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那声音,冷冷的,如地狱里渐起的一抹暗光,碰不得,也不敢碰。无形的张力里面,让她喘了好几口气,轻声道:“奴人、奴人服侍小姐多年……她平日食清淡素菜,如在病中,因奴人刺鼻的气味更容易影响食欲,奴人会酌量加重调味,小姐方能尝出味道来,这两天小姐身子刚愈,如趁此时,确实有可能蒙混过关。”

“是吗?”

“红袖,你真容易出卖你的主子啊。”蓝蓝淡声道。

这时候她该表示忠心,说她的主子不是春花小姐,而是七焚众人,但,但……她用力咬住嘴唇。

“你叫红袖?现在我要你做一件事,懂吗?这事,除了咱们在场的外,谁也不准说,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了。”这声,没有任何的波动。

不知为何,明明五爷嘴里说着给她一条活路,但她却觉得办完这件事后,她将消失在这世界上。七焚没一个好人她是知道的,当年南宫朗如何毁掉一个奴人的,她更是亲身经历过。现在,终于轮到小姐了吗?倏地,她跪伏在地。

“我要你做事呢,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跪下做什么?”

“小、小姐这几年身、身子不好,不能出房……万万无法害到五爷跟其它爷儿……请五爷放过小姐!放过小姐!”她豁出去了!南宫朗闻言,有刹那的错愕,而后神色淡然道:

“谁说我要害春花的?我要你做一件事,你若做得好,你自然可以在八风园里待下去,你若不肯做,那今天这扇门你再也出不去了。”

她迟疑一会儿。是她的错觉吗?五爷说出这句话又无杀机了,因为……

是她心向着小姐,所以放她一条生路吗?

她一头雾水,抬起头听着五爷的命令,而后——

满面惊异。

***

难得地,七焚齐聚一堂。

玉春楼前的院子里,搭起皮影戏的小台子,七焚就坐在那里,春花则倚中窗台前,精神十足地看戏。

偶尔,蓝蓝跟归无道会到窗前跟她聊几句,但多半,春花心神都在皮影戏上,不时微笑着。

窗子不大,只能容得春花托腮看着,南宫朗就在她身后站着,一身银白的月色长衫,如融融春光,不光灿耀目,却暖如秋水,一反他平常的风采。红袖早注意到,每回五爷跟春花小姐在一块时,便是如此隐藏本性。她又瞧见五爷从头到尾都没在看戏,目光一直停在小姐身上。因为五爷半垂着眸,她始终看不见五爷是以什么眼光在看着小姐。但当她进院来时,她注意到五爷终于抬眸扫过她。

依旧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她安静地沿着墙边走进房内,听见五爷对着春花小姐道:“春花,上点心了。”

“哎,等我看完再吃吧……”春花头也没回的。

“小姐,点心要凉了,可不好吃了。”黄莺笑着道。

“红袖,你送茶去吧。小姐我来侍候就好。”黄莺道,端起托盘里唯一的素糕。

红袖心跳如鼓,依言去送茶,不时回头瞄。

南宫朗神色不动地接过那碟糕,嘴角勾起,漾着春阳笑靥,道:

“春花,你中午吃不多,现在早该饿了。”

“哥哥是下午回来的,哪知我中午吃得多不多……肯定是有人跟你告状。”春花也没点破他早就回来的事实,笑着接过碟子,拈进嘴里,慢慢嚼着。蓦地,她皱起眉头。

“怎么?不好吃么?”男声暖融融,听不出任何异样。

“也不是……”她想放下筷子,忽地瞥见……一、二、三、四、五,七焚里有五个人,同时举杯饮着茶,那姿势在她眼里非常一致,每一双眼都从杯缝里偷觎着她。

什么时候她变成天下绝品美人了?好好皮影戏不看,来偷看她?

本来,他们的身姿做得很隐密,一般人是不会察觉的,但她跟他们相处太久,闲来无聊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嗯,根据她的研究,他们是看中了她碟子里的素糕?

她预料,她身后的那个黑山老妖也正密切观望她的素糕。

这素糕……分了大家吃,行不行?别这么垂涎嘛。

“小姐,”黄莺跪在地上,笑着收回那碟子。“你端着累,我来帮你。”

看样子,只有莺儿不垂涎这块素糕。可怜的莺儿,你被他们排挤。春花含笑道:

“不用了,先摆着好了,等看完皮影戏再吃吧。”

南宫朗没有做声。红袖吓得跪下来。“小姐,是红袖做得不好吃吗?”春花定定注视她,浅笑道:“你做菜一向合我胃口。只是我有些吃不下……哥哥要分一块吗?”

“我对点心没兴趣。”南宫朗让黄莺搬了椅子过来,就坐在她的身边。他一口一口不着痕迹地喂她。“你今天吃得饱些,才有体力。”

春花闻言,暗叫不妙。今晚老妖现身,她又要被折腾了……她瞄瞄素糕,又瞧瞧被莺儿拉起的红袖。

“哥哥,你是打算把这么大块的糕饼全送我肚里是不?”

“你要能吃完那是最好。”

她笑了,凝视着他,道:

“既然哥哥要我吃完,我吃完就是。”

她慢慢地吃着,间或配着茶水,吃到额面冒着细汗,有些发喘了还在吃。

黄莺愣着,想叫她吃不下了就别吃了,但五爷始终微笑地喂着她,仿佛没有注意到小姐吃得有多辛苦……黄莺隐隐觉得有异,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春花吃下最后一口,她才与黄莺同时吁了口气。

她吃得饱饱,相信在场的人全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素糕时的“东西”让她有些昏昏欲睡,还是她体力真的不济,还没看完皮影戏呢,她就非常遗憾而无法控制的频频打起瞌睡,南宫朗将她纳入怀里,让她打着盹,但最后冷风直吹,他便抱起她上内室去。

“你放心,等你醒来再继续下去。”他轻声在她耳边说着。而后,她躺在床上听见哥哥对着莺儿道:“你替小姐暖暖手脚,别让她再冻着了。我去去就回。”

天地之间忽然静了下来。有人细心擦拭着她的手脚,但她实在有点困,只能在心里感谢莺儿。

微微急促的呼吸声逼近春花,她突地张开眼,瞧见再差一点,红袖就要贴上她的脸了。

“小姐……”红袖立即退回去。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莺儿呢。”

“黄莺带皮影戏团去东边客房安歇,五爷吩咐奴人替小姐暖手脚。”

春花微微笑着:“谢谢你了。”

红袖舔舔唇,说道:“小姐身上的气味真是好闻。”

春花讶异地望着她,笑了。“红袖,你身上的味跟我一样,你这是在变相赞美自己吗?”

“不、不,小姐是真的好闻……”

“你要跟我比沐浴多次吗?”她眨眨眼。

红袖闻言,内心有些高兴,又点内疚,不由得轻声问着:“小姐,那素糕好吃吗?明儿个,我再换个花样,好不好?”

春花嘴角扬起。“我要吃几天呢?”

她呆怔。

“我口味偏淡,不表示我尝不出味道来。红袖,是哥哥让你做的吗?”

“我、我……”

“哎,我没怪你。既然是哥哥跟二哥他们指使的,素糕时绝不会有毒。多半是他们嫌我老吃素,就叫你在里头混着些荤味。”

“小姐,你不问我混了什么吗?”

“我都吃了还问什么?”她笑:“我得吃几天啊?”

“……三天。”

“三天……想来这三天哥哥都会盯着我了。”她失笑。

“小姐……”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我尝出来了。”一顿,春花笑道:“我还道你不喜欢接近我呢。”

“不,我怎么会呢……”

春花神色有些疲倦,便合上眼。

“小姐……”

“嗯?”

“我听黄莺说,你吃素是为了当年照顾你的奴人……如果有一天,我、我也不在了,你、你也会为我吃素吗?”

春花讶异地张眸,望着神色认真的她半天,才微微笑道:“我想,无论如何,你一定活得比我还久,所以,不会有那一天。”

红袖鼓起勇气,低声问着:

“那、那,小姐,你恨我吗?”

“我没恨你啊,不过是吃顿点心而已。唔,如果你明天弄小一点,我会感激你的。”春花笑咪咪道。

“不、不,奴人是说……当初,你掉进奴人池,才会……才会走不出玉春楼……都是我害的……如果没有红袖,小姐今天不会落到这步田地的……”

春花一愣,非常认真地思索。

“这个问题嘛……我还没想过……你这什么表情,我是真没想过。如果照莲花大师每月开讲的因果关系来说,这跟你无关,这是我的命,怨不得人的。”

“小姐……莲花还不算大师……”春花笑出来,但笑得有些虚弱。她嘴角弯弯道:“我这话只跟你、莺儿提。下回莲花来讲课,你也过来听听,保证你一觉好眠。对了,你来听课,记得代我提问,不准比我还快装睡。”今天她发现红袖很有提问的资质,以后莲花的佛理提问可以转嫁给她。

“小姐不喜欢莲花讲佛理,就不要让她进园来,何必受苦呢?”她不懂。

“受苦倒也不算。”春花微笑,“莲花想度我,那就让她度吧,我冥顽不灵,无法教化,这是我的错。难怪你老挑有人在进才来,我还当你怕我呢。”

“我只怕小姐怨我。”她小声地说。

“红袖,前两天我看本书,说是一个书生游历天下的故事。他出门前,算命仙告诉他,他这一生是为别人而活,为影响别人而生存,他听了十分恼,总觉得自己都是为旁人的命,于是他出发后,小心翼翼不去帮助任何人,只想为自己而活。”

红袖呆呆地,一脸迷惑。

春花朝她眨眨眼笑道:“过几年他遇见的事情多了,才明白算命仙的话。红袖,你明白了吗?”

红袖摇摇头。

“现在我才知道当个说书人有多过瘾。等过两天,我精神再好些,你没事下午就过来,跟莺儿一块来陪我,我来当说书人,好不好?”

“……只要小姐不嫌弃,不讨厌看见红袖,红袖天天都来。”

春花笑着,声音大了些:“你做的糕点很好吃,明天,你再做给我吃吧。”

红袖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身后有人道:“你下去吧。”

红袖一颤,连忙垂首跪着移到桌边,才站起收拾桌面残羹菜肴。

她偷瞄着。五爷坐在床边,背着她,向着春花小姐。

“哥哥下午无事,不用跟二哥他们叙旧吗?”

“叙什么旧?又不是几十年没见到面。”

“唔,那哥哥上床陪我合个眼,我有点冷呢,不过先说好,你可别睡着,要不晚上又要折腾我了。”

“你这什么话,你还在病着,我要碰了你,岂不禽兽不如了?”那声音悦耳得很,带点笑意。

红袖无法想象这男人真心笑的模样,可惜背对着她,要不,她就能帮小姐分辨五爷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哥哥禽兽不如已经很多年了,每回你只叫我别使力,像砧板上的鱼,任你饱食一顿。总之,今晚我要睡觉,其余什么也不做,连鱼都不当的。”南宫朗回头看红袖一眼,红袖正好对上那双妖异的眼瞳,不小心也对上春花小姐平凡的眼。

春花没料到她还没离开,顿时傻眼,两抹淡晕窜上她苍白的双颊,红扑扑的,令人蠢蠢欲动,想要一口吞下腹去。

吞下腹去,这世上最美丽的朝阳就是属于自己的了,哪还会再留恋皇朝其他的腐败人生?红袖终于明白为何五爷会时常“禽兽不如”了。

因为,吞下腹去,就能确定这抹朝阳留在自己体内,确实活在自己眼前,不会莫名的逝去,不会苍白到随时会消失。

“收不快些,就别再收,出去吧。”南宫朗平静道。

红袖手忙脚乱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春花脸红红,还是笑盈盈地。

南宫朗上了床,拉下床幔,独享着这朵春花。

红袖收拾干净,退出门的同时,还听见春花小姐咕哝着:

“真丢脸……”

“有什么好丢脸的?你是我妻子,男欢女爱天经地义。”那声音,柔情四溢,令红袖难以想象会出自五爷的嘴里。

“是、是,哎,哥哥你真暖,别动,让我抱着睡……哥哥,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刀子划过,不严重。”

“难怪你脸色苍白,我还当你是上哪儿弄得雪白、雪白,存心挑战你美貌的极限呢。”

“原来你还有精神在说笑啊……”

“没、没,我好累呢……哥哥受伤了,不宜使力,小心血口迸裂,血流成床,切莫做后悔莫及的用力事情来。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睡觉、睡觉……”

那讨饶的女声,令红袖掩嘴,正要小心掩门而去,听见南宫朗突然道:“春花,昨儿夜里我就回来了。”

红袖一怔,直觉瞧向那床帐后的一对俪影。五爷不是瞒着春花小姐吗?为什么要自行招供?

春花亲昵笑道:“哥哥,我日子过得挺无聊的,你这样坦白,要我怎么胡思乱想呢?”

“你知道我早回府却不闻不问。你说你在胡思乱想,好你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那声音,温温的,隐着不悦。

“好比,哥哥的寝楼有个姑娘……哥哥自然无暇顾及我。你知道,女人的妒心是很可怕的,我妒到快发狂了……”

“你真这么想?”男声平静地问。

红袖忍不住偷听。她一直以为春花小姐漫不经心,也不知醋为何物……

沉默一会儿,春花笑了。

“哥哥,你放过我吧。哥哥若是不想跟我在一块,会直截了当跟我说,哪会东遮西掩?你早回家却不见我,一定有自己的事要做。不然这样吧,我发誓,以后一定会胡思乱想……我天天幻想哥哥寝楼有两个、不,十个姑娘……”

“出去!”

“咦……?”春花讶道,这才发现红袖还没出去,正要撩起床幔,却被他给拉进怀里。

红袖满面通红,立即呐呐道:“奴人马上出去。”

连忙掩上门。门掩上的那刻,她又依依不舍地瞄向那床,隐约可见,男人的身影轻柔地覆向女人的。

“尚未入夜,又要自动爬上砧板当鱼,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真是……生龙活虎,我风寒都传给你,我可不管了。”说归说,叹气归叹气,却带点顽皮的笑意。

“要传给我,那是最好也不过了,春花,你的眼里一定得有我,只能看我,不准你心不在焉,不准你不在乎我的事!”

“有有,哥哥快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看见自己了……”皮皮笑着,面后抽气。“哥哥,你千万别使力,小心手伤啊……算了,我替你脱衣服吧,我自个儿脱,你别动,瞧,我自动跳下油锅了,炸得酥酥的,好吃极了,哥哥请慢吃,今天这条鱼够鲜,一吃就够,用不着三吃……哥哥,你在吃之前,我先提醒你,你又要禽兽不如了喔。”非常认命,但声音终于注入难得一见的活力。

门阖上了,掩去一室暖暖春意。

再无声响。

春寒料峭,红袖打了个颤,摸上嘴有,却发现自己竟傻傻地在笑。

小姐平常真是很少动情绪的,甚至没见她发火气过,但一遇上五爷,也只能打起精神应付,踏实地活在皇朝土地上……这算是件好事吧?

她捧着托盘,呆呆地望着这扇门。厚重的门板上有着雪雨无法融掉的符咒,门上也挂着皇朝土地的咒物。

“这是最后的法子,集七焚之血,扣住春花。七焚是皇朝最恶之人,所流之血必是最恶之血,集皇朝最恶之血喂食春花,皇朝要赶人不易……只是,七焚之首早死,只剩咱们六人,这是一个赌注,连我都不敢确实这样是否能留住春花。”难得回园的余桐生非常坦白告知。

“春花十三岁封路,十五岁封在玉春楼内如今她将要二十芳华,这已是奇迹。门外的法术逐渐失去效用,也开始有了松动。她二十岁那天,必须再重设一次,也许能再延续她的路。”余桐生再跟众人解释。

“如果有一天,春花真走了,也许照莲花说的,能够转世,她会有个更快活的未来,好过现在的体弱多病,不得见世。”蓝蓝低声道:“到那时,咱们再找到她,再叫着春花,让她不再受无路之苦,这样不也很好?”

“她不是皇朝土地上的人,能不能在皇朝转世……我不敢保证,照道理来说,她转世也自该回到她世间的机会大些,但……很多事很很难说。你们可以绪春花到底转生在哪……”

“我不绪。”南宫朗冷冷说道:“就照你的法子。”

简求春沉默许久,慢慢比出个手势来。归无道点头:“我跟求春一样,不绪。”众人望向墨随华,墨随华叹道:“既然已有三人坚持,不管我的选择是什么,都已经没有差别了。七焚本性不就是自私自利么?既然如此,桐生,你就做吧。”

余桐生目光扫过在场诸位,沉吟道:

“这是最后的法子,最我穷尽心力想出的法子,但不见得一定有用,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她是帮凶,她知道。明知六人之血,不见得能留下春花小姐,但她还是做了。她是共犯,明知余四爷未竟的话是什么涵意,但她还是选择了让春花小姐留下来。

如果连重设风水也帮不了春花小姐,那么,当春花小姐被皇朝剥夺最后的土地,而被迫离世时,七焚的最恶之血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那时,留下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运气好,春花小姐会留下。运气不好,什么也留不下。

这就是余四爷真正未完的话。

她想要小姐留下、想要小姐留下,即使,小姐留下面对的,是那么一个邪恶的夫婿,是永远无法出门的痛苦,她也想要小姐留下。

当年,是她亏欠小姐。她明知这个小姐不是七焚蓝小姐,却眼睁睁任她被拖走……是她害了小姐!

为什么害了小姐,小姐却从不怪她?她不懂,也很感激,所以、所以……

小姐说,游历天下的书生,终是为别人活的命,谁会甘心?但她甘心,她愿意甘心,如果她的所作所为能影响小姐的未来,她宁愿只为小姐而活。

所以,留下来吧!

留下来,好不好?
大兴皇朝3 by 于晴

简介:
春花=怜君?
为了南宫朗,春花会留在不属于他的王朝么?
且看大兴王朝第三部完结篇~
结局会让你想不到哦!


自云富楼二楼雅房的窗子往外眺望,尽收天地美色,但怜君喜欢往下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人轻拍他的肩,怜君回头一看,顺着简求春手势往街上远处看去,他面色一喜,对着简求春道:
"那就是学堂?"
简求春噙着笑意,与他并站在窗前,又比了几个手势,怜君嫌慢,索性盯着简求春的黑眸猛看。
"想啊,我也想去瞧瞧。我这辈子还没亲自上过学堂呢。"
"崔贤弟打何处读书习字的?"
怜君笑咪咪地答道:
"我兄长教的。哎,可惜我天资不及他万分之一,吟诗作对是不可能,就是平日喜欢读点书......简兄,这个,小弟我......身无分文,不知......简兄有没有读过不要的书,可以赠给小弟的?"他很厚颜无耻地问。
简求春先是一怔,而后失笑地点头。
怜君闻言大喜。这下他回地府可不无聊了,简求春读过的书何只上百,那些书全送给他烧回地府,他就用不着成天摇头晃脑读着经书了。
他激动地本要握住简求春的双手,但背后莫名一阵寒颤,他只好喜孜孜地作揖。"多谢简兄,小弟感激涕零,就算他日回家乡,也一定惦着简兄,不敢片刻忘怀。"
"崔贤弟家居何处?你口音似是迷周城久居过的,但你又似初次来迷周城,你的家乡......"
"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怜君笑道,同他眨眨眼。"不是我不跟简兄说那地方,实在是皇朝天子视那地方为未开化之地,并未下令正式赐名,我自幼腔调偏软,是正好有迷周城的旅客在我家乡,我时时跟他说话,久了便学着他说的腔调了。"
简求春心有疑虑,但依旧神色自然。他微微靠向怜君,遮住背后某人的目光,用眼眸提出心里问题。
"唔......简兄是问,我跟南宫朗怎么相识?这个......哎,说来,其实真巧,有一年,我在外远游,巧遇他受伤,他......心念他逝去的妻子,我就开导他,开导开导着,就结拜为义兄弟了。他这人是死心眼的,想不开的事太多了,迟早会闹出事,简兄有机会,定要从旁开解他一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