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个几年,他就能在地府当个横行霸道的鬼书生了。
现在他的魂魄被烧得七成伤,成天躺在床上休养,虽然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但当日的回忆依旧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愿再回首。
最好从此与大兴皇朝再无瓜葛。
他懒洋洋地蜷伏在床上,双臂有点无力,什么工作都不能做,连本书都没力捧着看,就知道他的伤有多惨烈了。
“怜君?”门外有小鬼叫着。
“嗯?”他有气没力,准备睡觉去。“生死门有人等着你呢。”
“我还没上正职呢,哪来的人等我……”蓦地,怜君弹跳起来,立即州龚、嘛泛摊叫出声。“我不见不见!南宫朗自不自尽,不干我事我不见!”
现在一提南宫朗,他就打从心里怕。“判官说,当日你不该跟他结拜,多惹缘分的。”
“我知道错了,烦你转告判官舅舅,那人的事我不官了,再管下去,判官舅舅可真没了怜君。”
外头的小鬼依言回去禀报了。
这一天,果然没人再打扰他。
怜君隐去呵欠,乖乖躺回床上,抱着他的宝贝小香火,缩成一团,很安心地入睡去。
三天后!
“怜君!”小鬼又在门口叫着。怜君揉揉眼睛,小心地伸个懒腰。他的精神略好,全身还是有伤,但至少已经往康复大道迈进了。
“南宫朗在生死门待了三天!”小鬼叫着。
“我不都说了,不干我事吗?”他有点脑。
“已经三天啦。”
“三天?”他睡了三天吗?是他伤得太重,还是香火吃得太多?自他回地府后,很容易进入深沉的睡眠里,每一觉都在治愈他的重伤,只是,他的伤好得太慢。
他叹气,道:“不管他来几次,你都跟判官舅舅说,这事我不管了,咱们都说妥,我吃着香火,多熬几年便可,其余的,就留在阳光也不会影响怜君,不必管了。”
“可是,判官大人说,这次你最好去一趟,有好东西等着你。”
“我才不要呢。”想骗他,也得估估他的智慧才是。
“可南宫朗在生死门待了三天,不曾离去。”
怜君一呆。“三天?怎么没人送他回去?”
“你与他,已系缘分。除非他自己想回去,否则没有怜君的鼓声,谁也没法让他回阳间。”
怜君闻言,生着闷气。南宫朗不是自尽,就是靠着那块玉佩做梦下地府的,他又来做什么?来看看他到底魂飞魄散了吗?
难道真要逼他上绝路吗?虽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日拿他挡剑,情有可原,但不该见死不救,还无情无义害他!他总以为,认了兄弟就该以兄弟情分来往,若为夫妻自然是情爱绵绵,哪像南宫朗这样背叛……他抿起嘴摸着自己左手掌上无法治愈的剑伤,那伤痛至今想来都还浑身颤栗着。怜君想了会儿,对着门外问道:
“不真没人送他上去吗?”
“是。”
如果南宫朗是因梦下地府的,躺了三天还不打紧,要是一个月都待在这种地方,别说身躯会衰弱,怕是连魂魄都会受损。
他想起过往种种回忆,就算已经没有感觉了,但记忆仍在……
算了,就当他回报南宫朗过去待他的一切,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下床吃力地穿鞋,一身书生宽袍……多套几件,再加一件大氅,把自己穿得圆圆滚滚,懒得束发,任着焦焦的长发曳地。
他把宝贝小香火收进怀里,取出小鼓,打算一见面就送他上去。
才开门,他便吓一跳。“你、你还在啊……”立即仰天看着黑漆漆的天。大兴皇朝的蓝天白云不容他,没关系,地府容得了他就好了。
小鬼恭敬递上一纸签。“还有一物,是判官转给怜君的。”
“是判官舅舅给我的?”怜君取过一看,噫了一声,惊声叫道:“判官舅舅是怎么拿到的?”
“判官透过层层关系,请月老代查一番。”
怜君看着那纸签一会儿,淡淡笑道:
“这也好,这也好。能够因此皆大欢喜,是最好的了。”他收好纸签,慢吞吞地步向鬼门关,中途还不时拿出他的宝贝小香火吃上几口。
短短的路途,以往电掣风驰,眨眼即至,现在他老牛慢步,全身痛得快要解散去。
如果不是判官舅舅用尽法力,及时收回他渐散的魂魄,只怕今天他早散到天涯海角去了。
“怜君可要帮忙?”白无常迎面而来。
怜君费力作揖,盈勇浅笑道:“多谢无常大人,怜君当日蒙大人相救,甚为感激。”
“哪儿的话。阴阳一扇门,我与黑无常只能在鬼门急候,无法及时救怜君一把,如今你逐渐康复,我与黑无常心中宽慰。可要我送你上生死门?”
怜君摇摇头,笑道:“几步路而已,等送走了南宫朗,小弟自当再回头谢过无常大人。”
“南宫朗……此人妖气极重,竟不畏判官鼓声,大兴皇朝的七焚,实是不简单的人物,怜君多加小心了。”
怜君再一次作揖道谢。各自分手后,他步出鬼门关,看见生死门前,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默默灭了五股鬼火,眼不见为净,嗫嚅道:
“南宫朗,我送你上去吧。”
黑暗之中,一阵波动猛然袭面,震得怜君连退数步。
现在他拔腿就跑,不知判官舅舅会不会罚他?
“怜君?”
一道锋锐目光落在怜君这方向,似乎极力想看清他的身形。
“正是。”怜君轻轻击鼓,喘了一下,头晕目眩,不得不蹲在地上,再度取出香火吃个够。
南宫朗立即上前,一把扶住他,怜君吓和腿软跌坐在地。“别碰我!别碰我!”他的字帖小香火呢?他的小香火呢?真恼!他心不甘情不愿,点起身边一股鬼火。浅弱的光明顿时奔窜,怜君瞧见小瓶子在南宫朗脚下,他倾身要抢过来,哪知南宫朗快他一步,先拿了起来。
怜君薄怒叫道:
“还我!”不由得抬头瞪着他。反正他在地府,处处有靠山,难道还怕这个阳间人不成?
南宫朗正痴傻地凝望他,眼神复杂又难掩狂乱的激动。
怜君被这样的眼神瞅得心乱,连忙低头看自身衣袍,确实穿得妥当,没有疏漏之处。他一脸莫名,不再理会南宫朗的异样,再一次说道:
“把瓶子还我!”
南宫朗一震,将注意力短暂落在瓶子,很快地又抬眼胶在他的面容上,不愿离开半刻。
“这是什么?”南宫朗声音轻柔,怕吓到他似的递还他。
怜君松了口气,伸手去拿,说道:“这是判官舅舅赐给我的香火……”才说到这里,他扑了个空,南宫朗立时收回那瓶子。
“他做什么你?”他恼了。
南宫朗闻言,面色不豫问道:“什么香火?你不是受不住香火的么?”
要你管!怜君真想骂人,但香火在对方手里,他只得耐住脾气,道:
“我魂魄受伤甚重,须靠香火疗伤。”抿抿嘴,他再补充:“等我受足香火,成了地府鬼魂,从此不再受阳世之苦,南宫朗,你也不必担心我是否心怀不轨,我不再上阳间,回头也也会去跟判官舅舅请求,不再守住这生死门。”
言下之意,老死不相往来,永不见彼此。
南宫朗闻言,面色愀然变色,瞳也猛地收缩,浑身上下顿时寒意迸溢。
怜君自是感受他身上散发的无形压迫,不由得吞吞口水,暗气又恼,泪珠忍不住涌上瞳眸,叫道:
“我已允不招惹你了,你不把香火还我就算。”他再去跟判官舅舅讨一瓶便是,谁怕谁啊?
不知是怜君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后,直袭而来的寒意似乎竭力压抑下来,南宫朗缓缓蹲在他身边,温声道:
“怜君,这香火还你就是。”他摊开掌心,露出小瓶。
怜君忙伸手去拿。
“等等。”南宫朗朝他展开清雅迷人的笑容。“这三个多月来,我时常下来,偏是等你不到,这一次,我等足三天终于等到你了。”
怜君轻怔,回道:“你之前下来过?”等他做什么?
“你不知道么?”
“……我是不知道。初时两个月,我魂魄难聚,全仗判官舅舅一力凝我魂魄,收我浸在法力加持过的香火之中,这一个多月来我总算免强成形,怎么可能知道你来过?”
“原来你真伤得如此严重……”南宫朗声音极为沙哑。
“以后你那剑可以叫碎鬼了,我身上被日阳烧焦的伤处可台,你的碎鬼却害得我苦不堪言,没有几十年怕是难以治愈。”怜君语气明显抱怨。
南宫朗面色青白,手指微微颤抖,他隐忍自身的情绪,自袖间掏出一样东西来。柔声道:
“我下来,不为别的,是料想你负伤甚重,地府间哪来的药物神医?我妻子春花自幼身弱,一有病痛便玉石辅身,没消多久就能复愈。她十八岁那年,被闯入的贼人误伤,生命垂危,最后,还是玉石救她一命,令她逐渐康复,伤口方自行愈合。”
轻轻停顿一下,强忍着紧张,试探道:“我想,说不得怜君的体质跟我妻子一般,也可一试。”怜君闻言,定睛一看,果然南宫朗手执一块羊脂白玉。
他面露微喜的刹那,密切注视他反应的南宫朗,黑眸竟窜起些炽热的火苗来。
“怜君不试么?”南宫朗哑声问道。
怜君看看他,再看看他手悬玉佩,充满防心道:
“你这么讨好我,有什么好处?”他也是不笨的,明明无视他魂飞魄散的人,怎会转眼对他好呢?肯定有鬼……不对,肯定有坏水!
南宫朗目光低垂,语气微软道:
“先前是我不对,还望怜弟见谅。我因春花之事,丧心病狂,总以为人人来,都是对她不利的,所以……”
怜君低着头,把玩他的宝贝小香火,好一会儿他才缓下口气,轻声问道:
“这是陪葬玉吗?”
南宫朗神色蓦地一变,泰若自然笑道:
“这绝非陪葬玉。她十六岁那年,我从盗墓者那儿买来千年陪葬古玉,反令她病情加生,从此以后她身上所系之玉,绝非陪葬玉,怜弟可以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否担爱砌溢必刘的了卡土曾有过,就算看不顺什么,不看就是,真遇上不喜欢的人,他不会浪费时间搁在心头,哪还会有恨不恨的问题。虽然被南宫朗害成这样,但自始至终确实不会有恨,更不可能会记仇,只是,也没有什么其它多余的感情就是了。他想了想,终于接过那玉佩。
玉佩通体冰凉,枕在他的双手中,隐隐有抹流光融进他的魂魄,安抚他被伤到的痛处,他闭目满足地吁了口气。
难怪判官舅舅要他过来,原来南宫朗身上真的有好东西。他任着玉光在魂魄里流动,瞌睡虫隐隐缠上身来。玉石闻伤,他会昏睡一阵,但这确实比香火好用许多。
忽感手轻触他的脸,怜君猛地张开秀眸,瞪着南宫朗。
南宫朗慢慢地收回手,朝他温暖笑道:“能对怜弟有帮助是最好了。”
这种笑容对他不管用了!在见识过这个妖邪煞气后,他只会发毛而已。
“嗯,大兴皇朝的玉石能通阴阳,可惜地府不产玉石……南宫兄确实帮了怜君的大忙。”说归说,还是把盛着香火的小瓶子小心翼翼收好。他决定玉石疗伤,但香火照吃,回头睡大觉去。
“怎么不喊我一声大哥,咱们不是结拜过的吗?”南宫朗不动声色,慢慢碰触他,见怜君没有方才那样骇怕,便轻轻执起他的左手。怜君的掌背上果然有道无法愈合的剑伤,南宫朗怜惜又恼怒地抚过溃烂的伤口。
“痛,好痛呢!”怜君用力抽回手,有点恼儿。“这伤口你别再碰了,判官舅舅说,这伤口生魂莫碰,尤其是下手之人,你再碰下来,我看百年也是好不了的。”
南宫朗凝视他,哑声道:
“我若猜你是……又怎会……”嘴色动了动,咬牙道:“如果你想出气,我上去后自砍一刀向你赔罪。”
怜君吓了一跳。“不要!”
“怜君心疼我么?”妖眸有抹惊喜光彩。
“我、我心疼你什么?”他一脸莫名。“你自砍一刀,我这伤还是在,到头来,你砍你的,我伤我的,还不是没差?”这种赔法一点好处也没有。
南宫朗闻言,光彩绝灭。沉默一会儿,他轻哑道:
“你不恨我?”那语气带抹试探,但有更多的期盼。怜君从未看过他低声下气成这样,简直有点楚楚可怜了。
“怜弟?”一泓春水缠绵,说不尽得令人心头一荡。怜君心一跳,避开视线。
那样的眼神真罪恶,明明楚楚可怜这促字眼冠在大男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成分恶心,即使用在南宫朗身上,大部分的人也会觉得可笑至极,但那是没人看过他现在这种……柔情如丝绸的醉人眼波。如果南宫朗肯这样看楚秋晨,还需要什么打打杀杀的情爱?哪个姑娘不动心?幸亏他是个走过奈河桥的小书生,不然怕也承受不住这促令人心扑通通跳着,难以抑制的眼神。
“怜弟?”那语气有些急了。
怜君看看不见光亮的地府上天,再看看远方阴森的鬼门关,就是刻意不看南宫朗的神色,“我若是恨你,是连话也不会跟你说的。”他终于坦承道。
南宫朗闻言,惊喜交集,直觉要拉过怜君的手,他立即回避隐痛。南宫朗勉强压抑下来,柔声道:“你跟我的春花这点真像,如果她讨厌一个人,是会对那视若无睹,连点心神都不花的。”
怜君动了动嘴,很想说:就算不恨,也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一见南宫朗喜上眉梢的激动,便忍住闭口不言。
他掏出判官舅舅给他的纸签,说道:“南宫兄赠我玉石,怜君自当回报。你也不必再找春花的下落,这是你未来的姻缘,本来是不能让当事人知情,但你……哎,就当是怜君为你做的最后 一件事,请南宫兄务必保密。”
递出去的手都酸了,南宫朗还不接过。
“南宫兄,你不收,你这玉佩我也不敢收!”
南宫朗终于接过纸签,深邃如墨的乌瞳依旧停驻在他脸上,连看也不看那纸签,忍着情绪问道:
“怜弟真要我看么?”
“当然,这是我判官舅舅千方百计透过关系,从月老那取来的,你不看不就白费这番功夫?”
他理所当然在说道。
“你孤身一人,哪来的舅舅?”
“谁说我孤身一人?地府崔判官正是我舅舅。”
怜君将玉佩载戴在胸前,南宫朗一把撑住他细瘦的手臂,厉声问道:“你当真如此绝情绝义?”怜君一怔。
“难道一过奈河桥,前尘往事你一点也不留恋?”
“南宫朗,不只是我,只要是过了奈河桥的,什么感情都忘了,这些事我都跟你说过了。要是你还在追问春花,我只能告诉你,你们的一切都在三年多前结束了,她走过奈河桥后,就什么都淡去了,还是,你要她生生世世都惦着你这份情义,生生世世都怀着遗憾跟痛苦?”他一脸迷惑。
南宫朗不由得加重力道。
怜君痛得叫一声,南宫朗一震,迅速松手。
“怜弟,我并非……”
“怜君苦着脸,你要是不肯看,就把它还给我。你要不肯走,我就送你一程回阳路。”
俊美的脸庞隐着寒意,咬牙道:“好,你要我看,我就看吧。”视线低垂,落在那张写着他姻缘的纸签上。
怜君趁机打量着他极为出色的皮相。南宫朗夺目光华的玉貌半隐在黑暗里,鬼火并没有将他照得鬼鬼魅魅,反而在阳间,南宫朗妖气冲天,杀人如家常便饭,比他还像个货真价实的恶鬼。他记得,南宫朗比春花大四岁,今年算算,也有二十六、七岁,但似乎没有变老过,哼,就不信南宫朗过五十还能像是从画里走出的国色天仙青年样。
他还记得,春花个头小些,每次仰脸望他时,总觉得她的夫君用那双春泉玉眸凝视她时,特别神秘又风情无限……
怜君轻轻敲敲头。不想了不想了,附过一次身,情感好像回流了点,不是好事,真的不好。
南宫朗那半沉的美瞳始终没有抬起。纸签自他手里消失,他也还是垂目不言不语。
给正主看过的姻缘签,自然会消失,怜君明白南宫朗已经看过,遂道:
“你好自为之,切莫磋砣姻缘。”准备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送客也!
“若我磋砣又如何?”那声音,极寒,闻者如入冰窑。
怜君暗自抚着心口,小心翼翼道:
“人抗不了天,这种事总由不得你作主的。”
这人,真是喜怒无常,还是……
“那么你呢?你说,你也赞成我的姻缘么?”
“你有姻缘那是最好,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呃,男婚女嫁,本是人间喜事,南宫朗忘了过去对你才是好事。”
南宫朗终于抬起脸,黑不见底的寒眸锁住怜君,眸里毫无生机,一片死气。
“就算春花忘了,我也不忘。”他一开口,就是异样嘶哑。
“……”哼,他不想劝了!
“怜君,你这名是何时取的?是过奈河桥前还是走过绝情的奈河桥后?”
“……你问这做什么?”
“说!”
怜君被他的戾气逼得退了一步,脱口道:
“当然在过桥前……”
南宫朗徐徐合上眼瞳,苦涩失笑:
“是吗……是吗……奈河桥好大的能耐啊!”
猛地张目,杀气毕露。“崔怜君,春花生前,有人算她的命,说她一生与人重迭命,她消彼长,她始终是弱的那个。那时,我不信,现在,我信了。你说,如果我杀了姻缘签上的女子,算不算替春花出了口气?”
“你、你在说什么?”怜君见他往前,他赶紧击上小鼓。送人送人!
“你好!很好!”南宫朗一步一步逼近他,无视怜君连连退后,连连击小鼓送人。他恨声道:“你要跟我不见,我偏要你跟我日夜相见!春花生前,我处心积虑留下她,最终留下的仅是一魄,这你可知情?”
怜君被他吓得浑身发抖,见他节节逼近,他非常想转身逃跑。明明此时鼓声早该送他回阳间了,为何他还不走?
南宫朗目光始终不离他,咬牙切齿说道:
“封住春花一魄的余桐生曾说,南宫朗春花不该出现在大兴皇朝的土地上,她的命与人重迭,抢去那人的一切,包括姻缘,所以双十而死,死得已是极晚了,她一死,一切重归正轨,他的话我不相信!春花要是不该存在,那么看着她长大,与她成亲的南宫朗又算什么?”
怜君吓得闭起眼,鼓声渐乱。
“崔怜君!”
声音已到眼前,怜君不敢张开眼。他用力再击鼓,整个纤弱的身子被人猛不防的抱起,让他无法落地。
明明魂魄没有温度,他却觉得南宫朗浑身发烧,很像那日被阳光照到的烧灼痛感,烧得他发烫,烧得他口干舌燥眼儿如灼。
“我明知不放出春花的一魄,不管她转世到哪个世间必成痴儿,我也要赌上一赌!我要让你们地府来找我,我要亲自索回春花!即使到头一场空,我也要知道她转世到哪处去,即使她是痴儿,我也要找到她,崔怜君,你可知我的用心?可知我的用心?可知我的用心!”
怜君抿起嘴,当作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听见。送人送人!南宫朗见他毫无反应,心里更加火热,在他耳侧忿然道:
“春花的一魄,我永远不放手!你要有本事抢它走,就来见我!就来见我!否则我连那女人都杀了,从此断绝我的姻缘路,一切罪孽就全由你崔怜君来背!”
愤恨的威胁在怜君耳畔斩钉截铁的响起。忽地,有一样东西炸开了,抱住怜君的压力遽然消弥,害得他差点跟抢扑地。
令人紧绷难以动弹的腾腾煞气不见了。
怜君悄悄张开眼,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喃道:“终于回去了……”他小心翼翼地叫着,“南宫朗?”没有回应。
目光被地上绿色的碎片吸引,俯身下去,拾起碎片。这是碎玉,一地的碎玉。他身上的玉还在,那……碎的是南宫朗身上的那块古玉?那块古玉能令南宫朗入梦下地府,如今碎了,以后他要再下地府就难了。
他该松口气,该松口气才对。
只是……怜君下意识地抚上自身的玉佩,神色有些迷惘。
这一次,南宫朗意志可怕的惊人,如果玉佩未碎,只怕他根本无力送这人上阳间去。
为什么他会如此执着?这样的执念到底是怎么产生的?难道,南宫朗不知道什么叫断念吗?
怜君蹲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拾起碎玉片。
如果刚才他告诉他,其实有没有那一魄,对春花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他会心碎而死吗?
他还会穷尽一生想着其它法子,就为了再见春花吗?
这答案,他想都不敢想了。
南宫朗的执着,让他……真的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