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叫她深居简出些罢了,反正她生性就是个喜静的。
等待的时候总过得特别慢,这连馨宁坐等不来右等不来,他不由有些急躁,频频掀开车帘子朝紧闭着的后门张望,跟着他的小厮却无意中一语道破天机。
“不是奴才多嘴,不过女人就是墨迹,这三更半夜连月亮都没,装扮起来给谁看啊?”
荣少鸿听完愣了,可不是么?黑灯瞎火根本无人看见,又何来样子狼狈怕人见着不雅之说?
当下心里一阵乱跳,她稳住他自己跑了,明知道青鸾不会放过她,荣太太更不会,若不是她也不会害得她没了儿子,那她还回去做什么,难道不想活了不成?
不想活了?不好!
荣少鸿猛地掐了一把大腿将自己打醒,二话不说就冲回了府,越往荣少楼的院子奔越觉得不对,里头竟然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下人进进出出皆面带惊愕之色,还有人端着一盆盆血色的污水从里头出来。
慌乱中一把拉住其中一个,那小丫头吓得带着哭腔结结巴巴。
“回……回三爷,可把人吓死了!我们爷才刚进门,大少奶奶不知道从那儿窜了出来拿着把匕首就朝他戳去,可不知怎么混乱中刺中了青姨奶奶,眼下大夫正在里头呢,大伙儿都吓坏了!”
“那大少奶奶如何了?”
“不知道,被大爷叫人捆得结结实实,用帕子堵了嘴捉走了,不知道关在哪里。奴婢瞧着她是疯了,只说什么要大爷给她填命,大伙儿都在传呢,肯定是大少奶奶见青姨奶奶有了孩子就想自己的孩子了,只怕是失心疯了呢!”
珠胎暗结萌生志
“你到底想起来什么了?还是死鬼老二活着的时候给你灌了米汤了?连馨宁,我一向真心待你,就是太太不喜阿鸾吃味,我还是心里存着你的,究竟为了什么你竟然想要我的命!”
荣少楼面色铁青,长臂反剪着连馨宁的双手很狠钳制住,一双眼睛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似乎想从她沉如罩霜的眼眸中看出些微端倪来。
真心待我?
连馨宁暗暗咬牙怒极反笑,对着此人早已没了泪水,没了怒骂哭诉的兴致,她所剩的唯有满腔恨意罢了。
常年在温柔乡脂粉堆里无往不利的荣少楼哪里能受得了如此狠毒鄙夷的眼神,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曾几何时还曾经那样温柔卑微地默默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给予一点点温暖,便会感恩知足,更报以十倍的体贴温存。
低吼着将眼前人扑倒在柴房的破床上,粗暴地将她身上的衣衫扯破,更惩罚性地用力啃噬着她光洁的面颊和脖子,双手越发肆意在她身上游走,连馨宁抵死相争,可才从昏迷中醒来的人哪里来的力气?加上又刚刚急怒攻心地冲去青鸾屋里闹过一场,狠狠赏了她几个耳刮子,如今面对这个凶神恶煞的臭男人,她的那点反抗竟起不了任何作用。
荣少楼也不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过去的连馨宁确实可敬可爱令他十分满意,可不知为何数月不见的她竟恍如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忍不住想近前去亲昵的柔媚气质,纵使她怒气冲冲地闯入,他却仍被她忽如其来的美给晃了一下眼。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种美是一个女子经历哀痛苦涩之后的成长,是一个女子经历真正的爱情之后的涅槃。而这一切痛苦都是他带来的,可一切甜美记忆却又与他无关。
作为一个丈夫,这何尝不是一件悲凉可笑的事情,可惜他至今都无法察觉。
伏在她身上狠狠宣泄着男人最原始的YU望,连馨宁渐渐没有了挣扎的力气,眼中也渐渐失去了一个活人的神采。
若说方才她的冲动妄为是想痛痛快快地报仇之后能幸福地去地下与荣少谦团聚,那么现下的她早已没了任何念想。
活,她不想活,实在早已生无可恋;死,她不敢死,再次污秽了的身心要如何去见那始终以宠溺关怀的眼神看着她的谦谦君子?
在一波又一波的肆虐中,天边终于慢条斯理地泛起了鱼肚白,荣少楼狂乱的神志也开始清明,起身整装束带,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一身旖旎春光却一动不动的人儿,犹如个毫无生命的破布人偶,不免叹了口气,既爱且恨的心思令他也不知所措起来。
说实话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令他如此痛快到□,沉溺到如痴如醉了,他竟就这么抛下了一切连青鸾的伤势也忘了整整与他缠绵了一夜。
当然,这缠绵二字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样以为。
想想惠如庸俗无能,秋容虽颇得他的意却也是个端庄的,那些时候总有放不开,青鸾自然是他最喜爱的,可自从有了柔儿,奶娘带着女儿就在隔壁住着,她多少也要收着些,倒叫他失了好些兴致。
迈开步子走到了门边还是回身脱下了长袍,连馨宁见他的举动立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荣少楼将褂子披在她的身上,脸上又恢复了一个大家公子最常见的道貌岸然。
“昨儿是我气糊涂了,那自然也是你不对在先。我若不处置你,如何同旁人交代?你且在这里静养吧,我会叫人不要慢待了你。我近日也不得闲,等格格进了门,我再找机会给你开解开解放你出来。你可要听话,好好反省反省,日后不能再这么放肆了!”
自顾自长篇大论地说完,见连馨宁始终垂着头不做声,他就当她是知错愧疚了,这才满意地离去,当然还得赶回屋里去安抚青鸾,昨日一时情急扯过正为他宽衣的青鸾挡了连馨宁的刀子,虽说连馨宁力气小刺得也不准,只伤了她些皮肉,但到底受了惊,还需他好言哄哄才行,对了。
边走边想琢磨了半日,又绕到前头书房里开了锁拿出了收藏多时的一些首饰,那都是准备下来日后讨好硕兰格格的,罢了,青鸾昨儿救了他一命,送她一件两件东西也是她应份的。
青鸾自昨日的血光之灾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可连馨宁不声不响的,她早已吃准了她就是个专门吃瘪的受气包,哪里料想她竟然这样大的胆子敢刺杀自己的丈夫?可恨的荣少楼,平日里甜言蜜语,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拿她去挡刀子!
不就是叫你当了个便宜爹嘛,莫非还要赔上老娘的一条小命不成?
正气得在屋里打人骂狗不可开交,这里她奶娘却沉着脸走了进来,见了她也不说什么,只压着喉咙给她请了安。
她见着婆子今日的气色与往日不同,不知她又要说些什么,不由安静下来瞅着她,却见奶娘挥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走到她跟前来抚着她的肩膀轻轻叹息。
“昨儿老婆子家去了,不曾想奶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受惊了。”
青鸾听了这话当下又一阵啼哭,奶娘安抚了她好一阵,又话锋一转问道:“奶奶这怒气腾腾的,可是打算给爷点厉害瞧瞧?”
“可不是?他的命就是命,我的命不是命不是?他要娶格格我都忍下了,心中还要给他当挡箭牌,叫我这口气怎么能消下去!”
看着这个关键时刻就犯浑的干女儿,奶娘心底也一阵抽搐,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糊涂东西当主子,可如今既然已经是一条藤上的蚱蜢了,少不得还得为她谋算谋算。
因此当荣少楼揣着满心的不安惴惴地站在门口时,见到的却是一个巧笑嫣然如同往昔的甜姐儿。
“你可回来了,害人家担心了一夜,也不知那疯妇刺伤了我之后还会不会再生事,又不知她还有没有同党对你不利,快来让我瞧瞧可有哪儿伤着了?”
荣少楼意外地看着面前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小妾,在连馨宁那里被打压到踩踏成泥的自信心又回来了,心中一阵暗喜,再看她胳膊上包着的绷带反而越发心生愧疚了起来,忙掏出准备好了的两件首饰送给她,又搂着她嘘寒问暖甜言蜜语了半日方休。
末了提了提连馨宁的事,他的想法是叫她在柴房中思过一段日子,但莫要刻薄她,别给人个宠妾灭妻的话柄,自然也有心里舍不得的意思,青鸾自然清楚得很,却也不说破,只满口应承得极痛快,反正荣少楼接下来的日子要为了操办大婚而忙个昏天黑地,哪里有GONG夫来计较她到底有没有阳奉阴违了呢?
腊月的京城风雪极大,这一夜更狂风呼啸大雪翩飞,冷得毫无章法。
连馨宁昏昏沉沉地躺在这深宅大院中最僻静最冷清的一间屋子里,也不知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个夜晚。
窗子是破的,寒风径自穿堂而入,没有暖炕,没有地龙,床头一盏在风中挣扎了几下还是不甘心地灭掉的油灯,是这房里曾经有过的唯一一点温暖。
盖着破旧发霉的老棉被,恶臭的气息将她包围,平日里总是散发着淡淡茉莉花香的云瀑长发如今早已油腻腻地粘在一起耷拉着散落在打着补丁的枕边。
她浑身滚烫胸口却阵阵发凉,小腹中撕裂般的疼痛几乎令她咬断了牙根。
但她终究还是将所有的呻吟都硬生生吞入了喉咙煎熬翻滚,强忍着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两个中年仆妇旁若无人地相互说笑着进来,从篮子中取出两盘残羹冷炙丢在她的床头,见她无甚反应,其中一人不由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两声。
“哎呀看我这记性,怎么忘了这破院子里还住着咱们荣府的正房大少奶奶呢!大少奶奶恕罪,这几日府中上下都忙着打点迎硕兰格格进门的事,奴婢也忙得脱不开身,这才来晚了,没饿着您吧?”
她艰涩地别过头去,不想见她得意到扭曲的刁钻嘴脸。正房大少奶奶,这几个字如今对她而言,又是怎样的讽刺?
更鼓早就打过了两下,快三更了,晚饭才送来,只怕又与昨日一样,入口便能嚼出冰渣子来,罢罢罢,这样的日子,能速死也是好的。
另一个仆妇见她不言语,忍不住扯了扯身边那妇人的衣袖。
“我看她的样子不成,要不要禀报大太太给找个大夫瞧瞧?你看看这脸上的气色,就比死人多口气了。”
“糊涂吧你!大太太和大少爷这会子只有一个硕兰格格是心尖尖,犯得着为这种贱人去寻晦气么?看这雪越来越大了,你我且早些回去烫壶热酒再同她们来几局牌九岂不好?”
“嘿,还是老姐姐你聪明。那咱们快走吧,别在这里过上了晦气。”
二人很快又说笑着离去,原本就简陋不堪的门板被砰地带上,又是一阵冷风嗖嗖袭来。
荣少楼,你好,你真的很好!
她在被中紧紧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新婚一年,这荣府中的生活却煎熬得她的一颗心仿佛苍老了十岁。
不知怎得今儿这柴房里倒特别热闹,破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连馨宁闭着眼睛不愿去看来人是谁,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哭声,有人一下子扑到了她的床前,原来是三小姐荣沐华。
“大嫂子,你怎么就落到了这个田地?大哥哥实在太狠心了,亏得前儿去给太太请安,太太问起你来他还好意思说你很好,只是在家里思过,就不叫你过去请安来着。”
连馨宁吃力地睁开眼,见眼前的少女哭得可怜,不由勉力扯出一抹着实勉强的笑容。
“好姑娘,你莫哭。你看看这个地方,再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死了反倒干净尊重些?左不过就这几日了,我心里有数,你莫伤心,你和姨娘待我的情意,只怕我要来生还能报答了。”
说着说着枯涩的眼眶中竟也能滴出几滴泪来了,荣沐华拉着她干柴搬的手不肯放,倒是一直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女子淡淡地开了口。
“姑娘别只顾着哭,让小女给奶奶把把脉吧。”
荣沐华闻言这才醒悟了过来,忙擦了擦眼泪朝边上让去,一面又哭又笑地自责道:“看我,都忘了是来给嫂子看病的。嫂子放心,这女孩儿名唤婷宜,是何诚的一个远方表妹,家里头医道渊源,她自己也是把的一手好脉息,且让她给你瞧瞧吧。”
连馨宁本不欲如此,但见荣沐华哭得可怜,想想反正是要死的,何必死前再让别人忧心,看就看吧,因此也由着那婷宜拉起她的手。
谁知婷宜低着头沉吟了一回,却又笑了起来。
荣沐华不满地瞪着她,心说大少奶奶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婷宜好似看出了她的意思,却也不辩解,只轻轻将连馨宁的手放回被中,又自怀中取出纸笔伏在榻上就开始写起了方子。
“你倒是先说话啊,到底妨不妨事?方子回去再写就是!”
婷宜抿唇一笑颇有深意。
“小女见少奶奶精神头实在不好颇有死志,原也不想逆着您的意思非叫人生不如死的活着,只是如今少奶奶是个双身子的人了,就是不顾自己,想必也要顾念着些孩子吧?”
连馨宁闻言一怔,却仍木木地问道:“多少日子了?”
“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
竟然是与少谦逃亡的那段日子怀上的?少谦,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喃喃不知所言,泪眼望去似乎又见着了那双深情却总带着俏皮的眸子。
荣沐华喜极而泣却也不敢说破,只伏在她身边哭道:“给嫂子道喜了,就是为着孩子的爹,嫂子也要争口气好起来。”
东风西风齐登场
虽说硕兰格格进门的日子选在了来年的二月十八,但匆匆两个月的时间仍然十分匆忙,毕竟她是个格格,入门也是嫡妻,首先这住的地方就要好好费点心思。
就在荣少楼正绞尽脑汁地同青鸾两人筹谋着如何给格格安排,安亲王府里来人了,是个嬷嬷,姓周。
那周嬷嬷见了他二人并不施礼,只笔挺地站着,面上淡淡的无甚表情,荣少楼瞅了她半日问了王府里各位好,便也寻不出话头来说,还是青鸾伶俐些,笑嘻嘻地拉着她坐了,又自丫头手里接过茶盅子亲手递给她,谁知那周嬷嬷倒是油盐不进的样子,礼数周全地道了谢接过,目光却凌厉地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老奴这趟来全是咱们福晋的意思,一来听说太太身上不好来请个安问候问候,二来就是来拜见拜见大少奶奶,毕竟咱们格格将来进门总要相处的,福晋的意思是她到底先进门一年,咱们王府可不是那种欺男霸女不讲道理的地方,到底要尊重些。”
荣少楼闻言面露难色,连馨宁如今还在柴房思过,如何见得了外人?
正琢磨着如何推脱,青鸾已经满脸堆着笑答了起来。
“嬷嬷来得可不巧,咱们家大少奶奶这一向正病着实在不好见客,福晋的意思就由我转达吧,大少奶奶是个懂规矩的人,格格是什么身份?与她做个平妻已经够给她留余地了,哪里还敢强求王府什么?贵府里实在不必担心。”
她这番话原是为了讨好安亲王福晋所说,也是为了在格格进门前向这个未来的女主子表表忠心留个好印象。若说之前的连馨宁,她还有三分妄想将她制住,对于现在的硕兰格格,她还不至于去犯那糊涂,背地里怎样耍阴招先不说它,面子上的好事还是要先做足的。
谁知这不说不做也就不会错了,如今她上赶着去拍马屁,却偏生一不小心给拍在了马腿上。
原来这安亲王福晋之所以会派跟前的人过来,就是因为听了坊间的流言蜚语,都说这荣家的大爷专宠一个粉头出身的姨娘,连正经大少奶奶都不放在眼里,若此事当真那还了得?硕兰是个不曾出过门子的大姑娘,又生得乖巧,若那家子当真给个粉头当家,这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亏?所以这才特特叫人过来看看情况,也顺带着敲打敲打。
周嬷嬷眼见着大少奶奶的面儿是见不着了,而这大爷跟前儿果然是个姨娘说话,还一副没脸没皮当家作主的样子,这算是什么规矩?
心中十分鄙夷,当下脸上就更不好看了,干咳了一声故作不知问道:“这位奶奶是?”
“嬷嬷客气,奴家名唤青鸾,是爷跟前儿的人。”
青鸾见她脸色严肃,也不敢十分卖乖,瞥了荣少楼一眼见他没说什么,这才小心翼翼地答了。
周嬷嬷得了这话正好拿住了,霍得起身站稳,眼神越过青鸾瞅着荣少楼福了一福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府里的规矩自是长幼有序尊卑分明,这妻妾之间尤其如此,福晋这趟派老奴前来也正是这个意思,就怕咱们格格将来受了什么委屈,那咱们王府可是不依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青鸾自然也听懂了,面上一红讪讪地低了头,心下恼恨不已,对这没进门的格格更先暗地里嫉恨上了几分。
荣少楼心里透亮,这人还没过来安亲王福晋的话就先到了,可见王府十分看重这位格格倒也确实不假,当下越发偷着乐,面上当然不能叫人小瞧,当即沉下脸呵斥青鸾。
“蠢妇蠢妇,大少奶奶的事哪里容得你议论这些,还不快给我出去!悄悄地过去问问大奶奶跟前哪位姑娘得闲儿过来一趟与周嬷嬷见见,也好叫人家回去好回话。”
青鸾此时也知道不对,一听荣少楼的话当即明白了过来,忙装出一副怯弱的样子吓得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便打发莲儿过来了,这周嬷嬷虽然老道,但毕竟不是这府里的人,哪里知道这莲儿究竟是不是连馨宁跟前的人呢?
又大体问了几句,见也还不至于走了大辙子,这才嘟囔着走了,临走也不忘把荣少楼又高高抬起。
“我就说么,荣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规矩?想必是街边那些人眼红荣大爷少年得意又万事顺当,大奶奶贤惠不说,身边的姨奶奶又个个都是水葱似的娇俏动人,这样的好福气,莫说那些小人看着嫉妒,就是我老婆子看了,也忍不住羡慕呢!咱们格格是个好性子的人,将来进了门,还盼大爷和大奶奶好好教她,也多担待些才好。”
一番话冠冕堂皇给了荣少楼好大一顶帽子,又把青鸾之流摘除得干干净净,只提了大爷和大奶奶,荣少楼含着笑目送她出门,当即冷下脸来叫人赶紧去请云姨娘。
云姨娘愣愣地听完荣少楼的指示,一时还摸不着头脑。
“大爷的意思是给硕兰格格另外收拾个单独的院落?且将青姨奶奶挪出来,让大少奶奶搬回以前的屋子?”
“正是。馨宁的事情好办,今儿务必就一切弄妥了。格格的院子我原先想另外找工匠来重建,但想着太太还在病中,家里又都是女眷,这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不如将两位妹妹挪一挪?把她们那边腾出来重新拾掇给格格空出来,这两头靠着也便宜些。”
“那两位姑娘的住处如何安排?”
“府里那么多地方空着,姨娘看着办吧。都是成年的姑娘了,在家还能待上几年?”
荣少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云姨娘只得应了一声出去,谁知才刚走到门边又被他叫了回去。
“两位妹妹那里姨娘也多多费心吧,清华从小没个亲娘,偏生又是个软弱心善的性子,实在可人疼,馨宁如今病得糊涂也照顾不到,一切都仰仗姨娘了。”
云姨娘还是同往常一样笑笑便出来了,一路一边走一边气得两手发抖,只得用力绞着帕子。
清华可人疼,沐华难道不是你妹妹?
说什么馨宁病得糊涂了,她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糊涂了,还不是被你那个千好万好的宝贝疙瘩姨奶奶给气的!
如今倒好了,有了新欢旧爱也不值钱了,这格格还没进门,青姨奶奶已经不得不挪窝了,很好很好,看着这府里往后要怎么个乱吧,她且不掺和,只要把一双儿女的终身给赶紧定下来才好。
沐华一向是个没紧要的,何诚也不是个好出头的孩子,要想将她配给他,只需好好求求太太,就是看着她谨慎小心地伺候了她这么些年的份上,她也不好意思驳回她,最难办的就是少鸿。
他虽不管家里的事情,但总说也是个男丁,太太如今自己没了儿子,心里只怕会有两个想法,要么就是大家一起死谁也别讨好,万一她存了这么个念头,那是万万指望不上她了。但还有另外一个呢?或许她为了老来有靠,会在这剩下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好生扶植,老大那儿是积怨已深难上加难了,那不只剩下她的鸿儿了吗?
胡思乱想了一回,人已经到了荣太太的长房门口。
虽说大爷现在掌管家里了,这里头的事还得太太说了算,如今荣少楼吩咐她的事儿没一件是小事,自然全要过来回过荣太太的。
荣太太今儿的精神好了许多,正在榻上歪着,铃兰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糯糯的黑米雪蛤膏。
罗佩儿母女在边上陪着,凑着趣儿说些新鲜的玩笑话,二太太也笑吟吟地和荣清华并肩坐着,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屋里因荣少谦的离去而盘亘了数日的阴霾之气挥散了些许,面上看着倒又有些兴盛之家的样子。
听完云姨娘的汇报,荣太太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同王府结亲果然不是容易的,这不人还有两个月才进门,已经开始给婆家立规矩了,要打压小老婆是吧?成,就依她便是,横竖老大那一窝子辣货没一个好相与的,你越是打压,只怕她们越是蹦跶得厉害,到时候这好戏开锣可热闹得紧了。
当下又给荣清华姐妹俩选定了新住处,荣沐华不在自然无从反应,荣清华却气得心口发闷,脸上还不得不做出顺从的样子。荣少楼看中她们的院子原就是因为离得近,可这么一搬她离他可不就更远了么?
这叫她如何愿意?
夜间云姨娘趁着荣太太高兴,便瞧瞧将荣沐华的亲事求了。
“咱们家老爷是个一心只爱美人的,奴婢这辈子只求跟着太太伺候。三小姐如今年龄大了,偏生家里的事情又多,大爷的婚事在前头压着,咱们三小姐是个庶出的,哪里好意思张口,可若再拖过明年去,这年纪越发就大了。奴婢是个奴才的命,自然不敢错了规矩去对主子们的事指手画脚,只是到底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哪里能当真一点不操心,只有厚着脸皮来求太太,求太太多照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