN货还不是趁着这些天卯足了劲儿地朝这儿贴!”
奶娘一听这话糊涂了。
“二小姐?她虽说是庶出,可到底也还是大爷的亲妹妹啊,她能有什么想头不成?”
青鸾被她问得一噎,想想既然已经说溜了嘴,也就犯不着给他们遮着掩着了,他们又有谁把她当人了?
“这荣府里你不知道的肮脏事情多着呢,大爷曾经跟我说过他这个二妹妹可怜,生得好性子又好,就是不会投胎。原来她并不是老爷的种,你知道她姨娘当初是怎么死的?就是被老爷抓住了跟伙计私通的把柄!不过荣家好面子丢不起这个人,才对外头说她是病死的,而且也不得不留着这个小野种做做样子。”
“那二小姐自己都知道?”
“如何不知道,她姨娘的丑事被揭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大了也有些记忆,听说当时老爷气得要掐死她姨娘,她自己走上去跟老爷说,掐死她会弄污了老爷的手,不如给她一尺白绫让她自行了断吧,说这话的时候一个戈登都没打,她姨娘吊死了她也一滴眼泪不掉,从此当真就认太太一个人是娘了。”
青鸾说罢仍难掩脸上的鄙夷之色,这种自己亲娘偷人才能来到世上的小野种,若认真论起来身份也不比她好看多少,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荣家的小姐罢了,可偏生又动了那喜欢自家大哥的糊涂心思。
她也不想想,就算她不是他妹妹,可荣家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大的规矩,能叫他们两个搞到一块儿去?做梦还省事些呢!
还是奶娘思虑得多,自己寻思了一阵又接口问道:“既便如此她怎么还赶着把咱们弄进府来呢?要说她既然对大爷有那层想头,岂不是应该巴不得奶奶不在身边才好?”
谁知青鸾一抿嘴冷笑道:“她倒是想呢,可大爷身边可能没人吗?就是大爷肯,太太能答应吗?堂堂荣家大少爷形单影只的多丧气,怎么像个兴旺人家的样子?所以她没法儿阻着咱们,倒盼着咱们进来跟那连氏斗一斗,听说大爷之前挺宠她,只怕她也急了。”
主仆二人正议论着就听莲儿在外头扬声道:“二小姐来了快里头请,咱们奶奶才刚说一个人闷得慌就盼着有个人来说说话解解闷呢。”
二人听了便知道是荣清华来了,奶娘压低了嗓子在青鸾耳边笑道:“当真是大白天儿的不能说人,这不才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青鸾把嘴一撇拢了拢发鬓,又朝后躺好由奶娘给她掖好毯子,这里荣清华已经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月子里的妇人不得吹风受寒,这不大热天儿的也够你受了。做什么发脾气呢?我见莲儿倒了一箕子破碗碎瓷的。”
“可不是么?天气热成这样偏生连口凉水都不叫人喝,二小姐不知道,你那大哥哥最是个会发虚的人,才刚我想喝口凉的他非叫她们弄个烫呼呼热气直冒的参茶来,看得我都冒汗了哪里想喝,脾气一上来就没忍住,还把他也撵到前头去了,没得在这里杵着我越看越上火。”
青鸾见了荣清华早就换了一副满足甜蜜的褥期少妇的神气,嘴里虽抱怨着,眉梢眼角却尽是笑意。荣清华也丝毫不恼,反倒好言劝她要好生保养身体,姐儿自有奶妈子照料,莫要太过操劳。
说着又自怀中取出一张药方子神神秘秘地塞到她手里笑道:“清华与奶奶一见如故,当初大哥哥不曾成婚就听说过奶奶,心里仰慕这才想尽了法子帮你进来,如今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奶奶这胎生了个女儿只怕不算如意,还要再想法子一索得男才好。大少奶奶虽不在家,可还有两个副少奶奶在那儿守着呢。”
说道最后一句时荣清华刻意掩着嘴压低了声音,一根手指指了指窗外秋容和惠如屋子的方向,青鸾却毫不在意地一阵轻笑:“二小姐说笑了,都是大爷的人,她们要伺候去难道我能拦着不成?那我成个什么人了?”
荣清华明知她言不由衷也并不拆穿,只正色道:“奶奶是个聪明人,清华就不拐弯抹角了,这药是我姨娘家秘传的方子,如今我那舅舅一家子的小医馆也就靠它撑着呢,我弄到手可不容易。奶奶只需每日按房子服药,包管你出了月子便和没经过人事的大姑娘一样,把底子调好了还愁肚子不争气么?”
这话正好戳中了青鸾一心想再怀一胎好好拴住荣少楼的心思,她虽不信荣清华能有好意,但想想药方子的事骗不了人,回头找个大夫给瞧瞧不就得了?
当下满脸堆笑,拉起荣清华的手亲亲热热道:“都说小姑子难伺候,我看那人是没这福气碰上二小姐这样心善可人的好小姑呢!那青鸾就却之不恭啦,等来日得偿所愿,必定好生谢你!”
“奶奶这说得哪儿的话,大哥哥自小照顾清华,只要大哥哥过得心里舒坦,清华便高兴了。”
荣清华一面说一面看着青鸾将那房子小心翼翼地折起仔细放入枕下,眼底却毫无笑意。
大少爷得了个千金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荣少谦的耳朵里,同时也带来了荣太太要他速回有事商量的信儿。荣少谦坐在房中听着前来报讯的心腹小厮荣安细细说完,低头思量了一回方道:“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咱们缓两天,等我把这儿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回去。”
荣安知道二爷口中的要处理的事情必定就是好好安置大少奶奶,但这主子们的事情哪里容他多嘴了,忙认真地应了便出了门,只往前头奔去,不敢在内苑多做一刻停留。
连馨宁此刻都在屋里,云书低着头一门心思地做针线,连馨宁却倚着窗台闷闷地站着,手中拿着块桂花糕,时不时捏一点丢在窗台前逗雀子来抢着吃。
“奶奶可是想爷了?我才刚在前头碰见王妈,说爷的车已经套下了,想必是回来了,我看没多一会儿就要过来瞧奶奶了呢,你何必着急?”
云书见连馨宁毫无心思的样子不由心中发笑,这些日子在这里待着,荣少谦对她家主子的饮食起居无一不尽心,当真是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捏疼了!
说来也有意思,如今的连馨宁就像那出生的小鹿,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他们俩,所谓有奶便是娘,还当真对这荣二爷倚赖了起来,而且若以她过去的性子只怕多半会矜持忍着,如今忘记了好些事情也不记得那许多规矩了,心里想什么便是什么,整个人反倒轻松了许多。
连馨宁明知云书打趣她也不恼,接着她的话头道:“谁想他了?不过昨儿晚上下了那么大的暴雨,他倒今天一早就回来了,不知有没有淋雨?”
“早知道奶奶这么关心少谦,我还真不该一回来就去沐浴更衣呢,**过来见你岂不更好?还能让你多心疼我一会儿。”
爽朗的笑语在门边想起,云书见正主儿总算来了,忙收拾了针线寻了个上茶的由头走了出去,从荣少谦身边走过时见他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连馨宁原是和云书两个私话不想被荣少谦听见,脸上不由臊得慌,反而嗔着他道:“果然是个当爷的呢,一回来就跟丫头眉来眼去没个正经,谁要心疼你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立刻去把那胆大包天敢勾引主子的小丫头绑来可好?随奶奶怎么处置,最好一顿棒子打死省得看着心烦。”
“你!”
连馨宁忿忿地看着那人倚在门上笑得悠闲自在,不由暗恨自己越来越斗不过她,外头早传来云书不平的叫屈声:“如今这世道好生艰难,做爷的做奶奶的打情骂俏不好意思,倒先拉上可怜的丫头做幌子呢!可怜咱们没个人撑腰哪……”
忍着笑意的打趣声越飘越远,连馨宁听着脸上越发红了,荣少谦也在外头想了她这好几日哪里还忍得住,早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肩窝深深地吸气。
“做什么呢小狗儿似的?”
“外头到了哪儿气味都不好,只想着闻你身上的香气,可把我闷坏了,你也不可怜可怜我,一见我就数落。”
荣少谦只紧紧抱着她却不抬头,委屈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连馨宁不由心头一动还是软了下来,不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这个人,同你开玩笑的怎么偏今儿就认真起来了?”
“谁说的,我也是同你开玩笑的呢,还咱们家馨宁好,又老实又疼我!”
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嬉笑着凑到眼前,脸上还挂着忍俊不禁的表情,连馨宁被他逗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任他抱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推了推他。
“好啦,怪热的,云书一会儿就要进来了,给丫头看见什么意思?”
“她又不傻,这会子进来做什么?茶壶就在桌上摆着呢,她要当真上茶还要跑出去么?”
荣少谦何尝不知道这是她想推开她的藉口,立刻出言抗议,双臂反而越抱越紧了。
碧海青天夜夜心
虽说分别了几日心中思念得紧,但荣少谦仍不敢过分贪恋温柔而吓坏了连馨宁,只老老实实地抱了她片刻便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又拉她到窗边坐下,一面半开玩笑道:“来,让我借着日头好好瞧瞧,我不在家她们有没有把你给养瘦了?”
连馨宁听他说得好笑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说什么呢?云书那丫头总好像我吃不饱似的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拼命给我夹菜,只怕又是得了你的意思吧?”
“小的不敢,奶奶的丫鬟小的哪里敢指使了?不过是你之前昏迷了些日子当真损了不少元气,云书也是想你早些复原嘛。”
荣少谦耍宝地吸了吸鼻子,连馨宁见他又要撒娇不由头疼地瞪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又问起云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