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楚鹤又转向俞云双,不放心叮嘱道:“阁主这几日还有些咳,阿颜为他蒸了川贝雪梨,长公主务必看着阁主吃了。”
见俞云双应了,楚鹤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棋局,才带着长庚与斐然一并走了。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俞云双与卓印清两人,便显得有些空旷。俞云双坐到了方才楚鹤坐的位置上,帮着卓印清一同将黑白云子分开收拾进棋罐。
“你方才说在宫中当了一回热闹,是怎么回事?”卓印清将黑子拨弄给俞云双,开口问道。
俞云双抬眸瞅他道:“你怎么还记得?”
“你说过的事情,我都记得。”卓印清笑道。
俞云双将宫内发生的事情与他简练地说了一番,而后道:“我本以为季派与窦派决裂之后,她便对皇太后的位置已经死心了,原来没有。”
“那你是什么想法?”
俞云双拾着黑子的手指一顿,头也不抬道:“不外乎是从养安殿搬到长乐宫,不管怎么搬,对我都没有什么妨碍。”
“那你是决定让了?”卓印清道。
“难不成你觉得我该横着脖子冲到最前面去阻止?”俞云双没好气道。
“自然不是。”卓印清将手中的白子全部丢回到棋罐中,又帮俞云双收黑子,“季窦两派如今碍着今上的面子不好明着斗,心中正憋着火呢。这皇太后的位置,便是引燃他们二人矛盾的契机,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拉着中立派站出来,让这场戏从鹬蚌相争变成了一边倒,便没什么看头了。”
“你倒还真的将它当做一场戏了。”俞云双板不住脸,闻言失笑道,“如今我隐在后面,还能陪你多看一看,等到了我真正下场的时候,只怕还要被你看笑话。”
第108章
“等你走进棋局的时候,我又怎么可能安心地坐在这里看着?”卓印清以手撑着云子散乱的棋盘,凑近了俞云双,在她耳边认真道,“我即便不在你身边,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否则我放心不下。”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药香味的气息便喷洒在俞云双的耳侧,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俞云双的耳朵发热,抬起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方才入宫的时候你也没在我身边,我甫一回隐阁,便瞧见你与楚老先生下棋下得热火朝天,哪里是不放心的样子。”
卓印清伸出手来在她的侧颊轻轻一摸,揶揄道:“你脸红了。”
“是么?”俞云双跟着用手探了探烧灼的脸颊,“定然是这里太热了。”又用手在耳边呼扇了两下,肯定道:“确实是太热了。”
卓印清一本正经揶揄她道:“太阳都落了半边了,现在果然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
俞云双垂下眼睫,唇角却勾了起来,凤眸辗转着流光,一颦一笑都是在别人面前从未展现过的妩媚况味,嗔他道:“快些收拾你的烂摊子!”
卓印清认命坐了回去。
云子由玉石制成,圆润柔腻,两人一同将它们拾了往同一个棋罐子里面塞,手便不可避免地碰触在了一起。
俞云双一惊,手蓦地向回一缩,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卓印清抓住了。
“怎么了?”卓印清讶异道,“怎么自己将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的手就被卓印清攥着,俞云双能感受到他的力度,垂下头来盯着他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俞云双才松了一口气道:“我方才以为自己碰到了你手上的伤口,忙不迭躲开了,才发现你手上的纱布已经被拆掉了。”
将手中剩下的那几个棋子一股到丢进棋罐中,俞云双摊开卓印清的手掌。
卓印清的手宛如象牙一般晈白,修长的五指弧线流畅,指节并不若军中的武将那样五大三粗,看起来文质优雅。
只可惜此刻他的掌心上却蜿蜒着一道刀痕,有如一块被人从中间劈开的温润玉石。
这个刀痕是卓印清见太子翊的时候弄出来的,时至今日,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然结痂,估摸着再过几日痂脱落了,就能大好。
俞云双曾问过卓印清这道伤痕的来历。只是与太子翊的约定攸关宁彦两国战事,卓印清的立场与俞云双不同,无法与她谈论这件事,便只说是在潼城的时候不甚受了伤。
俞云双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伤口的周边,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此刻将纱布拆去还有些早,若是你不小心碰到哪里该如何是好?”
“楚老先生对这些最是在意,就连他都说了无碍了,想必是痂已经结结实了。”卓印清回答道。
见俞云双依然紧紧盯着他的手,黛眉微蹙,卓印清按了按她的手腕,状作轻松道:“我伤口恢复还是很快的,你看我回来的时候它还时不时裂开,如今不也结痂了?再过一阵子,这伤口肯定就淡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那么深的刀伤,在最燥热的日子里面没发什么炎症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能奢望恢复如初不留疤。俞云双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却没有拆穿他,只是轻轻一点头。
两人收拾完棋局时,日头已然落了下去,晚风习习,沾染着竹叶翠色的香气,吹得人十分惬意。
卓印清将棋罐的盖子阖上,对着俞云双催促道:“走罢,这林子里面湿气太重,再待下去小心着凉。”
俞云双随着他起身,走了两步,却转回身来将那棋盘从石桌上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卓印清不解道。
“我看天色已晚,今日横竖是回不了长公主府了,将它带回你那里放着,你我二人若是闲来无事,还能下下棋打发时间。”
“你我二人在一起,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又哪里需要下棋?”卓印清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回身将棋盘从俞云双的手中接过,“罢了,你既然喜欢便拿上罢,以后我若是要下棋,也不用专程到这林子里来了。”
卓印清说得没有错,俞云双与他一同回到了竹楼二层的厢房,用了晚膳,督促着他喝了药,便到了两人休息的时辰。
俞云双今日一整日都没有闲着,到了此时已经十分困倦,梳洗一番躺到了床榻的里侧,勉强睁开惺忪睡眼,能看到卓印清散了发换上寝衣,吹熄了外间长灯檠上的烛火,向着床榻处走过来。
卓印清替她掖好了被角,刚掀了锦被躺到了她身边,她便翻了个身,将自己滚过来送到他面前。俞云双面朝向他,一双凤眸半开半阖,手腕的肌肤白皙如凝脂,柔柔地蹭在他的胸口。
这个动作似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做完之后她便挂在卓印清的身上一动不动。
霜降将至,天气并不算暖和,卓印清怕她现在蹬了被子夜里醒来冷,替她重新掖好被角,而后伸手将她揽了过来,让她枕在他的臂弯上。
两人的距离便这么被拉近了,卓印清几乎能数清她浓密微颤的睫毛。
俞云双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糯声咕哝道:“困了。”
“那便睡。”卓印清拍着她的后背哄她道。
俞云双却不知是怎么了,强睁着一双凤眸,在他的怀中扬起头来,柔软的唇便在猝不及防间贴在他的下颌边,每一次张合都能碰到他。
俞云双含含糊糊道:“睡便睡。”话虽这么说着,嘴上的话不停,一股脑往出倒,“我今日入宫去看窦皇后,说来这是俞云宸即位之后我第一次去中宫,以前那里还是为母后空出来的,如今就这么换人了,总觉得有些难受。”
“皇权更替,总会有新人取代旧人的。”卓印清视线盯着床幔顶端摇动的流苏,缓声道,“若是季太妃事成,长乐宫不也要换人了么?”
“这倒是。”俞云双道,“不过我看这事也没那么容易。”
卓印清轻抚着她的肩头,“嗯”了一声:“季正元这些年在朝中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俞云双的思绪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我去看窦皇后的时候,发现她总爱用手轻抚小腹。像这样…”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用手在卓印清的身上学着窦皇后的动作。俞云双用的劲不大,却愣是将卓印清的上衣弄得乱七八糟,连被子都被她顶起了半边。
这窦皇后是什么毛病,是吃坏了肚子了么?卓印清垂下头来看着俞云双的手,还未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便听俞云双继续道:“有身孕的女子都喜欢摸肚子,是因为如此摸着便能感受到腹中的孩子么?”
即便卓印清身为隐阁阁主,也被俞云双这个问题给问住了,蹙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才迟疑着道:“窦后被查出身孕也没有多久,按理说腹中的孩子不大,应该是感受不到的。”
俞云双神色迷茫:“季太妃当年刚怀上俞云宸的时候,也一直做这样的动作,我当时懵懂,还以为是俞云宸踹得她肚子痛。”
俞云双必定是因为今日见了窦皇后,心中生了感慨,才会有这么多疑问。只是她感慨归感慨,手上的动作这么乱来,是真的会出事的。
卓印清虽然没有触觉,视觉却还在。呼吸有些沉重了,卓印清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轻吁了一口气,眸光深深浅浅看她。
俞云双畏热,无论天气是否转凉了,寝衣都是薄薄的一层,随着她乱蹭的动作,衣襟口松散开来,露出纤细莹白的脖颈与半截精巧的锁骨,是一副难得柔弱的模样。
卓印清方才在床幔外留了一支烛火,烛光透过薄薄的纱幔洒下来,其实什么都能看清楚。
她分明一直囔囔着要睡,怎么突然又闹出了这么一出?卓印清被她晃得天地都在摇曳,阖着眼眸定心神,口中敷衍道:“踹也是有可能的,端看他当时有多大。”
“都与你说了是刚怀上的时候,自然是与如今窦皇后腹中的孩子差不多大了。”俞云双不满地抱怨,从卓印清的手底下抽出了自己的手,“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也不懂。”
“我不懂难道你就懂?”卓印清哭笑不得,本想着俞云双不闹了,他也能压抑地轻松点,哪知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俞云双却又趴了过来。
“你这是不打算睡了么?”卓印清无奈睁开眼,便撞入了她的眼眸。
这回她的眼睛哪还有什么睡意,眸中的潋滟波光漾着橘色的烛火,情致妩媚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真没懂?”俞云双唉声叹气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卓印清当然是懂了。
俞云双心里面有想法,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便装着睡意朦胧的模样来折腾他。
卓印清心里头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懂什么?现在已经不早了,你不睡的话,小心明天起不来。”
俞云双鼓了鼓腮帮子,显然在气他不解风情:“我想要生孩子。”
卓印清接得很快:“那便来生。”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躺在那里没有动弹。
俞云双傻眼了。
“怎么不生?”卓印清强忍着笑意,面上是一副勉为其难任人宰割的表情,“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俞云双脸上一抹飞红,简直要烧到了耳朵根,见卓印清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把心一横咬牙道:“生就生!”
温香软玉入怀,卓印清十分愉悦,只可惜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俞云双的毫无章法给搅黄了。
两人身体力行了那么多次,俞云双还是不怎么着调。
卓印清按住了她的手,无奈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让我断子绝孙么?”
俞云双却神色茫然,完全没回答他的话:“你怎么又不行了?”
什么叫做又不行了!
卓印清依然记得两人洞房花烛那日的尴尬,此刻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这名声恐怕要跟着他一辈子。
以手撑榻半直起身来,卓印清欺向俞云双,掌中她的手腕纤细柔嫩,扣到榻上的时候,连挣扎都没有,两人的姿势便这样对调了过来。
俞云双柔顺的青丝未束,铺散在两人的身下,配着她白皙的肌肤,开出一朵妖冶的墨莲。
卓印清俯视着她,以唇温柔印上她的嘴角,声音带着笑意道:“你今日如此着急,可是因为今上即将有自己的子嗣了?”
掌心下的俞云双在微微发颤,他感受到了,手滑向她的颈后,将她捧在自己的掌心中。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卓印清声音哑哑问她:“嗯?”
俞云双瘪嘴轻哼了一声:“他有没有孩子,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的口吻是正常的,只是配着眼角隐隐泛起的嫣红,看起来倒像是嫉妒了。
卓印清笑了笑,手也不规矩了起来。
比起俞云双方才的表现,两人简直是云泥之别。俞云双的眸光含着一片迷蒙水汽,气息也不甚稳当,却依旧要把剩下的话说完:“我其实是在想…虽然现在做打算还早,但是等一切…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朝中一团乌烟瘴气,光整顿只怕就要三年五载,哪里还有精力生孩子?”
自古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除却胆识与谋略,子嗣也是重中之重。淮陵侯当年让先帝忌惮到下明旨命他无诏令不得入凌安,这样威震四海的人物,却也在断了子嗣之后一夜白头,萎靡不振。
俞云双志在御极,若是没有香火传承,即便最终千辛万苦夺回一切,还是要从俞云宸那里过继孩子继承皇位。
这才是一场闹剧。
卓印清清楚自己对俞云双的感情,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恨不得奉上全部。唯有子嗣这件事情,无论两人如何尝试,都力不从心。
开口柔声一遍又遍唤着俞云双的名字,卓印清与她十指相扣,贴到在她耳边温声道:“明日等楚老先生来了,我去问问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方子。”
俞云双眼中湿漉漉的,浑身也软绵得没有力气,闻言只轻轻“哎”了一声,也不知听清没听清。
长灯檠上的蜡烛因着久久未剪,光芒开始剧烈地跳动,盖住了内室那一片旖旎的风光。这一夜,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漫长。
卓印清第二日是被房间外长庚斐然练武的响动闹醒的,透过榻前的纱幔向着窗牖处一扫,才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身边的俞云双睡得十分香甜,就连唇角也是微微扬起的。
俞云双清醒的时候凤眸流光璨亮,算计人的时候喜欢微微眯起,这样毫不设防的模样对于外人来说倒是极为少见。
卓印清俯下身来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啄,直起身来时,便发现她已然睁开了眼,半是嗔怪半是哀怨地瞅着他。
“怎么了?”卓印清伸手拉她起身。
第109章
俞云双顺势懒洋洋地赖在了卓印清的身上,鼻尖抵在他的锁骨处,哀叹道:“好累,你还是应该克制一些才好。”
“太克制怎么生出小阁主?”卓印清轻笑,抬手向着窗牖的方向一指,“你听,那两个混小子都已经起床练剑了,我们的小阁主还不知道在哪里。”
俞云双正揉着眼睛,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几日朝堂上的事物繁多,俞云双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上朝的,而卓印清只用去大理寺走个过场,是以并不怎么着急。靠在榻上看俞云双穿戴齐整了,卓印清打算下榻,俞云双却在这个时候绕了回来,立在他面前伸出了一只手,道:“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
两人昨夜闹得太过,卓印清知道她是担忧自己的伤口,将掌心朝上递向她,说:“你且放心,这伤口都要长好了,哪那么容易再裂开。”
俞云双轻轻“嗯”了一声,却将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确定确实无碍了,才松一口气将他放开,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其实才是铁打的罢?”
卓印清坐在床榻上,俞云双却是站着的,闻言仰起头来看她,以为自己是听岔了:“什么?”
俞云双从鼻腔中漾出一声轻哼,在他面前举起手臂。
她今日穿着一袭粉霞烟水留仙裙,衣袖宽博,随着她的动作滑溜下来,露出了一截光洁如雪的臂弯。
俞云双的肌肤白皙,触碰起来便如最上乘的锦缎,细腻滑润,让人留恋不已。只是如今这手腕上,却多了两道子青紫的印记,看起来十分可怜。
卓印清不可置信抬起自己的手打量,瞠目结舌。
“喏。”俞云双将手臂又向着他面前送了送,“你不是铁打的,难不成还是我?”
卓印清没有触觉,把不准力道,这痕迹定然是昨夜自己留给她的了。
卓印清将她拉了过去,轻轻触碰着那一块青紫,心中懊悔不已,却只能对着她轻轻吹着气,开口问道:“是我的错,疼么?”
俞云双却笑了:“不疼,若不是我方才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它,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我去给你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抹上。”卓印清一面道,一面从榻上站起身来,却被俞云双按住了。
“这便不必了。”俞云双道,“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马上要走,时间也来不及。”
“那便等你回来再说罢。”卓印清轻叹了一口气,拢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我日后一定要小心着些。”
俞云双对此不甚在意,注意力显然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去。她侧过头来在他的身上轻轻嗅了嗅,而后蹙了蹙眉头问道:“其实我昨日晚上就想你了,这是什么味儿?”
卓印清一怔:“什么什么味儿?”一面说着,一面也揪过自己的寝衣闻了闻,却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
“应该是草药的味道。”俞云双回答他,鼻尖一点一点在他身上轻蹭着,寻了半晌之后,顺着味道来到了他颈间猛地一嗅,若有所思道,“仿佛就是这里。”
卓印清被她这么一出弄得哭笑不得:“哪里有什么草药味,我今日都还没有喝药。”
俞云双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越过卓印清提溜起了两人昨日睡觉时枕的大迎枕,果然在下面窝着一个金累丝香囊。
将那香囊拎到了卓印清的面前,俞云双得意洋洋晃了两下:“还说没有东西,被我发现了罢?”
卓印清却神色古怪地将那香囊接了过去,凑到鼻尖下嗅了嗅。
“这个香囊是阿颜送的罢?”俞云双看着他的动作,撇了撇嘴道。
卓印清却神情不属,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待反应过来了,才转过头来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隐阁之中就我与阿颜两人是女子,既然不是我送与你的,自然便是阿颜了。”俞云双从榻上站起身来,好整以暇道。
“这是我临出发去潼城前,阿颜托蒙叔将它交给我的。”卓印清对她解释道,“蒙叔说这香囊里面有助眠的药草,可以安神凝气,在车马劳顿的时候用着刚刚好,我便将它留下压在了马车内的枕头底下,如今它会跑到这里,八成是因为被蒙叔翻到了,又给我塞了回来。”
瞅见俞云双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卓印清歪头思忖了一下,迟疑道:“你这幅表情,莫不是想歪了罢?”
“想歪?”俞云双故作诧异,“我能想歪什么?”
卓印清猜测:“以为我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留在了阁中过夜,这香囊便是那人落下来的。”
俞云双呛咳两声,而后不自禁笑出声来。她早知道卓印清在这方面迟钝,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察觉到,倒是白瞎了阿颜的一番苦心。
摇了摇头,俞云双将那香囊丢给卓印清,叹道:“难怪我方沾到你的枕头便觉得困意一阵一阵袭来,今日还险些起不来床,原来是它的功劳。”
“这香囊的功效有这么大?”卓印清却不太相信,依旧将它放在鼻下嗅着,“为何我感觉不到?”
“兴许是因为你天生觉少,对我有用的未必对你有用罢。”俞云双猜测,眼角余光扫到外面天色,匆匆忙提着裙裾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否则定然要迟。”
卓印清依然攥着那香囊,闻言要送她,却被俞云双推辞了:“你还是快些拾掇自己罢,若是陈序寺丞到的时候你还未到,又要被他一通训。”
卓印清颔首应了,却在俞云双临迈出大门的时候将她唤住。
见俞云双转过身来,卓印清举起手中的香囊,又确认了一次:“这味道真的这么重么?”
俞云双连想也不用想,便颔首肯定道:“不轻,我昨日被熏了一晚上,只觉得到了现在鼻尖还萦绕着药草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呢。”
卓印清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对着俞云双弯了弯唇角,目送她离开之后,一直紧攥着香囊的手才缓缓垂了下来。
这香囊由金累丝所制,轻得很,卓印清却觉得它仿佛蓦地沉了千百钧,几乎让人攥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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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叔端着早膳跟在楚鹤的身后一同进来,一眼便见到卓印清只穿了一袭单薄的寝衣坐在床榻上,清俊的眉目紧紧拧起,连带着面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楚鹤对视一眼,蒙叔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他身边的矮几上,开口唤了一声“公子”。
卓印清侧头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瞳空洞洞的,仿佛还没有从沉思中抽离出来。
“这是怎么了?”这回开口的却是楚鹤,“一大早气色便这么差,可是昨夜没有睡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