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两天,袁阿姨好像变得“慈祥”了,她没有罚我们,而且每次都会趁着我们看书的时候睡觉。但如果她能不打呼噜的话,我们会更高兴。
袁阿姨很胖,像是一只母猪,她不够灵活,甚至有些蠢笨,就连她打呼噜的声音也像是猪。
那个呼噜声越来越响,我们一直在底下偷偷笑她。
然后,我发现大哥一直盯着袁阿姨看。
我觉得很奇怪,大哥在看什么?于是也看过去。
袁阿姨的鼻子下面和嘴巴上竟然全是血,那些血一点点滴下来,滴在桌子上,很吓人。
这时大哥站起来,走向袁阿姨,他推了推她。
袁阿姨醒了,可她的眼神不太对,脸色无比苍白,她想站起身,又好像要说话。
大哥伸手去搀扶她,并且喊我的名字,让我去叫其他家长来。
然后,我就看到袁阿姨庞大的身躯从椅子上栽下去,她磕到桌子,发出巨响,可她一声都没叫,倒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猪。
大人们很快来了,然后是救护车把袁阿姨拉走了。
我一直躲在大哥身后,我们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里面两个阿姨在说话,他们说袁阿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流鼻血了,她的鼻子里长了个东西,也去看过医生,说是良性的,医生让她早点拿掉,不然会越长越大,可能会转成恶性,而且还会突发性的流血昏倒。
大哥拉着我离开走廊,等没人的时候,我小声问他,袁阿姨会死吗?
大哥说,他不知道。
昨天一整天,我和大哥的心情都很低落,但我知道,我们都不是为了袁阿姨。
过去每一年的这一天,大哥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前几年的一个晚上,他还偷偷跑到院子里烧纸钱,被大人们发现了,打了一顿。
后来大哥再没有烧过纸钱,但他会一直看着我最喜欢的那个布娃娃。
我知道,大哥是在缅怀一个人。
而我的心情低落,是因为“死亡”。
其实像是袁阿姨今天的事,在我过去的记忆里出现过很多次。
我们家里的孩子不是每一个都可以像我们这样长大的,我今年快要十四岁了,我记得十岁那年和我玩的比较好的女孩,她有一天踩到了一根很长的铁钉,那个铁钉钉在一块木板上,直挺挺的竖着,穿透了她的鞋底,扎进肉里,没多久,她就破伤风死了。
还有一个男孩,他有哮喘,这种病听说很难治,也很娇气,他运气不好,他死的那一年满城都在飘柳絮,他有一次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突然犯病了,等大家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除了这些,我还经常听到大人们聊起类似的事,比如哪个阿姨的亲戚在施工期间被重物砸死,比如哪个叔叔的朋友去游泳的时候淹死,比如一个大家都挨不着关系的人家的孩子和别人打架打死了。
哦,前几个月这座城市里爆发了一次流感,也死了一些人。
我知道,昨天晚上大哥没有睡觉,半夜我拉开窗帘朝院子里看过一眼,看到大哥就坐在那里。
到了今天,我问他,昨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大哥笑了一下,反问我,还记不记得来这里以前的事?
我摇头,说不记得,但其实我是骗他的。
我有时候会梦到一些场景,我记得梦里一些片段,在那里面我和大哥好像是有过爸爸、妈妈的,我们还有姐姐和弟弟。
大哥搂着我,小声在我耳边说,有个秘密他一直没有告诉我。
我缩了一下脖子,专注地听着。
然后,我听到他说,其实我们还有三个兄弟姐妹。
我忽然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我问大哥,他们现在在哪里?
大哥说,有一个弟弟走散了,有一个姐姐死了,还有一个弟弟被大人带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大哥,突然想到了以前做过的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大哥好像和一个男孩在打架,他们打得很凶,我哭的很大声,想跑上去救他,可是有另一个女孩把我拉住了。
那个女孩比我个子高,也比我大,她低头看着我,脸色很白。
然后,又来了好几个男孩,他们要揍大哥,大哥抱着我,叫另外一个女孩跟上他,快跑!
那些男孩把我们逼到死角,朝我们扔石头,还笑得很大声。
大哥拼命的护着我,我趴在大哥的肩膀上,捂着眼睛不敢看,也不知道他们要扔到什么时候,我害怕极了。
直到那些男孩里有人发出“啊”的一声,攻击停止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木桩子,呆滞地盯着这边。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另一个女孩已经倒下了,太阳穴被一块石头打中,流了好多血。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梦,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就是大哥所说死了的“姐姐”。
我猜,当时我只有四岁,因为在我四岁半的时候,我和大哥就来了这里,至于大哥说的那两个弟弟,我对他们的印象很模糊,大哥也没有提起过,但我想,也已经不在了吧。
……
徐烁合上日记本,一手搭在有些破旧的封皮上,指尖敲了敲。
“精彩么?”
这一次顾瑶的情绪比他讲述上一个故事时稳定许多,已经不再是强行压制,而是顺其自然的平定。
徐烁好像也发现了顾瑶的转变,并没有着急问她的分析结果,而是说:“我发现你的适应能力很强。”
顾瑶抬起眼,没什么表情。
徐烁:“其实我也有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其中有一本说当一个人遇到重大挫折和打击时,会经历四个心理阶段,震惊、悲伤、冷静、接受现实,大部分人经历这些的时候会跳过第二和第三个过程,直接到四,而这种情绪压抑的行为累计过多就会导致抑郁症。依我看,你好像就是从一跳到了四。”
顾瑶淡淡说:“相比起一年前我遭遇的车祸,你这种程度的拘禁根本算不上挫折。”
徐烁仿佛笑了一下,笑容一闪而逝:“哦,是么,那祝盛西的过去呢,不值得让你震惊么?还是你不够爱他。”
安静了一秒,顾瑶开口:“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生长环境,他是孤儿这个事实不是他造成的,他的弟弟失踪,姐姐被一块石头打死,也不是他希望发生的。”
徐烁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的确,这些遭遇和经历听上去,真的非常让人同情,尤其他长得还不错,事业有成,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些故事,都会由怜生爱。”
徐烁的口吻半真半假,忽而一转,又说:“不过看你的反应,他应该没有和你提过这些事。不知道在你的心理分析里,这意味着什么。”
徐烁是什么意思,顾瑶很清楚:“你是在暗示我,祝盛西对我有这么多隐瞒,是因为他不够相信我,或是我们的感情有问题,所以他没有对我敞开心扉。可这关你什么事,你会不会太鸡婆了。”
顾瑶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动怒,仿佛只是单纯的提问。
“是不是你们当律师的都喜欢用这样的谈话技巧,以为用尖锐的和富有暗示性的问题,就可以激起对方的情绪反应,然后露出破绽?你知不知道这在心理学上是一种病。”
“呵。”
一声低笑,徐烁的眼角跟着挑了起来。
顾瑶盯着他。
被骂了还笑得出来?
看来他不仅有精神病,还有神经病。
顾瑶挪开眼神,没兴趣欣赏徐烁那副讨厌的笑容,尽管她的女性潜意识不得不承认,坐在对面的这个混蛋非常有魅力。
如果不是用这样糟糕的方式相识,她甚至会以为这个男人受过良好资深的教育,还有一个高级而稀缺的职业,过着低调充实的生活,双商很高,终其一生都不会触碰法律的界限。
但事实却证明了,凡事不能以貌取人,“斯文败类”和“衣冠禽兽”的由来是有道理的。
顾瑶等了片刻,等徐烁的笑容淡下去才把目光转回来,说:“其实第二篇日记就算没有我的分析,你也能找到结论。日记里的大哥和‘我’目前可以判定为是有血缘的兄妹关系,但我想应该不是同父同母。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有同一个母亲。”
徐烁挑了下眉:“理由呢?”
顾瑶一气呵成地说:“我假设这个女人生了五个孩子,三个男孩两个女孩。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养大他们,她去哪里了,死了,还是走了?如果这个女人有丈夫,她死了还可以有男人来养,可是连丈夫都没出现,甚至连亲戚朋友都没有,还放任他们走散、下落不明、被孤儿院带走,以及被石块打死,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个女人也许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是因为某些原因遇人不淑,那些男人要不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没有能力照顾她,要不就是已婚,只是给她的肚子留下一些纪念品。这个母亲的生育能力很强,她出于母性的本能需要独自抚养这些孩子,但没有一个和她谈恋爱的男人能接受她有这么多拖油瓶,所以她要时常装作是单身,只能将这些孩子散养。到后来,或许这个母亲死了,或许她跟某个男人走了,令这些孩子彻底成了孤儿。还有,这个女人的生活能力非常差,性情散漫,而且还相当自私,只生不养,这说明她非常贪图□□享乐,做事不顾后果。”
听到这里,徐烁仿佛故意挑衅一样提出质疑:“也许她是做特种职业的。”
顾瑶:“如果是特种职业,不会这么不小心,她一定会非常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注重保护措施,因为身体是她赚钱的饭碗,要是被一些不干净的病和怀孕耽误了,她怎么维持生计呢?”
徐烁笑了一下,说:“那么,这个小女孩呢?她在这篇日记里多次提到对‘死亡’的恐惧。”
顾瑶说道:“这很容易理解。人类的本能有两大驱动力,暴力和性,这两个词意味着毁灭和生育。人类从骨子里就是优胜劣汰的物种,但是对于‘死亡’却有着天然的恐惧,其实针对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对未知的恐惧。就好比说,有一条眼镜蛇在你面前,它或许会咬你,或许不会,可是在你离开它,这种未知的恐惧会一直存在。”
说到这里,顾瑶顿住了,她有些迟疑,想了一下才继续说:“虽然这两篇日记能提供的信息很有限,但我应该没有判断错——这个女孩有潜在的暴力倾向。”
徐烁又一次提出质疑:“就因为她曾经诅咒小丰和袁阿姨早点死?你别忘了,在小丰欺负她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她很胆小,只会哭,快要十四岁了还玩布娃娃。”
顾瑶仿佛哼了一声:“‘弱小’并不代表没有攻击性,小猫看着可爱可是会抓人,兔子看着无害也会咬人。这个女孩在日记里说,希望袁阿姨像小丰一样死去,而且被扔到污水道里,这说明她认真想过那幅画面。还有,她对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深刻,大部分都忘记了,却记得姐姐死去的一幕,那件事对她冲击很大。有的人在经历过重大冲击之后,记忆会被扭曲和改写,那是因为那段记忆对她充满威胁,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将记忆阻挡在意识之外。不过所有被记忆掩盖的真相都记录在潜意识里,记忆会骗人,但潜意识不会。就好比说,她会下意识的在日记里袒露她对死亡的看法,她希望小丰和袁阿姨以怎样的方式消失。”
徐烁说:“就凭她做的梦,你就轻易下判断?”
顾瑶非常平静的说:“有潜在的暴力倾向的人通常会有几种特质,比如喜怒无常,凡事喜欢走心,睚眦必报,或是在暴力原生家庭长大,自我为中心,对他人毫无同情心,社交能力缺失,内心自我封闭等等,她刚好都占了。”
徐烁仿佛存心杠上了:“你只听了两篇日记,凭什么判断她凡事喜欢走心,睚眦必报?”
“她把不愉快的事都记录在日记里,而且印象深刻,还幻想欺负过她的人用某种方式毁灭,这种行为已经说明问题。”
“也许我只是故意把这样两篇摘出来给你看,也许其它的都是非常阳光的记录。”
“不可能。你前面说过,这里面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我可不认为你指的‘精彩’和阳光有关。”
徐烁不太认真的问:“哦,那同情心呢?你怎么知道她没有。”
顾瑶反问:“袁阿姨流了那么多血,她是如何表现的?”
“还有社交能力,她提到她有一个玩的比较好的女孩,在她十岁的时候。”
“她所谓的玩的比较好,是和那些平日没有交集的孩子相比么?那个女孩死了,她关心的重点却不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而是原来踩到一根铁钉子也会死人。基于以上这些,还有那个布娃娃,我甚至怀疑她有轻度自闭。”
到此,顾瑶话落。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徐烁再次低笑出声。
那声音不仅低沉,而且富有磁性。
顾瑶眯了眯眼,没吭声。
直到徐烁拿出手机,在上面划拉两下,说:“我找到一条二十年前的新闻,你看看。”
然后,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往前一推,手机就滑到了顾瑶面前。
顾瑶一怔,想不到徐烁竟然会把他的手机给她,难道他不怕她看这则新闻之余顺便做点别的吗?
顾瑶一边想一边拿起手机,低头一看,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199x年六月,警方在江城城郊发现一个八岁女童的尸体,经过调查发现,这个八岁女童还有四个疑似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其中有两个年纪较轻的男孩,一个失踪,一个被生父领走,另外还有一个六岁男童和一个四岁女童,目前被立心孤儿院收留。八岁女童尸体经过法医验证,证实是太阳穴遭到重击而死,嫌疑犯已经找到,同样是几个未成年的男孩,因为和女童的弟弟发生冲突,双方在厮打时误伤女童。医院方面已经证实这几个孩子都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被母亲长期疏忽照顾和虐待,现在警方正在积极追查这位母亲的下落。”
顾瑶一动都没动,就盯着这段新闻。
徐烁开口说:“按照几个孩子的年龄推断,他们的生母未必是同一个人,除非里面有双胞胎。新闻上也没有提到亲子鉴定的事,所以到底你的男朋友祝盛西有多少亲兄弟姐妹,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顾瑶依然没有吭声,她垂着眼皮,装作正在划拉新闻的模样,事实上却已经将界面关掉,转而点开通话记录和微信。
然后,她愣住了。
通话记录里空空如也,连通讯录里也没有一个鬼影,微信里更加只有她一个人的聊天窗口,朋友圈就只有Jeane吧的照片那一条……
与此同时,徐烁的嗓音再度响起:“这是一部新手机,虽然没有什么使用痕迹,不过我已经充了话费,你可以现在打给110,我绝对不会阻止你,还会和你一起在这里等警察来。”
顾瑶关掉了微信窗口,安静的抬起眼,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她知道,这个男人会说到做到。
但她也相信,从这以后,她很有可能不会再听到这本日记里的任何一个字,也不可能再从他嘴里问到任何事。
思及此,顾瑶将手机放回到茶几上,放弃和外面联系的机会。
然后,她说:“第三篇日记,我要自己看。”
作者有话要说: 日记告一段落~明天继续走剧情一万多字没了,感觉自己被掏空,需要鼓励┭┮﹏┭┮……
红包继续么么
Chapter 20
Chapter 20
“第三篇日记, 我要自己看。”
顾瑶话落,目光平静的看着徐烁, 只等他自己交出来。
反正现在她这条鱼已经上钩了, 他没理由藏着掖着扮矫情。
谁知, 徐烁却对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爬到眼底,连眼角的小钩子都浮现出来,他好像很高兴。
顾瑶下意识皱起眉, 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接着就见他将修长挺拔的身躯打横,直接躺在长沙发上, 穿着皮鞋的脚搭在另一边的沙发扶手,还将那个笔记本垫到后脑勺下, 假模三道的打了个哈欠。
然后,他说:“顾小姐,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你不睡我还要睡。”
顾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直接站起身, 绕过茶几走了几步。
“你废了这么大力气把我关在这里, 就只为念两篇日记?”
徐烁没回答这个问题, 转而以问答问:“那你知不知道一对陌生男女如果通宵聊天会发生什么事?你别想对我用美人计。”
一股热气缓缓涌上顾瑶的脑袋,她不是害羞,而是生气。
她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教养:“那好,你睡你的, 把日记本给我,我自己看。”
说这话时,顾瑶又朝他走了两步,来到他放脚的沙发扶手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徐烁将双手枕在后脑勺,目光慵懒,笑容欠揍:“相信我,你一个人看会很闷的,而且你还剥夺了我阅读的乐趣,我拒绝。”
顾瑶:“……”
“或者你想扑过来抢走日记本,顺便吃我豆腐,我恐怕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顾瑶:“……”
屋子里沉默了几秒,气氛跌入冰点。
顾瑶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等她默念了几遍对自己洗脑成功,才开口:“我很好奇,你是从小到大性格都这么讨厌,还是过了青春期才变成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徐烁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下颌微微紧绷,笑容尽收,眼里也流露出一丝轻讽。
“我青春期没更好,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很讨厌我?”
顾瑶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冷静:“有一种人,就算事业有成,还组建了幸福的家庭,他也永远不会快乐,而且还有潜在的劣根性,会让身边的人一起陷入孤独。这种人就是所谓的精神无家可归者。”
徐烁扬了扬眉:“你在说我?”
顾瑶没说话,转身要走。
徐烁的声音却慢悠悠的追上来:“请问你和你男朋友有多久没聊过天了,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的话题。”
顾瑶脚下一顿,不明白他的意思。
徐烁又补了一句:“就像今天晚上我和你这样。”
顾瑶本不想理他,可她脑海中却本能的跳出来一个数字,那是从她上一次见到祝盛西到现在的时间。
她就站在那里,安静了几秒,从徐烁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影,她的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身体纤瘦单薄,但轮廓姣好,五官柔和却透着不逊,还有一双非常会说话的眼睛。
徐烁面无表情的欣赏着这一幕,直到顾瑶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说:“既然你想睡觉,那我就不打搅了,希望你明天早上能遵照约定让我离开。”
话落,顾瑶就走向通往休息室的小门。
徐烁无声的笑了一下,直到门板合上。
顾瑶回到休息室,没有开灯,直接脱掉鞋爬上床。
她曲起双膝,在黑暗中将屋子环顾一圈,没有看到任何红点亮起,估计那个男人还没有变态到要监控她睡觉的样子。
顾瑶也没跟他客气,既然有张床可以睡觉,她也没必要死撑,索性拉开被子钻进去,只是刚躺下就闻到一股男人味,鼻子皱了起来。
然后,她闭上眼,安静的回想着那两篇日记的内容。
她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祝盛西,最起码这一年来祝盛西从没有和她提过在孤儿院的事,只是不知道在她失忆之前,她是不是知道这一切。
那个徐烁虽然混蛋,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一年来顾承文和祝盛西的确对她保护的太好了,好像当她是瓷器,一摔就碎,就算出了事也会不约而同的隐瞒她。
顾瑶胡思乱想着这些,直到不知不觉的意识昏沉,辗转睡过去。
……
梦里,顾瑶不知不觉的来到一个破旧的房间里。
这间房不仅破而且逼仄狭小,几乎没有下脚地,开门就是书桌,桌旁就是一张床,门对着窗户。
天色昏暗,但屋里没有开灯。
顾瑶就站在门口,她看到桌前站着一个削瘦的少年。
少年侧着身,胯部斜坐在桌上,一脚支地,他的一只手搭在大腿上,拇指和食指捏着半支烟,烟头燃烧着。
这时,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风,风卷起窗帘,连同窗外的那片树叶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少年的短发也被吹乱,他一身衣服颜色浅淡,却仿佛要和周遭的昏暗融为一体,仿佛一副光影处理完美的油画,颜色纠缠间隐藏着七分面目。
忽然,少年动了,他转过头来,目光流转间同时抬起拿烟的手,凑到有些干涸的嘴边嘬了一口。
烟雾吐出,那原本该泄露灵魂的眼神,也因烟雾而蒙上尘灰。
然后,他朝她笑了一下。
……
顾瑶一下子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皱了下眉头,又闭上眼,安静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回忆着一闪而过的梦境。
她刚才好像梦到了少年时代的祝盛西……
是的,就是祝盛西,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都和她车祸清醒后,祝盛西拿给她的过去那些照片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祝盛西说过,她和他是高中时认识的,上同一所学校,他在理科班,她在文科班。
那时候的祝盛西没现在这么严肃,笑的次数比现在多,性格上有很多棱角,眼神不逊,身上长满了刺。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梦到少年时代的他?那时候的记忆她已经没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