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回了一礼,却笑而不语,龚氏也懒得再诱她说话,带着丫鬟们就出了院门。
回到青葙院,刚坐下喘口气,早园便一脸不快的进来回道:“那四个来了,说要服侍太太。”
姚妈妈额头重重一抽,看了眼站在边上的蝉露、曼桃等四个丫鬟,咳了下:“什么三个四个的,好歹也是姑娘,又没规矩。”
“小姐。”阮妈妈有些欲言又止,担心的看了雨竹一眼,“待会儿…”阮妈妈并不是只通厨艺的,事实上她对后宅争斗也了解,像自己小姐这种老夫少妻的情况固然更容易得夫婿宠爱,可是也会无可避免的会遇到几个难以收拾的女人——这么些年下来多少与爷们有了些情分,轻了镇压不住,重了又很有可能会伤了夫妻间的情分,小姐虽聪颖,就怕顺风顺水惯了,受不得激,沉不住气…
“让她们进来吧。”雨竹骨子里还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可惜在崔氏的庇护下很少有能让她有出手欲望的,现在见到自家男人的通房,雨竹都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心中的压抑不住的邪恶渴望。
早园忍了忍,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恨得要死,自小调教她们规矩的妈妈就提起通房和妾就是一脸鄙夷,“都是捡着太太脚趾缝里漏出的汤汤水水吃的贱命,上赶着做通房的丫鬟都是没脸没皮的白眼狼,好好的清清白白的女儿要是忠心听话自有做正房娘子的好造化,要是贪图眼前富贵勾搭爷们,那就等着灌绝子汤和被人糟践吧,便是太太大发慈悲让生个孽种,那也一辈子别想听见亲生骨肉叫声娘“到死都窝在一个小屋子里…”
“失了宠连粗使丫鬟都不如的东西…”
“你们知道乱葬岗里头有多少是起了坏心的通房么?”
从她们记事即开始,即便离京也没有放下,十几年如一日的调教,崔氏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平远侯嫡女,甚至还曾经派人领着几个准备选做给雨竹贴身伺候并陪嫁的小丫鬟去了趟乱葬岗,将里头那些破坑席挑开,露出里头不少穿着锦绣衣裳却不是被打得血肉模糊就是中毒后面色乌黑、瘦骨嶙峋的尸体…年纪还不大,什么心机都没来得及长出的小丫鬟们个个吐的天昏地暗,那恐怖的情景宛如烙印般的深深刻在她们脑海中,一辈子都无法忘却——很自然的就使得这批丫鬟视通房和妾为洪水猛兽,潜意识里都是厌恶和排斥。再加上孙姨娘被崔氏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那般凄然的死去,更让她们坚定一定要跟着太太小姐走才是活路的想法,一个个的出乎意料的忠诚。
雨竹再次感慨下崔氏的手段和心计,和隐藏其下的浓浓的关爱,忽然门帘被掀开了,走进三个俏丽的小妇人。
“请太太安。”
三人一样的出身又在一起过了这么些年,**友谊应该也有了些,声音和动作都整齐划一,倒是颇为养眼。
“起来吧。”雨竹懒洋洋的抬了抬手指,趁着她们还低着头,打了个秀气的小呵欠。
秋纹年长,三个通房里头隐隐以她为首,见新太太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酸涩,强笑道:“这些日子太太事情繁多,我们就没敢来打扰,还望太太恕罪。”
“恕罪了。”
秋纹目瞪口呆的不知道回什么好,微微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宝珠,她的姐姐珍珠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新太太再怎么不待见自己总要给她几分面子吧。
宝珠今儿打扮的很朴素,衣服也裹得严严实实的,雨竹瞧着她发间只压了朵粉色的绢花,脸上只施了薄薄的一层脂粉,连口脂都不曾涂,目光端正干净,接到秋纹的示意后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反而更恭敬的垂下了头。
秋纹咬了咬牙,从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笑道:“奴婢手笨,也不知道做的合不合太太的心意,但是奴婢就这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还望太太不要嫌弃。”
琴丝上前接过,雨竹就着她的手看了看,只见里头一件褙子,一件团领衫,从滚边到绣花都做的异常精细,雨竹冷哼一声骗骗女红一般的主母便罢了,自己可是一眼就瞧出那团领衫上花费的功夫怕是有褙子的两三倍呢。
也不点破,雨竹知道程巽勋的乳母早些年就因身体不好被她儿子接出去修养了,新来的管事妈妈跟男主子不亲近,自然做事要留一线,所以有好几年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几个通房代管着的,像是程巽勋的衣裳鞋袜、院里的往来帐目等等统统都把持在她们手里。
这些东西不管自己想不想管,都是必须接手过来的,其实她真不觉得管管衣裳鞋袜是仆么荣耀的事情,但在这后院里还一种象征。有些正妻不受宠,男人摸不着,摸摸衣裳也是好的…
嗷,这让她说什么好呢?
“你们要伺候我?”雨竹无奈,这一个两个的都上前表忠心,自己本身陪嫁就带了不少人过来,加上青葙院里原本伺候的丫鬟,现在通房又来凑什么热闹?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下宝珠说话了,不愧是老太太送的丫鬟,素质就是比较高,礼节标准,声音也很清脆响亮:“奴婢知道比不得太太身边自小服侍的姐姐妹妹,但还盼着太太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会好好侍奉太太的。”
“你们都会些什么?说来听听,我好静,不喜欢身边围许多人,凡是留下的都是本事过人的。”雨竹眼里藏着小小的狡黠,点了点春纤,拍手笑道:“就从你开始说罢。”
春纤怔怔的看着雨竹,一直都没能挪开眼,皇上刚下旨赐婚的时候,秋纹就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林家小姐年纪小,又是个娇养大的,怕是没几分手段,而且二爷情况特殊,自己等人大可以主母年纪小做些文章,求的老太太停了避子汤,…忧的是这主母身份太高,娘家厉害,又是皇上赐婚,老太太和二爷怕都会顾忌两分,万一碰上个刁蛮狠毒的,那她们哪里还有活路?
便是自己也曾经盼着主母是个刁蛮泼辣,甚至是丑肥难看的,与二爷关系闹得很僵…如此何愁温柔知情趣的自己没有提位份、生孩儿的机会?可是天不遂人愿,二太太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肤色好的连一自傲的宝珠都自惭形秽,更兼对二爷娇娇软软的,二爷可能自己没发现,他的眼睛看到新太太身上的时候,柔和的都让人感到陌生…
“你看什么,太太问你话呢?”银链见那个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一副狐狸精样子的春纤愣愣的看着自家小姐,顿时目露凶光,斥道。
春行定了定神,她不能放弃,“奴婢擅长女红和抚琴。”
秋纹和宝珠傻眼了,她们都是婢女出身,除了春纤好命,拜了个会抚琴的干娘,其他人不都是下苦功夫在女红上么,哪里还有别的本事见雨竹看过来,只得老实回道:“奴婢擅女红。”
宝珠要机灵些,恭敬道:“奴婢最擅长做荷包,老太太是极喜欢的,打绦子也有几分自信,还有做鞋子,二爷最喜欢奴婢做的缎面便鞋了…”
“哦,除了春纤其她都只会女红。”雨竹笑眯眯的总结道,然后挥了挥手,“那你们俩都下去吧。”
秋纹没反应过来,而宝珠则是不甘心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太太,奴婢是…”
“不听话?”雨竹转头看向解妈妈,笑得很纯良:“解妈妈,她们不听话怎么办?”
解妈妈阴沉沉的扫了秋纹和宝珠一眼,回道:“主子说话,做奴婢的只要听话就行了,哪儿有那么多的可是,那是的。”
秋纹和宝珠被解妈妈那穿透力极强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升到头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废话,复杂的看了春纤一眼,行礼退了下去。
春纤心中一凛,莫不是通过捧自己来打压她们两个,那自己是顺着新太太的期望去做呢,还是另寻出路呢?
雨竹看着弱柳扶风般的美人微蹙眉头,一脸忧虑,咬牙仿佛在决断着什么就暗暗好笑,高估自己的能耐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其实她只是想听听她弹琴的水平,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几个通房还用不着自己费什么脑子。
自己穿来这么久只听过两个人弹琴,教琴的师傅还有雨兰,平常没机会,今天可要好好瞧瞧…顺便也是个下马威吧,崔氏常用且极力推荐之必杀技。
阮妈妈满意的舒展了眉眼,冲华箬使了个眼色,华箬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了,一个抱着琴,一个端着坐墩,两人都是雨竹陪嫁来的,规矩的把琴放在屋角的琴案上,又放好坐墩,便安静的退下了。
春纤瞧着满屋子丫鬟妈妈都看着她,却一丝声音都不闻,像是被那么多的目光刺痛了般的低下头去,慢慢走到了琴案边。
琴案的案面与板足相交接合处锼出的圆角柔婉弧度自然,前后牙板雕缠枝莲开光,案板上大朵大朵的莲花翩然绽放,莲瓣繁复,幽雅沉穆,极其精美。
摆在上面的琴胎质细腻,黑漆间透朱红,在光下隐隐约约能透过表漆看到漆胎内闪闪烁烁的鹿角霜和金粉,纳音上留有浅浅的指甲印,端的是把上等的云纹古琴。
春纤细白的手微颤着放上去,拨起了琴弦…
雨竹侧耳细听,一段还没弹完,就已经不成曲调了--

第128章 书房

雨竹遗憾的将手一摊,摇头道:“不行啊,你这琴声大晚听了会做噩梦的,怎好说你擅琴呢?”
春纤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得颓然低下了头。
雨竹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刚要说话。
外头有小丫鬟来报:“周妈妈来了。”
然后就有一个圆脸敦实的矮个中年妇人垂首走了进来,满脸笑容的冲雨竹福了福,姿态显得很恭敬,这便是后来这院子里的管事妈妈。
雨竹微微颔首:“周妈妈。”
周妈妈这才起身,笑道:“给太太请安了,太太今日觉着可好?本来老奴早就该给您请安了,可这几日您忙着奴婢也不好打扰。”
雨竹对不相干的人也不乱摆架子,和气的让琴丝给她搬了个小杌子坐下说话。
周妈妈仿佛是没看见尴尬的立在一边的春纤,推辞了一番还是满脸感激的坐了半个屁股,“不敢浪费太太的时间,奴婢早就把人点齐了,您看——”
“让人进来吧。”雨竹大体上知道二房伺候的下人不是太多,这么大的厅子是足够了的,干脆就直接在这儿见吧。
周妈妈忙站起来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倒退着出了门,周妈妈不敢耽搁,快步穿过一条窄窄的穿堂,进了一个小抱厦厅。里头等着的一群丫鬟媳妇子见了她进来立马便围上,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见着太太了?好不好说话?”
“听说是林家唯一的嫡出女儿,凶不凶?”
“瞧着脾气可好?”
周妈妈嘴角扬起一个轻巧的笑容,扬眉道:“你们道我看到了什么?春纤那死丫头眼圈红红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的两个被打发的更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喔,进门就罚通房怕是不大好吧?”一个与周妈妈交好的婆子迟疑道。
“嗨,谁知道呢,快别废话了太太要见人,赶紧的动作快些,便是太太年纪轻好糊弄,旁边还有三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管事妈妈呢一会儿都给我老实些,别自讨没趣丢了老脸。”周妈妈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兴奋,院子里乱了这么些年了,二爷不管事又很少回来,有些奴才秧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进了门站定,虽然规矩是不准抬头打量主子的,可不少人压根就没见过新太太都难忍好奇的偷偷偏头看一眼。
只见雨竹微笑着坐在上首,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的领口露出极白嫩水灵的皮肤,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眉目如画,四个大丫鬟和三个管事妈妈环绕身畔,有的捧着小盖碗和点心,有的捧着茶盘,剩下的低眉敛目,束手侍立身后个个也是锦绣裹身,金银珠翠,衬得中间的女子愈加尊贵清华看得就让人心生敬畏。
“请太太安。”众丫鬟仆妇都恭敬的跪下去,即便是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轻视的,现在也收起了那点心思。
这么大的磕头请安的场面,雨竹还是有些小小的不适应,脸上还是一派镇定,微笑着叫起。两手交叠在腿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下面的人,这还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动手收人啊,虽然里头肯定不会缺少眼线什么的。
“我也看过你们了,你们也看过我了,这便是见过了。”雨竹声音柔和亲切打量了一下因主子说话而凝神细听的众人,接着道:“要不要再看一眼?以后可别认错了主子啊。”
眼黹注意到有人的身子伏的更低了,不由的挑眉一笑,跟姚妈妈点了点头。
姚妈妈微微一躬身,便上前一步开始替主母训话。
这可真不是雨竹懒,其实上位者越高深莫测下面的人才越听话越敬服多说话性格就容易暴露,还是点到为止,反正姚妈妈就是干这行的,非常有经验。
姚妈妈也并没有说许多,毕竟刚进门老太太和大太太肯定都盯着呢,还是不要太过为好,做小媳妇跟做长媳是不一样的。
“周妈妈留一下。”雨竹见差不多了,便欲打发众人走,末了还仿佛忽然想起来了般对春纤说:“回去把琴再练练吧,要是练得琴声能入耳了,往后我午间睡不着就找你过来弹一段。”
在往常不屑一顾的丫鬟仆妇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春纤羞的咬牙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惨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等人都散去了,雨竹才笑着对周妈妈道:“我年纪轻,又是刚进门,许多东西都不懂,往后怕是要多劳烦妈妈了。”
周妈妈连道不敢,恭声道:“太太有什么尽管吩咐。
“刚才院子里的人都来了没?有完整的名单吗?”
周妈妈面色微变,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道:“是…是少了一个,她在书房做事,不过…不过身上还戴着孝,太太大喜的日子还是别忄被她冲撞了的好,就没喊她过来。”
雨竹惊了一下,这可奇了,哪个丫鬟敢在国公府里戴孝?
“太太听奴婢说,这竹香姑娘其实也算不得府里的丫鬟,她的哥哥三年前曾经是二爷手下一个小兵。”华箬亲手送上茶,周妈妈忙停下道谢,然后接着道。
“竹香的哥哥长得俊俏,就这么招了祸患——”周妈妈叹了口气,“据说京里的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天生就喜欢男子,虽然家里妻妾不少,但是外头也养了几个男孩。有一次碰巧在街上遇到了竹香她哥哥,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想得很了干脆就派人掳了放在外头的院子里养着取乐。竹香她大哥也了不得,找了机会拼了命的跑出来…,…可惜又被追到了家里,见无望逃出去,当即就一头撞在了墙上…”周妈妈唏嘘不已,这世道还是做大家奴好,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走出去人家也高看一眼。小门小户的遇上这种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名字不成!”姚妈妈皱了皱眉,倏地打断她,“这名字和太太冲了,要把前头那个字改掉丨”
雨饽示意姚妈妈稍安勿躁,然后示意周妈妈继续说。
“竹香她爹眼见独子死在眼前,气的一口气喘不上不来,当场就撒手去了,她娘早死了,一家人就剩下竹香一个…那少爷知道了这事惋惜不已,听说竹香和她哥哥有六分相似,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就又起了歪心思。”周妈妈小口喝了口茶,望望雨竹没有半点表情的脸色,有些忐忑的接着道:“后来二爷知道了消息赶了过去,便正好救下了…后来——。”
“后来定是二爷做了什么为他手下的这个兵报了仇,同时也得罪了那门权贵,担心竹香被报复便接到了府里照应着是吧,还许她给父亲守孝,又因为她不是真的丫鬟就干脆让她待在书房里。”雨竹接口道,暗想这竹香看来倒是会个做人的,连这个周妈妈在言语间都有些偏颇,是怕自己动手收拾她么?
周妈妈有些不自在,道:“太太英明,就是如此,竹香一直都挺规矩,几乎不怎么出书房。”
“行啦,我知道了。”雨竹站起身来,“正好二爷今儿早上答应了我可以去书房找些书看看,顺便去瞧瞧这位可怜的姑娘吧,反正她的孝也快结束了,冲撞不了。曼桃,你领路,二爷的内书房我还没去过呢。”
“是,太太。”曼桃有些激动的应着,款款走了出去。
程巽勋的内书房并不很远,不同于通常的设在倒座内,他的书房是在正院旁边一个小院子的厢房里,曼桃引着雨竹穿过一条南北夹道,很快就到了内书房门前。
这个小院子本来是个小花园,经过改造后与大院子打通成了二房的院子,还保留了许多花草,景致漂亮清幽,很适合安静读书。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雨竹看着紧闭的房门,示意周妈妈上前叫门。
被姚妈妈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周妈妈只得上前喊道:“竹香,竹香,开门。”
“哎,来了。”紧跟着清喉娇啭,一声柔婉的仿佛能搔到人心底的声音响起。
接着门开了,一个雪肤花貌的女子盈盈立在了门前,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丹唇素齿,螓首蛾眉,素白衣衫、白色的小娟花衬得她俏生生的。
见到门外这么多人,她愣了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忙朝雨竹躬身道:“请太太安。”
周妈妈兀自有些提心吊胆,不过雨竹只是挑剔的打量了一下这个竹香姑娘,便笑道:“免了。”然后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可能是由两间屋子打通而成的,大略扫一眼,东西还挺齐全,朝南和朝北都开了窗,两个窗口之间放着张巨大的紫檀博古纹下卷式书案,上头整齐的放着婺源的歙砚,上好的松烟墨锭,广窑的青花瓷笔洗,满满一架子“古法胎毫”品种的的宣笔,再加上笔架,笔盒,水呈,墨床,砚滴,笔舔,镇纸…倒像是那么个回事,雨竹拿起桌上精美的内外画票口清花灵芝纹水呈把玩了一下,心中啧啧,面子工程倒是做的蛮好。
后面是同样大气古朴的多宝阁,里头放了些苍翠的松柏小盆景,其余都是木雕的小物件,旁边配套的紫檀夹头榫如意云纹大画案、供案,案几都泛着淡淡的缎子般的紫黑色,深沉古雅,端的都是有年头的好东西。再四处走走,主书房的后面有抱厦,里头有些炉子、茶壶、茶盘之类的东西,两边一边有一个小小的耳房,雨竹不动声色的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嗯,貌似一间已经被改造成女子闺房了。

第129章 试探

书架都是倚墙而置,上面书放的满满当当,雨竹轻轻抽囘出本,手在上一抹,不由夸赞道:“瞧这里干净的,你做的很好。”
竹香小心翼翼的回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当不得太太这声夸。”
雨竹一笑,将那本随手抽囘出来的书略翻了翻,额,貌似是本谋略书,翻得有些多而显得有些陈旧,偶尔还有几页被折了起来。雨竹好奇他看重的是阴谋还是阳谋,便抚平一页欲读——
“太太。”竹香忽然出声,然后又有些害怕的低下头去,细声细气道:“这些折子都是二爷重视的,动了以后二爷就该找不到了。”
雨竹当即有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这种情形,她感到自己是多么的像恶毒女配呀!女主是温柔纯洁的俏丫鬟,男主是高大威猛的爷,而自己则是又肥又丑的狠辣嫡妻,被男主所嫌弃,只能变囘态的死命折腾一个卑微到土里的丫鬟…
这种心里内牛满面的感觉多久不曾有过了,雨竹缓缓平复着激荡的心情,只觉得在这姑娘所剩不多的孝期内,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
“这么大的书房都是你一个人打扫么?”收拾好情绪,雨竹将书放回去,找了把椅子坐下。
“是,奴婢还算识得几个字,可以帮二爷稍稍整整书房。”末了还像是怕雨竹再派人来一般补充道:“好在活儿不多,半天也就做完了。”
雨竹笑得一派明媚天真,“哎呀,瞧我都忘了,周妈妈跟我说你不是府里的丫鬟,怎好一口一个奴婢。”
竹香凄然道:“贱命一条,二爷能看在哥哥的面上给予庇护那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无以为报只好做些活计,能报一分是一分。”
“这样啊,那你倒是有心了。”雨竹点头赞道,然后皱了皱秀气的眉,“以前院子里乱,如今我进了门万事都须得有个章程,你以往有月例银子么?”好像很头疼这些繁琐的问题,雨竹显得有些不耐烦。
竹香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羡慕,低头局促道:“没,没有。”
雨竹适时的露出一点怜悯,柔声道:“没有银子,那你是怎么办的呀?”
“奴婢进府时二爷帮着变卖了家当,银钱是够用的。
“真是岂有此理!”雨竹一拍桌子,怒道:“既然做了事怎么能不给月例呢,我找大嫂子去。”
阮妈妈眼明囘心透,忙出声道:“太太,这个您就可以做主了,用不着麻烦大太太。”
“哦,是呀。”雨竹又笑了起来,和阮妈妈说:“妈妈帮我记着,从这个月起放月例的时候不要忘了给竹香姑娘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