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会跟个不相识的人成亲?”

唔,哥哥有点答非所问,但她选择忽视,好心解答:

“哥哥是粗心眼的人,根本就不懂两个陌生人睡在一块的痛苦……”

“又是谁说你以后一定得跟个陌生人成亲?”

她的手抖了抖,很想以小拳头挑战他结实的身体,但最后发现哥哥的身体只要一翻过来,别说她的小拳头了,连她的小头脸都会变成扁掉的脸,她还是收起暴力的心理了。

哥哥说话有时岂目是答非所问,简直是自说自懂派的,难怪每次奴仆见他总要紧张兮兮揣测上意许久!

她在暗讽哥哥是粗心眼的人,一点都没有她跟莺儿纤细的心肠,偏他听不懂,可恶!

她气鼓鼓地撞进他的怀里,准备睡回笼觉。还是莺儿好,她撞进莺儿怀里至少是软的,哥哥的身体是硬的,差点把她鼻子压扁了!

“大头春花……”

她闻言,激动地就地咬了口他的胸膛。“我是小头、小头啦!”

他愣了愣,神色异常地抚上她咬上的地方。

她气呼呼地科过他的手摸上她的脸。“哥哥,明明我的脸小,头也小,你老爱说我头大,你看,你一个手掌就可以盖住我的脸了,我是小头美人相,你别再笑我大头了!”非常想再偷偷送他一个小脚丫,可惜脚丫刚才自投罗网取暖去,现在正被哥哥的腿控制着,可恶!

南宫朗掌下的面颊凉凉嫩嫩的,就是个小孩的脸。他双指打开,露出她亮亮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令他老是移不开视线。

明明这么平凡、明明这么不起眼,就是这双眼让人安心、让他眷恋……

“哥哥!”她用力拉下他的手,用力喘口气。她差点没法呼吸了,这么狠……她只是把哥哥的手盖在她脸上,没要哥哥用力压啊!

“春花,你想当美人?”他问道。

“那是当然!”七焚园里人人都是美人,连走到她面前的奴仆都美。最恨的不是蓝蓝或莺儿比她漂亮,而是连男子都比她美!

“你想为谁当美人?”他慢条斯理地问,目光不离她的小脸。

“唔……”

“说!”

这么凶,她鼓起脸,道:

“哥哥是美人,求春哥哥也是美人,我当然也想当个美人,哥哥没注意,可我注意到了,园内每个奴仆第一次瞧见哥哥时,总是惊艳到说不出话来,然后瞧我时也很惊讶,我想为自己变小头美人。”

她很明白那些惊讶是出自于哥哥身边怎会有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虽然不算介意,但还是希望稍微美一点点。

“下回谁敢用令你不舒服的眼神看你,你告诉我。”他沉声道。告诉哥哥,肯定那人就再也见不到阳光了。她双肩一软,道:

“算了,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我丑时,哥哥也没嫌过我,我想,将来我还是这样子,哥哥也不会讨厌我。我长大后不漂亮,哥哥可要一直美下去,至少让我赏心悦目……”见他俯下脸,她叫道:“别再弹我鼻了,会扁掉的。”

他亲了口她的小嘴,而后神色自然地抱着她,闭眼睡觉去。

“春花,你话太多,还有,求春是怎么教你的?‘患难见真情’不是这样用的。”

她瞪着他,摸摸小嘴巴。哥哥亲她是要她闭嘴吗?

那……她就闭嘴好了。她心里觉得怪怪的,求春哥哥最好只亲过她的脸颊而已。唔,哥哥粗鲁,很有可能本来要亲她的青蛙鼓鼓颊,但不小心没对准,亲上她的嘴……她还是不要追究,让他好睡一会儿才重要。

她枕在他怀里,瞧见他胸前的咬痕,这么清晰的牙印……内心有点愧疚。

“别碰。”他突然道,拉下她的小手。

一定很痛,才不让她碰吧。她乖乖任他抱着睡,没一会儿,她感觉哥哥已睡熟……她真有这么好抱吗?莺儿抱着她,可也没那么快睡熟呢。

为了表示弥补,她不敢动弹也希望哥哥真的能睡得足,外出时才能精神奕奕。

她闭上眼,陪着他一块睡。

小头、大头、大头、小头,她想,她应该算是小头春花,只是……目前离小头美人还很远。

她想要漂亮点,站在哥哥身边,能稍微有点看头,才不会让哥哥丢脸,至少,让哥哥称她一声美也好……但她严重怀疑,她这辈子真的是跟路边的小白花结缘了。

她忍不住动了动,又蹭进他温暖的怀里。他下意识地以衣袖遮去照在她面上的日光,让她容易入睡。

她见状不由得笑开怀。这世上除了求春哥哥外,待她最好的就是哥哥了。不过面对哥哥时,一定要把哥哥放在第一,以免遭秧。

说起大方嘛,求春哥哥绝对比这个小气哥哥强,可是,她偏偏喜欢小气哥哥。

她含着笑意忍住梦周公,于是,两人双双沉睡去。

等春花清醒后,发现哥哥早已出发。

“小姐,你又有点发热,睡得很沉,五爷吩咐奴婢,让你自然醒。”

“哦……”春花揉揉眼睛,有点遗憾不能送行。她现枕上还留着玉石,面色一喜,连忙挂在胸前。

黄莺道:

“五爷也吩咐过,你一上床,这玉石就暂交给我。”

春花皱眉,不是很认真地抗议:

“莺儿,你应该跟我比较要好,怎么老是听他的?”

黄莺微笑着:“奴婢也是为小姐好。”

春花看她一眼。这么客气……算了,人跟人之间总是要缘分的嘛,如果几年后莺儿还是跟她这么疏离,那她也无话可说。

她打了个喷嚏,黄莺立即端过药。

“莺儿,你真是……尽职呢。”春花苦着脸,慢吞刁地喝着苦苦的药,她又偷瞄笑容很完美的莺儿,道:“既然哥哥都出门了,我要不要睡一会儿,别管我了。”

黄莺一怔。“哪有这种道理呢?小姐是说笑的吧。”

“哎……是说笑、是说笑……先说好,你要睡眠不足倒下,我可不管喔。”

黄莺掩饰莫名其妙的神情,低头继续克尽她的职责。她的职责就是照顾这个小姐,别妄想跟小姐称姊妹,同时要小心不得触怒小姐的脾气,虽然只是奴婢的身份,她还是想活久一点……

对,就是这样继续维持婢女的身份下去,她才能平安活到老。

***

低微的诵经祝祷、温和的香火气味、黄莺双后合十,跪在佛祖面前,随着莲花一句一句真心诚意地诵着经。半天过后,莲花轻柔地在她身边道:

“黄莺姑娘,你可以起来了。”

黄莺张开眼,有些失神地望着佛祖神像。

“这样子……小姐就能上西方极乐世界吗?”

“这是当然。我日日夜夜为她诵经祝祷,为她减罪、为她积德,有朝一日她自然能西方极乐世界,再也不受世间之苦。”

减罪?她家小姐有什么罪?黄莺不敢问,怕这一问,佛祖不让小姐上极乐世界。她也不懂西方极乐世界有什么,但,总是比地府受罪好!

如果不是园里有小婢女提到人逝下地狱受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要来这种地方为她家小姐谋死后之路。真有神鬼么?她宁愿是有的……是有的……突然间,她伏在地上,磕着头后,就停在那里动也不动。

“黄莺姑娘?”

那伏着的背颤动了几下,传出低微的哽咽:“没事,我没事,我只是……想起第一次遇见小姐……想起……想起……”想起这些年来的相处点滴、想起还是孩子时的小姐、想起小姐出嫁、想起最后一次看见小姐……

她爹娘在战乱中失去生命,小姐等同是她最亲的人了,有时候突然夜醒,直觉拉起棉被要盖住身边的人,而后才惊觉,已经三年了。

三年来,她重复着惊醒做着同样的动作,她才发现,原来,她比她想象中还要依赖小姐。

是姊妹也是亲人,大兴皇朝里,小姐是她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要这样带走小姐?

就因为她是个奴怒气,所以就算她是皇朝土地上的人,也顾念她这个下等人的心情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莲花轻叹一声:“再过些年,回忆便淡了,那时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黄莺抹去眼泪,没有接话。若是她家小姐,必会说,就算难受,也不想失了相处的记忆。她家小姐玩劣不受教,她自然也是如此。

人的一生就这么一回,她不要忘,不会忘。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小姐生前的衣物,交给莲花,道:“我不能常来,也不能被五爷发现……”

“我明白。”莲花微笑:“莲花自会保密。”

黄莺再三道谢后,才偷瞄摸摸出了佛寺。

三月天,虽是晴朗的天,但还没有走的冬风占据在迷周城时。她缩了缩肩,想起她家小姐虽然只能待在玉春楼内,但每适春天一定天天开窗,欣赏外头的景色。

她轻掬阳光,心里想着:“小姐,如果你也能看见这片美景,多好……我到老,都不会忘记你。我代你,天天看着窗外景色,然后,等我老死后,小姐再来接我上极乐世界,我再跟以前一样,把每一天世上发生的事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八风园里,她不敢有任何思念小姐的举动。

七焚有意将楚家小姐许给五爷,她不敢为小姐出声,因为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因为……五爷已经疯了……只要五爷接纳楚家小姐,也许,玉春楼内小姐的尸身就有机会入土为安,所以,她不能出声为小姐说话。她深吸口气,正要赶回八风园,忽地瞧见楚秋晨跟几名少年少女在一块说话……她皱着眉,迟疑一下,有点无奈但还是必须上前。

以后,等她跟小姐见面了,她得跳过楚家小姐的事才好,以免小姐伤心。

小姐会伤心么?要她说,她会说,小姐没心没肺,才不会伤心呢,否则为何连个梦都不给?思及此,她暗叹口气,聚起精神走过去。

“楚小姐,你怎么出八风园了……”她柔声道。

现在的黄莺,是最完美的婢女。

看见简求春的马车,黄莺松了口气,笑道:“这是三爷的马车,是三爷回城了!正好,可以一块回去!”跟楚家小姐在一块的年轻人,全是楚家一块的年轻人,全是楚家庄的表亲家这是绝不能怠慢的。

“三爷?三爷在里头吗?”等了一会儿没回应她掀起车帘,对上一个有点神似三爷打扮的清秀少年小书生,她一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莺儿,果然还是像求春哥哥那样当书生好啊……”春花赞叹着,再次细细品读那本书生游天下的游记。

“小姐,三爷可不算是书生,他只是外貌像书生而已。”黄莺笑道。

角落的玉炉熏着温凉的香气,中和了床上人儿的奴味,乍嗅之下,如桂花的香气,但仔细再闻,又有说不出的宁静畅快。

这肯定是黄莺新调的香味。这几年,黄莺总是醉心中和春花小姐身上的那股奴味,希冀世上会有一种香味持久的取代小姐身上的奴味。

明明五爷并不在意大春花小姐身上奴味,黄莺却执意在此,配料珍贵难寻,八风园却全力支持。二爷从未过问这方面的支出,任由黄莺作主。她来到床前,轻轻缚起床帐。床上的人儿都要二十了,睡起觉来还像个孩子,稚气地抱着棉被睡。

不知五爷在时,小姐是不是把五爷当棉被抱着睡?想到这里,她掩嘴忍着笑,喊道:“小姐?”

床上的人动也不动。

她晃过一个念头,微地屏息,食指小心靠近床上人儿的人中。如果这种举动被五爷看见了,肯定会被拖出去的,可是、可是……

还有气。

她吁了口气,放松之余,不小心轻触床上人儿的嘴。

她又吓一跳,这肤温极冰,非常像……

她赶紧撩开小姐的衣领,顺着红绳勾出来,果然是个小玉葫芦。

这小玉葫芦也是冰冰凉凉的,只怕是熨在小姐胸前一宿。她看见小玉葫芦,去年五爷带回来的,小姐喜欢的很,夏天天天戴着。但现在才过年,还正寒着呢,如果让五爷看见……

***

红袖

“红袖?”春花睡意浓浓,眼眸微掀。她立即退到屏风处,轻声道:“小姐,该用早饭了。”春花应了声,与其说是懒洋洋地下床,不如说是全身有些乏力。她掩了好几个呵欠,任着长发散地,赤脚落地。

“莺儿呢?”

“她见小姐在睡,在厨房先煎着药呢。”

“哎,她就是想用喝药逼着我醒来。”春花笑道。

她有点紧张。“小姐要喝药,身子才会好。”顿了顿,她轻声道:“鞋要穿,小姐,虽然在屋里,没风没雨的,但也要套上件衣服,才不容易受寒。”

春花看看她规矩地站在角落,微微笑了笑,自行取过衣物。她回头问了一下:“哥哥回来了吗?”

“呃——”角落里出现明显的惊惶失措。

春花摇摇头,惋惜地叹息,在哥哥的冬衫跟自己的衣物里,选择了后者。

平常,她很喜欢穿哥哥的衣服的,真可惜……正主儿回家了,她只能穿回自己的衣衫。

她随意披了件外衫,来到桌前,双眼一亮。“红袖,你真厉害,这个月来天天早饭都不一样。”

“小姐这个月受寒,胃口不好,红袖自当多变换菜色。”

“今天,我可有胃口了呢。”春花笑着举起筷子,思考要先喝温粥呢,还是要先尝红袖的新糕,就听见红袖道:“五、五爷还、还没回来吧。”

春花惊诧地看她一眼。“什么?”

“小姐不是在问五爷回来了吗?五、五爷还没回来!”

“哦……这样啊……”春花喝了口粥,又瞄瞄垂首的红袖。她很想建议哥哥回家时,最好别让红袖看见,不然这样说谎方式分别是在出卖哥哥。

筷子移到红袖新作的小糕时,红袖红着脸连忙上前移开。

筷子扑空。

春花慢吞吞地又看向她。

“这、这是要送给五、不、给二爷吃的!”

“……这样啊……”红袖,你说话可以再结巴一点,你快把八风园里的每个人都出卖光了。

她不能出房门,所以,要骗她是很容易的,甚至可以说是,人人用点心思骗她,她绝不会察觉,也不想去察觉。但红袖这样……她还能不察觉就实在是太丢脸了。现在都日上三竿,二哥早吃过早饭了,这糕是要给哥哥吃的吧?哥哥爱吃糕?她不记得。

哥哥对食很不讲究,他留在园里的日子多半是跟她一块用饭的。哥哥吃饱了就来吃她,她吃饱了就等着被吃……根据她的研究,哥哥对食物确实不讲究,只图吃饱,不图新鲜。

哎,黑山老妖就爱啃同一块瘦肉……她可以作证。

这块新糕约五人分量,哥哥小气到连切个角给她尝鲜都不肯吗?

“小姐爱吃,我改天再做就是!”

春花听出她的惊恐,笑道:“好啊。”

角落里明显的吁了口气。

“那你还不快给五……”吊了吊红袖的心,她才道:“给二哥送去。”

“是。”迟疑了会儿,她低声道:“我等黄莺来再去。”

“我一人也不会出事的,你先去吧。”慢慢享受她早饭大餐。这几天她确实胃口不佳,但红袖手艺实在太好,让她觉得不尝尝太对不起自己。

红袖还尽忠职守地站在角落,春花微笑道:“你站着要累,就搬张凳子坐吧。莺儿也是这样的。”莺儿虽有主仆之分,但有时也是没大没小,老爱偷亲她,还好红袖没有这种举动,要不,她真怀疑八风园里的女人们,都对她想入非非了。

过了一会儿,春花发现她还是驻守在那里,连个姿势都不换,简直像是神秘的石雕像。

这几年,八风园的主子们在外行走时,总会带些稀奇的东西给她,有时她病着,有时她打盹,东西便无声息地放下。到最后,她都搞混是谁送的……统称——神秘的礼物。

她边吃边随口道:“这样子想来,自从你入园后……我们一直没有独处过,是吧?”红袖掌厨,为避免荤素混乱,就让她专心弄园内的素食。

她送饭来时,通常莺儿一定在,要不就是哥哥或其它七焚在,她记忆里几乎没有跟红袖独处的画面。

她是吃人魔吗?这样怕她……

“小姐每天这里热热闹闹的,从不会寂寞的……”

“……是啊……”春花一头雾水,觉得她有点答非所问,但也无所谓,既然这样怕她,那她还是不要多说话好了。思及此,春花埋头就吃。哥哥,你的糕冷了,别怪我啊,我吃饭很慢的……

过了一会儿,黄莺端着药进屋,见到她的小姐正专心吃饭,笑道:“正好,小姐可以喝药了。”

“哎,莺儿,你就会抓准时机。”春花咳声叹气。

“是小姐抓准时机。”黄莺笑着:“小姐想今天二爷请了皮影戏团来院里表演,你气色就马上好了许多呢。”

春花掩不住闪闪发亮的眼,道:“听求春哥哥说,这皮影戏团走过大江南北,你说,等皮影戏结束后,他们愿不愿意说些各地故事?”

黄莺柔声道:“今天是大年初二,他们能上哪儿?二爷早就留他们过元宵了,等五爷回来,你可以跟五爷一块听故事呢。”语毕,叹了一声:“明明五爷捎信说,年夜那天会回来,哪知到今天还没消息的。”

春花咳了一声,道:“莺儿,这两天我不想戴香包了,你也别弄熏香了。”可怜的莺儿,只怕还没见到哥哥吧。她瞄见红袖静静地退下,连忙喊道:“红袖,下午你弄些素点心吧。”

“是。”

“等等,红袖,平常三餐外,你在园里都在做些什么?”

黄莺笑着代答:

“红袖可认真了呢,她成天研究菜色。皇朝不时兴素食,会吃的都是些不讲口腹之欲的人,要寻新食谱这可是不容易呢。”

“那真是辛苦你了。”春花诚心。红袖的新菜色都入她肚子了,她自然明白其中下了多少功夫。

她不着痕迹瞄了瞄黄莺,黄莺会意地眨眨眼,回头笑道:

“红袖,下午没事一块来看皮影戏吧,玉春楼外的院子,其他奴仆是进不得的,下午二爷他们都要来,你也来一块帮忙。”

红袖闻言,心跳了下,偷瞄观着没有反应的春花,颔首道:

“我下午一定来。”语毕,退出房外。

黄莺小心地关上门。

屋内春花小姐跟黄莺愉快地闲聊着,但多半是黄莺说三句,红袖才听见春花偶尔的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春花小姐出不得房,这几年总是懒懒的……什么都不计较。只有在提及外头风光时,才明显有了兴趣。有时候,她真觉得,五爷跟外头的世界相比,春花小姐在意的是后者。

***

“这糕是混着鸡血做的?”南宫朗淡声问道。

“是,左边是混着鸡血,右边是小姐平常食用的素糕。”声音些微抖着。面对南宫朗时,红袖总是有些害怕。春花小姐心不在焉,没有发现这几年好的丈夫由少年变成青年时,绝美的容貌依旧夺目,但妖气却尽数收敛了。

收敛不表示消失,反而比明目张胆展现自我本性更令人惊惧。

春花小姐一直被蒙在鼓里,没发现自己的丈夫其实心狠手辣,也许对她来说,是件幸运的事。

今天,七焚全数到齐,连余四爷也回到八风园。平常这样的年节,是在玉春楼过的,春花小姐吃她的素食,偶尔五爷陪着吃,其它人则是以荤食为主,今天怎么……六人各食一口。归无道舔舔舌,道:“都差不多,如果没告诉我,我会说,这都是一样的。”

简求春没有什么表情,但也是微地点头,同意归无道所言。蓝蓝看了红袖一眼,冷冷道:“你的手艺精进不少了。”

红袖连忙垂首,心头猛跳。这句话绝不是赞美……南宫朗慢腾腾地尝着滋味,抬眸正视红袖,道:

“平常你替春花掌素,她可曾问过你餐食如何做的?”

“没有。平常奴人送什么,春花小姐便吃什么。”

“春花平常很信赖红袖的。”蓝蓝讽声道。

南宫朗没理她,再问道:“春花这些日子受寒,口味如何?”

“春花小姐受寒这些日子口味偏淡,今早过转好些。”她道。很想问他,既然知道妻子不适,为何不一回园便去看她?但她没胆,没敢这样问。

从头到尾,春花小姐什么事也被瞒着……

“我若要你,把人血混进食物中,让一个茹素多年的人,尽数吃下,你可有把握?”

她猛地抬头。

那双妖异美丽的眼瞳乌沉沉地不见底,乍看之下令人沉迷,再一定晴,仿佛身落大佛寺莲花每月定时开讲的地狱之景,身历其境,因为那双眼睛像在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现在,这道目光正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