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顾小影的战略还真是正确:桑离同学往校园的甬路边一站,八折优惠卡顿时供不应求。拿到优惠卡的人们还纷纷咨询咖啡屋具体位置以及开业时间……盛况空前啊,似乎连学生社团纳新报名那天都没有如此人气。
站在桑离身后的顾老板嘴巴都快笑歪了。
当晚,向宁打电话来的时候,桑离自然把白天的事情复述一遍。向宁听得想笑,却又故意板起脸对桑离说:“让你们顾老板接电话。”
电话递到顾老板手里,她还在装神弄鬼,笑眯眯地说:“先生,请问您要预定12月31日晚的情侣专座吗?本店只提供四张情侣专座哦,先来先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一边说一边冲桑离眨眼,桑离忍不住笑出声,向宁也笑了,道:“顾老板,你怎么能让我女朋友去干这种活儿?抛头露面的,万一出事我唯你是问!”
顾小影笑得越发的腻:“先生,我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物尽其用’嘛。您太太的外形这么好,已经被聘请为我们咖啡屋的形象代言人。若是您不放心,不妨来陪我们一起守岁喽!”
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下一秒,顾小影听见向宁说:“顾老板,作为对我女朋友出场的回报,我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这一边,桑离好奇地看着顾小影频频点头,“嗯嗯哦哦”地答应着什么,便凑过去想听清对话内容。可是顾小影一边接电话一边闪躲着,那副神秘的样子让桑离越发纳闷。直到顾小影放下电话,喜滋滋地再次投入到咖啡屋的筹备工作当中去,桑离还是没弄清楚向宁和顾小影究竟密谋了什么。
那晚,不管桑离怎么问,顾小影还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被逼急了,干脆站在寝室中间,振臂高呼一声:“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屋里剩下的三个人,齐齐落下冷汗来……
在千呼万唤中,12月31日晚,顾老板的“你我咖啡屋”终于如期开业!
当天下午,四个女孩子开始对咖啡屋进行整体布置—在那间大约二十平米的小教室里,单人小课桌被抬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则两两相对拼到一起,上面铺着白底紫花的一次性桌布,干净的样子真讨人喜欢。每张桌上都有一个装满水的一次性塑料杯,杯里漂一块浮蜡。除了由讲桌改造成的吧台上留有一盏应急灯外,屋里所有的灯都被关闭,只余浮蜡星星点点的烛光摇曳生姿。另外桌上还摆着免费提供的瓜子、爆米花、葡萄干,以及一张价目表,用三号字标明:啤酒、果珍、咖啡、绿茶0.5元/杯,鲜奶蛋糕3元/块,虾条、薯片3元/盘……
四个人忙得满头大汗,不过真弄得煞有介事:每人都围着借来的粉红花边小围裙,头系粉红色小方巾,蔡湘还挽一只藤编小筐,里面放着十支新鲜的玫瑰花,笑眯眯地等着向来往的情侣兜售。在顾小影的促销战略带动下,四张情侣专座已经全部预订出去,总之形势一片大好!
终于到了晚上,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五楼的“舞厅”开始传出《友谊地久天长》的曲调,窗外华灯初上,本系及很多外系的学生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往“你我咖啡屋”的方向走过来。人声鼎沸中,只见顾老板迅速进入战备状态,站在咖啡屋门口笑容可掬地对来往的老师、同学们招呼:“欢迎光临‘你我咖啡’,请进来看一看!”
声音无比温柔,让站在店里调饮料的“服务员”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面相觑。
桑离咂嘴:“顾小影这架势还挺专业!”
穆忻抿嘴笑道:“将来我要是开一家店,就请顾小影去做迎宾,你听听这个小调调儿,温柔得快赶上声讯台了。”
蔡湘则干脆哈哈大笑:“什么声讯台啊,你们太厚道了,这分明就是‘怡红院’!”
不幸被正往屋里带客人的顾小影听到了,换来阴侧侧的答复一句:“蔡湘,扣你工钱!”
听到对比如此明显的两种音调,三个“服务员”终于不顾形象,大笑出声。
不过,那天的生意可真是火爆啊—火爆到很多年后,当桑离坐在自己的店里,看着店门口那块木制的“你我咖啡”招牌时,仍然会想起,在自己十九岁那年,也曾有过那样的一群朋友,也曾彼此毫不戒备地相处,也曾一起参加过一次跨系的集体活动,而那间同名的小咖啡店,更是在三家店中拔了当晚销售额的头筹……
毫无疑问,顾老板是个奸商!
君不见—每瓶啤酒通常能盛四杯,她多保留一些泡沫,于是一瓶啤酒就可以盛五杯;一杯水里通常应该放两勺果珍,她放半勺,结果屡次被客人投诉其抠门,形容她是“放果珍好像加味精”;从校外西点店里批发来的鲜奶蛋糕是长方形,每块三元,她沿对角线一切两半,每块三角形鲜奶蛋糕也卖三元;红玫瑰每支四元,三支十元,趁客人们买花后上楼跳舞,她能把花从桌上收回来继续卖……种种恶行,真是令人发指啊!
不过,面对客人们的投诉,她的对策实在无敌—她将所有投诉都交给桑离处理,于是桑离变成了“侍应生+信访办主任”,笑脸如花地将广大人民群众的投诉抗议一应收下。因为她的态度温柔,人漂亮,而且声音也很好听,所有问题都被顺利化解。上访者诉苦完毕,很快就兴致盎然地要求“和漂亮的服务员妹妹一起喝一杯”。于是,嚣张的顾老板一边笑着数钱,一边依然我行我素,做着她的奸商……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顾老板终于良心发现,招招手把桑离唤过来,笑眯眯地说:“亲爱的,今天谢谢你了哦,你去楼上跳舞吧,后面的我来盯着。”
桑离受宠若惊,感激万分地看着顾小影,看见她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狐狸面具递给自己:“这是我刚才从楼上要来的,你先拿去用吧!”
桑离看看还在忙着端送饮料的穆忻与蔡湘,犹豫一下:“可是现在这么忙,好多人都跳累了下楼来喝饮料……”
“去吧去吧,大家轮流休息。”蔡湘抓着几大包薯片转出来,圆圆的苹果脸上全是汗,笑嘻嘻地看桑离,“顾老板文明经商,还晓得给姐妹们放假呢。”
穆忻刚给旁边一个座位结完帐,直接走过来伸手到桑离背后解开她的围裙,再摘下她的头巾,顺手用来擦擦自己额角的汗水。
被顾小影一巴掌拍下来:“哎哎哎,别弄脏了,这可是借的!”
穆忻不理顾小影,只是甩甩头,利落的短发飞扬。她一甩手把桑离的围裙头巾扔到吧台上道:“让你走就走,缺谁地球不转?”
桑离看看眼前的三个人,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被瞒着,一个小小的念头开始萌芽,这念头太美好了,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只是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孩子。终于还是顾小影忍无可忍,伸手给桑离套上面具,拽住她的手腕,一路跑上五楼。只听得音乐声渐渐变得响亮,还能看见灯光忽明忽暗—楼上的人们正在“舞厅”蹦迪。
顾小影伸手推开“舞厅”的门,一把将桑离推进去,就在桑离跌跌撞撞地沉入黑暗中有些找不着北的时候,音乐突然一下子从激烈的舞曲变成流畅盛大的华尔兹—华丽的宫廷、女子翻飞的裙裾……华尔兹的旋律里,桑离几乎快要看见南瓜马车和水晶鞋。
渐渐,已经适应了昏暗光线的眼睛看见偌大一间教室里的桌椅被搬走大部分,只留有限的几把椅子贴墙摆放供人休息。讲桌被改造成DJ台,讲台上方摆了射灯,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桑离站在靠门边的位置,看着那些有些陌生的面孔,有点手足无措。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多出一双手,圈住她的腰,只是轻轻一带,便将她带进舞池。桑离低呼一声,可是喊声还没有出口,便看见眼前带着佐罗面具的男生眼睛里闪烁出熟悉而温暖的光芒。
他看着她,微笑地问:“这位小姐,能和我一起跳支舞吗?”
桑离瞪大眼,嘴巴张成“O”形,任他带她在华丽的音乐里旋转,他的舞跳得那么好,远远胜过只在形体课上学过基本舞步的桑离。然而他们的配合太默契:他脚步稍偏,她便顺势一个一百八十度轴转;他抬起手,她便向右后方旋转三百六十度……冬天,没有飘飞的裙裾,只有周围男女生同样青春四溢的身影,只有简陋却温馨热闹的“舞厅”里射灯光斑四散洒落。
桑离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他的手,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甚至很想去摸摸他的脸,增强一点真实性。他许是看出她眼神里的迷茫,手臂一紧,她便跌进他怀里,脸颊蹭到他身上毛衣的纹理。
“小离,你好歹感动一下啊!”他笑着看她,“我可是专程赶回来陪你的,为这个,今晚天安门广场的活动都没参加。”
桑离恍然大悟:“你和顾小影约好的?”
向宁笑:“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桑离老老实实答:“我很少做无意义的奢望。”
向宁伸手刮刮她的鼻子,笑着看她:“我的小离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桑离正要说话,音乐却突然停止了。她好奇地看向DJ台的位置,看见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那里,笑容满面地说:“还有十秒钟,新世纪就要到来了,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吧—”
舞厅里顿时群情激昂,许多素不相识的男女生都一起数:“十、九、八、七、六、五、四……”
桑离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也拽了向宁一起喊:“三、二、一!”
“哗”的一下子,舞厅里灯光全灭,有女孩子开始尖叫,桑离瞪大眼看着瞬间笼罩的黑暗,下一秒,一个吻轻轻印上她的额头。他抱紧她,在二十一世纪始降临的这一刻,轻轻在她耳边说:“小离,我爱你。”
那是桑离这辈子最幸福的回忆。
那时候,她没有想到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有一间咖啡店,而取店名的那一刻,她内心里又会有怎样的幸福与哀伤,纠缠上演?
那时候,他们的爱情单纯干净,不掺任何杂质,没有任何干扰,他们甚至不需要强调这种爱情的存在—因为这样的爱,已经变成无处不在的空气,渗透在他们的生命里。
在桑离十九岁的这一年,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不过,桑离并没有想到,在她全心全意只爱一个叫做向宁的男孩子的时候,沈捷却在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她带进自己的世界里。
段芮回校后,桑离顺理成章地结束了自己的代班生涯。段芮也开诚布公用信封装了薪酬递给桑离:“师妹,这是你的!”
桑离乍一看见那摞钞票,有点吃惊:“这么多?”
段芮笑:“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酒店那边提出要你和我一起去表演。”
“什么?”桑离惊讶,“这样可以吗?我没见过咖啡厅里还有唱歌的。”
段芮耸耸肩:“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有钱赚就行了。”
桑离有些犹豫,彼时她还沉浸在向宁带给自己的惊喜中没有走出来,犹豫的原因不是因为想到了沈捷,而是因为半个月后将要开始期末考试。
然而段芮劝她:“师妹你想想,谁和钱有仇?有钱赚有什么不好,反正学咱们这行的就算成名成家了,本质上不也还是卖艺?再说等你将来参加比赛、考学的时候,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桑离终于被说动,点头答应。
段芮眉开眼笑,很开心以后去做兼职的时候可以有人陪。
任务来得也快—桑离和段芮一起上工的第二天便接到负责人通知:三天后有一场商务宴会,请二位准备一下,现场有一个小乐队,到时候会有一系列节目。
还特别注明:报酬从优。
段芮很高兴,拉着桑离安排:“你找几首舒缓轻柔的歌就行。”
桑离也很高兴,因为她没有参加过西式宴会,所以对这个活动本身的好奇比对报酬的好奇还要大。她思前想后,终于决定为这种“上档次”的活动准备一身过得去的行头。下课后她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演出服商店看衣服,没想到一出校门就看见了沈捷。
他穿一身休闲外套,很随意地站在车边,看见她的刹那还愣一下,然后才挥挥手说:“嗨,真巧!我正在琢磨上哪里才能找到你呢。”
桑离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笑眯眯地打招呼:“沈总好!”
她的笑容灿烂明媚,沈捷又愣了一下才问:“你有时间吗?”
桑离奇怪:“干嘛?”
沈捷指指自己的车:“上车说。”
桑离不肯,笑容变得恭谨而疏远:“就这么说吧,我还有事呢。”
沈捷无奈:“我又不是人贩子,你防我干吗?”
桑离撇撇嘴:“那难说。”
沈捷哭笑不得:“行,我实话实说,我带你去买演出服。”
桑离瞪大眼:“为什么我的演出服要你买?”
沈捷忍无可忍,伸手拖过桑离直接塞进车里,尔后开车,用眼角的余光睨着缩靠在车门上的桑离:“我看上去很像坏人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桑离警觉地看着沈捷答。
沈捷差点噎住口气。
车遇红灯,他拉了手刹瞪桑离:“我会对一个小女孩献殷勤?”
桑离想想,好像也对,有点松口气,可还是瞪着沈捷不说话。
沈捷头疼:“我是发现你只有那么一件演出服,还有些宽松,想着这次宴会很重要,干脆送你件好点的演出服得了。反正你也是在我们酒店做兼职,就算是工作服,我也不亏。”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桑离终于撤了满身的警戒,笑嘻嘻地坐正了说:“那你早说啊。”
沈捷叹口气,一边继续开车一边抱怨:“没见过你这么大牌的临时工,我好歹也是你老板。”
桑离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只是在随沈捷走进满是芬芳的商场大厅时,桑离才隐隐开始怀疑:难道这是鸿门宴?
她抬头,看看这个平日里她甚至不敢问津的金碧辉煌的商场,在这样非周末的下午,客人算不上很多,举手投足却都能看得出精致。那些漂亮女子,或许算不上多么国色天香,可是单看打扮就知道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外面寒风凛冽,室内的她们却穿着色彩纷呈的裙子、黑丝袜、细高跟鞋子,在卖场专柜的矮沙发上坐着,听专柜小姐介绍这一季的新品……
沈捷不是没注意到桑离的目瞪口呆以及想要掩饰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局促。但他没说话,只是径直带桑离上了三楼女装部,去往一家桑离叫不出名字的专柜,站定了,四下里环顾一下,指挥专柜小姐:“这件,这件,还有那件白色的,对,一起拿下来。”
回身指指桑离:“带这位小姐去试试衣服。”
专柜小姐笑魇如花,带桑离去角落里的试衣间。进试衣间的时候桑离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身边硕大的试衣镜,镜子里的女孩子有青春的神气、姣好的面容,然而很奇怪,仓促间,桑离竟觉得镜子里的女孩子如此陌生。
不得不承认,桑离这样的女孩子,哪怕出自蓬门荜户,也天生就衬那些华贵的衣裳。
当软布帘拉起的瞬间,沈捷回头,忍不住惊讶:果然是人要衣装—这个女孩子粗看已经很漂亮,穿上这样的衣裳,竟然就像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人!
深紫色连身长裙,雪纺质地,一路沿肩胛到小腿贴身剪裁,领口自右肩斜斜插入左臂窝下,左肩的位置被一条黑色缎带前后固定住,左胸前连接黑色缎带与紫色裙子的是一朵黑缎带攒成的玫瑰花,花芯部分有闪烁的水晶光泽。
雪纺的质地轻而软,风吹过来的时候好像紫色的云彩在空气里飘,始从试衣间走出的桑离信手整理一下裙摆,一抬头的瞬间,灯光打在她脸上,令见多识广的专柜小姐都有些许失神。
桑离看看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看的沈捷,再望望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犹豫:明明是平民人家的女儿,却围裹在这样的华服的锦衣下,会不会有些不搭调?
第二件则是雪青色吊带裙子,长度也只不过到小腿的位置,胜在面料本身闪闪发光,在灯光照耀下又有些金色的效果。搭配一条同色系羊绒披肩,挡住冬日的寒气。披肩垂下来的部分似用金色丝线绣了不规律的藤蔓纹路,一路延展开,平添了许多生动。因为是吊带裙子,女孩子白皙的皮肤与清晰的锁骨凸现出来,在灯光下,好像温润的白玉。
桑离又回头看沈捷,只见他正一边接电话一边看向自己,便没等他说话就又回转身去看镜子。就在桑离转过身的刹那,柔软的裙子下摆轻轻划一道弧线,露出纤细好看的小腿来。这令站在她身后的沈捷突然就举着手机失语了—电话那边的下属还在喋喋不休地汇报工作,而他的视线胶着在桑离身上,不可避免地走了神。
试到第三件的时候桑离已经有些疲倦,然而拗不过专柜小姐的劝说,终究还是拿起衣服走进试衣间。这是一件绸缎质地的白色长裙,宽大的下摆、抹胸设计,整个款式简单而干净,只是在腰际有一道粉红色带子,在腰后打成一个细软的蝴蝶结。
桑离走出试衣间的刹那,一手拎住长及脚踝的裙摆,抬头便听见专柜小姐发自内心的感叹:“真是太漂亮了!”
桑离抬头,刚好听到她补充一句:“这位小姐,我敢保证,如果有一天你穿婚纱,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新娘?桑离愣了一下:那新郎是谁?向宁吗?
想到这里桑离突然就脸红了,她急匆匆地转身再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却刚好听到沈捷对专柜小姐说:“都包起来吧。”
桑离回头,见沈捷一边说一边伸手掏信用卡,她急忙冲过去拦住:“不行不行,太贵了!”
她冲撞的力量太急,险些绊倒。沈捷一伸手恰好扶住她,半圈在怀里,样子有些暧昧。专柜小姐见怪不怪,只是抿嘴笑。
桑离一愣,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沈捷已经松了手。他只是神情坦荡地指挥专柜小姐把衣服打包,相比之下,倒好像是桑离多心了。
结果,那天在回去的路上,桑离就一直呆呆地看着手里三个衣服袋子与后来搭配起来的两个鞋盒,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路上,沈捷开车,桑离发呆,车里的CD放着孟庭苇的老歌: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在风里伤透了心,不知又将吹向哪儿去……
过很久,桑离才低低地说:“沈总,这些衣服,我不能拿回去。”
沈捷看看桑离,似乎轻轻叹口气,过会才答:“衣服放到酒店前台,过几天你来演出的时候提前过来换吧。”
他太通情达理,桑离感激地抬头看看他,说:“谢谢您。”
沈捷微微一笑:“这不过是第一次,桑离,其实有些场合,你总要习惯。你是学美声的,将来你要接触的世界会越来越出乎你的意料,你不能每次都逃避。你要知道,高雅音乐虽然也可以是下里巴人的享受,但真正能把高雅音乐学好的人,一定是过着阳春白雪的生活。”
桑离呆呆地看着沈捷,似乎并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些。
三天后,宴会如期举行,段芮第一眼看见桑离的裙子也吃了一惊,伸手翻翻内里的标志,咂舌道:“师妹,这是你买的?”
桑离不好意思地答:“向一个朋友借的。”
“哦,”段芮并没有怀疑,只是点点头,“这个牌子的衣服好贵。”
想了想又说:“不过,应付完今天这场,买这么件裙子也不难了,师妹你干脆也狠狠心买几件好衣服,将来总是有场合要用到的。”
“有场合”—这个词最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桑离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问:“咱们做学生的,能有什么场合?”
“怎么没有?!”段芮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看桑离,“有时候随老师出去应酬,还有的时候跟师兄师姐出去应酬,还有些时候你要出去参加比赛,带队老师也会带你去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一起吃饭……场合多着呢。”
桑离微微有些吃惊:“应酬……就是吃饭?”
“吃饭……有时候也喝点酒,吃完了或许会去唱歌、跳舞,最多不过一起去泡吧。”段芮若无其事地答。
桑离“哦”一声,没再多问。
段芮以为她在想钱的事,便开导她:“其实咱们的学费是贵了些,不过兼职机会多,也不是赚不回来。比如有人给小费自然要收下,偶尔陪人应酬也会有收入,只要不触及道德问题,拿着也就拿着了。不过也不是都给现金,有时候会给购物卡,那你就拿去买几件好衣服,毕竟着装好一点也是对人家的尊重。”
桑离吓一跳:“购物卡?这样也可以?”
段芮化好妆,往化妆间外走,一边挥挥手:“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识见识,其实压根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又不是旧社会。就算应酬的人再缺德,你要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来,那不是违法嘛。所以你看咱们学校那些动不动就香车华服的女生,那都是你情我愿而已。”
回头看桑离傻傻的表情,段芮笑了:“大四民族唱法的骆晶,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