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说完,便低垂着头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静静等待着慕烟华的决定。
慕烟华沉默片刻,还是觉得疑点颇多。
李傅那般老奸巨猾的人,握着这么好的底牌,怎可能放任李姝自个儿跟着二长老见面?就算为着更好掌控二长老,时不时用李姝母子警告提醒他一下,又怎可能被李华轻易发现?
或者李傅实则是故意放任?
倘若二长老之事被慕家之人知晓,二长老为了保住现下的地位,定然要做些什么。要么拉拢要么灭口,总归侥幸之心尽去,如此陷得也深,自然对李傅越有好处。
那么李华?!
慕烟华心中一惊,眸光紧紧锁定李华,冷声道:“你发现了这么个大秘密,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李华是不是也在李傅计划之内,慕烟华还真不敢确定。
李华身子一抖,“噗通”跪倒在地上:“自从父母离世,我在李家便似隐形人一般,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自嘲地笑了笑,续道,“要不是年前认识了王佳佳,那王佳佳不知怎么起了兴致,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哪里有机会加入望海城荒野试炼的队伍?”
“王佳佳?”慕烟华回想起当日见着李华、王佳佳二人情形,不由地笑了一声,“我看你对那王佳佳情深意重,至死不弃,原来都是装模作样,虚情假意?”
李华顿了半晌,艰涩地道:“我若不如此,在李家怕是再无立锥之地。”
王佳佳死都死了,说这些无非浪费时间。
“罢了,我不想理会你们这些破事。”慕烟华摆了摆手,心生退意,“李家那边你继续盯着,有什么事儿可联系我。李姝与二长老之间的纠葛,你暂且不要多管,一切待过了今晚再言其他。”
见着李华恭敬应下,慕烟华身化一阵光影,消无声息地离开原地。
不管李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慕烟华都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哪怕因此引起慕、李两家冲突,继而发展成三家混战亦在所不惜。
二长老这颗毒瘤,长痛不如短痛,留着迟早要出问题。
慕烟华一路走,一路思考着如何向慕云鹤提出此事。今时不同往日,才在三家大比连战连胜,得到沧浪剑派白镜赏识,修为跟着刚重生时候有了天壤之别。她现下所说的话,慕云鹤纵然怀疑,也不会再直接矢口否认。
这就是实力改变带来的好处,而慕烟华要的不过是慕云鹤的查证。
解除易骨之术回到家中,所过之地依然热闹无比。慕烟华没有停留,直接到了凌风院中寻慕云鹤,一直到夜幕降临都不曾出来。
三家大比蝉联第一,慕烟华在比试中大放光彩,循着惯例晚上将有一场小小的庆祝会。由家主与各位长老主持,参加之人基本上都是慕家年轻一辈,旨在奖励比试中表现优秀的家族子弟,并以此为榜样激励其他小一辈。
整个庆祝会上,慕烟华不时用余光注意二长老,见他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异样,不由地轻轻蹙起眉。
跟着慕云鹤对视了一眼,慕云鹤会意地起身道:“这些时日以来,大伙儿刻苦修炼,为了三家大比不遗余力,全部辛苦了。时辰不早了,今日聚会便到这里,日后还要继续努力,不可有一丝放松,需知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慕家一众小一辈自然连连答应,片刻就走得干干净净。
除了二长老之外,大长老、三长老、五长老、七长老一一勉励了慕烟华几句,这才陆续散去。
几位长老告辞后,二长老更不会久留,沉着脸紧跟着七长老离开。
“父亲!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你很久了!”
刚一离开慕烟华、慕云鹤视线,慕心凌从角落里显出身来,站在了二长老眼前。
二长老脚步一顿,皱着眉看慕心凌:“心凌?这么晚了,你不回屋修炼,怎么还在此处?”
“修炼、修炼、修炼!你就知道叫我修炼!从小到大我修炼得还不够么!”慕心凌眼圈微红,伸手抓住了二长老衣袖,“父亲!你看那慕烟华!今日她出尽了风头,你看她春风得意、张扬跋扈的样儿!她比我小十几岁,炼气境第六重天就能一剑击败我,现下炼气境第八重天,我、我即便再修炼,这辈子哪里还有机会追上她?”
“所以你日后更需努力!慕烟华修炼一个时辰,你就该修炼三个时辰,要是三个时辰不够,就修炼四个时辰、五个时辰!你既然天资不及她,只能用时间来补!天道酬勤、勤能补拙!”
二长老肃着脸,语声有些严厉:“行了!别杵在这儿,倘若还想有朝一日超越慕烟华,就回屋修炼!”
“我——”慕心凌扯着二长老袖子,面色有些不好看,张口还想辩解几句。
二长老下意识地抽回衣袖,出声打断慕心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与不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撂下一句话,二长老不等慕心凌反应,已是绕过她快步离开。
慕心凌呆呆地看着二长老的背影,半晌重重哼了一声,狠狠地跺了跺脚,一甩袖子回转自己的院子。
夜色渐浓,星辰寥落,天边挂着一弯月牙。灯火逐渐暗了下去,整个慕家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黑暗中一道人影无声无息掠起,显然很是熟悉慕家的地形,几息之后便跃出围墙,继续在向着城西方向奔行。
深夜的街道上鲜少有人,稀薄的月光铺洒一地,落在那人脸上,显出一张不再年轻的脸。不知是不是他自信无人发觉,竟是完全不曾遮掩,那熟悉的丹凤眼容长脸与三寸短须,不是慕家二长老又是哪个?
二长老速度极快,片刻便站在了城西一处宅子前。
普普通通的小型院落,灰墙泥瓦,黑漆木门,大门上两个黄铜手环擦得极为干净。两个红色的灯笼挂在檐下,发出淡淡的红光,随风轻轻摇摆。
二长老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四下里一片寂静,半个人影都不见。抬手轻按了按怀中,那里藏着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里面豢养着的东西正不安地躁动着,引得整个竹筒不停轻颤。
一下子已是多年过去。
二长老默默看了两个红灯笼一眼,上前推开木门,身形一动闪了进去。
“夫君,你来了。”
黯淡的月光下,一名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身着鹅黄色长裙,如云乌发高高挽起,一手提着一个红灯笼,一手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童子,看着二长老嫣然而笑。
“念念,快叫爹爹。”
那童子勉力睁大眼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嘟囔着唤道:“爹爹”
“你这是做什么!”二长老却并不领情,上前两步抱起那童子,低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要睡觉,孩子也不要睡么!”
低头看了一眼已然合眼睡去的孩子,二长老目光不善地看着年轻女子:“李姝,这一回叫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李姝微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低声道,“一定要有事才能寻你?我想了不行么?念念同样想他爹爹了。”
二长老轻哼了一声:“没事你会找我?我可没工夫陪你玩闹,说吧,李傅想干什么。”
李姝眼圈一红,正想开口,忽而大门被人狠狠踹开,碎成了几块。
“李傅想干什么?我倒想问问二长老,你想干什么!”


第68章 决裂
二长老猛地转过身,不知是因着震惊还是害怕,双目陡然睁得老大,嘴唇微微颤抖着,手臂无意识地收紧。
睡梦中的孩子被箍得疼了,蹬着腿脚开始挣扎起来。
二长老如梦初醒,像是怀里抱着个极其烫手的物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给李姝。
李姝手中提着的红灯笼“啪嗒”一声落地,直愣愣地抬手接住孩子。
烛火点燃了纤细的竹丝与半透明的绢丝,橘红色的火苗蓦地窜起,散发出一股子难言的味道。
慕云鹤大踏步迈了进来,裹挟着一身凌厉气势,森冷地目光锁定二长老:“二长老这是做什么?欲盖弥彰!好!真是好得很啊!我这家主当得失败,我慕家二长老成了李家的女婿,连着孩子都能下地跑了,竟然到了今日才知道!”
慕云鹤语声压得很低,一字一句好似从牙齿缝里迸出来一般,阴森森带着九幽地狱而来的寒气。任谁都瞧得出来,身为慕家一族之长,家族长老私通敌对家族之女,被硬生生抓了个现行,半点容不得解释辩驳,确实是气恼痛恨到了极点。
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利,甚至对着他阴奉阳违、口服心不服,慕云鹤念在同为一族血脉,于整个家族总归忠心不二,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但眼前的这一幕,好像他以前的宽容都成了彻底的大笑话,明晃晃打得他的双颊生疼,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或许他真个做错了。某些人、某些人绝对姑息不得!
瞬息之间,慕云鹤心底千回百转,不知已转过了多少念头。
紧跟在慕云鹤身后的是慕烟华,大长老、三长老、五长老、七长老一个不落。
除此之外,还有慕心凌。
“老二!你糊涂!”大长老瞥了李姝母子一眼,痛心疾首地道,“你瞧瞧你都干的什么事!你看不惯家主,一直觉得家主不如你,我现下看着,你委实不如家主多矣!真要让你上了位,我慕家可不要姓李了!”
三长老、七长老紧拧着眉,没有开口,却是一左一右隐隐将二长老退路封住。
五长老紧紧抓着慕心凌胳膊,粉面罩着寒霜,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指着李姝怀里的孩子,恨声道:“我真不知你如何想的!家族哪里对不住你!那小子是你儿子,心凌便不是你女儿么?你让心凌日后如何做人!”
“心凌?”二长老此时像是完全傻了,面对众多指控毫无反应,机械地转向慕心凌,“心凌,你”
“闭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慕心凌面上平静得可怕,看着二长老的目光不带半点感情,就像看着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你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视线慢慢移向李姝母子,“看,那才是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往后你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不用再这般遮遮掩掩,多好。”
那带着点淡漠的视线,明明半分杀气都没有,却让李姝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自主地退后了两步,半藏在二长老身后。
利用二长老的遮掩挡住慕心凌的目光,李姝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忽然明白过来。
慕心凌这是在看死人!她是想让他们三人去黄泉路上团聚!
“心凌,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娘。”二长老执拗地看着慕心凌,神色复杂得让人难以辨认,似愧疚似自责似后悔又似决绝,“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所有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我只盼着你能够安好。”
“呵!哈哈!哈哈哈!”慕心凌咧开嘴,疯狂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泪流满面,“我没有想到,你所谓的为了家族好,竟是跟着李家之人勾结!早知如此,我如何会听你所言万事掐尖冒头?你让我成了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五长老将慕心凌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脊背,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慕心凌终于绷不住,抱着五长老嚎啕大哭起来。
慕烟华默默瞧着,心底唏嘘不已。就在不久前,慕心凌还眉目飞扬跟着她挑衅,虽则那性子不得她喜欢,但见她落到这般光景,却是不欲再多加苛责。
二长老目光流连在慕心凌身上,半晌后才艰难地移开,上前两步跟着慕云鹤面对面:“家主,我自知罪孽深重,在我临死之前,还有一事相求,望家主慈悲。是我禁不住诱惑被人抓住把柄,是我一念之差受人掣肘,心凌对此不知情——”
“谁?!”
二长老正说话间,慕烟华忽而喝了一声,身形轻烟般飘起,眨眼便越过二长老与李姝母子,手上轻松提着一人回到原地。
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挽着简单的发髻,身着暗蓝色长裙,面上极为素净。因着害怕,她全身颤抖如筛糠,上下牙齿不住碰撞着,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慕烟华抬眼望向强作镇定的李姝,暗道这女子多半就是李华口中那个贴身侍女。
“不、不、不是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别杀我!”
慕烟华跟着慕云鹤对视了一眼,毫不留情地闪电出手,卸了眼前女子四肢与下巴关节,拎着扔出门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显出身来,提起地上的女子,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二长老这事关系重大,其中牵连到李家对慕家的谋划,自然不可能只有慕云鹤、大长老几个来。这一座宅子周围暗处,现下已是布满了人,保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凉凉地看着李姝母子,转而望向二长老,慕烟华轻声问道:“二长老,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不知你可否为我解惑?”
事到临头,二长老反而冷静下来,整个人陷入一种怪异的宁和里,甚至对待平日看不惯的慕烟华,都能和颜悦色。
“无事不可对人言,你想问什么只管问,但凡我知道的,也没必要再为旁人隐瞒。”
慕烟华点了点头:“敢问二长老,你与这位夫人,可是一直用屋外的那对红灯笼联络?那对红灯笼真个只是红灯笼么?”
二长老不是千里眼,更不可能日日闲着无事就跑城西来,瞧瞧这宅子屋檐下有没有挂着红灯笼。倘若派了其他人专门盯着此处,得了消息才寻二长老报告,目标太大不说,跟着二长老接触多了,被人发现的几率可谓大增。
照着李华所言,这两人偷偷相会多年,约定的信号又这般不隐秘,凭什么始终没有人发现?
慕烟华思前想后,总觉得李华能发现纯属巧合,那对红灯笼另有蹊跷。
二长老怔了一怔,似是想不到慕烟华会问这么个问题。沉默了片刻,慢慢地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捏在指间让慕烟华看个清楚。
“这里面有一对天香虫,我每日贴身藏着,已是豢养多年。只需一点迷蝶香,放在红灯笼里引燃,即便隔着数百里,天香虫亦能闻到,从而在竹筒里躁动不已。红灯笼除了是引燃迷蝶香的容器,还是说明安全的标志。”
“旁人便是得知此方法,拿着迷蝶香引我现身,也不太可能多此一举特意放进一对红灯笼,还将红灯笼高高挂起,十有八|九会直接引燃。这双管齐下,算是多一分安心。”
二长老直直看着慕烟华:“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们到底是如何发现我的?”
这单向的联系,除开李姝主仆和二长老之外,中间不涉及其他人,果然泄密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慕烟华眸光淡淡,唇边噙着一丝微妙的笑意:“如何发现么李傅可利用如花美眷绑住二长老,让二长老背叛生你养你的慕家,慕家为何就不能以功法灵石为饵,引得李家一二子弟为我所用?”
“原来如此。”
二长老有些意外,却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不可能!阿暖不可能背叛我!”边上一直不曾出声的李姝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大声叫道,“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你快告诉我,这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要离间我与阿暖,我绝对不会上当,否则才是趁了你的意!”
“阿暖定然不会出卖我!”
阿暖?是李姝的贴身侍女吧?
慕烟华轻哼了一声,懒得理会忽然暴发的李姝。
简直慕名奇妙!
方才那女子被她捉住,卸去手脚让人带走之时,这李姝只顾着躲在二长老身后一声不吭,现下根本没说通报消息的李家人是谁,她倒第一时间开始自动脑补。
“你给我少说两句!”二长老冷冷地一眼瞪过去,呵斥道,“是她或不是她,结果都是一个样,还能有何分别!”
李姝一脸厉色,狠狠地回瞪二长老:“是谁都行,就不能是阿暖!倘若连她都背叛我,我不如立刻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或者你以为今晚能逃得了?”二长老双眸闪闪发亮,古怪地笑着,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小竹筒,“这东西终于再用不到了,呵!”
二长老指间一个用力,小竹筒立时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咔擦”一声裂成两半。
“啾!”
稚嫩宛如雏鸟的啼鸣陡然响起,一道金红色光芒从慕烟华袖口飞射而出,瞬间到了二长老面前。
二长老甚至反应不及,已是手上一空。
金红色光芒半点不停顿,裹住二长老掌中小竹筒,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回转慕烟华处,再次钻进袖口消失不见。
“啪嗒!”
裂成几块的小竹筒轻轻落地,里面空空如也。


第69章 曲终
“这、这是何物?”
二长老愣愣盯着不远处破裂的小竹筒,半晌才叹道,“好手段!慕家年轻一辈第一天才,烟华当之无愧。心凌跟着她比起来,确实相差远矣。”
慕烟华抚着袖口,感受着红灵不停传递过来的雀跃,心底却是极为无奈。
慕云鹤知道红灵的存在,除了有些好奇外,倒是没有其他表现。大长老、三长老、五长老、七长老几人从未见着红灵,这时候望过来的目光让慕烟华头皮发麻,恨不得拔腿就跑。
慕心凌此时已不再痛哭,抽泣着靠着五长老肩膀,似是不曾注意到方才的一幕。
至于李姝那闪烁不定的视线,则是被慕烟华完全忽略了。
将死之人,跟她计较个什么。
二长老敛起惊色,重新转向慕云鹤,低声恳求道:“心凌对我的事完全不知情,万望家主高抬贵手,放过心凌这一次。我死不足惜,这一条贱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云鹤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么看着二长老,直看得二长老眸光渐渐暗下去,心上像挂了个秤砣,一个劲儿往下沉。
在二长老几乎放弃希望之时,忽而出声道:“你何德何能,有资格向我求情?”
“我手里有一份名单。”二长老一丝犹豫都没有,径直道,“这一份名单,记录着这些年投靠我的慕家人员,以及王、李两家借着我之手,插入到各个地方的暗线。”
慕云鹤闻言,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你想用这份名单,换慕心凌一生无忧?”
“便是家主不答应,我也会将名单交出来。”二长老摇了摇头,深深躬,“当年一念之差,让我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日日生活在悔恨之中,犹如身受锥心刺骨之痛,却又懦弱得不敢去死,苟延馋喘至今——上天终究待我不薄,让我等到这一天,帮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慕云鹤虽还冷着脸,却是生硬地道:“但凡查明你所言不假,慕心凌确实不曾参与其中,家族自是不会随意给她定罪。”
“多谢家主大恩。”二长老面上一松,“那份名单在——”
“住口!你怎么能!怎么敢!”李姝一声厉喝,打断了二长老未出口的话,双目瞪得溜圆,狠狠地道,“你忘记你还有念念,还有我!忘记你我曾经柔情蜜意、患难与共!忘记你曾经说过要许我一生一世!你如今在干什么!是要抛弃我们娘俩,连着最后一丝活命的希望都要亲手掐灭?!”
“是!我是这般说过!可有个前提,你必须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但你欺骗了我!从一开始你就存心欺骗我!最后更是骗我喝下混着蚀血散的毒酒!从今往后,那每三个月一次的解药,你留着自个儿用吧!”
二长老面上带着笑,一步一步逼近李姝,“我怎么忘了,我死了你定然不会独活,那解药估摸着也用不上,还是全留给李傅那厮。你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可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李家之人相救?”
李姝眸底闪过惊惶之色,一步一步往后挪去,嘶声力竭地道:“你、你站住!不要再过来——对!念念!你、你可以恨我恼我,甚至让我去死,但念念是无辜的!他是你的骨血,你总不能不顾他的死活!”
“念念”二长老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你我都难逃一死,他活着不过是受罪,还不如由我们带走!”
“不——!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牲都不如!”李姝惊怒之下重重箍着怀中孩子,那孩子毕竟年幼,受不住太大力道,竟是疼得哭醒过来。
李姝连退十几步,恨不得离二长老越远越好,下意识地放轻手上动作,轻轻拍着孩子的脊背安抚。
慕烟华冷眼瞧着,忽而出声道:“二长老,你确定这孩子真是你骨血?别是帮人背了黑锅,让人坑了都不自知!”
二长老修为跟着慕云鹤一般无二,皆是先天境第八重天,那李姝连着炼气境都没有,勉强比慕清晨强些,淬体境第六重天。
李华说她修为不高,措辞真是太客气了。
但凡修行之人,境界越高便越难孕育子嗣;两人修为相差越大,同样顺利生下孩子的几率越小。
“怎怎么会!”二长老倏然转向慕烟华,“要不是曾用血脉之术测试,确定念念果然是我血脉,我如何会——”
慕烟华凉凉地看向李姝:“今日父亲与众位长老都在此,何不再测一回,也好为他验明正身。倘若真是我慕家血脉,说不定还可留他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