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骁买了一盒内脂豆腐,念萁煮了一个蚝油豆腐,吃了两口说:“这家的豆腐不好,太嫩了,一煮就碎了。幸好我是用砂锅煮的,要是用炒锅,煮好了再盛进盘子里,只怕都成豆腐羹了。”
马骁拿勺子舀了一勺吃了,味道很好,豆腐确实过嫩,筷子挟不起,就说:“对不起。”
念萁赶紧说:“我没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说这家的豆腐太嫩,咱们下次换一家好了。有什么值得说对不起的?”
马骁仍然说:“对不起。”
念萁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怪你意思。是我没说清楚买什么牌子的豆腐,下次我自己去买。”
马骁把一半的豆腐都舀进饭碗里,拌一拌,大口吃着,说:“我都说了对不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念萁也把豆腐拌进饭里,放下筷子,用勺子舀了豆腐拌饭送进嘴里说:“我没有不满意,豆腐很好,就是嫩了点,下次我做豆腐丸子就用这个牌子。”
“你有完没完?不就是一盒豆腐吗?”马骁把剩下的豆腐都倒进饭碗里,“我买得不好,我全部吃了不就行了?为了一盒豆腐,听你这么多废话。”
念萁用勺子把饭碗刮得咔嗒咔嗒响,“你买得很好,我全部吃完了。”
马骁站起身来收了碗,丢下一句“烦死人”,就去厨房洗碗去了,念萁含着一嘴的饭,欲哭无泪。

十七章 有话说话,有架打架

马琰打电话给念萁,是马骁接的,马琰说,我找你老婆说话,马骁就把电话递给身边的念萁。念萁接过来,叫一声“琰姐”,马骁就在旁边说:“叫这么亲热,还真当她是你姐姐了?”念萁推开他,嗯嗯地应着,说:“好的,我知道了,那就明天下午五点好了。地点嘛…我定啊,行,你不熟,我来订,那就在国贸十二楼的‘绿杨邨’?没问题啊,那好,到时候见。嗯…嗯,我明白,是,你说得对…”马骁听谈话越来越私人,不觉好奇,把耳朵贴在话机听筒上,这一来,就和念萁左脸贴右脸了。
念萁似嫌他烦人,把话机换个手,一边应答,答着答着,下了床,走到阳台上去,还拉上了门。马骁把手里的一本《最新上市公司手册》往床上一扔,叠起手放在脑后,看着阳台上。
刚才送完马琰回家,念萁说累了,他拉了她回家,放了一缸水给她洗澡,还想留下来陪她一起洗,被念萁眼疾手快关在了外头,还锁上了门。马骁在外头说:“干什么?我不过是想给你拿睡衣,你有本事就这样出来好了,我是无所谓的。”
里头念萁不回答,水声倒是时不时有一两下,过了快半个小时,水声还时有时无,念萁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马骁自己倒急了,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的?你要这样躲到什么时候去?有话出来说好不好?你再不出来我砸门了。”
仍然没有声音,马骁握起拳头要砸门,忽然想起这门是有钥匙的,就放在门上,靠一点点磁力,吸着不掉下去。那磁石的面板做成一把雨伞的样子,钥匙就是伞把。这个小装饰品自然是念萁的品味,以前他看了觉得幼稚,现在才知道它好用了。
马骁取下钥匙打开门,浴缸里头念萁头裹白色浴巾包着洗过的长发,闭着眼睛,一条手臂垂在浴缸外头,她躺在水里,水面有薄薄的蒸气。卫生间里湿度过高,马骁进来都有点憋气,他把房门开到最大散热气,一边弯着腰叫念萁。如果马骁熟悉西洋油画,会觉得这个画面像那幅著名的《马拉之死》,但马骁却是个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人,他一见就大惊失色,叫两声不见回答,伸手就拍她的脸。
念萁被拍打得醒来,有气无力地说:“别打我脸。”昨天拍了今天又拍,不让人活吗?
听了这话,马骁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骂道:“洗个澡你都要洗出病了,你怎么这么麻烦啊?水放这么热干什么?蒸桑拿?我放的水温度正好,你又放什么水?”一拎莲蓬头,那里还汩汩地冒着热水,抬手就给关了。
念萁仍然闭着眼睛,“泡泡热水,发发汗。你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
马骁骂道:“再泡下去要死在里面了。你不给我惹事,就不行吗?昨天晚上不是已经不闹了吗?怎么才睡一觉,就觉得吃亏了?吃亏你也给我爬出来,我不想再送你上医院。”说着就动手把她软绵绵的身体从水里捞出来,扯下墙上一块大浴巾包起来,生拉硬拽地扔在床上。这一翻折腾,他自己已是湿了一半。
念萁对于他的粗暴已经不在意了,把浴巾裹裹好,想要下床,马骁按住她问:“又想要什么?”念萁说:“喝水。”马骁说:“我去给你拿。”去厨房拿了一杯水进来,递给她,问:“要不要吃药?”
念萁摇摇头,喝下大半杯水,看着他的湿衣裳说:“你去洗澡吧,湿了贴在身上多难受?我没事,就是泡久了,有点软,躺一下就好了。我又不会跑了,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马骁冷笑说:“谁知道你会干什么呀。”转身进了浴室,脱下湿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开了淋浴冲凉。念萁泡的是热水浴,他冲的是冷水浴。两人从来都势同水火,一个北极,一个就在赤道,僵持的时间太久,马骁也没想过会有昨天那一出。该怎么办?马骁自己都不知道了。除了用粗暴的态度掩饰心里的惶恐,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念萁。
抱着她说心肝宝贝我爱你,那是他从来没想过的,这话永远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他连这种念头都不会闪过一闪,他也没有审视内心反省自己的习惯和高度,他只是不想再回到前三个月的冷战中,像一般的夫妻那样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他就这么倒霉,遇上一个娇气得碰不得骂不得的女人?多少女人可以和男人打架,打得锅碗瓢盆碎一地,打完了第二天继续过日子,该干啥干啥,该生孩子生孩子,该生气下次再打过。
马骁的前前女友,脾气暴起来,可以抄起什么朝他扔什么。手里的杯子;杯子里的水,不管是热的冷的;桌子上的书,不管是不是厚如砖头的专业书;切菜的刀,如果她正在做菜削水果;在床上,那就有指甲用指甲,没指甲用牙齿。马骁对付她也简单,要么躲出去,要么压上去。不管用哪一种方法,最后总是回到床上去,床头打到床尾,第二天又合好如初。
只有对杨念萁他束手无策,她不会和他打架,她甚至不和他吵架,她受了委屈,直接转化成体内的高热,通过皮肤燃烧出来,她用这种方法告诉马骁她在受伤,而她也用这个方法来对付他。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世上没有人像她这么傻,她的自戕,让马骁的怒火再烧一把。他宁可她像他的前前女友那样,有话说话,有架打架,也不要她这样隐忍不发。婚前他看中的是她的安静温柔,没想到安静温柔只是表面,底下却是百转千回的暗流汹涌。
他想和她谈一谈,在经过昨夜那样的交付灵魂的□后,两人为什么不能谈?但杨念萁好像在抗拒这个主意,她在回避他,而他已经不想和她闹下去了。他是男人,就让她一下好了。毕竟她努力了,不是吗?她那样的婉转柔态,像一根藤缠在他的身上。
昨晚的情形又充斥着他的脑子,莲蓬头里喷出的冷水都不能让他降温,他关上水龙头,擦干身上的水,套上一条宽松的睡裤,把洗衣机开了,赤着上身就出去了。
念萁已经换好了睡袍,站在窗前,用一把木梳梳着直溜溜的长发,腰间的结子打得好好的,一个完美的蝴蝶结。他看见那个结子就生气,上去就解。念萁躲了一下,说:“马骁,我是你妻子,你不能像住酒店一样的,使劲地用,不用白不用的。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马骁停了手,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说她是他的妻子。原来要她承认她是他妻子,是要得到她身体的许可的,原来他让她喘不上气来。你又何尝不是在扼着我的脖子,卡着我的呼吸?那样的激情都不让她放低姿态,一晚上他都在讨好她,难道还不够?马骁放开她,冷冷地说:“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么长时间都不是在和我老婆睡觉。”
放开手上床躺下,拿起一本书《上市公司手册》来看。念萁做完她的睡前保养,也上床来,拿出一本竖排本的薄书,马骁自己的书没有看进去,反倒对念萁的书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什么书?还是繁体字竖排本的?眼睛不累吗?”
念萁不答,只是把封面给他看一眼,马骁只看见一朵好大的牡丹花,问她:“哪里来的?盗版已经上市了?”念萁嫌他烦,说:“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
马骁哼一声,“一本书也值得托人从香港带?下个月我出差要经过香港,你要什么,写个单子给我,我给你买。”
念萁嗯一声,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一个微笑悄悄爬上了她的脸。
马骁说:“听见我要出差,就高兴成这样了?是不是巴不得不要看见我,你就可以大口喘气了?”
念萁把书盖在脸上,躺下一点,声音从书底下发出来,“是的。”马骁把书从她脸上拿掉,书下是一张笑意溢满的脸。

十八章 我要什么,我给你买

马琰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本来是很好的情绪,被马琰破坏掉了,马骁怀疑他的这个姐姐会有什么好话和念萁说,女人们要是团结起来,男人的日子好过不了。但马骁又不想东问西问的,那显得他太小气。他姐姐喜欢念萁,对她好,那是他的运气,不是每个大姑子都有这样的气度。
念萁和他的父母相处得很好,比起他对岳父母的不咸不淡,那是完全不一样。每星期陪他回去一次,一去就亲亲热热地叫爸叫妈,比马骁去杨家叫岳父母叫得热络多了。到了就扎起围裙做事,擦灰拖地,择菜做饭,吃完饭洗干净碗,抹净手陪他妈妈说话,他妈妈说起这个儿媳,人前人后都赞不绝口的。
马家两老喜欢念萁还有一个原因,她会替他们在人前挣脸争面子。马骁的妈妈退休后喜欢上打麻将,每天下午一场,晚上一场,约了邻居朋友来家里玩,玩到下午四点来钟,或是晚上十点来钟,肚子饿了,马骁妈妈会端出一碟抹茶饼干或是黄油曲奇出来,再泡上普洱茶,招待她的朋友牌友,然后笑眯眯地对牌友说:“来尝尝,我儿媳亲手做的,外面买不到喔。”
会做一手好菜的人大有人在,并且好与不好,光说是没人相信的,毕竟没人天天宴客摆酒席,但手工饼干捧出来,一人吃一块,所费不多,却是足够体面的。牌友们吃着念萁烤的饼干,自然把马家妈妈的儿媳夸得花朵一样,念萁和马骁在青岛八大关拍的照片就放在电视机上,男的一板高大,女的笑靥如花,也确实当得起花的赞美。
马家妈妈在牌友面前露了脸,对念萁也就好得不得了,一来就和她叽叽咕咕,牌桌上听来的故事,邻居间发生的矛盾,添油加醋说给念萁听,两人坐在厨房的餐桌边,一边择着菜,一边交流着新闻旧事,感情就这样加深了起来。
起初是因为一天马家妈妈说哪家的海绵蛋糕好吃,念萁第二天就送了一盒子过来,切成小块小块的,松软如海绵,吃得马家妈妈喜笑颜开。过几天又送来了核桃杏仁塔,装在大衣纽扣般大的小锡纸盏里,一个塔上一块核桃一个大杏仁,上面还用巧克力划了两条交叉的纹路,马家妈妈看得不忍心吃,看了半天,挑了一个吃了,问念萁,在哪一家西饼店买的,她有一个朋友也喜欢吃这些小点心,让她也买去。
念萁这才不好意思地说是她自己烤的,马家妈妈惊奇地说那前天的蛋糕呢?也是你烤的吧,我就觉得香味不一样,你怎么会做这些啊?念萁说妈妈你喜欢就好。马家妈妈当然喜欢,喜欢得马上叫了牌搭子来,说是搓上几圈,其实是让他们尝尝了儿媳的本事。马家妈妈的意思是,你们的儿女再成材再了不起,有我儿媳这么能干吗?自己在家烤西点!
马骁在一边看了不言不语。你杨念萁要是拿出对老人一半的心思,我们也不会弄成这样了。马骁不是很喜欢吃这些甜食,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有一天他在厨房看见念萁在做一个葡萄干曲奇,餐桌上放了一桌的工具,葡萄干先用朗姆酒浸了一夜,而念萁把面粉过称过筛,精确到克,才知道她花了多少工夫。
马骁曾问她做这些干什么,外面去买就是了,念萁说,外面买的西点,里头的奶油多是用的反式脂肪,吃了对人体有害,妈妈喜欢吃,就要吃健康的。我自己做,可以控制选料和糖粉。老人不好吃太甜的。马骁问她怎么会做,她说,学呗。我不是学会做菜了?你吃得不是很满意吗?学西点也没什么难的,就是开始添工具麻烦点,不知哪些是必需的,哪些是可用可不用的。马骁摇摇头,对她这样的执著不是很能理解。
有一句俗话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他的胃。念萁通过这一招,抓住了马骁妈妈的心,却好似对马骁不太管用。马骁对她的可笑的曲线救国的方式根本就不屑一顾。如果抓住一个人的胃就可以俘获他的心,那所有的大厨不都成了勾魂使者了?
念萁花了不少时间学做菜学做西点,马骁的心依然故我,没见得靠紧一点点。两个月后,念萁的热情退了,烤箱也落上了灰,周末马骁妈妈叫他们回去吃饭,又说那天的念萁柠檬蛋糕很好吃,过两天马琰和小睿回来,你也给他们做一个吧。念萁这次不是答应得很爽快,只说马琰在美国,只怕是西点都吃厌了,她回来我做手擀面吧,比外头的机器切面好吃。
马骁就说:“也没见你做给我吃过,你做得好不好啊?你以为会炒两个菜,会烤几块饼干,就会拉面了?你倒拉一个我看看。”
念萁笑一笑不说话,收了碗去洗,回家后就冷着脸两天不理马骁,马骁才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心想你给我看脸色,我就不动你了?你是我老婆,该办就得办。
到了周二,是他们默契好的欢乐夜,马骁伸手过去,念萁一把推开,说这两天身上不方便,马骁只当是她还在生气,她生不生气他从不放在心上,不见得她生气他就放过她,这是她做妻子的分内的事。他和她结婚,并不是爱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是感情日深水到渠成,他结婚就是为了要过日子,这过日子就是有个老婆生活方便,有人做给他吃,衣服脏了有人洗,晚上睡觉有个软身子可以抱着败火。他的火败了这三个月,一点没见少,反倒越烧越旺了。这不就是她没尽到责任的原因?
他当她是还在为前天的事生他的气,他早就习惯了她管她说,他管他做,于是不死地又往她腰下摸去,手刚触到一点软厚的纸垫,念萁就爆发了,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说道:“马骁,我是个女人,请给一点基本的尊重。你什么时候要,我都依着你的,我几时用这个做过借口?你不会记着日子吗?你不是学金融的吗?你不是对数字很敏感吗?要不要我在月历来画四个圈圈来提醒你?”
马骁也火了,手偏不放开她,抱她牢牢搂紧,压着她说:“我说了要了吗?我摸摸不行啊?我怎么你了,我就不尊重你了?那你尊重过我吗?你几时把我的感受放在过心上了?”
念萁怒道:“我哪里没尊重过你?你什么时候要我说过不?反倒是你,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你都是一意孤行的。就算我生着病,你也没说体谅一下,到了日子就要,我是个机器人吗?”
“你不是个机器人,你是个冰冻人,”马骁这下肯放开她了,“我倒是那个机器人,和老婆睡觉不是看心情,是要看日历。既然你要按日子来,那我要把你不方便的时候欠我的次数补回来。我的数字好得很,绝对不会算错,不会多加你半次。”
念萁气得跳了下床,躲进卫生间去生气,马骁还在外面说:“你哭吧,你哭得头痛要是又要进医院的话,这次我是不奉陪了。”念萁气得浑身打抖,用冷水洗了脸,回卧室抱了一床薄到客厅去了,马骁也气得不轻,懒得理她,随她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两天后马琰回来了,念萁却在商场逛到人家打烊。马骁陪家人吃过饭,赔了半天的笑脸,编了借口说她单位有事,在妈妈和姐姐面前失了好大的面子,回来后就想着要教训一下她,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把我家的事放在心上,逛个商场可以逛四个钟头,该你动的时候你就装死腔,你躲呀,你躲,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只是这一夜过得狼狈又舒心,念萁先是被他压得差点背过气去,后来又把他压得着差点死过去。马骁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杨念萁要他活就活,杨念萁要他死他就死,昨天要了两次,今天还想要。天天要,要不够。从结婚后到这两天,三个月的婚姻生活,杨念萁的烙印已经牢牢的打在了他的身上。就算他还不明白他在对杨念萁痴迷,但他对杨念萁的身体痴迷,是他怎么也不能否认的。他只是在心里下意识地想,她是我老婆,我爱怎样就怎样。
因此当杨念萁说“马骁,我是你妻子,你不能像住酒店一样的,使劲地用里面的东西,好像不用白不用的。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行?”的时候,他的心底深处是高兴的,只是他还没意识到。他自然而然地放平和了心情,也会跟念萁说笑话了。当他说“一本书也值得托人从香港带?下个月我出差要经过香港,你要什么,写个单子给我,我给你买。”的时候,他是真心想对念萁好。而念萁藏在书下的笑容,让他再一次迷失了。

十九章 北风的风,太阳的阳

才女的情史被马骁扔到了一边,念萁低呼一声,弯腰去捡,却被马骁的双臂扣住了后腰。马骁把下巴扣在她头顶说:“别看了,回头看到煽情的地方又要哭了,又要说头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麻烦。世上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都没你麻烦,包括写书的那个麻烦女人。”
杨念萁挣了挣,挣不开他的臂箍,回眸道:“你又没看过她的书,从哪里知道她就麻烦了?”
“电影总看过,”马骁说:“那个姿式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杨念萁先是羞愤,接着却轻轻笑了起来,笑得放松了身体,在马骁的胸前软绵绵地窝了进去,“你看那部电影,就冲那个去的?你也不像是个会看这种类型电影的人。你看女人的电影,除了百万美元宝贝那种铁拳女人,大约就是这个了。”
马骁把念萁的腰在手臂上搓了半圈,让她面对着自己,又半笑不笑地说:“百万美元宝贝我都是上了那片名的当了,我看电影,不是光裸女人不看的。”说完看着杨念萁,满意地看着她的脸慢慢晕红上染,酡色直扫进眼角里。
念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顾左右而言其它说:“放开我,让我把书捡起来。”马骁真的放开她,却又横压在她身上,俯身下去捡书。他是不肯不放过一点机会的。
捡好书,又不还给她,曲起臂肘撑在她的腰侧,另一只手拎了书脊用不屑的口气说:“多少钱?”看一下书价,“也太贵了吧?还不如等半年出来买简体字版的。”
杨念萁从他手里接过书,这次是真的用惊讶的口气问:“你对这书的了解还真不少,怎么知道要出简体字版的?”
马骁说:“我们办公室的女的,这一阵都在说这个,我听都听厌了。书里讲些什么?说来听听?”
杨念萁把书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关了灯,在黑暗里说:“看完了再讲。”语气甚是轻俏,有点爱娇的意思。
马骁曲肘撑着头,一手在她腰腹上轻抚。黑暗给了人力量和勇气,有多少没有胆量在白天做的事,都可以借着黑暗进行。歹人可以杀人越货。权奸可以阴谋策划。情人也可以深宵私语,好让爱意滋生。夜晚让人闭上了眼睛,却让别的感官打开。
杨念萁昨夜晚是个疯子,今夜却又是成了那个羞涩的新娘。马骁的手无处不在,诱供一样的引逗着她,誓要让她丢开那些约束着她的行为的惯性思维,他不能让他这些时候的努力都打了水漂,他要加固,他要增码,他要让她化着一枚回形针,随他折叠,折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别在两人的心上。钢铁都有记忆,哪怕拉直了,一放手,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永不可能重新变成一根笔直的钢丝。人的身体却比钢韧一万倍,随你折成什么样,一放手,就又是千情万态。刚而易断,柔却百折,人是太难理解的一种生物,没人能说得清是什么。前一秒还这样,下一秒又那样了。
马骁的思想在这个时候转了个弯,他放平了回形针,把她拢在胸前,虚含着压在身下,手贴着她的背,那背上汗津津的,比别的地方高了两度。他从来就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有本事让他心怀挫折感和负疚感,只是这挫折和负疚在以前是让他愤怒,这时却让他平静。
他替她拉好睡衣,把暖暖热热的背放在胸前。初夏的夜晚有着一年里最适意的温度,可以盖薄被不觉得热,也可以穿单衣睡到清晨。马骁的胸前是热的,裸着的后背有点凉飕飕,但有了怀里女人背心上灼人的热度,就可以忽略那点凉意。
杨念萁似带询问地“嗯”了一声,半侧转脸回看马骁。黑暗里其实看不清人的脸,但她需要一个询问,更需要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