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从考证,陆文栩的话只说了一半。
徐宜舟却忽然发现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会克制不住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
嫉妒让她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手机归还给陆文栩,她转头,拖着点滴杆回病房,滑轮在地面滚出一阵“卡拉拉”的声音。
病房的门被人关上,徐宜舟知道是萧嘉树在身后,她也不回头,站到桌前去倒水。
还没等她碰到水杯,那水杯就已经被从她后面伸来的大手拿走。
“当心烫。”萧嘉树叮嘱了一句才把水杯递到她手里。
徐宜舟接了水,便站到落地窗前,小口地抿着,目光望向窗外。
不知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还是因为心情关系,这水喝到嘴里,又苦又涩。
“过来喝点粥,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萧嘉树说着,已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尾的桌上。为了怕粥变冷,他特意叫剧组的人送了个保温壶过来,这会壶里的粥还烫得很,他将粥分装出来,拿着小勺拔弄着,热气化成白雾升腾起来,散入眼中,让他酸涩的眼一暖。
徐宜舟这一晕,晕到了第二天下午,胃里空空如也。
“萧嘉树,我想回去,能帮我订最快的机票吗?”徐宜舟开口,语气一如往常。
萧嘉树搅粥的手一顿,便丢了勺子起身,走到徐宜舟身后,从她身后环住了她。
“徐宜舟,可以听听我的解释吗?”萧嘉树把头埋在她脖弯处,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
心里钝痛着,隐约夹杂着一丝慌乱。
他对徐宜舟,向来束手无策。
“你说,我听。”徐宜舟还在看着窗外。
窗外一片雪白,她呼吸间的水气朦胧了玻璃。
她生在南方滨海,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雪。
这一次能来,她原本极为高兴,想趁着这个春假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和陆文栩,从来都没有开始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你们搞错,在《无疆》剧组请她来做编剧前,我甚至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萧嘉树圈紧了她,好像这样她会无处可逃,一直留在他的怀里。
“和她认识的时候,我也只是个写手,运气比你们都好一点,一文成名,当时已是楚歌网的主力写手。”
因为同归一个文学网站,陆文栩既算他的同事,又是他的读者,还凑巧和他同城,便多了三分情谊。
那个时候萧嘉树还不像现在这般疏离清冷,他还只是个写热血励志文的年轻人。陆文栩知识面广,又爱他的文,两个人聊得不错,相处起来很合拍。
萧嘉树不遗余力的利用自己的名气帮助陆文栩,她很快就在网文圈里站稳了脚,成了当红写手,与萧嘉树一起,成了楚歌网金童玉女般的招牌人物。
“我承认当初我确实动过心,只是…还没有等我真的爱上,她就走了。”萧嘉树说到这里忽然停了。
徐宜舟便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利用了我。”萧嘉树的声音忽有些冷。
当年,萧嘉树有过一次机会,可以担任某个电视剧的编剧。
他还记得那天离圣诞只差三天,他带着陆文栩去见了剧组的负责人和投资人,饭局上相谈甚欢,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只差一纸合同。他准备了圣诞礼物,定好圣诞餐,希望那一日与她一起庆祝。
可谁曾想,圣诞节还没到,编剧的人选就换成了别人。
替换他的人,就是陆文栩。
那部电视剧一炮而红,连带着捧红了陆文栩,至此她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她…通过我认识了那部剧的投资人,用了两天时间就成了他的情人。”萧嘉树眯了眯眼,心里没有难过,只有些刀子般的冷冽。
一万个陆文栩,在他心里都敌不过徐包子一个笑。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而伤害徐包子。
简直荒谬。
“舟舟,我爱你,恰是因为你的独一无二,就连将你与别人相提并论都不可能,我又怎会把你当作别人的影子。你…相信我好吗?”萧嘉树说着,将她身子扳过来,逼她面对自己。
独一无二吗?
徐宜舟心微微一颤。
“那么…你瞒了我这么久你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徐宜舟话才落,就看到他一点点拢起了眉头。
萧嘉树忽然沉默。
“是因为你曾经被陆文栩利用过,所以你害怕我也和她一样,对你别有所图,对吗?”徐宜舟缓慢地开口,每个字都跟着呼吸的频率,因此一句话说完后,萧嘉树忽有些窒息。
她说得没错。
“其实,陆文栩给你造成的影响,远没有你轻描淡写得这样简单。你让我相信你,你又何曾信任过我?”徐宜舟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有些很尖锐很可怕的想法在心里盘踞,她明知道那是牛角尖,却控制不住要一头钻进去。
“你为什么,不瞒得彻底一点?”徐宜舟推开他,眼神似窗外白雪满城,萧索寂静。
他并不了解她。她的悲伤和愤怒,并不来自于他和陆文栩的过去。
“对不起,我承认一开始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后来…”萧嘉树只觉心被这片白雪覆盖,再也望不到头。
“我理解。”徐宜舟打断他的话,展开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个笑。
笑里有些嘲意。
她在嘲笑自己而已。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萧嘉树眉几乎打成死结。
病房的门被人敲响,终结了他们的对话。
“呼,外面真是冻死人了,舟舟,你终于醒了,好点没?我把你的行李都拿来了。”进来的人是苏黎歌,她手里拖着个行李箱。
蓝底白纹,那是徐宜舟的行李。
秦扬风跟在后面,一进门就望了萧嘉树一眼,有些话没出口,只融在眼里。
“舟舟,你和黎歌说会话。粥冷了,我再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回来。”萧嘉树言罢,想把徐宜舟扶回床上,谁知徐宜舟又退了一步,拒绝他的接近。
他忽有些怒意,伸了霸道地把她给拉到怀里,不顾秦扬风和苏黎歌在场,低了头就在她唇上狠狠一吻。
秦扬风看得眉一挑,苏黎歌却愕然瞪了眼。
徐宜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些红色,眼里却仍然萧索。
“等我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恋恋不舍地放过她的唇,叮嘱了一句,转身快步朝门外走去,路过秦扬风的时候忽然伸手按了他的肩膀,“跟我出来。”
秦扬风转身跟去。
才踏出病房,门被带严实带上,萧嘉树立刻就开口:“查得怎样了。”
最近这些事透出一股诡异来。
陆文栩三番四次遇到危险,已经波及到了他和徐宜舟。
而另一方面,他就是眼睛瞎了,也不可能把陆文栩认成徐宜舟,然而事实摆在那里容不得他抵赖,他觉得太过奇怪。
不管出于何原因,他都想弄清楚这件事。
“我托人去警局问过了,礼盒上署的名是陆文栩的一个忠实老读者,不是本地人,事发的时候正在东北,不可能是他做的。陆文栩之前就已经在警局立过案了,但是查来查去,一点线索都没有。”秦扬风掏了支烟点上,斜倚着墙缓缓道。
“前两个月在街头砍她的人呢?”萧嘉树眼里现出几分沉思。
“查了。那伙人目标其实是冲着她前夫去的。”秦扬风道。
“她结过婚?”萧嘉树讶然。
“你不知道?”秦扬风反问他,脸上有些嘲讽式的笑,“我感觉你和徐宜舟在一起之后,这智商着实让人着急啊!”
对上徐宜舟,他的智商会呈现负数状态,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过一遍,让秦扬风深深怀疑这个男人真是风品那个沉稳内敛的老大?
萧嘉树瞪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前几次从陆文栩接电话时说的支言片语来看,跟踪她的人应该对她非常了解,而能拿到她的读者资料,又能挑中一个让她有印象不会怀疑的老读者名字…
这个人,是陆文栩身边的人。
“他前夫是什么人?”
“你认识,李呈显。”
萧嘉树闻言抬头望去,秦扬风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李呈显,就是当年那部电视剧的投资者,宏显国际的老板。
不过,宏显国际已经在一年以前宣告破产了,李呈显欠了一屁股债,听说潜逃到了国外。
“不过在宏显国际破产之前,陆文栩就已经和李呈显离婚了。而且他们低调登记,一直没有公开过,所以宏显国际破产时闹得满城风雨,却基本没动到陆文栩。”
“帮我找人查查李呈显。”萧嘉树道。
“你的智商,终于回归了?”秦扬风调侃了一声,在他发作之前赶紧拍拍他的肩,“我早就找人去查了,你就安心地泡妞吧。”
萧嘉树还没回话,病房的门忽然打开,苏黎歌的头探了出来。
“真冷啊。”她缩了缩脖子,看到门外站的人时一愣,“你两怎么还在这?不是去买吃的了?在这演基佬无双?”
“冷你还出来?”秦扬风走过去,一掌按在她脑门上,把她给拍进门里去。
“我这是打算给舟舟办出院手续去。我们定了今晚最后一趟航班,准备回去。秦扬风你少给我
“苏黎歌…”秦扬风阴恻恻的声音刚响起,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他手边的门就被人重重推开。
房里有些暗,徐宜舟站在床边,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换成了自己的衣服,旁边杆子上的点滴瓶已空,她自己拔下了针头,此刻手背上的白纱布里透出一点殷红来,刺眼万分。
“徐宜舟!你病没好,哪都不许去!”萧嘉树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夺下她手中正在整理的一袋东西。
“普通感冒而已,回去再治也一样。”徐宜舟没和他抢,平静开口,“这里太冷,让我回去。”
她的病并不严重,初来这冰天雪地之处,不适应季节变化,再加上酒会那天冷热交替一番,便忽然发起烧来,会晕倒则是血糖低给闹的。
萧嘉树听出她语气里的坚决来,抿紧了唇一动不动地挡在她身前。
徐宜舟绵软的时候很绵软,牛脾气上来的时候,谁都拉不住。
“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回吧。”秦扬风打了圆场。
“不好意思,春运期间,这是这个航班最后两张票了,你们也想回的话,另外订票吧。”苏黎歌笑着,虽是打趣的口吻,眼里却是些怒光。
“…”秦扬风也没辙了。
萧嘉树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那些从心底蔓延上来的痛楚,像一场急风骤雨,掀风鼓浪般肆意横行着。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自己。我会乖乖吃饭,注意保暖,一回去我就会去看病,认真吃药,多喝水,好好休息。你无需替我担心。”徐宜舟看出他快克制不住的痛,终是心软,开口安慰,“我只是想静静,别的事,回去了再说吧。”
她的安慰,却让他更痛。
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似乎有没有他的宠和爱,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萧嘉树终于松手。
“我去替你办出院手续。秦扬风,你带她们去吃点东西吧。”他声音冰冷地说着,转了身离开。
徐宜舟沉默着收完行李,跟着秦扬风和苏黎歌离了病房。
等电梯的时候,一对恋人站在她旁边腻着。
“唉,我还特地挑了最贵的斑鱼熬了粥给她,谁知道对这个过敏,真可惜。”
甜脆的声音响起,让徐宜舟忍不住望去。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长相清秀,倚在男人怀里,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却还是甜甜的味道。
徐宜舟觉得有点眼熟。
“傻瓜,那是她没口福!便宜我了!”男人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那举动,看得徐宜舟忽有些涩意,便扭头转开,不去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离除夕还剩两天时间,徐宜舟回了鱼仙岛,并没去萧嘉树那里。
萧嘉树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清冷的屋子。
如果他早知道这一别,往后竟是地狱般的巨变,只怕他拼了命都不会让她走。
可惜,这世上从无早知道。
大年初六,萧嘉树生日。

第61章

徐宜舟这个春节只在鱼仙岛呆到大年初一。回来的这几天她时间都耗在了岛上的诊所里挂瓶,好在她身体底子还行,连挂了三天吊瓶加吃药,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鱼仙岛的过年习惯是全家人除夕晚上吃团年饭,然后守岁到晚上零点,全岛人都会去鱼仙庙里抢头香,然后烟花爆竹齐放,整夜不停歇。
她很久没在鱼仙岛过年,今年愿意回来,徐妈妈高兴得不行,虽然嘴上说着女儿大了不着家之类的话,笑容却是喜悦的。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徐妈妈整得特别丰盛,像要把这些年她没在家里过过的春节都补回来似的。守岁到零点,徐宜舟陪着徐妈妈去抢头香,熏了一身的烟味出来。
整个岛上都是鞭炮响动,烟火璀璨,与星月争辉。
徐宜舟直到凌晨五点才睡下,一觉睡到翌日中午,吃了午饭,拜年的人开始多起来,徐宜舟不耐烦见客,拖了行李箱和徐妈妈辞行。
她没有回s城,而是一个人去了古镇和阳。虽然春假期间也是旅游高峰,但和阳镇是个未完全开发的山城小镇,商业味并不浓,因此去得人也不多,徐宜舟的车票和住宿订得很顺利。
这一去,就是五天时间。
她回程的时间,就卡在了萧嘉树的生日那天。
熏了庙火,吹了山风,离开小镇的时候,她选择回到萧嘉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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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徐宜舟,萧嘉树的这个春节过得极其差。
家里冷清得叫他难忍,他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寂寞过,徐宜舟走之后,这寂寞成倍涌来,像是要将前几年他没体会过的寂寞都补上似的。
徐宜舟也就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他却觉得看什么东西都有她的影子。
卧室里的床单被褥叠得整齐,空气里她的气息弥漫着,他突然发现一个男人硬朗的房间里多了女人色彩明媚的小物件后,那种矛盾也会散发出一种甜蜜。
那是种叫“占有欲”的甜蜜。
似乎好像一个女人融入了他的生命和骨血之中,不被分离,永远占有。
可惜,徐宜舟不在,只剩下她的东西,让这甜蜜染上苦涩。
萧嘉树联系过她,徐宜舟的态度温和一如往常,只说自己回了鱼仙岛过年,等他想她想得受不了,便买好票准备过去找她,她又去了和阳古镇。
她在享受一个人的旅行,并不需要有人为伴。
这是徐宜舟渲泄心情的方式。
萧嘉树只能等。
一等就等到大年初六,他的生日。
她还是没有回来。
大概是不想他去接她,她在电话里只说归期在这一两天,并没给他明确的时间,萧嘉树等到天黑,都没等到她的影子,只等到了秦扬风的邀约。
过年期间他们哥几个小聚了两场,萧嘉树都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墨城明天就走了,阿叶开年了又要搞新项目,没时间再聚了。哥三个见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徐家丫头还没回来吧?出来出来,她不陪你过生日,我们陪你!”秦扬风在电话里劝他出来。
都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平时各自忙活,难得见面,萧嘉树又被屋里徐宜屋的影子折磨得难受,抓了外套便出了门。
席间,秦扬风又说起陆文栩的事。
“陆文栩那档事十有八九是李呈显在搞鬼。我查了,李呈显爱陆文栩爱得很疯,离婚的时候给了她一大笔钱,好像是预备着破产后和她一起潜逃出国。可惜陆文栩拿了钱,又不想陪李呈显做亡命鸳鸯,李呈显那人本来就阴沉古怪,钱倒是小事,陆文栩这么对他,他不疯才怪。我看哪,陆文栩八成想吃你这棵回头草。”
他脸上的笑有些嘲弄。
这些女人,为了点名利就什么都给抛了,不择手段求到名利后,又想奢求爱情,这天下的好事,哪能给她占全了。
这么想着,苏黎歌的脸忽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莫名就收住了这些想法。
“查得到他的下落吗?”萧嘉树接过他敬来的酒,仰头就一口喝光。
“兄弟,那可是白的!你今晚这是不想回去了?”秦扬风赶紧拉住了他。
“嘉树,少喝点。”许墨城也已经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他。
这顿饭他吃得很少,倒是酒喝得很痛快。
“我有分寸。”萧嘉树给自己又倒满一杯,“秦扬风,你接着说。”
“还用得着查?他不一直在跟踪陆文栩,从陆文栩附近着手就是。资料我都提交给警方了,你就安心吧。”秦扬风一把抢过他手里那杯酒,“行了行了,自家兄弟出来吃饭,又不是应酬。我看你满脑袋只剩一个徐宜舟,散了散了,这饭吃得真特么没劲。”
“徐宜舟?”一直站在窗前的男人忽然转过头来,落地窗外的夜空中,忽然一簇烟火升起,成了他的背景。
“阿叶认识她?”萧嘉树直接拿了秦扬风的杯子朝他举起,没等他回答就又仰头喝下。
烧口的酒入喉,灼热烫心。
“送他回去吧。别喝了。”叶景深走过来,扶起了他。
过年前的最后一场聚会散场,秦扬风把萧嘉树送到了楼下。
萧嘉树摆手拒绝了他的搀扶,自己上了楼。
夜色冷凉,他外套挽在手里,身上只套着件厚毛衣,风灌进身体,虽然冷着却也浇不灭烫意。他有些醉意,眼前景物微微浮起,但意识却是清醒着的,按电梯,上楼,开门,所有的动作不带半点迟缓。
时间已是夜里十点。
沙发旁边的落地灯点着,不是特别亮,照得整个客厅特别幽静。
萧嘉树揉了揉眉心,想不起自己出门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关过这盏灯。
他走到沙发旁边,心里不知道哪来一股懊恼怒意,便将手里的外套狠狠砸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跟着重重坐到了沙发上,没两秒身体一歪,便半躺到了沙发上。
酒喝了不少,心突突跳着,他虽然感觉倦怠,却怎样都睡不着,闭了眼全是徐宜舟的小人在脑袋里晃来晃去。
躺了一小会,忽然间有个温热潮湿的东西轻轻按到了他头上。
萧嘉树迷糊地睁眼,有只手伸在他眼前,正拿了毛巾擦他的脸颊。
那只手莹白迷人,手腕上戴了只镯子,跟着动作晃动着,
他一个激凌,猛然睁大眼,狠狠抓住了那只手,然后甩开。
“陆文栩!你…”
话到一半,忽然断掉。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徐宜舟。
“萧嘉树,你是见鬼了吧?”徐宜舟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她离开多久,就想了他多久。鱼仙岛的热闹喜庆带不走这些思念,庙里的香火烛影也化不掉心头缠绵,古镇的淡泊悠然无法让她平静,所以她回来找他。
信任的问题可以交给时间来改变,陆文栩和他的旧事她不在乎,而所谓替身,她想那不过是个误会,他与陆文栩之间,一直都没有什么暧昧。
这场爱情之中,该给的信任和宽容,她从来不会吝啬。
可是,什么样的误会,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何况,这是在他的家里,就连醉着,他嘴里叫的名字都还是“陆文栩”三个字。
他那一声“陆文栩”,叫走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徐宜舟觉得自己的容忍变得毫无意义。
萧嘉树见到她,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这惊喜转眼间兵荒马乱起来。
“不是…我…”他无从解释自己不合理的反应,便从沙发上站起来,头发有些凌乱,脸颊因为酒的关系发红,眼神微茫,清俊的脸庞落拓憔悴。
他进一步,徐宜舟便退一步。
一晃眼,他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眼神一醒,沙哑着开口:“你手上的镯子,我见陆文栩戴过。”
那只镯子很特别,白银打成了树和舟的图案,贴着手腕的弧度,两头串了晶莹剔透的石榴石,十分别致。
佳木宜舟,这是徐宜舟的笔名,暗合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正因此,萧嘉树记住了当时陆文栩戴着的镯子。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徐宜舟手上,再加上酒劲影响了他的冷静和判断,所有的反应不过只是本能,他想推开“陆文栩”。
“够了。你的借口可笑又牵强。这只镯子我今天早上才拿到,是我专门请我学珠宝设计的同学帮忙设计并订制的,用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独一无二!”徐宜舟重重咬了‘独一无二’四个字。
她说着,俯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小首饰盒,掀开,里面放了一条同款的手链,区别在于石榴石被陈籽星月菩提子取代,长度可以绕着他的手腕转三圈。
它的价值虽然远远比不上他送她的礼物,却已经是她可以送出的最珍贵的东西,那是她羞涩的告白。
就是为了赶去取这礼物,她才错过原来那趟动车,改签了最后一趟,一路站了回来后又拐去买了个蛋糕,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萧嘉树眼神一震,她已将那手链扔到他怀里,他抓起一看,男款手链上银制的树舟图要更大些,背面写着“嘉木宜舟”四个字,看得他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嘉木是他,宜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