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政儿虽好,但毕竟不是您的龙子啊。”皇后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他的儿子刘丰则是跪在地上,好奇的眸子左瞧右瞧,在见到政儿时,竟然还朝他露出了可爱的笑容,露出小虎牙来。
细细看来,刘丰与政儿长得颇为相像,看着他们,我仿佛见到了小时候的刘荣与刘幕。
“不管将来如何,你依旧会是太后,与你无损。”刘荣说完,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则是看向政儿,对于刘荣的决定难以理解,他若爱皇权,为何要将太子之位留给政儿?为何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刘丰?他是无情,还是有情?
政儿给了刘丰一个喜爱的微笑后,又黯然的望着皇后,眸子里有些受伤。
是啊,皇后毕竟一手养大了他,她这样说,他怎能不受伤呢?
“那丰儿呢?皇上,丰儿是你唯一的骨血啊,等丰儿长大了,他要知道这一切,你让他如何自处?”皇后更为伤心。
“天下人都认为丰儿是朕的第二皇子,政儿才是朕的第一皇子,不是吗?没人知道这件事,你们不说,更没人知道了。”刘荣的心意似乎很决。
“皇上,请收回圣旨吧。”我带着政儿也下跪:“青华只希望政儿平平安安的长大,宫里的一切并不适合他。”
皇后朝我看来,带着她的怨恨,目光里的恨意比起以往来又浓烈了。
“朕心意已决,不用再多说。”刘荣声音里带了愤怒,仿佛我的下跪惹脑了他似的,甩袖就离开。
“皇上,皇上——”皇后忙带了刘丰追出去。
一时,诺大的宫殿只剩下我与政儿二人。
我沉默,思索着该怎么看待这个变化,刘荣的目的就是为何?
“娘,你不喜欢政儿当太子吗?”快七岁的政儿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思考,他的眸子底尽是深意。
“政儿喜欢当太子吗?”我轻轻一笑。
想了想,政儿若有其事的回答:“政儿想当皇帝,但当皇帝的话现在看来必须先当太子才行。”
我一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娘,”政儿深吸了口气,很认真的回答:“你不觉得当了皇帝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吗?政儿要保护娘,保护爹爹,还有姥 姥 姥爷,做了皇帝,这些都能做到。”
“当皇帝并不如你想像那般的轻松。”我苦笑,政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政儿已经看到了。”
我很想失笑,可望进孩子认真的眸底,突然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说:“可是娘希望你和娘在一起,而娘是必须要离开这里的。”
“政儿也想和娘在一起,但姥爷说,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在小时候就选择好自己所要走的路,政儿告诉姥 爷,政儿要当皇帝,政儿下定决心之后,也去告诉了父皇,政儿要当皇帝。”
“什么?”发觉自己有些跟不上孩子的思绪:“你,你这样跟你的父皇说?”
政儿点点头:“父皇很高兴,他说政儿是个有抱负的人。”
“不,不,”我急道:“不可以,你必须跟娘亲一起离开这里,你不知道皇宫的可怕。”其实我不用急,政儿只是个孩子,但回想刘幕小时候,那般的有主见,说一不二,下定的决心从不轻易改变,心里就有些怕,怕政儿也与刘幕小时候一样。
“娘,你别怕,”政儿抱住我,稚声道:“政儿已经做了选择,就不会让自己吃亏,更不会后悔,娘别担心。”
“你还小,做什么选择啊?”
政儿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我。
就是这一个紧抱,让我险些哭出声来,这个孩子,跟刘幕的性子如出辙——
我该怎么办?
夜里,我睡得极不安稳,满脑子是政儿下午所说的话,甚至恶梦连连。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轻按上了我的手背,才感觉到许些的踏实,渐渐沉入梦乡。
这份温暖是属于刘幕的,特别是碰到他掌心上的几颗茧时,更觉安心,在小乡村的日子,每天我都要数一数他手心上的几颗茧,仿佛这样就能认定他似的。
猛的,我想起自己现在是在皇宫,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下一刻,睁开眼,然而,殿内哪有什么人影?
手上的感觉依然在,这不是梦,方才刘幕真的来了。
我慌忙起身,四处寻找。
“娘娘,怎么了?”宫人见到我,奇怪的问:“你在找什么啊?”
“你, 你们方才有没有看到人?”压下慌乱的表情,我淡然问。
“没有啊。”宫人皆摇摇头。
“没有?”说不出的失望,难道是我的错觉?不,不会的,那温暖,那手茧太真实了。
“是。”宫人点头。
疲惫的走回寝殿,跌坐在床沿,泪珠落下,一颗一颗,断也断不掉。
政儿被封为太子的第一天,右相称病不上朝,刘荣下旨抬着右相进殿上朝。
第二天,文武百官来上朝的人寥寥可数,刘荣下旨重开科举,广招人才,不设门槛,此诏一下,开考之日,盛况空前,然,朝中多人抗旨不遵,使得考官缺度,刘荣听后大怒,三天后,亲自设考。
半个月之后,崇政殿前满朝文武齐跪,要求废太子,立皇后之子为太子,刘荣视而不见,封了科举考试的前十名学子官职,这一天,是汉史上早朝人数最少,官员最年轻的一日。
一个月后,满朝文武各就各位,仿佛以前没发生任何事般。
而也就在这时,政儿突然去救落水的刘丰,刘丰被救,他自己却溺水…
当我赶到政儿的寝宫时,政儿脸色极为苍白的躺在床上,小身子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见到了我,露出笑容:“娘亲,别担心,政儿没事。”
三步并做二步上前,将政儿搂在了怀里,直到感受到怀里人儿的真实感,害怕的心跳才停了下来,细细的打量着他。
“娘亲,我真的没事。”政儿反过来安慰着我。
我点点头,问服侍着政儿的宫人:“到底怎么回事?”
“禀娘娘,奴才们都没有看清楚事情的发生,当时,二皇子缠着太子殿下去池边玩,等奴才们赶到时,就看到太子殿下在池里挣扎,而二皇子则全身湿淋淋的站在岸边。”宫人禀道。
望着这些一直低着头恭敬的宫人,这些人中,有几个是真心在侍候着政儿的?有几个是背景清白的?想到太后在时的那些斗争,心里一陈胆颤,“都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宫人鱼贯退出。
当房中只剩下我与政儿时,我再次搂紧了政儿,太子之争战争已然搬上了台面,政儿成为了众矢之的,这一次的落水会是个意外吗?
“二皇子怎么会落水?”我更是搂紧了孩子。
政儿在我怀里道:“皇弟不小心滑倒掉到了池里,姥爷在少室山时教过我下水,那个时候没办法了,只好去救他。”
“你怎么不带宫人去呢?”我忧心忡忡的看着孩子:“就算你会水,也有可能发生你意料之外的事啊。”
政儿低下头,似在思索着什么,良久,说:“娘亲,池下面有人拉我的脚。”
“什么?”我一愣。
“我将皇弟救上来后,正要上来,突然有人拉住了我的脚,钻到水底下时,我看到有人躲在那里。”政儿的小脸上聚满了沉思,最后道:“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反击。”
见到政儿的小脸上那抹过于早熟的精锐,心中一痛,我的政儿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些事的?这些年来,我们的所作所为,从他的眼底看来又成为了什么呢?他又吸收了哪些?
“娘,我说错了吗?”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深沉,政儿神情略微忐忑。
我摇摇头,牵强一笑:“不,你说得很对,可你要怎么样的反击?”
“政儿觉得有人教皇弟故意落水,”政儿眼底光芒微聚:“父皇只有我与皇弟二个孩子,很明显的,这件事与皇后自然脱不了干系,恐怕连右相也参与其中。”
很难将政儿再当个孩子来看待,不管是他认真沉思的神情,还是眼底闪过的那一丝算计,他太过聪睿。
“娘,”政儿又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爹爹离开?”
“这你也知道?”我一愣。
政儿点点头:“爹爹跟我说过,只等你开始,这些日子,他会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你。”
“真的?”如果对水话的话还留有着怀疑,那么政儿也如此之说,让我不由得相信,可为什么不跟我明说?是怕我见了他之后无法放开吗?
政儿点点头,正经的道:“娘,我们可以一石二鸟。”
政儿落水一事,让刘荣派了几名影卫装成宫人对他保护,几乎形影不离。
这让我松了口气,但由此我更不理解他。对于这个男人执意传位于政儿,对政儿的注视,都让我觉得他居心叵测,很难再以以往的眼神看待他。
这些日子以来,他并没有碰我,甚至连拥抱也没有,但三餐都会在这里吃,甚至连住寝也不去别的娘娘那,而是在偏殿。
他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时已进入初夏,暖风徐徐,温度高时,已然能穿戴薄袖
“二皇子?”陡然,一名宫人惊刘丰呼。
望去,就见突然吐出口鲜血,之后双手捂着肚子开始在地上滚动,嘴里嚷着痛楚,不过片刻,他的脸色开始发紫。
我与政儿互望了眼,快速的走了过去。
“宣御医。”政儿果断下令。
刘丰极为喜欢政儿,每次都要来我这里玩个把时辰才会回去,方才他正在吃着我给他洗过的水果,但从现在的样子看来,明显是中毒了。
御医赶了过来,柳孜,刘荣,水妃也赶了过来,一时,宫殿热闹非凡。
“皇上,二皇子种了一种极为厉害的毒,下毒之人过于歹毒。现在,老臣要进行针治,还请皇上到外面等候。”
“什么?”皇后一听,险些晕倒,在宫人的扶持下离开。
刘荣拧着眉,牵起我的手到了外面,沉思片刻,对着我道:“怎么回事?丰儿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我不知道,他和政儿一样在吃着刚洗好的果子,政儿没事,二皇子却…”我亦是满满的担心。
政儿在一边脸色微微发白,看似被吓得不轻:“父皇,弟弟不会有事吧?”
刘荣摸摸他的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御医施了一个时辰的针,总算将刘。丰身上的毒驱了个干净。
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离开时,皇后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怨恨比起以往来又增多了,而我,则回以一个得意的微笑。
毫不意外皇后会在刘荣离开后就来找我。
她开门见山,声音雷厉:“是你在丰儿下的毒,是不是?”
我绣着帕子上的鸳鸯,不抬头,语声平静:“那又如何?你利用你儿子来害政儿,既然你对自个的儿子都能狠成这样,我这个外人自然更能了。”
“你?”皇后抡起手就要打下来。
我厉然抬头望她:“这一巴掌打下来,二皇子即刻会没命。”
“你敢?皇上就丰儿这么一个亲生儿子, 就算皇上再砣你,也不会放过你。”皇后忍着说。
“是啊,就是如此,我才在自个的殿里让政儿中毒,要是在别人的殿里,青华还真是有理说不清了。我想这种事,就算青华不做,皇后也会代青华做吧?”我冷笑,刘丰的毒确是我放的,但并不会致命,对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与另一种毒药的症状相同而已。
“傅青华,我本对你还留有着慈仁, 如今看来,没必要了。”皇后冰冷的望着我,眸子极为复杂,唯一明显的便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望上她的离开,我淡淡一笑,护子心切的人总会做出最后的反击,而这一击,我将会从此在宫中消失,至于政儿…我必然要带走他。
能感觉到刘幕是在我身边的,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太明显了。
可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又为什么不见我。
只能遥对着月光,痴痴看着。
直到一件披衣披上了我的肩,转身,看到了刘荣,这个与他长得极为相似的人。
“在想什么?”他微笑的望着我。
我怔怔望着他,似乎能透过他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
突然,双眼被一双手蒙上,刘荣低低的带着伤感的声音传来:“朕 知道你看的不是朕,以后不许再这样看朕了。”
我深吸了口气,却在闻到刘荣身上的味道时,拧了拧眉,暗道:“皇后已经开始了吗?”尽管刘荣已然做为皇帝,成为了一个对权利占有欲极重的人,但很奇怪,他的气息依然是干净清和的,平常也不用任何的香精,只因每次他的衣裳,我都将它们放在一个放了花干的柜内,这个习惯,刘荣至今都没有变,因此,只要他身上的香气有任何的变化,我都能知道。
我想,皇后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她这个做法却极妙,只想不到,她竟然连刘荣也敢利用。
“皇上,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是吧?”我拿下他的双手,微微一笑。
刘荣怔愣的望着我,似乎对我突然的友善有些不适应,半响,点点头:“是啊。”
拉过他的手,“那我们去散散步?”
“好。”刘荣的声音竟有些微的哽咽。
月光清冷,天地之间被银辉所覆盖。
小时,我与刘荣总喜欢在甬道上追着月亮跑,涌道比起其它的宫道来狭窄许多,可也因此那月似乎总在这长长的一方天地里,无论我们怎么看,它也不动,仿佛能摘下来似的。
如今,再这么散步,心境截然不同,对他充满了防备与恐惧。
握着的手指节泛长,却冰冷。
“青华,朕很孤独。”静了许外,刘荣突然开口。
“皇上应该知道的,这是做为皇帝的代价。”我平静的说。
“是啊,代价,坐得越久,就会越害怕,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怕自己将大好的江山断送,而越害怕,就会越认真的去做每一件事,认真久了,才发现,权衡利弊是那么的难,当你将一切事得心应手之后回过身才发现,你已经孤独好久了。”
刘荣说的这翻话,我没有任何的触动之感,他说的是事实又如何?害怕也罢,孤独也罢,对我来说,那是他的事。
见我沉默,刘荣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紧紧拥住我,下鄂抵着我的发丝,柔声说:“陪着朕一起到老,好吗?朕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的事,只想你能陪着朕,让朕不再孤独。”
“皇上,夜深了,我们快回去吧。”我抬头望着他。
却不料他突然低下了头,紧紧锁住了我的唇。
我一愣,猛然推开了他,脸色顿时冰冷了起来。
“青华?”他苦笑。
“皇上不是说不会再强迫青华做任何事吗?”我疏漠道。
“朕只是情难自禁。”刘荣眼底有丝受伤。
我别过了脸,只低低说:“我们回吧。”当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情绪已经不重要了,我所爱的,所想的,所要保护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刘幕。
西戎边境看到刘幕时的怨愤依然存在着,无法忘记那一刻的悲伤,每次梦到时的心痛,都让我痛不欲生。
半个月后,身子出现了一些异常反应。
当我昏倒醒来时,见到的是刘荣沉重而担忧的面庞。
“怎么了?”心知肚明是什么事,可我还是详装不知道。
“你的身子出现了严重的枯竭之症。”刘荣握过我的手,目光里闪过一丝害怕:“怎么会这样
?”
所谓的枯竭之症,意指肾经的臃肿不通,可大可小,大了会威及到生命,小了则也是痛苦一生。
“枯竭之症?”我喃喃,没想到会是这个病,想来皇后对我怨恨至极,若不然也不会下了那样的毒。
“以后每天要按时吃药,朕一想办法将你的病治好,你会没事的。”刘荣紧紧抱着我,那惶恐的模样仿佛我即将离开人世似的。
而我,则一直思索着水妃所说的那句话‘有的执着,得靠死亡才能消失’,可问题是如何才能让‘死亡’逼真?以刘荣的性子,只怕不会…
连着十天,刘荣对我形影不离,不管是端药,还是食膳,都要看着我吃下才安心的离开,一上完朝,又匆匆赶回来。
在我睡觉时,他会一直望着我出神,那目光是害怕的。
醒来的那一刻,他会将我抱在怀里,怎么说都不离开。
面对他这样,我心里尽管怨恨着,可却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能深到如此?为什么非要折磨得你死我活,才能成全?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牵扯到方方面面时,为什么是那么的难?
当水妃来见我时,又过了半个月,我已然无法下床。
“你想做皇后吗?”望着站在窗边的她,那般的冷然,不再复见以往的洒意,举止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冰冷。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你想我对付我姐姐?”
我摇摇头:“只需坐享其成就行。”
“皇后之位从没有稀罕过。”水妃冷笑:“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又有谁想要呢?”
我一怔,她竟然形容皇后的生活是行尸走肉,倒也贴切,皇后除了受人尊敬之外,拥有的并不多。
我该怜悯么?
“不要对付她,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水妃目光与我直视,冰冷里带了稍许的恳求。
“可她要对付政儿,我无法坐视不理。”
“难道你不打算带走他?”
我一怔:“有这个打算,但我怕带不走他。”后者的话,我就要为他清理一切可能的障碍。
“你以为皇上只会有丰儿一个孩子吗?”
我淡淡一笑:“自然不会,但做为母亲,我想能做一点是一点,不对吗?”
“对,你说的很对。”水妃再次将视线投到窗外:“曾经,我也想那样对待我的孩子。”说着,水妃轻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她一直在为此事耿耿于怀吗?愧疚再次浮上心头,有的人会在跌倒之地再爬起,而有的人再也爬不起,甚至为此而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水妃属于后者吧?她依旧没从失去孩子的苦痛中走出来。
“对不起。”这就是她厌恶我的原因,可我除了说这三个字,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与你无关,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可我依旧讨厌你。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水妃离开时,并没有望我一眼。
当政儿开始侍候在我旁边时,我的身子已虚弱到了极点。
这个傻孩子,明明知道我中的毒早已在慢慢化解中,可每天的眼晴还是红红的,甚至还要求与我同床共枕,尽管他只有七岁,但对后宫的规矩来说,那是不可以的。
不过,每次,我还是会与儿子互拥着睡一会,感受着亲情。
可我没想到,会见到刘幕,本以为只有离开皇宫的那一刻才能见到。
才一季的分离,再次见到,恍如隔世。
我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忘了时间,忘了一切,眼底只有他的存在。
“青华,辛苦你了。”他走过来,一手抚上我发丝,带着他的独有的柔情。
望着这张近乎完美的面庞,泪意涌上:“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我怕见了你,会忍不住直接带你走。”他一笑,笑容里有了太多的无奈。
我点点头。
“别对付柳孜。”他突然道。
我一怔:“为什么?”
“我并没打算带走政儿。”他握过我手,看到我眼底的震惊和不信,平静的说:“别小看我们的孩子,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会一路走下去。”
“不,他还那么小,什么决定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硬声道。
“他有他自己的主见,不是挺好?”
“可他只是个孩子,他才多大啊?你就让他自己做主?”
“你忘了母后当年是怎么培养我的?”
“太后是太后,我是我。”我理解一个帝王的养成要付出的代价,可我只是个平凡的母亲,不奢望孩子能做什么事大业来:“刘幕,你现在只是一个平民,只是政儿的父亲,你怎可以以帝王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刘幕轻拍拍我的手背:“我只是觉得政儿有帝王之才,把柳孜留给他锻炼。”
“你以为刘荣真会将皇位传给政儿?”他竟然真会相信?就算刘荣再疼爱政儿,政儿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世上有哪一个帝王会将皇位传给别人的儿子?
“我相信政儿,他是我的儿子。”刘幕淡淡一笑。
“可是,可是我想和你还有政儿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我哽咽,失去了二个孩子,政儿身上带都会我太多的心疼怜爱,可这孩子却选择留在皇宫。
“我知道。”他轻轻一叹:“可咱们的政儿有自己的选择,尽管他还小,做为父母的我们不是应该尊重与支持吗?”
“我不放心他。”
“刘荣不会让他有事的。”刘幕说得肯定。
“你,你怎么能相信他?”我不知道他眼中的肯定因何而来,更不明白刘荣那样对他了,为何他还是相信他。
“或许政见不同,可付出的深情是一样的。”这话,刘幕说得无奈,说得苦涩,早已变为深情的薄凉眸子多出一些沧桑来。
这一刻,心情又沉重起来,从一开始,这份情付出了多少的代价,那是看不见的。
被悲伤与无助深深包围着,甚至是绝望,不知道结局在哪,就算是一手安排的计划,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可不管如何,离开皇宫是我必须做的事。
本来打算在这几天引导刘荣去发觉皇后下毒的事,可刘幕的一说,让我开始犹豫不定起来,特别是看到政儿时,尽管他万分舍不得我,可每当说出离宫这件事时 ,他依然万分确定的说要留下。
帝王之路,那不是常人不能想像的,没人知道刘幕小时付出的代价,那是失去快乐,以孤独换来的人生。
“娘,你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政儿紧紧抱着我,小小身子几乎都挂在我身上了,声音哽咽起来。
“还说要做皇帝,这样的小事说哭了?”我轻抚着他,叹息。
“在娘面前,我只是个儿子,娘亲这样,儿子心疼。”政儿认真的说。
这是一张多么稚气的脸啊,可他说这话的神情,硬是将这张精雕般的脸刻出几分成熟来,我淡淡一笑,带着期盼说:“那就跟娘离开。”
“娘,江山与美人不能兼得,经过爹爹和父皇的事,孩儿决定以后不被美色所惑,就从现在开始。”政儿说这话时,神情是慎重的,目光是深沉的。
我一愣:“是不是在你的心中,娘不是个好人?”
他摇摇头,坚定的说:“儿子知道的,这不是娘的错,但儿子不喜欢被动,以后不管什么事,儿子都要将事情主动的掌握在手里。”
这是一个七岁的娃会说的话吗?或许,刘幕的决定是对的。
政儿将药一口一口的喂我吃,吃到最后一口时,我轻道:“政儿,记住娘亲现在要说的话,娘现在所中的毒是皇后所放,皇后将这种无色无味的毒粉放在了父皇的衣柜之中,所以皇上每次来娘亲这里,娘亲身体的毒素就会一天天的积累,至于父皇,你不用担心…”我将事情始未一点点的向政儿道来,如果政儿执着要当帝王,那么,这件事可以帮他不少。
政儿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半柱香的时间内,他的眼神不住变幻着,眼里是名为思考的东西。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身子越来越沉重,到夏初的时候,已然动不了半分,知道时间快到了。
刘荣每天做的事就是守着我,近乎完美的面庞已削瘦了很多,颚下青须丛丛,他整个人都极为憔悴,他已经很累了,可依然坚持的守在我身边。
当数十名御医齐齐跪在他面前时,刘荣怔站了好久,好久,最终,他无力的道:“都出去,朕要静一静。”
御医退出后。
他转过身望着我,深深的,像是要将我凝进他的灵魂深处。
“皇上,生死由命,你别太难过。”我的声音已虚弱的近不可闻。
“青华,不要离开朕,好不好?”他握紧我的手,声音里是卑微的哀求。
“青华没有办法决定生死。”
“不要离开朕。”他亲吻着我的手,额头抵在我手上时,哽咽越来越重:“朕求你,不要离开朕,求你。”
“皇上…”
“我求你,青华,不要离开朕。”哽咽已然成为啜泣,悲伤的,绝望的哭泣着。
“刘荣…”我喃喃,难道他对我的感情并没有参杂任何…而是与以往的一样么?
刘荣痛哭起来,哭声沙哑,低沉,那是一种情到深处时无法释放的哀伤,带着他的无助,他的害怕,低低的传送开来。
怔怔的望着他,这一刻,我依然怀疑,经过这么多事,真的无法再相信他,再者,相信又如何?对他,已经不想有任何的瓜葛。
直到三天后,当我吃下水妃的药时,当我弥留之际,当御医齐齐跪下呼‘皇上节哀’,当宫人的哭喊声传来时,我仿佛看到刘荣突然朝东方跪下,他拼命磕着头,磕得额上出了血:“老天,我求你,不要带走她,老天,我求你,不要带走他,我愿意舍弃性命,只求她平安无事…”
磕上了眼,感觉到心跳的停止,但意识是清楚的,刘荣害怕跪求老天的一幕怎么也挥之不去,我从没见过刘荣这样,皇子的优越使他无往而不利,他天真无邪,但绝对是张扬的,他阳光灿烂,但是卑睨世人,如今,他九五至尊,也没有求过老天,可现在,他却在求老天,求得那样卑微,如蝼蚁般。
我动荣,或许是我错了,是我的一以直在猜忌,是环境让他做出那些事来,他对我的深情一直没有改变,依然是飞蛾扑火,无悔执着。
刘荣求老天的声音依然飘进耳朵里,直到变成痛哭,那哭声…那哭声…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其中的哀绝,仿佛人生尽是黑暗,尽是冰冷,再无一点阳光。
“皇上,皇上——”宫人慌张的声音喊起:“快来人啊,皇上吐血了,快来人啊——”
“父皇——”政儿哭喊的声音杂进了其中…
当一切吵杂的声音结束后,感觉有人在搬动自己的身子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这应该就是棺木了。
“皇后娘娘,东西都已经入棺了?”一宫人说。
“都出去,本宫想最后陪陪华妃。”皇后的声音。
“是。”
不知过了多久,柳孜怨恨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华妃啊,你就这样死了?死不瞑目吧?呵,放心,本宫很快会将你的儿子送来陪你。”
除了意识,我什么都做不来,只能静静的听着。
“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老实的宫女不当,非要让刘家二兄弟爱上你,还弄出这么多事来。”柳孜冷笑:“你不知道你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包括我们柳家所有的人。你死得其所,本宫还觉得是便宜了你。”
“娘娘,娘娘——”一宫人匆忙的脚步声跑了进来,道:“皇上封了华妃为皇后,谥号至爱德仁皇后。”
“什么?荒唐——”柳孜大骂一句后离开。
又安静了下来。
至爱德仁皇后?柳孜还活着,他就封了我为皇后…这样对柳家而言无疑就是打了一巴掌。
心里有些酸涩之意,想到刘荣的深情…
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小手抚上了我的脸,政儿哽咽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娘,儿子有时觉得你好残忍,你不知道父皇为了你一夜之间病倒了,整个人苍老好多,可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你为皇后。娘亲,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儿子爱爹爹,也爱父皇,可是看着父皇这样,儿子心里难受。”
政儿…心里苦笑,娘亲也不愿这样,不愿去伤害对我深情的刘荣,可是,不如此的话…
“皇上,您身子还虚弱得紧,皇上…”宫人的声音传入耳时,政儿担忧的喊了声:“父皇,你怎么起来了?”
“你们都出去,政儿,你也出去吧,朕想与至爱皇后说说话。”柳荣的声音极为虚弱。
政儿没有阻止,只道:“父皇,儿臣就在外面,有事您出声唤一下就行。”说完,离去。
许久,没有说话声,可他的呼吸却近可闻。
直到脸上一片凉意,一滴,二滴,三滴…
才知道他在哭,眼泪滴落在我脸颊上,他哭得无声,使周围的一切变得窒息。
脑海里想起刘幕的话‘或许政见不同,可付出的深情是一样的’,除了苦涩,再也找不出别的感觉来。
刘荣,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释放这样的深情?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
都有遗忘是要时间的,可我给了你那么多年的时间,你对我的情意怎么是越来越深?
猛的,左手背上吃痛,一种痛入心扉的疼痛钻入心底。
就听得刘荣说:“青华,朕在你左手上留下牙印,下辈子,朕要比皇兄先遇到你,再让你爱上。”(请看吕丹的现代文,好吧,无视此话,还没开坑!)
原来手背的疼痛…难道这样的纠缠还要到下辈子吗?
不,我不要——
“青华,你可知道朕有多爱你?想你时, 每日每夜的心痛就像是万蚁在钻,”刘荣哽咽的说:“哪有你这样狠心的女人,总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我没有办法,只好强迫你,霸占你,看着你对我惧怕,猜忌,我的心很痛,可比起让你离开,我宁愿你怕我。”
是吗?是这样吗?心里深叹了口气。
今生的深情无解,可也只能到此。
连着三日,刘荣就守在我身边,不吃不喝,不管政儿与宫人怎么劝说,他也不离开。
“皇上,现在是夏日,再不封棺,奴才怕…”宫人没再说下去,言外之意谁都明白,夏天气候炽热,尸身是摆放不长的。
我更着急,万一尸体没有变化,不是露出破绽么?
然而,就在第五天时,我察觉到了一丝臭味从身上散发出来,就听到有人的声音说:“娘娘不必害怕,这气味是水妃娘娘让奴才带来的。”说完,不再有声。
我轻松了口气,这个水妃想得倒是周到,这样就更逼真了。
“天哪,尸身发臭了。”不久,就有宫人喊道:“快去禀报皇上。”
最终,盖了棺。
当铁钉的声音响起时,我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里的一切要断了,真正的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躺了好久好久,直到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时,我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刘幕。
此时才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之地。
刘幕含笑望着我,阳光之下,他的笑容淡淡的,却极其温柔。
眼眶浮上了涩意,我猛然起身抱住他。
“欢迎回来。”他轻轻的说。
使劲点头,将抱得他更紧,哽咽的问:“从此之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不会再分开了。”他允诺。
“真的?”我抬头望向,金阳在他身后荡出光圈,俊美的轮廓呈现在柔和之下。
“真的。”他轻抚上我的脸颊,肯定的回答。
“如果你的手没有断,那该多好。”我喜极而泣。
“如果没有那场爆炸,或许我们现在还分隔二地。”他拉起我的手朝身后的茅屋走去,这才发现茅屋竟然有三间。
才走了几步,中间的那间门突然打开,慕容彤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见到我,开兴的说:“嫂嫂醒了?”
嫂嫂?我的视线移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她怀孕了?
就在惊讶时,巫臣华禹也从那间茅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我时,妖孽的面孔悠然一笑:“欢迎回来,青华。”
我讶望着他放在慕容彤儿腰上的手,又望向刘幕,刘幕笑说:“他们现在是夫妻。”
“真的?”我失笑,望着他们脸上幸福的神情,难掩惊讶:“什么时候的事?”那时,华禹对我还是那般执着,才半年的时间,怎么…心里是由衷的高兴啊。
“等会慢慢告诉你。”刘幕道。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呢?”另一间茅屋的门打开时,小丫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见到我眨眨眼,噘起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得真不假。”说完,又朝身后吼道:“谷白,给我死出来,睡了一天一夜了,还睡不够吗?”
当我看到谷白时,几乎不敢相信那是我的挚友,光裸着二条坚实的臂膀,腰系了粗粗的腰带,那模样哪里还有以往白面书生的文弱形象,完全是一个铁匠师的打扮。
“娘子,什么事…”谷白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冲了过来,激动的道:“青华,你真的是青华?”
我笑中带泪望着他,点点头:“是我,谷白,好久不见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谷白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是啊,我也差点认不出自己了。不过你没事真好,我都担心了快半年。”
“谢谢。”
“呵,我们之间客气什么啊。”下一刻,谷白尖叫起来,只因小丫纠住了他的耳朵,小丫恶狠狠的说:“还愣着做什么,我们都快饿死了,快去烧饭做菜。”
“好好,我去就是,你别纠了,哎哟,疼啊。”谷白求饶。
此时,刘幕笑说:“小白是我们这里的掌厨。”
“是吗?”我有些不敢相信。
“嫂嫂,”慕容彤儿牵过我的手,柔柔一笑:“我带你去看你和大哥的屋子。”
我望向刘幕,刘幕朝我点点头。
这是一间不大的茅屋,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充满了温馨,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布置与我们所居住过的小村庄一模一样。
回过身,望向站在门外一直温和看着我的刘幕,再望向这一桌一椅,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幸福的来临,那么的踏实,那么的放心。
“幕哥哥说,他要和你男耕女织,儿女绕膝,说这是你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慕容彤儿感动的说:“当时我听后羡慕极了。对了嫂嫂,我和幕哥哥结拜成兄妹了。”
“兄妹?”难怪她叫我嫂嫂,确实不一样了,初见识,她望着刘幕的眼底有着淡淡情素,再次见面,只孺慕钦佩之情,再无半点儿女私情。
“几个月了?”我笑望着她凸起的肚子。
慕容彤儿脸色微红:“五个月。”
“五个月?”离北道岭爆炸的时间也才六个月,他们的发展,超乎预料。
“你和华禹之间,有些让我意外。”我笑说:“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这二人,真的想不到的。
慕容彤儿脸色更红了,支吾的说不出话来,这感觉…想到我是如何制止刘幕的反噬反作,再看她这模样,瞬间明了。
“师娘,师娘——”粗嗓门伴随着高大强壮的身体进了门。
“南威?”我一怔,他也在这里吗?
刘幕的声音随之传来:“南威已经是我们的大弟子了。”
南威朝我行跪拜礼:“弟子南威见过师娘。”
世事变化无常,谁知道当年一心想要变卖了我赚钱的南威会成为刘幕的徒弟,我忙扶起他来,笑说:“快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师娘。”南威答得正气凌云。
众人都笑起来。
现在所住的地方是个很平静的小谷,但与外界并无隔绝,只是很难发现进来的路径而已。
生活平静而安逸。
四个多朋后,慕容彤儿生了个女孩,让平静的生活一下子热闹起来。
而我此时,也有了二个多月的身孕,只是时常想起政儿来,如今不问外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别总是绣帕子,眼睛会累。”刘幕拿过我手中的针钱,心疼的说。
“没事,七天才出一条帕子而已。”我笑笑。
“今晚夜色不错,出去走走吧。”他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谷中的夜色非常的美,合着群山的幽光,仿如一幅画。
相互依偎着,静静的感受着彼此之间的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我道:“我们应该谢谢水妃。”
“是啊,要好好谢谢她。”刘幕淡淡一笑:“记得小时在右相家授业,看到她模样时,就大为惊讶,没想到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与你这般相像。”
“所以你就扮做小太监去与她玩?”我失笑。
“是啊,那时不知道喜欢你,更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你玩在一起,所以每次去右相家,就想要去她去玩,就好像与你在玩似的,我把她当做了你”刘幕紧紧的抱住我,无限感概:“这一玩就玩了五年。”
“五年。”我喃喃,五年的时间,青梅竹马的感情,难怪水妃会帮我,在她心里是把刘幕当成了朋友吧。
“诏水是个很洒脱的人,可惜…”刘幕没再往下说。
我却明了他说的意思,是啊,初见水妃,就觉得她是和风,虽然柔弱似水,但绝不是藏在深闺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如今进了深宫,只是将她死死的束缚住了。
十年之后…
“娘亲,娘亲…”四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朝我跑来,最大的一个九小,最小的二岁未到。
“怎么了?”我停下手中纺织的活,慈爱的望着我的孩子们。
此时,刘幕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闹喳的孩子们,笑说:“不是让你们不要一天到晚吵娘吗?又不听话了。”
大女儿刘诺才九岁,已出落得标致,此时异常兴奋的说:“爹,娘,有一个自称我们哥哥的人在外面。”
“是啊是啊,”二儿子刘临胖呼呼的可爱小脸硬是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他穿着黄颜色的衣裳,好软好软的衣裳,临儿从没见过呢。”
三儿子刘晃一边吃着小指头,一边直点头。
小儿子想是跑得累了,坐在草地上好奇的东张西望。
“黄颜色的衣裳?”我身躯一震,与刘幕互望了眼,踉跄的跑了出去。
政儿,是我的政儿吗?我想念了十年的孩子,他来看我们了?十年的时间,在此刻来看我们,是不是说,他,他登基了?
我没有跑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俊美如神砥般的少年站在那里,阳光之下,他像是从天而降,那样的尊贵,那样的不凡。
“娘——”他开口呼唤,稳步朝我走来,二步之外,单膝跪地:“政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和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