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灵看他男人那副丢魂的样子,赶忙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知夫莫若妻。
韩治军捏着条子抬头,“把纸笔拿给我。”
陈灵灵废话不多说半句赶忙去找纸笔,拿给他,韩治军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三个字——学习班。
陈灵灵立刻明白是什么样子了,程宝丽和郑平也明白了,韩治军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学习班,你们看,现在三角债都能有追债班。只要想掌握一门手艺,就要学,要学就要有人教,”转头看郑平:“你以前油厂学榨油的那些技术,从哪里学的?”
郑平道:“跟着会的师傅,一开始都没人愿意教,我稍微好一点,我爸办公室主任,给我爸面子,但一开始也就教点皮毛,然后都是跑腿,请喝茶喝酒递烟,我爸一个主任还请了好几次饭,师傅才肯手把手教。”
韩治军的钢笔点着纸上的字,点点头道:“对,就是这样,我们就开学习班。”
陈灵灵道:“那我们开什么?也开讨债学习班??”
郑海洋默默坐在小板凳上听着,他这会儿也在琢摩要开什么班,需要决定供给,最好就是按照现在省城的需求来,一般人最迫切的想要什么就教什么。
郑平韩治军两个大男人讨论了一下,郑平是炼油工出生,韩治军开过冰箱厂懂冰箱厂流水线的所有技术,两人都觉得现在开技术学习班好,可他们又面临了一个新问题,一般技术老工人是不愿意轻易教人的,要是能轻轻松松从老工人那里学到东西,新工人还不都乐死了,老工人也要没饭吃了。
程宝丽在一旁突然开口:“现在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多赚钱么?”程宝丽说出的是自己的心声,赚钱赚大钱是她自己是他们全家也是他们两家人的心声,“那有没有教人发财的班?”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郑海洋也笑,她妈这是歪打误着说对了需求理论,果然劳动人民都是智慧的。
郑平也一拍手,夫妻两个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小厂!现在不是有很多私人小厂缺技术缺人么?我爸都退休了还被请过来帮忙啊!我们可以帮这些小厂找技术人才,让这些人出来教技术难,让他们出来给小工厂干点私活儿怎么样?我们搭个线,拿个搭线费,比如啊,我是说比如,技术工人干一天二十块钱,他干一天我们就拿两块钱,干一个月就是六十块,一个人六十块,两个人一百二,要是十个人二十个人五十个人呢?”
郑海洋被他爸说得心里狂喊————爸爸爸爸爸爸爸,你掌握了新技能!!这个叫中介!叫中介啊!!
如果郑海洋从电线杆子上看到的这个小纸片为两家人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的话,郑平的话无疑是是一颗丢入静水里的巨石,一下子翻起了涟漪,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有一个点子韩治军就记录下来,有一个想法也写在纸上,被推翻了就划掉,最后一张纸上全部都画满了,一个简单的“雏形”终于形成——
他们决定开一个“介绍班”!
第16章 介绍班预备工作&韩一小宝宝的开口说话拉
郑海洋仔细听了一下,两家人讨论下来的结果是这样的——他们决定开一个“介绍班”,性质就跟很多年之后的中介差不多,就是给两方拉线,帮工厂或者私人老板找技术,当然形式是这样,但具体要做些什么还要等他们再打听一些消息。
说干就干,当天韩治军郑平就又跑了出去,两人把城中附近开的这个班那个班都看了一遍,发现基本都是讨债班,而且数量都不多,集中在一个招待所附近,那个招待所旁边有一个大院儿,以前是做研究所的,后来研究所搬掉了大院儿空了出来,现在那个空掉的研究所就成了当地“讨债班”的集中营,开了大概三四家“讨债班”,因为附近人来人往的,甚至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小的商圈,不少人在附近推个车卖东西,卖水的卖早饭午饭的甚至擦皮鞋的都有。
韩治军过去是当老板的,那一身衬衫穿得格外体面,夹个公文包如今一看也有小老板的派头;而郑平带个眼睛一脸斯文,看上去就像个文化人,两人进了研究所大院儿,门卫来问,他们就说自己想来看看那个讨债学习班,门卫打量他们一眼,也就让他们进去了。
进去之后立刻就有人拉他们进了一个教室,那教室其实就是一间大会议室改成的,里面放了木头桌椅,最前头搭了个讲台,有个男的站在讲台上吐沫水横飞,而当时教室里也已经坐了不少人,拉他们进来的人和他们说可以先听听,觉得好再缴费参加。
郑平和韩治军中午没睡午觉,大教室里头顶电风扇呼啦啦吹着热风,两人昏昏欲睡听到一半出来了,出来了之后又去了其他两个讨债班,听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他们在研究所大院儿对面的树荫下面买茶水喝,韩治军问郑平觉得怎么样,郑平摇摇头道:“我觉得像忽悠人,他们教人家怎么忽悠人还债,其实自己也在忽悠人。”
韩治军擦了把脸上的汗道:“就算忽悠人的,也有人愿意交钱来上课,你看当时教室里不少人都带着笔记本边听边记录,有模有样的。”
郑平道:“我们现在去干嘛?”
韩治军:“走,看看城中附近这里有多少小工厂的。”
结果一统计,那数目还真是不小,韩治军回去之后稍微估算了一下,全城七七八八林林总总的小工厂上百个,其中还包括了那些近几年才崛起的乡镇企业。
但统计了数目还不够,还要去了解这些小工厂的基本情况,韩治军不愧是开过冰箱厂的,有眼光有经验,他说现在最缺的就是发财的好办法,但光有好办法是没用的,这个办法还必须能实践能行得通能赚钱。
郑平和韩治军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天,两人在大太阳地下骑车跑工厂,远的就坐车,一个小厂一个小厂跑下来,少的一天只能跑两三个,多的一天能跑十一二个,热和累还不是最磨人的,最磨人的是很多厂他们连门儿都进不了。
他们一开始想了很多办法进厂子,一般都是一个人上门,说自己是某某厂搞采购的,如果不让进就换另外一个人上,换另外一个身份,能骗进去就进去,不能进去只能过一段时间再想办法,但最后两人突然摸索出了一个窍门儿——只要问这些小厂缺不缺技术工人,门卫几乎都不会立刻赶他们走,而是让他们等等,说是要请示领导。
这个方法几乎是屡试不爽,同时也让他们知道,这些工厂在当时确实非常非常缺技术人员,尤其是那些通过各种途径搞到了机器加工的工厂,更是缺技术工人。
这年头确实非常缺技术工人,因为以前制造业大厂都是国营企业,技术工人都被垄断在国营工厂里,况且会技术的就那么多人,技术工人相当紧俏。
按道理技术工人紧俏,这些人应该更容易被那些乡镇企业和私人工厂挖墙脚才对,可问题是——这年头交通不发达,信息的交流不便利,人的想法又比较固步封尘。这些都使得工厂找不到合适的技术工人,技术工人也不会出来找活儿干,于是这一切都给韩治军郑平他们办介绍班提供了有利条件。
同时郑爷爷也帮他们打听了省城这里的国有企业性质的工厂,算了算,竟然比小工厂少多了,而现在最多的就是乡镇工厂,这些工厂夹在国营和私人之间显得不伦不类格外尴尬。
缺少技术支持的私人工厂和乡镇工厂很多,他们也像郑平韩治军两家一样在寻求生存的出路,而八九年整个经济发展都几乎是停步不前,经过了前几年经济的突飞猛进和转变,八九年就好像在跨入新年代的之前走上了一段缓坡,物价闯关被紧急拉闸,可通货膨胀依旧在持续,国家又通过政策的手在不断进行调控,以缓解私人经济发展过程中带来的各种弊端,为了保护国有企业,一大批私人企业遭遇整顿。
已有的私人企业停步不前岌岌可危,想下海的一群人看风向不对又收回了脚,报纸上每天都在报道那个私人工厂偷税漏税被整顿,哪个企业不合格被吊销营业资格,有时候郑海洋自己看了报纸都有点胆战心惊,国家这个时候确实调控得非常厉害,似乎有意对市场进行整顿。
但这些并没有打击郑平韩治军他们的信心,在经过辛辛苦苦半个月的跑腿收集信息之后,他们终于能斩钉截铁的下结论——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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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两人都已经晒黑了一圈儿,何止是黑,又黑又瘦,郑平的裤腰带都松下去一大截,韩治军瘦得下巴都尖了,郑奶奶给他们熬骨头汤,每人一天三大碗,喝到最后郑平闻到骨头味儿就浑身不舒服。
而韩一小宝宝这个时候已经八个多月了,来到油厂之后就已经学会爬了,郑奶奶找了个软垫子,上面扑一层席子,小宝宝就在席子上爬爬爬。
一般家里也没人,男人们出去跑工厂,程宝丽有事在油厂兼个小工赚点小钱,只有陈灵灵在家看着两个孩子,陈灵灵要是出去洗个菜什么的,就只有郑海洋在家里看着小宝宝。
郑海洋觉得韩一小宝宝自从学会爬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躺在摇篮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可乖了,跟个会笑的小肉包子似的,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时常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看郑海洋,有时候看累了就直接呼呼大睡,有时候看高兴了还有无声的笑起来。
现在好了,自从会爬之后,小宝宝就立刻精神抖擞马达全开,好像要把前面七八个月躺在床上的时间都给补回来一样;一般大人都会把孩子抱到席子中间,这样他左爬爬右爬爬也就还在席子上;可韩一小宝宝就好像喝足了奶水全身都是劲儿似的,每次都从席子最中央爬到最边上,沿着席子边爬两圈,最后跟想要冲破“牢笼”的小绵羊似的朝外爬。
郑海洋每次都不敢跑出去,大人一不在他就得看着小宝宝,要是爬到席子边上了他就得跑过去把小宝宝拖回来,跑出去拖回来跑出去拖回来…拖回来,一次两次郑海洋觉得没什么,二十次三十次似乎也还好,等一个上午就要去拖个几十次的时候,郑海洋真是要在席子上给他跪了。
少年…膝盖不疼么?
小宝宝精力充沛气势十足,每次被拖回来就继续朝前面爬,每次拖回来就继续爬,练就了一身“马踏飞燕”的好工夫,从一开始慢吞吞爬到席子边上的十几秒,到现在的两三秒,那速度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而席子占了房间中间的空地,一边儿是个四脚铁柱子的大铁床,一边儿是个实木办公桌,终于有一次在郑海洋没注意的时候,小宝宝一脑袋撞上了床边的那根铁柱子,小嘴一瞥肉包子脸一皱,“哇”一声大哭了出来。
当时郑海洋出院子尿尿,就直接尿在墙根下面,陈灵灵在房间里也就转了个头的工夫,小宝宝就这么撞了一额头包。
陈灵灵赶紧去把儿子抱进怀里,揉揉脑袋,抱着哄着:“哦哦哦,宝儿乖不哭不哭哦,妈妈给你呼呼,呼~~呼~~,不疼不疼哦。”陈灵灵揉着韩一脑门儿上的一个小包,当妈的心里也疼死了。
小宝宝在陈灵灵怀里扭来扭去,一会儿朝这边一会儿朝那边,就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越哭越厉害,猫泪噼里啪啦朝下掉,陈灵灵越哄哭得越厉害。
韩一小时候其实特别乖,一般很少哭,毕竟陈灵灵不上班都是整天陪着孩子的,孩子对母亲有一种天生的依赖,长时间陪伴能给予他们安全感,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哭得特别厉害,那一嗓子嚎起来恨不得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郑海洋在院子外面隐约听到哭喊声,赶忙掏着小鸟抖了抖塞进裤子里,胡乱洗了手朝屋子跑,一进屋子就看到陈灵灵怀里的韩一哭得满脸都是褶子,就好像一个缩了水的肉包子。
祖宗哎,郑海洋心里叹着跑过去,韩一一转头就看到郑海洋,竟然慢慢慢慢哭声就小了,最后就这么不哭了;郑海洋抬手拉拉韩一的小肉手,两人一个三岁多一个才八个月,小手刚刚好能一掌握住那只小肉球一般的手。
郑海洋拉着韩一的手看着他,语气略嗔带着点成年人语气的责备道:“怎么哭了?自己乱爬撞到头拉?”
小包子吸了吸鼻子,嘴巴无声的嚅嗫了一下,陈灵灵看儿子不哭了终于放心了,温热的掌心捂着孩子刚刚撞到的额头,道:“现在我哄都没用了,都要洋洋来哄了,洋洋一来就不哭,宝宝喜欢洋洋哥哥是吧?”说着拿额头宠溺的顶了顶小包子。
郑海洋心想我这哪是哥哥啊,我这操心天天看孩子的,简直就跟养了半个儿子似的。
刚这么想着,突然的,安静的房间里出现了一声轻微的嗓音——“央…央,央…央…洋”
陈灵灵和郑海洋同时惊愕的看着小宝宝,只见韩一慢慢慢慢蠕动着嘴唇,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却可以成调的嗓音。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围着小宝宝转,韩治军蹲在儿子面前,“爸爸,爸爸,来宝贝儿子,叫爸爸,爸!爸!”
“洋…洋…”
陈灵灵坐在床边,把韩治军的脑袋扒拉开,自己凑到儿子眼前:“宝宝,来,叫妈妈,妈…妈。”
“洋…洋…”
程宝丽:“阿姨,阿姨回叫么?”
“洋洋…”
郑平:“叔叔呢?看你郑叔叔,来叫叔叔。”
“洋洋…”
“奶奶,来叫奶奶。”
“洋洋。”
“爷爷,叫一声爷爷听,爷爷给你买糖吃。”
“洋洋。”
所有人:“…”
陈灵灵望头顶吊扇:“一定是我们平时洋洋洋洋的喊多了。”
程宝丽乐了:“看跟我们家洋洋多亲啊,跟亲弟弟似的。”
郑海洋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笑的也跟开了朵花儿似的,他想这么长时间跟保姆似的照看孩子果然没白照看,没白疼!!
开口第一句不是爸爸妈妈,是洋洋。嘿!多自豪啊!
第17章 为人父为人母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养大最后他却成了别人的男人
确定“介绍班”可以做之后,两家人又开始各种跑。
韩治军负责去打听怎么在研究所大院儿里搞个办公室,其实他们不授课完全可以不搞教室,但大院儿那儿已经形成了一种氛围,很多工厂企业的领导都会去,他们面向的就是那些工厂领导,一传十十传百对他们有广而告之的好处;再者韩治军也想了退路,万一“介绍班”不成功,他们还能退而求其次在这里办个讨债学习班什么的,忽悠人他还是十分有一套的。
郑爷爷则想办法去搞那些有经验的技术职工的家庭地址,郑平和程宝丽就一起跑那些技术职工的家,有时候甚至等在人工厂门口等着,对于去乡镇工厂甚至小工厂干活儿,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人听到能多赚钱就很开心表示可以去,有人谨慎怕丢现在的铁饭碗立刻拒绝,也有人表示可以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情况下看看,还有人甚至觉得他们两个是夫妻档的骗子。
反而是很多已经退休的技术工人表示很乐意出来,反正他们已经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
名字年龄,家庭地址,会什么技术,空闲时间,最远能跑的地方等等基本情况,郑平都用个专门的皮本子记下来。一统计,其实愿意多赚钱的人还是不少的。
韩治军打听了消息,原来大院儿还是研究所的,要办个大教室要走点必要的流程,他甚至打听到原来大院儿里的那几个“讨债班”都是没证的,但研究所有学习课程,那些讨债班都借了研究所课程学习的名义,上头即便来查,也是研究所担着,而那个研究所的面子据说还挺大。
打听完了消息,韩治军就带着陈灵灵开始跑关系,之所以带着陈灵灵就是因为她在人情世故方面的能力十分彪悍,该送什么该说什么她都门儿清。
当然在郑海洋看来,关键还是这个时候的人比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人要“淳朴”,花花肠子没多少,大部分都是送点小礼就愿意办事儿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是当官儿的都是从贫穷年代过过来的。
手续走得很顺利,韩治军花了点钱弄了个中型会议室,不大,但旁边还有个办公室,里面桌子椅子都齐全,韩治军又花了好些钱办了个座机电话,虽然贵一点但方便需要的人打电话咨询。
接着就是想介绍班的名字,想个有意义又洋气的名字,几人讨论了很久没结果,最后程宝丽道:“就叫‘一洋介绍班’,韩一的一,郑海洋的洋。”
韩治军一拍大腿,“这个名字好,不俗气,就这个名字!”
忙活了一个月,韩治军穿了他最宝贝的一套西装,和郑平一起开始跑工厂,这次再也没有人拦着他们,几乎都见到了厂里的领导,尤其是那些亟待发展的乡镇企业,有些甚至是省城下面一个小镇上的领导在招待他们。
郑平手里的小皮本上详细记载了那些愿意出来提供技术支持的工人的名字和情况,他们跑了相应的工厂,表示可以提供技术支持,而很快就有一家乡镇工厂投来橄榄枝,表示需要合作,他们需要技术,更需要发展。
这个年代做很多事情都是没有规范可言的,很多人合同都不签,口头上一个承诺就作数,韩治军留了心眼儿,还是以个人的名字签署了一份合同,这份合同是“一洋介绍班”的第一份生意合同,白纸黑字写明“一洋”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一周四天,一天六个小时,一周保证提供二十四个小时的技术支持,一个月按照30天算,费用头三个月月付,次月月初结算,三月之后提前支付。
而“一洋”也和相应的两位技术工人签了合同,确定他们的工作时间和酬劳,以及“一洋”的抽成费用,工人的工资由他们负责发放。
从一开始韩治军和郑平就确定不会隐瞒抽成,也明白隐瞒不了,工人在工厂工作,一打听很快就能打听出来,他们公开,就是直白告诉别人他们做的是一种中间人的买卖。
郑奶奶有些忧心问道:“那万一等半年合同时间过去了,工厂不从你这里找人了,他直接找那个工人,你不是抽成拿不到了?”
韩治军笑:“如果能做半年,那‘一洋’能掌握的信息就很多很多了,到时候哪里有技术人才哪里有需求,我们‘一洋’掌握得最多,到时候就不是我们上门找别人了,就是工人和工厂来找我们求介绍拉线。好比城北的人不会知道城南有什么乡镇工厂、又有哪些工厂缺人,那找我们,我们就知道有什么企业适合他。这个本质上就是一种信息壁垒。”
信息壁垒?郑奶奶不懂,只是似懂非懂茫茫然地点点头,但韩治军还有后面半句没讲——我们赚的就是快钱,什么能赚钱做什么,现在政策不稳定,也许半年之后我们赚了点钱改做其他的东西了。
就这样,随着第一笔合同的签署,“一洋介绍班”跨出了第一步,而这第一份合同,他们就抽了一个技术工人一个月六十块,相当于郑平在老家油厂半个月的收入。当然,这笔合同里本身给技术工人的工资就很高,一个月有好几百,比他们在原来厂里拿得多多了。
以前郑平累死累活在一线岗位起早贪黑,一天干十个小时半个月才有六十块,可现在,他坐办公室、接电话、和厂里的领导交流,苦活累活儿不干一个就能有这么多,郑平和程宝丽双双感慨,果然人还是要迈开步子才能追上时代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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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人现在斗志昂扬,每个人每天都是雄赳赳的出门气昂昂的归来,就是大多数时间在家带孩子的陈灵灵每天脸上都乐开了一朵花儿,男人事业重新起步,儿子会爬开始说简单的话,朋友靠谱实诚如同家人,最好的生活不过如此。
程宝丽现在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介绍班的办公室里打扫一次卫生,每次擦桌子的时候都会把桌子上的那个花了老大钱办的座机电话小心翼翼捧起来擦一擦,再轻轻放下,活像那是个什么大宝贝。
再看郑平,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黑了也瘦了,可整个人再不是过去那个穿着油厂工作服的技术工人了,他换了一副金丝边眼睛,专门去百货商场买了两套西装几条领带还有皮鞋,走在大马路上一副“小领导”样子,看上去可神气了。
他现在和韩治军轮番坐办公室,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就留下来,最开始的时候还是要跑工厂的,但同时郑爷爷拿毛笔还专门给他们写了小纸片儿,找那些傍晚在马路牙子上拿个蒲扇乘凉的老头儿老太太贴电线杆子,贴红转墙,一人负责几条马路几个区,帖得少一个晚上两毛钱贴得多一晚上五毛钱,还真有不少老头老太太愿意,反正活儿轻松浆糊也都是韩治军他们提供的,还能赚个好几毛。
具体写了多少份郑爷爷他们没算过,就是不停写不停贴被撕了第二天继续找人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