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莫研伸手拿过钱袋,“你如何能说这钱袋就是你的?”
“你!”那人恼怒,“你是什么人,也配来问我!”
莫研慢条斯理地掏出怀中制牌:“在下是开封府的捕快,姑娘若有冤屈,可到开封府衙前击鼓鸣冤。”
“你…”那人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颇为无奈地瞥了那人一眼,莫研的表情明显写着:呆子都看得出来你是女儿身。随即她低头解开钱袋,略略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钱袋果真是你的?”
“嗯。”
“这里头可都是大内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莫研拈出个猫眼戒指,对着灯火转动,赞道:“蜜黄色,上上品,好金贵的东西。”
那人显然没想到她一语道破,迟疑片刻,口中含含糊糊道:“…仔细看好像又不是我的钱袋,大概是认错了。”说罢,匆匆返身就走。
莫研还在眯着眼睛看那戒指,待回过头来,方才那人已不见了,连方才抓住的小男孩也趁机一并溜了。
“人呢?”
她疑惑不解地四下张望,周围人影憧憧,哪里还找得到:“钱袋都不要就跑了?…看来多半也是偷来的。”将钱袋揣入怀中,她慢吞吞地接着往前逛去。
过了三更以后,马行街夜摊便开始收了,大街由热闹归于清冷,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位提瓶卖茶者仍守在屋檐下,同他们缩在一道的还有莫研,哆哆嗦嗦地捧着碗茶慢慢吃。风雪却是愈发大起来,屋脊上雪已积起尺许。
“咚——咚!咚!咚!咚!”
天寒地冻,远远地隐约传过来打更的声音,莫研如释重负地长呼口气:总算熬到五更天,可以换班了!
欣喜地在原地用力蹦了蹦,溜达了一夜,冻得僵硬的腿简直就不像是自己的了。莫研还了茶碗,缩缩脖子,裹紧斗篷,往开封府走回去。
风夹着雪劈头盖脸地刮过来,打得脸上生疼,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在朝前走。
“小七!”似乎有人唤她。
莫研将眼睛撑开条细缝,循声望去,骤然睁开,顿时喜道:“展大哥!”
不远处,展昭一袭红衣立在雪中,正含笑看着她,那般沉静的眉目,似乎漫天风雪也为之一缓。
“展大哥!何时回来的?怎么在这里?”已经有好一阵子没看见展昭,她几乎是连蹦带跳地窜到他面前。
“刚刚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展昭微笑道。莫研偷跑回来当捕快之后,便循例先巡街三个月,他一直担心她能否适应,偏偏又有公务出门,直至今日方归。他本欲回府,恰好在途中遇上王朝,说起莫研正在马行街,心中关切,忍不住先折过来瞧瞧她。
莫研不疑有他,开心笑道:“真巧,我正好要回府交班…这次又去的哪里?我好生想你,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莫研独自在京城,在心中自是把展昭当作极近极近的人,少女的娇憨在话中尽露无疑,若换作他人,多半无法如此直率,展昭也多半要大窘。而莫研自自然然道来,展昭听在心中,不知不觉唇边泛起微笑,却不觉得半分窘意。
“这些日子巡街可还习惯?”展昭问道,同她缓步往前行去。
“一点都不习惯,当兵可比当贼累多了,”莫研懊丧道,“又无趣得很,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丢只鸡要找我,邻里争执打架要找我,连两口子吵架都要找我——这是捕快该干的事么?”
展昭语塞,他自一入公门即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从未巡过街,故不知巡街的捕快究竟得管何事。莫研性情飞扬跳脱,要她日日对这些琐事,倒真是难为她。
“上回有个书呆子考不上功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不吃东西,他娘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央我救救她儿子。我只好把窗子撬开进去,想劝他吃东西,哪里知道那个书呆子指着我鼻子,说孤男寡女岂能共处一室,还说我损了他的名节,你说气不气人!”
展昭忍着笑,点头赞同:“确是气人。后来又如何?”
莫研想起后来的事情就垂头丧气,“既然他说不能共处一室,那我只好拎着她到屋顶上去说话,还特地隔着衣袖拉得他。哪知他又说我碰了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他此生无颜见人。我都没计较,还好心好意地劝了他一大堆话…”
她劝人的水平展昭是知道的,不由地暗叹口气。
“再后来,也不知怎得,他就气得浑身发抖,抖着抖着,就从屋顶上抖下去了。”
展昭奇道:“你怎么不拉住他?”
“我起先是想拉住他的,可怕他又说什么损了他的名节,犹豫了一下…”莫研觉得很冤枉,“…再说那个屋顶又不算高,谁知道他会摔断腿。”
“那人摔断腿!”展昭微微吃惊,停住脚步。
“看过大夫,说没事,过两三月就能走能跳了。诊金、药钱都是我付的,额外又搭上十两银子。”莫研无奈地叹口气,“…这捕快再当下去,我非得饿死不可,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回蜀中去。”
很少见到她如此沮丧的模样,大概这些日子果真很不顺心吧。展昭侧目望她片刻,他知道莫研的才能不在此处,按例巡街确是大材小用,真是有几分委屈她了。
“饿不饿?”不忍她懊丧,他含笑问道。
莫研点点头,皱眉抱怨道:“大雪夜里,只啃了个羊荷包,还被王头逮个正着。”
“我也有些饿了。”他略想了想,因平日里也不多留意,此时还真想不出这个时辰该去何处吃点东西。
莫研转头打量他,虽然他脸上笑若春风,却有掩不住的倦意,想来他定是赶了一整夜的路回来。“这个时辰,还真找不到什么好吃的…”她迟疑一瞬,忽然想到一处地方,脸露喜色,拉着展昭就走:“展大哥,你同我来!”
风雪遮天,且时辰尚早,街上几乎看不到人。莫研自顾拉着他的手往前行去,展昭本觉不妥,可她的手冻了整夜,冰凉冰凉的,他犹豫片刻,反而握紧…
一炷香功夫后,莫研笑吟吟带着展昭进了开封府衙的厨房。平日无事的时候,她常来此地帮马大嫂打打下手,厨房里各式各样的东西在何处她可谓是了若指掌。将展昭按坐在小桌旁,燃起壁上灯盏,她轻车熟路地翻了翻纱橱和大锅,欢喜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有剩饭。”
“是么。”展昭笑道,他向来不注重吃食,觉得有剩饭裹腹也不错。
莫研手上不停,流水般端了好几个盛着吃食的碗盘出来,喜滋滋道:“还有些油爆鹅肉,糍糕,灰葫芦条。”顺手拈起一小根灰葫芦条送入口中,赞道,“马大嫂腌菜的功夫真好,我怎么也及不上。你尝尝…”
她又拈了一小根,晃晃示意他,展昭摇摇头,她依旧送进自己口中。
“有这些剩菜,热一下也就足够吃了。”他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碗盘,笑道。
“有剩菜,有剩饭,”莫研在篓子里又翻出了两个鸡蛋,笑道:“我们就吃金玉满堂,好不好?”
“金玉满堂?”
“就是什锦炒饭。”
“你做?”
“你会做么?”
展昭老实道:“我不会。”
“那我来做。”莫研解下披风,挽了挽袖子,边捅炉子边笑道:“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做饭,二哥哥的嘴最刁,味道若略差些,他就宁可不吃…”
展昭微笑:“我还记得在船上时你煮的鱼粥,味道很好。”
闻言,莫研又是欢喜又是得意道:“那当然,马大嫂都说我的厨艺不比她差。”炉子里的火升起,火光映在她脸上,眉梢眼角均是笑意盈然。展昭见她复快活起来,不由也随着她欢喜。
方才莫研挽起衣袖时,曾取出袖中之物,正散落在小桌上。展昭见其中有一钱袋鼓鼓囊囊的,不由笑道:“钱袋还这么鼓,怎得说自己迟早要饿死呢。”
莫研拿着锅铲正尝味道,扭头看过来,不在意道:“可惜不是我的,你瞧瞧,里头可都是好东西。”
展昭依言打开,略瞥了瞥,神色骤然沉重,随即将首饰尽数倒出,细细查看之后皱眉道:“这些可都是宫里的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我在街上抓了个贼,刚问事主钱袋里头的宝贝从何而来,那人就跑了,连钱袋都不要。”
“事主是何模样?”
“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穿了身男装,”莫研颦眉回想,手上动作却不停,“她用的脂粉不像街面上卖的,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太地道,连小毛贼都抓不住。说来奇怪,要是象她那般身手都能进大内偷东西,那我当捕快也太屈才了,当个大内侍卫都应该绰绰有余。”
展昭思量半晌,也想不出头绪,遂问道:“那这钱袋你打算如何处置?”
“正好,你拿给包大人。”她端着盛得冒尖的碗过来,狡黠一笑:“就算作你的功劳,不过…你得替我向包大人求情,把我巡街的日子缩得再短些。”
复收好首饰,展昭微微一笑:“怎得你自己不说?”
“我说过,可包大人罗罗嗦嗦了半日,什么典不可废,什么体察百姓疾苦,什么责任重大…总之就是非要我熬过这三个月。”
“我虽可替你求情,只怕也是不成。”展昭取了筷子,递了一双给莫研。
“包大人连你的话都不听?”
坐在热腾腾的什锦炒饭面前,莫研咬着筷子,实实在在发起愁来:“要不,我装病吧?有什么病是既严重又不会死,能拖上一个多月呢?”
展昭提醒她:“你莫忘了公孙先生,有病没病,他一望便知。”
“你是说…”她腾得一下瞪大眼睛,“…我应该先把公孙先生解决掉?”
展昭差点被呛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莫研的师兄师姐都喜欢敲她的脑袋:“我是说,装病不是个好法子,我自会尽力替你求情。”他猜想包大人如此坚持,多半是因莫研过于年幼,还需多多磨练性情。
“当真?”
“嗯,只是——若包大人不答应,你也不可胡来。”
“哦…”
见他应承下来,莫研心头稍宽,实在饿极,埋头在饭中。展昭微微一笑,也低头吃饭。
面前的饭虽是用剩菜剩饭做成的,卖相却十分好看:鸡蛋炒成桂花般的小粒,油爆鹅肉剔骨切成小丁,灰葫芦条细细切丝,夹杂在饭内,旁边佐以大碗海菜汤,这海菜汤原本是与排骨同炖,只是排骨早被吃尽,汤里仅余下海菜。她复热过,又加了几滴醋在其中,吃来爽口非常。
展昭吃得几口,抬眼间不经意发觉莫研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他…
“好不好吃?”她问。
“好吃。”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比醉仙楼的菜还要好吃。”醉仙楼的菜味道如何,他早已想不起来,只觉得比起素日所吃,面前的剩饭剩菜却是分外香甜。南侠说话办事向来稳重平实,这话虽听着略有夸张,却因在他心中,确确实实如是所想。
莫研不会想这许多,他既如此说,她自然就相信,嫣然一笑,欢欢喜喜地低下头接着吃。
吃罢,与莫研作别,展昭至包拯书房。此时天还未亮,而书房内灯火明亮,不知是包拯彻夜未眠,又或是清晨起早。
“展护卫,你来得正是时候!”不若平常,包拯一身官袍正襟打扮,却是刚从宫中回来。他神情焦切,也顾不上问展昭此行顺利与否,急急道:“豫国公主下落不明,皇上密旨,务必让她平安归来。”
“下落不明?”展昭一时不明白其中之意,“可是被歹人带走?”
包拯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沉默片刻才道:“圣上已下旨,将豫国公主许给耶律洪基。豫国公主怕是心中不满,故而出走宫城。”
“此事万不可泄露,圣上已派出大内侍卫寻找,但豫国公主自小深受圣宠,性格骄纵,恐单凭大内侍卫无法劝服她回宫,更怕她做出过激之事。”包拯起身,绕过书桌走来,“公主对你向来钦佩,颇为推崇,圣上命你将公主找回,务必毫发无损。”
“圣上要我去…”
展昭怔住,将一个弱质女子找回送至番邦,他又何尝忍心。
包拯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拍拍他肩膀,叹道:“辽国狼子野心,对我大宋窥视已久,现下又与西夏联姻,圣上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展昭明白。”
深知其中厉害,展昭暗叹口气,也顾不得歇息,领命而出。刚跨出门槛,突得想起一事,复返回来,掏出莫研所得的钱袋…
“这是?”包拯疑道。
“这是小七昨夜巡街所获。”展昭顿了一下,解释道:“就是莫姑娘。”
提起这个丫头,包拯有些无奈,警惕地看着展昭:“你莫不是被她找来当说客的?”
展昭微笑,只好不语。
“你当我想让她巡街么?”包拯摇头叹气:“她巡街以来,我耳根就没清净过,整日里就听见王朝和赵虎叨咕她又惹了什么事,幸而也就剩一个多月,再忍忍就过去了。”
“大人…”展昭听得包拯也十分烦恼,不由暗自好笑。
“本来免去也无不可,但她心性未定,行事毛躁,身上又有些江湖习气,若不好好历练,如何能明白庙堂与江湖之别,岂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虽然不免心疼莫研,但心知包拯所言有理,故而展昭不再多言,笑道:“还是大人思量周全。”遂转入正事,他解开钱袋,示意包拯看过来,正色道:“…大人,您且看这钱袋中的物件,可都是宫中之物。”
包拯微惊,走近细看,内中各件首饰做工精致,珍珠翡翠玛瑙,晶莹剔透,无一不是上上品,确皆为大内才得见的物件。
“她从何处所得?”
“据说,是位十七八岁、女扮男装的姑娘。”
包拯皱眉片刻,遂急唤人将莫研叫来。
不过半盏茶功夫,莫研一脸的欢欣鼓舞,连跑带窜地进来了。听闻包拯唤她,她猜想展昭求情有功,包拯终于肯特赦她不必再巡街。
“包大人!找我何事?”
看她一副乐开花的模样,直往前凑,包拯轻咳两声,退到桌后。展昭无奈,把莫研拉回坐下。
“包大人想问你关于这钱袋的主人。”
“啊…哦…”莫研迟疑片刻,犹豫问道:“是不是宫里发现了?她是偷跑出来的宫女?”
包拯不答反问:“你且说说那姑娘是何模样?”
“那姑娘穿了袭皮袍,料子崭新,应该是才买的。穿小鹿皮靴,上头似乎原来有装饰珍珠,但被扯掉了,留了点痕迹在皮面上。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不像是街面上卖的普通脂粉,连她所用的头油也非寻常人家所用,多半是宫里头使的。”
“那姑娘相貌如何?”
“相貌…”莫研却不知如何形容,“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特别的。”
包拯闻言颦眉:“眼睛是大是小,鼻子是挺是扁,你可记得?”
“这我倒没留意。”她摇摇头,却又补上一句,“反正,她虽扮了男装,却还及不上展大哥好看。”
饶得事件严重,包拯还是忍俊不禁,望向展昭,后者俊脸微红,亦是无奈。
“按她说来,此人应该就是豫国公主。”展昭转回正题。
包拯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叹道:“堂堂公主,流连市井之中,还扮成男子,成何体统。”
展昭起身,朝包拯道,“事不宜迟,属下现在就去寻回公主。”
闻言,莫研赶忙跳起来拉住他,附耳小声嘀咕道:“巡街的事你说了吗?”
展昭不答,只拍拍她肩膀,微笑道:“你一宿没睡,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未等莫研说话,他即急步出门而去。
“…”
莫研无法,回头望向包拯:“展大哥有没有和您提巡街的事。”
“他提过几句…”包拯替展昭打遮掩,手指向桌上钱袋,“你巡街尽忠职守,本府甚感欣慰。再过得月余,蒙圣上隆恩,你便可升任捕头,此时万不可懈怠。”
莫研艰难地将他的话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你是说:我还得接着巡街?”
包拯点头:“正是此意。”
“…大人无事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她蔫头耷脑地往外头,口中不满地自言自语,包拯隐约只能听见嘀嘀咕咕什么什么包子,想来不是好话,却也听不出究竟何意。
直至日近黄昏,展昭才安排豫国公主赵渝先在城中官驿住下,官驿的闲杂人等统统离开,再派大内侍卫在周遭守卫。
其实找到公主并不难,只是赵渝生性任性,又视契丹为洪水猛兽,说什么也不愿回宫去,若是听得旁人多言,她便以咬舌自尽要挟。展昭费了半日,才算劝得赵渝暂不离京,也庆幸莫研前夜缴了她的钱袋,此时的赵渝身无分文,要想离京也非易事。
展昭匆匆回府,欲向包拯回报公主所在,还未进府,便远远的看见王朝正往这里来,他背上还背负一人…
待看清那人模样,展昭心中猛地一沉,疾步迎上前,急问道:“小七怎么了?”
王朝皱着眉,喘了几口粗气,看展昭满脸焦切,才忙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昏过去了。”
莫研的脸斜斜靠着,额上一块青紫显而易见,蹙眉闭目,几缕黑发在其上,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怎么会昏过去?可是旧伤复发?”
“不是,不是…就是给吓的。”
王朝边说边往里走去,展昭随其后,将莫研送回她的房间。因是女儿家,若与其他捕快住在一起,怕多有不便,故而特意安排她独居一处小院。小院就在东角门边上,并不很远。待将她安置到床上,王朝才长吐口气,无奈摇头道:“这丫头,我就知道她惹事迟早得惹到自己身上。”
“可有受伤?”莫研毕竟是女儿家,展昭生怕她不止额头一处受伤,却苦于不能替她检查,“不如唤公孙先生来瞧瞧。”
“展兄莫急,她不过是跌了一交,头碰在门槛上,应无大碍。”
“你方才说她是被吓着了?”
“此事说来…”王朝没好气地摇摇头,本不想说,但看展昭甚是担忧,才没奈何道:“启圣院街上的豆腐坊两口子吵架,都快打起来了,这丫头只好去劝架,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那婆娘一甩身就回了里屋。过了半晌,听见里屋一声桌椅响,她推门进去看,哪知正好看见那婆娘吊在梁上,这丫头直接一头栽倒。现下,上吊的婆娘都已经救回来了,她倒还没醒…女娃儿胆子就是小,我早就和包大人说过,这差事如何是女儿家能作的。”
展昭方才放下心来,莫研胆小他是知道的,这一吓只怕不轻。目光落到床上,莫研发丝与衣裳被雪濡湿。他转身欲出门…
“展兄?”
“我去劳烦马大嫂来给她换件衣裳,她就这么和衣躺着,只怕要激出病来。”
“我去我去,”王朝忙道,“正好马兄要我给嫂子带句话。”他是个急性子,边走边道,话还未说完,人就已经到了门外了。
展昭复转回身,迟疑片刻,替莫研盖上被衾,静静看了她一会,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掩门离开,往包拯书房而去。
向包拯细细禀报了找寻公主的经过,包拯略一沉吟,公主安危不容小视,非开封府能担待,遂命展昭随自己入宫。待领了圣旨从宫城回来,已近亥时,顾不上用饭,展昭匆匆再往莫研房中来,想看她是否好些,正遇上马汉伴着公孙策进屋去。
待进得屋来,见马大嫂用浸了冷水的帕子给莫研敷额头,后者仍在昏迷之中,展昭担忧问道:“她到现在也没醒过么?”
“可不是么,又烧起来了…”马汉边替公孙策搬椅子至床边,边摇头道:“我家里的说怕是魂丢了,原说要去喊喊魂,我思量着还是应把公孙先生先请来瞧瞧。”
马大嫂将莫研的手从被衾中取出,让公孙策诊脉…半晌功夫,公孙策收回手来,笑道:“不妨事的,她原就身体单薄,受了惊吓,风邪入体,故而发热。”
“她脑袋上还磕了个包,可要紧?”马大嫂掠开莫研的头发,露出额头上的青紫,忧心问道,“不会摔傻了吧?”
公孙策笑道:“那得等她醒了才知道,不过,按理说是不要紧的。”
听他如此道来,一直立在旁边的展昭神情稍松。马大嫂复替莫研盖好,亦宽心道:“那请先生快些开方子,我好煎了药给她喝。”莫研素日与她最是亲厚,在京城又无亲无故,她心中已将这丫头当自己侄女般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