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洋内里一个成年人,不和小孩子计较,但这家人死不认账还推卸责任的态度实在是太可气了,他抬头朝他爹妈看过去,又看了看跟过来的韩治军,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他们脸上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似乎这事儿已经解决了。
刘国农又道:“不过,石头既然砸了人,医药费,我给你们报,但你们还是早点搬走吧,回头再砸了,医药费我就不给你们报了。”
胡成在旁边眯着眼睛,幽幽道:“老刘,做人别太过分,早晚遭报应的。”
小孩子有时候是非常有眼力见见识的,小胖子知道他爷爷已经帮他摆平了,得瑟得在旁边转圈,朝郑海洋做鬼脸,动着嘴巴无声道“活该,活该,活该。”
程宝丽脸上流露出一个笃定的冷笑,伸手牵住儿子,而就在这个时候,厂长办公室的一个小秘书跑了过来,大声道:“胡厂长,刘书记,粮食局来人了!粮食局来人了!”
郑平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缓缓道:“刚刚说什么来着?‘做人别太过分,早晚遭报应的’。”目光幽幽转向刘国农。
他们油厂可是粮食局的直隶下属单位,粮食局怎么会一个通知都没有就过来了?刘国农一大早吓了一跳,赶忙和胡成一前一后朝外面跑,这个时候哪有空管他们家小胖子啊。
粮食局当然会来人,韩治军郑平如今在省城这片把能接触的厂领导都接触过了,借着“一洋介绍班”的光,面子可还不小,他们签的头十单合同里有一家是个棉纺厂,棉纺厂是个下面的乡镇工厂,负责人和粮食局的局长是表兄弟两个。
人一个电话去粮食局反应油厂书记的作风问题,粮食局那边立刻就派了人下来检查了,书记是党委书记,作风问题,当然是不容小觑的问题。
刘国农平日里在厂里横着走,刘家小胖子又在职工大院儿里作威作福,他们刘家又向来趾高气扬,得罪了多少人可想而知,就今天早上一堆人还围观了刘小胖妈的作威作福呢!这一次,搞不好就是一众人一起推他这堵“墙”。
韩治军和郑平他们就这么回院子去了,陈灵灵拿两个煤炉炖汤给郑海洋补补身子,一锅“红豆汤”一锅‘骨头汤’,炖得满院子都香喷喷的,炖得屋子里的韩一口水直流。
韩一现在十分黏郑海洋,就好像知道那一砖头本来砸得应该是他一样,韩一靠着郑海洋,郑海洋抬手圈着他,心里嘀咕道:“少年,这么下去,我预感未来还要帮你挡刀子啊。”
程宝丽坐在床边,捅捅陈灵灵:“你说,粮食局的人来真的有用?”
陈灵灵:“那当然了,这事儿他们要道歉,孩子也没大事儿,你要愿意原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了。他们偏偏这副嘴脸,你还能和刘小胖妈打架撕脸不成?粮食局的人来了,刘国农那边只会跌得更惨,丢了饭碗不说,他一个书记,搞不好还要受处分的!”
程宝丽脑子里灵光一片,突然抓住了什么,原来有些事情是可以这样解决的,四两拨千斤,不靠吵架打架,靠脑子!
第20章 娘,你的表演不够真实,有点浮夸,不过剩在语句到位,满分十分给你勉强打9.9999999分
刘国农这次可摔得不轻,粮食局的人下来检查就是冲着书记的作风问题来的,来了之后不找厂长不找书记,先是找了职工代表;职工代表这种身份早些年还有些用,现在已经没什么实权了,像他们这种国有工厂一般也就是上头来人检查的时候跟在领导后面接待接待,平时也就是普通工人。
但粮食局的人一来就找职工代表,说是想听听他们对厂长和书记的看法,私下里把他们叫了过去。
早上刘小胖妈在厂门口那副嘶喊的模样还尤在众人脑海里晃悠,到了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人帮刘国农说话的,一开始职工代表还有些顾虑,但粮食局的人拍桌子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几个职工代表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一股脑把刘家在厂院里作威作福的事情全都说了。
粮食局的人一从办公室里出来,就把刘国农喊走谈话了,刘国农走的时候一脸阴郁,刘小胖躲在人群后面喊了两声“爷爷”,刘国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刘小胖回到家就哭,扯着嗓子嚎,刘小胖爸爸拿个皮带死命抽儿子:“让你扔石头!扔石头!出事了吧!?”
刘小胖妈护着儿子,也嚎嗓子:“你打儿子干什么?儿子有什么错?不是你老刘家的种啊?你打死了怎么办?”
“你还护他?”刘小胖爸一把推开刘小胖妈,那皮带指着他道:“还有你!你早上在厂门口嚎什么嗓子?和人吵什么架?”
“我有错?是啊,都是我们娘两的错!你打死我们啊!打死我们好了!”刘小胖妈坐在地上开始哭:“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为了谁啊?!”
刘小胖爸扔了皮带,坐在椅子上抽烟,连抽了好几根,刘小胖妈哭了一会儿又干嚎了一会儿不嚎了,她抹抹脸道:“肯定是那破院子里姓郑的娘们干的好事!”说完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转身朝外面冲。
刘小胖爸嫌恶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继续阴沉地抽烟,刘小胖从里屋跑出来,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妈,转头跟着跑了出去。
@
郑平和韩治军两个男人去了介绍班,程宝丽没跟着去,待在家看看孩子,和陈灵灵一起整理整理东西,他们打算最近看看房子就早点搬走了。
程宝丽和陈灵灵正把冬天不穿的衣服塞进箱子里,突然的,就听到“嘭”的一声。
程宝丽和陈灵灵吓了一跳,跑出去一看,小院儿门被砖头给砸开了,落了一地的碎石头,刘小胖妈一脸凶神恶煞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两个,就跟跑过来索命一样,后面刘小胖也跟着跑了进来。
陈灵灵和程宝丽对视一眼,现在总算知道这小胖子扔石头的习惯哪里来的了,敢情是遗传他妈的!
陈灵灵一想起昨天石头砸孩子脑袋流了一地血的情景就心有余悸,赶忙后退了一步,堵在了房门门口,程宝丽看了看地上的碎砖头,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道:“你干嘛?”
刘小胖妈站在院子门口,似乎是路上跑得急了,胸口喘气起起伏伏,怒气冲冲看着她们,就跟看仇人一样,紧接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程宝丽她们砸过去,面孔狰狞大喊:“滚出去!打死你!打死你们!”
那一石头砸在程宝丽脚边,程宝丽跳着让开,然而石头落地的冲力把石头块儿都给打散了,碎石溅得到处都是。
程宝丽和陈灵灵终于感觉到不妙,这哪里是个正常人会干的事情?这简直就他妈是个疯子!
刘小胖妈拿地上的石头丢程宝丽她们,程宝丽跳得像个兔子一样蹦开躲开,一边躲一边喊:“你停手!住手!你有病啊?!”
“我就是有病!”刘小胖妈专挑大石头朝她们砸,刘小胖在后面看着还拍手叫好,从院子外面搬大砖头。
程宝丽看到刘小胖搬的那块转头简直要疯了,立刻扑了过来,从孩子手里一把夺过转头扔进院子里的大水缸,小胖子砖头被抢了立刻开始嚎嗓子,小胖妈转头就拿院子里的一根笤帚打程宝丽,陈灵灵看到了立刻去推女人。
“打死你们!都是你们这些丧门星!!都是因为你们!!”小胖妈胡乱举着手里的笤帚,程宝丽和陈灵灵都伸手去抢,一时间小小的一个天井院子一阵鸡飞狗跳。
刘小胖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钻空朝着屋子的方向跑去,结果刚跑到门口房门就嘭的一声合上,大门贴着他鼻尖关上了。
屋子里郑海洋脑袋上贴着个白纱布,皱眉锁上了房门,小宝宝韩一还一脸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地朝他的方向看着,结果,“乓”一声,房门旁边的窗户玻璃被砸碎了。
郑海洋:“…”
韩一还是一脸懵懵的表情愕然坐在席子上,幸好窗帘拉着挡住了,碎玻璃才没有飞进来,但如果有个万一,席子上爬着的小宝宝搞不好就要被碎玻璃扎到了。
凸(゜皿゜メ)靠! 郑海洋心里真的怒了,没见过这么极品的啊,他姨妈程宝雅和这家人比起来简直就是朵白莲花啊!!
郑海洋把韩一连抱带拖弄进了里屋,冲出房间之后就见院子里三个女人拉拽在一起,而刘小胖正弯腰撅着屁股在地上挑碎石头,看那样子似乎还想挑个大的继续扔窗户,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小疯子!!郑海洋想也不想,过去一脚踹在那小胖子屁股上,小胖子“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屁股撅得老高,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屁股。
郑海洋想你哎呦个屁啊,老子脑袋被你砸开花的时候都没吭一声。
小胖子站起来就要和郑海洋干架,那一副怒容和他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子,偏偏个大身体壮,比郑海洋高了足足一个头。
他冲过来就要去按郑海洋,郑海洋转头就跑,跑出了院子,边跑边喊:“救命啊,小胖子打人啊!”
这么一喊很快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就看见小胖子手里高高举着石头在后面追,前面郑海洋脑袋上顶着纱布疯了一样的跑。
有年轻男人跑过去一把将郑海洋提起来,小胖子的石头就砸在男人脚边上,男人皱眉:“这孩子干嘛呢!!”
一吼,小胖子转头跑了。
郑海洋大声道:“小胖他妈带着他去我家院子砸门,他妈还打我妈打我姨!!”
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全跑去了郑海洋他们的院子,一进门都愣了,地上全部都是碎砖头碎石头,院门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石头坑,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也被砸碎了,而程宝丽和陈灵灵两个女人一人一边拉着刘小胖妈的胳膊,刘小胖妈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一样大喊:“放手!放手!”
陈灵灵向来是个聪明漂亮不动粗口粗手的女人,此刻眼睛都红了,一巴掌朝着刘小胖妈脸上扇了过去,大喊道:“疯女人闭嘴!!”
众人这才匆忙进了院子,一拨人去拉刘小胖妈一拨人去把地上的碎石头扫开,一拨人去把陈灵灵和程宝丽拉进屋子,结果进了屋子拉开帘子一看地上都是碎玻璃,幸而郑海洋把韩一弄进了里屋,孩子没什么事儿。
这一次,事情才是真的闹大了。
郑爷爷郑奶奶胡厂长都来了,郑奶奶心疼两个孩子心疼坏了,被砸了脑袋的郑海洋她心疼,什么都不懂才一点点大的韩一她也心疼,她一个劲儿地哄孩子,拒绝任何人靠近孩子。
院子里刘小胖妈搂着刘小胖嚎嗓子哭,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人前完全没了刚刚在院子里扔砖头打架的嚣张气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细数自己多可怜多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得过了,又开始哭说她知道错了,说她是一时冲动,说她主要也是心疼孩子,接着又哭她家儿子多可怜,早产好不容易救活了又营养不良,她也是为了儿子才这么冲动的…
郑海洋心里都喷了,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这女人前后态度大变,这会儿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跟演戏似的。
旁边者知道刘小胖妈平日是个什么处世,但此刻见她哭成这样,就有人在一边心软道:“她也知道错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让她和她儿子赔个礼道个歉…”
话还没说完,郑海洋的童声响起:“凭什么算了?他把我砸死了,也说个对不起就算了?”站在道德制高点谁不会?反正砸的不是你家门砸的不是你家玻璃?凭什么这就这么算了?她哭一哭装个可怜,倒显得是我们这些人不对了?
要是这个时候哭能显得我们可怜,那我们也哭好了!
周围人都是一愣,这铿锵的一句话振地有声,屋子里竟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韩一小宝宝挨着郑海洋,小崽子大约没听他洋洋哥这么色厉内荏的说过话,一时适应不了,嘴巴一撇竟然哭了出来。
这一哭哭得无比是时候,陈灵灵也开始委屈地抹眼泪,程宝丽朝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郑海洋在朝她挤眼睛,福至心灵,程宝丽两手一拍大腿,演技略浮夸地哭丧了起来:“可怜我六岁死了爹,娘又不疼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儿子头被砸了还被人说活该啊!我们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男人不在他们就欺负上门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听到那句“可怜我六岁死了爹”的时候,郑海洋一口吐沫差点喷出来,他抽着嘴角去搂韩一,抱着小宝宝埋头假哭,心里想着——娘,你的表演不够真实,有点浮夸,不过剩在语句到位,满分十分给你勉强打9.9999999分。
这下好了,两个女人两个小孩儿齐齐一哭,可比外面院子里小胖妈一个人哭有用得多,瞬间人心一边倒。
郑爷爷冷着脸对胡成道:“这工作干不成就算了,我儿媳妇孙子被欺负成这样!!”
胡成立刻表态:“老郑老郑,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当天郑平韩治军听到消息赶回来之前,胡成已经找了人给重新装了窗户玻璃,院子也打扫干净了,小院子大门也换了个带锁的大铁门。
韩治军进了屋子,见女人孩子没事,转头和郑平出门捞了大铁铲就朝外面走,怎么砸的他们院子他们就照本宣科一个个砸回来,还是陈灵灵把人给拦住了。
陈灵灵当时洗了脸正在抹雪花膏,一脸香喷喷的,她道:“我和宝丽哭得多不容易,宝丽嗓子都要喊哑了,你们一砸不都让我们白哭了!别去,等着,看他们一家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没好下场,刘国农本来被粮食局领导批评了一通,革去了书记的职位去了厂长办公室工作,怎么也还是个文职也还是小领导;现在好了,刘小胖妈作威作福砸了人家院子的事情又捅到了上面,这一次闹得更大,不光油厂人知道了,刘小胖妈呆的那个肉联厂也传开了,刘家夫妻两个都在肉脸厂工作,一个是小领导一个是车间组组长,这下,两人不光丢了脸皮,还丢了饭碗。
陈灵灵程宝丽丝毫不受影响,两个女人同仇敌忾可开心了,偶尔还把当时的情景拿出来说一说,陈灵灵道:“当时甩那一巴掌真痛快,我这辈子还没和人打过架。”
“舒服吧?”程宝丽边收拾东西边交流“作战经验”:“我跟你说,甩巴掌不是最痛快的,挠指甲你知道吧,拿指甲尖挠,挠破皮,指头才舒服呢!”
郑海洋:“…”妈妈们,你们要不要这样啊。
为了奖励韩一小宝宝当时哭得恰是时候,郑海洋决定私下里偷偷奖励一下小宝宝,韩一太小了不能吃糖,郑海洋就自己含一块糖在嘴里,含化了把嘴巴凑过去用嘴喂给韩一。
韩一尝了糖果的甜味可欢了,咯咯咯笑个不停,舌头舔舔郑海洋的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还要不要啊?”郑海洋含着嘴里的东西含糊问道。
“要!”
第21章 存了钱,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
韩治军找的房子就在研究所大院儿对面,以前是研究所下分的职工楼,现在基本都是研究所退下来的老头老太住在那里,陈灵灵听说搬那里的时候还挺开心,毕竟里头住的都是文化人、高级知识分子,那种环境对小孩儿好。
职工楼是独门独户的,一套也就五十几平方,不过郑海洋发现过去的住宅面积就是实打实的实用面积,没那些乱七八糟分摊的公共面积,五十几平方,两个朝阳的大房间,一个吃饭的小客厅,厨房浴室,他们两家人挤一挤也是足够的。反正大部分时间男人们都在外面。
两家人很快就从油厂搬出来了,出了上次砸院子的事情,胡成一直觉得对不住他们,专门找了车帮他们把行李都拉去了,油厂还有年轻女工帮程宝丽陈灵灵他们收拾屋子,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一个上午就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韩治军要请帮忙搬家的人出去吃个午饭,几个油厂工人都很客气的推拒了,帮忙收拾完就一起离开了。
住在这里之后果然方便多了,程宝丽早上去办公室那里打扫个卫生,转头去附近菜市场买个菜,男人们不忙就回来吃饭,忙就程宝丽跑个腿送过去。
不过来了省城之后两个女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这一点让一向忙碌惯了的程宝丽有些不太适应。以前在油厂的时候她还能打个小工,现在除了煮饭打扫办公室带孩子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办了,相反,陈灵灵倒是特别沉得住气。
现在已经九月份了,天没有那么热了,郑海洋来了这里之后,时不时就跑下楼在院子转转,或者跑出去在路边转两圈,他发现围绕着研究所大院儿附近,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商业圈,卖什么的都有,附近也开了不少露天小店。
郑海洋本来想帮他妈找点事情做的,但逛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好卖的,人流有限店又多,一天撑死了赚个几块钱,让他妈辛辛苦苦去赚这几块钱还不如在家吹吹电风扇和陈灵灵聊聊天。
有时候陈灵灵会带着郑海洋和韩一下去走走,大多都是傍晚六点的时候,楼下院子里会有不少老头老太聊天,还有很多老头围在一起下棋。
这院子里的环境确实好,郑海洋发现不同层次的人聊天的东西都不一样,以前在老家至公油厂的职工大院里,每天都能听到一堆女人在楼下聊别人家的是非,而现在这院子里的老头老太们聊得很多竟然都是家国大事——最近看的什么报纸上国家又有什么新政策,哪里查了偷税漏税,哪里又开了新工厂,当地政府哪里又搞了什么政策推动经济…等等等等。
郑海洋有一次还听到两个老头聊对面研究所大院儿的“一洋介绍班”,他耳朵立马就竖了起来。
“年轻人脑子不错,方法好,比那些什么‘讨债学习班’靠谱过了。不过钻了空子,没想到后果。”
“就是说么,会乱的,现在上头没反应过来,国有工厂没当回事,毕竟现在人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没那么死板了么。不过,到时候肯定有国有长厂长捅上去,说工人在外面干活儿影响在厂里的工作,说那个介绍班是‘倒爷’,专门倒技术工人的,到时候就麻烦了么。再说,在外面过活儿比在厂里干活儿还赚钱,过一段时间,大家都要从国有厂里出来不干咯!”
“说到底还是现在国家各方面政策都跟不上,发展快了,政策更不上,就要出乱子的。”
“…”
郑海洋听完之后眼睛都亮了,不得不承认这些经历过国家大变迁时代的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个时代,他们看出了“一洋”的价值,也看出了“一洋”将来可能面临的困境。
郑海洋转头就倒豆子一般把听到的话跟韩治军说了,对于才三岁就能把大人说的话倒背如流这种“高级技能”,大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郑海洋越来越聪明伶俐,压根不像个三岁小孩子。
郑平和韩治军讨论了很久,发现“一洋介绍班”确实没办法长久,这就好像韩治军之前开的那个冰箱厂一洋,因为政策上的一个决定冰箱厂只能关门,“一洋”也是这样,没有政策的扶持找不到任何相关依据,完全就是倚靠他们这些人的“点子”才办起来的,早晚有一天一个政策下来,“一洋”也要关门,除非下来的政策是扶持而不是整顿。
韩治军和郑平想了好几天,最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们决定做到年底12月份,并且修改以后的签约合同,提高“一洋”这个中间人的收费。
从九月到十二月,度过了最开始兴奋期,韩治军和郑平一步步都做得很稳,赚钱会让人膨胀,但在决定12月底就关门时,两个男人心里就有了压力,因为度过八九年进入九零年之后,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十二月底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也开了“介绍班”,三家“讨债班”年底跟着都变成了“介绍班”,想要在赚快钱的道路上分一杯羹,抽成费用竟都比“一洋”低。
“一洋”那时候已经准备不做了,但谁都没说,反正他们手里和工厂的合同基本都到12月结束,现在一大笔尾款都在收拢,陈灵灵和程宝丽两个女人在办公室数了三天钱,大门一关点钱,最后算账,刨去了这小半年里所有七七八八的生活成本以及和“一洋”相关的成本,他们总共赚了八千多。
程宝丽又算了一笔账,两家八千多,一家四千多,他们来省城半年平均一个月差不多七百五,这七百五还是不连生活费的纯收入!
程宝丽拿着分到的四千多心里乐开了花,当天就和陈灵灵一起跑银行去存钱。
两个男人呆在办公室里,郑海洋看着沙发上的韩一,妈妈们走之后,只见郑平和韩治军齐齐从抽屉里无声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叠钱开始点,连点了好几遍。
韩治军叹了口气敲了敲手里的一千块,把钱收入了棉袄里,郑平转头看他,用一种略可怜的表情看着他:“五百块是不是太多了?”
韩治军又叹了一口气,耸肩道:“没办法,我媳妇看钱看得厉害,我得藏点买烟钱。”
郑海洋一口白开水直接就喷了,郑平起身拿了糖果塞给儿子,摸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洋洋,男子汉间的小秘密知道么?不能告诉你妈,爸藏了钱给你买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