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于总还惊讶地说:“呀,醉了?我还以为沈总你在外面安抚佳人呢!”
其他人七嘴八舌、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沈总你可要安全地把人家送回去啊!”
沈捷无奈地把桑离往车上抱,还要道歉:“真是对不住各位,改天我做东,把今天没喝完的酒补上。”
其他人依旧笑:“可以啊,不过还要带桑小姐来,我们还没听她唱歌呢。”
沈捷一边笑着答应一边心里想:今天这事儿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哪敢想下次?
一路上开着车也有些为难:这样子送回公寓里去,会不会对她影响不好……不过好在已经是暑假期间,学生公寓的查宿制度已经没有平日里严格,沈捷想了想,终于还是一打方向,径直朝南部山区驶去。
清晨,桑离在一片若有若无的花香中醒来。一睁眼,看见面前景象的刹那,她险些哽住呼吸!
入眼赫然就是一张黄花梨棚架床,四周悬了藕色细纱,夏初的风一吹,轻轻飘起来,好像一团柔软的云彩。推开细纱,能看见侧靠窗边的位置是两把黄花梨圈椅,中间一张矮小的几案上还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枝皎洁的广玉兰。靠墙处是一张黄花梨书柜,旁边有张黄花梨屏风将私密的卧室与外面的起居室隔开……简直就是黄花梨陈列馆!
桑离再惊恐地回头看看那张似乎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床,上面的淡青色被面在清晨的光线里散发出柔和的微光—这是哪儿?
不像是旅馆……那就是,沈捷家?!
正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往外冒的时候,屏风外有声音适时响起:“桑离,起床!”
是命令的口气,居然没有丝毫的怜惜或歉疚成分?
桑离顿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沈捷,你出来!”
站在屏风外的沈捷被吓一跳:大早晨的,小姑娘吃火药了?
急忙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看看桑离气冲冲的表情,沈捷心里有了数,不动声色道:“赶紧洗漱,吃饭。”
桑离想起昨晚的事,气得眼圈发红:“你这个骗子,我吃错药了才会答应你去应酬,你根本就是害我!你让我喝酒,还要我陪他们去夜总会!我想你比我大那么多,算是叔叔也算是哥哥我才信任你的,可是你居然出卖我!”
声音开始哽咽:“沈捷你怎么这样啊!我是小门小户的孩子不错,我没出席过什么大场合,你也犯不着这么刺激我,给我难堪吧……呜呜呜……”
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来,那些延迟了一晚上才得以发泄的委屈、不甘都倾泻而出,就连阅人无数的沈捷都有些许的怔忪。
然而很快沈捷便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手里擎着一块湿毛巾,一边给桑离擦泪一边无奈地说:“我就知道能用上这个。”
他轻轻拍拍桑离的肩,好声好气地解释:“桑离你反应也太激烈了吧,对不起,我错了,我忽略了你是第一次喝酒,对不起,请你原谅,好不好?”
像哄小孩子一样。
桑离瞪眼看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沈捷忍不住笑起来:“桑离你多大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桑离一把抓过毛巾自己擦脸,一边哽咽:“我昨晚没回去,不知道她们会说什么。”
沈捷无奈地笑:“你就说晚上有演出,太晚结束,怕寝室锁门,就只好在酒店的员工房间挤了一晚,不就行了。”
桑离又瞪沈捷:“为什么你连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撒谎撒得这么坦然?”
沈捷叹口气,拉住桑离的手腕往外走:“走吧,先去吃早饭。你总得吃点,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桑离狠狠把手挣脱回来,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我不想再见到那些人了,我也不想再去仲悦唱歌了,现在能结帐吗?这个月我做了十二天,可以拿到多少报酬?”
沈捷脚步一顿,回头皱着眉看桑离:“你说什么?”
桑离赌气:“我不想再给你打工了。”
沈捷突然停下脚步,桑离没提防,险些撞上去。她忿忿然抬起头,却看见沈捷严肃的表情。
他皱着眉认真说:“桑离,昨天没注意好尺度是我的错,但是你这样说,也太意气用事了吧?”
他看着桑离惊愕的脸:“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学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应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要出社会的。可是你遇见一点自己不喜欢的事就说不做了,这样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桑离气急:“长大了就是要陪这些人应酬吗?那我宁愿不长大!”
沈捷摇摇头:“当然不是说长大了就要去应酬,但是和各种不同的人之间的交往却是长大后必须要学习的功课之一。在什么样的场合里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些虽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主要标准,但确实影响了一个人的生活。你想想,一个不晓得掩饰锋芒、掩饰情绪的人,一个行为比大脑快、说话不考虑后果的人,或者是一个不知道揣摩别人的意图、照顾别人的心情,总是习惯了自说自话的人……这样的人,在与别人交往的时候一定会留下这样那样的问题,时间长了,他还会被朋友们认可,或者被吸收到哪个常来常往的小圈子里吗?”
桑离愣住了。
沈捷叹口气:“桑离,有句话叫做‘四两拨千斤’,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桑离摇摇头。
沈捷看着她的眼睛,既有些诚恳,似乎又有些教诲的意味:“这句话说的就是在面对一些给你压力的事情和场合的时候,你不能把真实的情绪浮上脸。你内心里可以愤怒,可以不屑,甚至可以觉得眼前的人恶心,可是你还是要学会微笑,学会岔开话题或者是给对方一个不领情却又无伤大雅的答复。这不仅仅是对主人的尊重、对客人的礼貌,更重要的是可以保护你自己。因为,要在这个世界游刃有余,免受伤害,并不在于你是否有厉害的武功,而是得让别人永远看不透你。”
夏天的晨风里,桑离站在客厅中间,瞠目结舌。
那是第一次有人对桑离说这些话。
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桑离还无法领会那些话里的道理—彼时她不过是大一女生,对沈捷的所作所为、对这个圈子里的人还充满着本能的排斥。
可是,她也抗拒不了那些摆在面前的、触手可及的好处—比如那年她真的出版了自己的卡带,参加了一系列大型庆典,出席了一些重要场合,当然也认识了不少的权贵。
对于这些事,郭蕴华有所察觉,而桑离解释为“兼职赚学费”。对此,郭蕴华只是嘱咐了一句“不要影响专业课”便不再多问,而周围的人各忙各的,自然也很少有人注意到桑离的变化。
那时似乎也没有人意识到—时间,它是最锋利的雕刻刀,在你认为自己可以努力不改变的时候,或许,它已经把你改变成你曾经料想不到的那样。
向宁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桑离的变化。
相比一年前那个天真、稚气的小女孩而言,今天的桑离依然纯净美好,但她的眼睛里却多了些许坚定。似乎,她正在把曾经迷茫的一切,一点点置换成冷静、理智、有条不紊。
桑离在成长。
向宁很欣慰桑离终于从昔日畏手畏脚的小姑娘变成今天这样步履坚定的样子,可是很奇怪,他的心里却始终都有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他问自己:你是害怕桑离无法跟上你的脚步,还是害怕有那么一天她把你甩下?
却没有答案。
可能是不知道答案,也可能是不敢回答。反正在那个夏天,向宁把这点忐忑强制性地抛到了脑后—假期短暂,他和桑离的相聚也那么短暂,哪里还有时间去忐忑着浪费?
休假的十几天里,正巧向浩然去广东考察,郭蕴华去了澳大利亚。他们只来得及在长途电话里抱怨向宁不早早打招呼说回家的事,却也心知肚明—即便向宁早早打了招呼,他们的行程也是不能更改的了。
不过好在,向宁指天誓日地承诺说国庆长假一定回家看爸妈,这为人父母者的声讨才算暂告一个段落。
桑离在一边看着,很羡慕这样的被数落—因为有人需要你,有人关心你,有人用他(她)全部的身心去爱你。
这样的被数落,是甜蜜的被数落。
放下电话,向宁转身看坐在沙发上呆呆盯着自己看的桑离,微笑:“你那是什么眼神?”
桑离不懂:“什么什么眼神?”
向宁也坐下,笑着揽过她:“像小狗看见了肉骨头。”
“肉骨头?”桑离笑一下,扭头仔细端详向宁几眼,她的笑容里似乎还带点小狡猾,向宁看愣了。
然而下一秒,刚才被嘲笑是“小狗”的家伙突然跳起来,径直朝“骨头”扑过去:“啊呜!吃了你!”
“砰”地一声,向宁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上。他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桑离趴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狠狠揉他的头发,得意洋洋地笑:“敢骂我是小狗,呵呵呵,这就是肉骨头的命运啊哥哥……”
很明显是郭蕴华不在家,小姑娘便笑得肆无忌惮,手里的力气还不小,却没发现向宁的神情一滞,整个人都微微僵住。
桑离还在撒欢,不知道这个样子多暧昧:米色沙发上,男孩子被女孩子压住,偏偏女孩子还不放弃扑腾,一边扑腾一边笑,她笑着的时候长头发披散开来,恰好垂在男孩子胸前,蓦地带来一阵洗发水的香气。
这样的香气好像迷雾,向宁深吸一口,抬头看着女孩子闪烁着亮光的眸子,猛地一翻身,将桑离压住,咬牙切齿:“小离,有些话不能随便说的,你知不知道?”
桑离正纳闷:怎么才一秒钟的工夫,形势就发生了逆转?男女的力气真的就差这么大?
她不信邪,瞪大眼企图挣扎:“起来起来,哪有骨头吃狗的?”
向宁吸口气,呵斥:“别乱动!”
桑离翻个白眼给他,使劲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出来,猛地伸向他的腰侧:她还记得向宁最怕人挠痒痒,百试百灵!
可是向宁比她更早看出她的意图,在她的手搭上他腰际之前,他甚至来得及意味深长地冲桑离笑笑,而后突然俯下身去,准确地吻上眼前的女孩子。
桑离愣了。
她瞪大眼,手僵在半空中,眼睁睁看他伸出手,拂过她的眼睛,遮住那些光亮。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听见他说:“小离,你这样子,真像一只小兔子……”
她笑了。笑容浮上唇角的刹那,向宁似乎突然听见心底深处那些“怦怦”的响声。血液汩汩,咆哮着想要沸腾,身体比大脑更加忠实地做出反应,在桑离微笑的刹那,有什么东西似乎马上就要爆炸!
那天阴天,下午的阳光沉沉的,不明亮,给客厅笼罩出一片灰灰的颜色。空调发出微微的嗡鸣,外界37度的高温,室内是低气压带来的憋闷。桑离忍不住想要深呼吸一口气,可是甫一张口,却猛地感受到他的纠缠:从来没有过的吻,一路长驱直入,如滑而软的果冻,或者弹性十足的棉花糖……原来,这就是顾小影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
那个呼吸,就这样生生哽住。桑离的大脑在瞬间停工,她只是闭着眼,感受眼前男孩子越来越烫的呼吸,与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是她愿意用整个青春与生命去爱的那个人啊!
他的吻,灼热地、滚烫地、真挚地、投入地沿着女孩子的发际、眉角、唇边、脖颈,一路向下,来到不知何时已经敞开的领口。他的手似乎带着魔力,轻轻握住女孩子纤细的腰。她的皮肤细腻而光滑,他轻轻抚上去,抬头,看见桑离迷蒙的目光。
她的视线似乎没有了焦距,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的方向,他再度吻上她,一只手轻轻覆上女孩子胸衣的边缘,感觉到桑离一震,甚至向后缩一下。可是他身体里有火焰在燃烧,他从胸衣侧面的蕾丝花边下探过手去,那样柔软的女孩子的身体,让他几乎要丧失全部的心智!
迷蒙中,桑离只记得,他的手掌,带着滚烫的热度,滑过她的身体,一路向下。然而,就在他的掌贴上她的小腹的刹那,她突然猛地一哆嗦,忍不住“啊”地一声瞪大眼。
就是这声低呼,让屋子里渐渐升高的温度突然凝固!
向宁猛地一震,好像也猛然惊醒,他的呼吸还有些沉重,然而瞬间,他的视线便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他有些赧然地看看怀里尚有些瑟缩的女孩子,看见她眼底伸出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恐惧。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一句:你疯了?
是疯了吧?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没有阻挡自己的欲望,如果不是桑离的这一声呼喊,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放纵自己一错到底?
他二十三岁了。
可是,她才十九岁。
他用了五年时光等她长大,可是现在,除了性格中少了些许迷茫,她真的长大了吗?
大学四年,向宁知道身边的同学有许多人已经开始毫不掩饰地在校外同居。男生寝室的卧谈会上有两个永恒的话题,一是女生,二是性。他不是没有参与过讨论,甚至因为这样的坚守而被同学嘲笑。可是,他还是按捺住性子,等待着他的桑离,从一个青涩的小丫头,成长为可以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最后,成为他倾心去爱、去保护的那个女人。
可是到底什么时候,她才算是长大?
他低下头,看看怀里那个脸色微红的漂亮丫头,她的眼睛那么大,目光清澈得好像要滴出水来。他看见她犹豫一下,轻轻伸出手环住自己的腰。她不再扑腾了,也不再害怕了,她只是用这样羞涩而纯净的眼神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轻轻抚他的脸颊,她的眼里盛满了温暖的喜悦,她唤他:“哥哥—”
他刚要说什么,却突然看见她笑了—那个笑容,皎洁如白色百合花,鲜活而馥郁!
她微笑着,轻声说:“哥哥,我爱你—”
瞬间,爱与感动,如夜空的烟火,在这个阴天的夏日午后,骤然盛放!
他再次俯下身,紧紧地、紧紧地抱住面前的女孩子,似乎只能用这样全心全意的力量告诉她:小离,我也爱你。
我爱你,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多。
我爱你,比你能感受到的也要多得多……
那天,桑离没有回寝室。
直到向宁去报到之前,桑离都留在向宁家,与他朝夕相处,甚至形影不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后来想起来,向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自己当时是靠怎样的克制力,才忍住夏天单薄衣衫下、青春四溢的身体里那些屡次想要喷薄的欲望?
直到坐上驶离G城的列车,向宁不得不承认:在佩服自己的定力的同时,那些小小的遗憾,仍然在他心里跳上跳下。
他不是不想,他只是不忍。
或许,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旦越了这雷池,他能给她的那个承诺、关于一辈子的那个承诺,是不是真的可以天长地久?
或许,那是第一次,向宁对自己的前途有了目标明确的认识:他必须出人头地,必须成为桑离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她还有三年才毕业,他便还有三年时间去积累—积累那些可以在将来为桑离铺路的人际关系、物质基础。他必须让她不带丝毫委屈与牺牲地到自己身边来,到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里来。
是的,生活是件现实的事。
四年的大学生活与人情冷暖告诉向宁:在这个偌大的京城里,父母的那些积累与铺垫都太遥远了。他只能依靠自己,为桑离趟开一条通往梦想的道路。
而后,他们会在这个每天都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城市里,比肩携手,相依为命。
这才是他们所能够想到的,最贴切的未来。
另一边,桑离目送列车远去,静静站在站台上。
她的肩头还留有他手掌的温度,她的双臂还能感受到告别时的拥抱所带来的热量……然而她的视线已经看不见列车的影子。七月天,站台上的温度有近40度,可是她不想走,只是想站在这里看,哪怕只能看见一个他离去时的方向,也好。
这一别,是三个月。他下次回来,应该是在国庆节了。
可是,她没敢告诉向宁:国庆节,她答应了沈捷,要一起去上海仲悦总部参加公司年庆。作为吸引她同行的条件,沈捷提出可以一起去上海音乐学院拜访几位母亲当年的故交。
苏佩莹、叶郁霞、陈韵、田至刚……这些,都是国内声乐舞台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她做梦都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她可以得到这些人的亲身指导!
这样的机会,她能放弃吗?
她不能!
她只能安慰自己:我们的时间还长,长到还有一辈子。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其实,一辈子那么短。
短得,好像梧桐叶上萧萧雨,风一吹,便没了踪迹……
第七章 倘若可以回头
(A)
沈捷……沈捷……
假使没有这个人,故事会怎样?还会不会有这么多变数,或者横生出来的枝桠?
桑离无意识地用手指在“魅色”的桌上画着这个名字,这样做的时候,似乎就能想起沈捷的样子:干净的面孔、儒雅斯文的气质、笑起来的时候和煦却又胸有成竹的感觉……
正在天马行空地发呆,听见旁边有人道:“桑离,你不会是把自己卖给马煜了吧?”
桑离扭头,看见“魅色”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在对她说话。
还没等她张口,就听见马煜追过来反击:“盛锦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你自己沦落不算,还要拖垫背的?”
盛锦不理马煜,把桑离拉到一边游说:“来我这里吧,我给你高报酬啊,而且还有男人哦,来我这里的男人都很优质……”
话音未落被马煜拍头:“盛锦你活腻了?连你大嫂的主意都敢打?”
盛锦撇嘴,刚想说什么,突然看见远处的人影,眼睛一亮,欣喜地招手:“这里,沈捷,这里!”
“轰”地一声,一道闪电横空劈过!
桑离有些僵硬地转身,昏暗灯光中,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近一些、再近一些……
终于,他从门口处走过来,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像之前许多次那样,眼神温和看着桑离说:“桑离,好久不见!”
盛锦愣住了。
马煜皱起眉头。
桑离呆呆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模样没变,瘦了些,气色并不是太好,眼角有明显的细纹,四十岁了,沈捷你这样的人,怎么也会有四十岁的这一天……
其实,他们分手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可是为什么,就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三年,也可以是沧海桑田。
那晚的演出中,桑离还是尽职尽责地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舞台上,她的声音如带有魔力的雾,弥漫在“魅色”中,台下坐着的大多是行家,第一首歌间隙,掌声如雷。
盛锦坐在沈捷身边,手里转一个酒杯,看向舞台,浅笑着问沈捷:“你们认识很久了?”
沈捷也是盯着桑离的身影,语气平静:“九年了。”
盛锦惊讶地瞪大眼:“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说过吗?”沈捷皱一下眉头,似在思忖,“咱们认识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盛锦不说话,只是盯着沈捷看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她“呀”地叫一声,指着桑离问沈捷:“离园里的那个……”
沈捷微微一笑:“你说她要是看见了,会不会回来?”
“沈捷你不能这样,”盛锦着急,“她是我大哥的,将来会是我大嫂,你不能破坏他们!”
“大哥?”沈捷也笑了,“你好像也没说过你还有个大哥。”
盛锦叹口气,看看坐在不远处的马煜:“他是我表哥,舅舅舅妈去世得早,一直以来都是我爸妈和外公外婆一起照顾他。后来考大学时他去了G市,然后又考了奖学金出国。本来说要回G市和女朋友结婚,在那里安家落户,可是谁知道后来还是分了手。回国后他就回这里来了,之后遇见桑离。现在他们是邻居,也是刚刚开始没多久的恋人关系。”
沈捷握紧手里的酒杯,语气却很平静:“那你知不知道曾经我和桑离又是什么关系?”
盛锦瞪大眼看着沈捷:“你……”
“我以为我会和她结婚。”沈捷怔怔看着舞台,看到桑离已经从台上下来走到马煜身边坐下。她还是那么美丽,带着一些成熟女子的韵味,吸引了酒吧里若干男人的视线。
盛锦看看沈捷,再看看马煜身边的桑离,张张口,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令桑离惊讶的是,那晚,沈捷并没有对她说任何话。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远处,安静地听她唱歌,偶尔礼貌地鼓掌。
她思忖着:他身边坐着的盛锦,那又何尝不是个漂亮的女子?
沈捷,他和盛锦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城市?为什么会出现在“魅色”?当年的逃离虽然足够凄惶,却也正合了他的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