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承德境内,山势变得连绵,其上间隔或连续地矗立着一些风车,撒在山丘上的成片金黄色的光,犹如神迹。坐在车上看过去,特别像是被风车吹拂得会流动一般。
顾惟野把窗子降下来,让雨后凉丝丝的风进入车里,自觉惬意,但搭到她冰凉凉手背上,又有些反悔,“冷不冷?”手挪到开关处,准备把车窗升上去。
“也不怎么冷,开着吧。”她轻轻拍了他的胳膊下阻止,“这几年我走了很多地方,倒是很难有见识这种成片的绿色的机会。”开着窗子可以没有阻隔得好好欣赏。
“所以很喜欢草原景观咯?”他轻轻笑了声,把放在两只座椅之间的桃汁饮料递给她。
“没错,”喝了一口桃汁,她拧好瓶盖,笑嘻嘻地说,“不止绿色的原因,还因为这里很开阔。你不觉得吗?在城区里待得久了,路越来越熟悉,可是心反而越容易迷路。”
“迷路?”听到这么言情又文艺的强调,他忍俊不禁。
假装生气,不许他笑,沉默了一会儿说:“尤其在你付出得不到收获,你就没来由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清楚为什么要做某件事。”
车上了盘旋公路,不知道他是否因此分心,没有马上回应,绕过两个大弯后,沉声问:“是不是特别不喜欢城市里紧张的生活?”
“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每过上一段时间,就特别想出去走走。”这也是她之所以会选择当摄影师的原因之一。看出他因轻微担心而变得少许严肃,她愉快地笑了声,缓解气氛,“那句怎么唱来着?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他皱着眉头望了她一眼,嘴角跟着挂起的弧度很浅,“那看来以后要带你出来多走走。”
“是有这个必要,我觉得出门有个很实际的好处,就是灵感充沛。刚才我们避雨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年终作品的灵感,后来你开车时,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哦?”他好奇,问她详情,她却调皮地只是笑着打岔不肯说。
顾惟野笑着任她敷衍过去,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一处探出公路的石砌观景看台上,锁好了车,拉着她走下来,并肩面对苍翠山峦站了一小会儿,陈西泽他们的车才跟过来。
“这里视野这么好,我们来合个影吧!”宋谦从车上跳下来后,便从后车厢拿出了相机包说。
这个建议得到大家一致赞成,他们背靠山崖石台,自由组合站着,没有特定的姿势,但脸上统一挂着开心的笑。
借由快门线启动拍摄的一刻,岑晓突然仰起头去看紧挨着自己站的男人。他站在最靠外的位置,密集睫毛因而被撒上了薄薄金辉,鼻脊和嘴唇的轮廓也被勾勒加深。
他意识到她的注视,下巴不由低下,四目交接时,眸光变得格外温存。
“唉哟!”宋谦倒过去看照片时,被两个人在关键时刻的出戏,惹得哭笑不得,揶揄:“岑晓和顾大哥,你们难道是在表演‘我的眼里只有你’吗?”
顾惟野没理他的打趣,也取出相机,指了个位置,让岑晓站过去,“以往总是很仓促,这次我全程来给你拍。”
她笑着说好,提着暖橘色的裙摆,跑过去坐在崖台上,理了理头发,才背朝他坐在那里,轻灵如一只好看的蝶,明明还没舒展翅膀,却已经具备翩跹动人的姿影。
岑晓肩膀很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垂下来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十分之九的后背。仅于左右两侧分别露出小小嫩嫩的一段肩,看得他心口不由一荡,忍不住想要立刻凑上去揉进手心。
他从正后方俯拍下去,将她的背影完整记录进画面,就连发梢被微风带起的细漪都未曾放过。
“好了,快下来。”挎相机上肩,他走过去,手臂有力地护住她一圈,好像真的怕她会就此飞走。
她笑着耍赖倒在他怀里不起来,最后吃了苦果子,人几乎是被她从石台上提下来的。
——
很不凑巧,丰宁县城里没有找到太合适住宿的地点,他们只能一路寻找下去。最后终于在一家度假村租到整栋的小楼。房间刚好够六个人分配住下,简单收拾后集合,众人再次开车出去觅食。
八月下旬,承德的晚上本来已经很冷,再加上刚下过雨的缘故,气温骤降,所以一到达吃饭地点,大家不约而同选择吃铜锅刷肉。
陈西泽负责点了各种肉,lisa则选了很多样式不同的蔬菜。顾惟野提议点下的主食是莜面,最后再加上韩深深选择的热蛋汤,已经很充足,其他人就没有再点。
他们这桌铜锅上来的时候,旁边那桌外国游客刚好吃完。其中两个很是兴奋的男孩,一个拿出吉他弹,另一个握着口琴在一边和曲调。
乐声不甚整齐,岑晓上学时也学过一点吉他,所以能听出他们跑调。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很多时候无须纠结技巧,能够让听到的人乐在其中,其实是最紧要的事。
不知不觉,又有雨声扣窗。
面前煮沸的食物所弥散出的氤氲热气中,她稍一转目,就能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他,心中很快腾起安全而踏实的感觉,不再像来时的路上那样害怕风雨无常。
“还记不记得,在横店的旅馆里,你当时很生气,要让我给你唱歌的事?”她问。
顿了下,抬手揉她的头发,“当时我不是很理智,对不起。”
“我提这个,不是想讨旧账。”她笑了下,以璀璨的眸光望着他,“那次回来我特地记了一首歌的歌词。可是你知道我不是很会唱歌,但是这首歌…”
此时此地,我又真的很想唱给你听。

用纸巾擦了手,岑晓走过去管邻桌的两个外国男孩借来了吉他。抽出一把椅子,坐在小饭店的正中央。先是手法略显生涩地试着拨了两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的鼓励目光中,她整张脸都红了,认真地对着顾惟野的方向说:“这首《后知后觉》,送给你。”
你披星戴月/你不辞冰雪/你穿过山野/来到我的心田/你像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直到充臆心间/我才后知后觉
“我只会弹到这里。”刚不好意思地刚把吉他靠到椅子上,还没反过神,就被走上来前的人轻轻裹进怀里。
小饭店里跟着响起来的掌声许久未曾停下来。

 


第59章

房间在到达时就已分配完毕。顾惟野和岑晓一间已经不用说,剩下的两个女孩子一间,陈西泽和宋谦则住在一楼的房间里。
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岑晓已经换上一件纯棉的宽松圆领睡裙,胸口上用浅浅的粉红色印着两个英文字母:biteme!
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不准乱瞄。”她颇为警惕地护住自己的胸口,并立刻钻到被子里,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
即使没有工作,他也一直保持着早晚剃须的习惯。
所以人一贴过来,岑晓就闻到了从后面传来的须后水淡淡的薄荷味道。
“对不起,”他到底没有忍住开心地笑了,伏在她的耳朵,心满意足地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主动。”
倒不是,刻意要把前人比下去。但是男人呢,偶尔也多少会有一点争强好胜的小心思,他觉得很正常。
“…”她身子又往里抽了下,辩解,“我真不是故意穿这件的!”来的时候,就想着出门在外要穿舒服一点,也就随手拿了这件棉的睡裙。
“亲爱的,你想什么呢?”他愣了几秒后,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瞬间笑翻了,“我指的是你刚才在那里给我唱歌的事。”
他又往前进了一些,撑起身子来,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面,笑眯眯地说:“不过你既然往这方面想了,我也不能辜负你的好意对吧。”
“什么意思?”她翻过身子,看着他的手一点点探进了被子里,“顾惟野,你…”
“我怎么了?”
“你摸哪里啊?!”
加重了一些力气,故地重游,给她重新感受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她深吸进来的气还来不及呼出去,嘴就已被堵住了。好一会儿才被松开,能够正常地说话则是在喘息了几十秒之后,“呜呜,你这么流氓,你影迷知道吗?”
“你知道不就行了。”他笑着又啄了几下她的嘴唇,没有继续反而放开了她。
刚才亲密时,他感觉有风从上面的窗子漏下来,唯恐抵抗力差的她会生病,起来就是为了去关严那顶窗。
可刚一躺下,顾惟野发现晚了,因为岑晓接连不断打了好几个喷嚏。
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高热的状况。略放下心来,却仍旧不敢轻视,他下床用热水冲了感冒冲剂拿给她,哄着她喝,又提醒她小心烫。
躺着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么一坐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居然成倍的来了。自己半只雪白肩头从宽松的领口冒出来,顾不得管,岑晓双手捧杯子,闻见药味,额心忍不住皱了皱,头跟着往后撤。
实在不想喝的,却因为见他坐在旁边盯着,而不敢说别的,端起杯子,把药一饮而尽。
“好苦…你这是什么药?”她记得药店里买的感冒冲剂明明都甜甜的啊。杯子递还他后,仍在砸吧着嘴巴抱怨。
“副作用很小的特效药。”说到这里,突然凑过来毫无预兆地,叼住她的上唇细噬,辗转了片刻,闯入里面在给了她一个深切的吻后,渐渐停下。
“是不是不苦了?”他笑着问。
如果心脏里有长骨头的话,那刚才,一定也被他的动作逐节地软化了。她上臂和肩膀发烫得厉害,双腿从床沿上悬下来,没有触及地面,手仅仅握住他的,“顾惟野,我爱你。”
“我也是。”他温柔地捏了下她的鼻梁,等她完全钻到被子里,压严了背角后躺下,在属于她的特殊馨香中缓缓阖上双眼。
——
早晨四点多钟左右,他们就收拾好起来了。
幸而昨晚药吃得及时,今晨虽然起得这么早,但岑晓精神很好。
昨天休息前,大家分明说好要去拍日出,可是他们敲了另外两间房门,却没能成功地把其中任何一个人叫醒。
她站在楼下叹气望他,似在用眼神问,现在该怎么办?
他牵起她的手往外去,用下巴点了下茶几上——印着度假村logo的便笺,“不等了,我们留字条给他们。”
这么快就分头行动,总感觉不大合适,可是等到几个小时后,那几只才打电话和他们汇合时,岑晓才觉得顾惟野的决定真心好正确。
车行驶半小时后停在路边。
他拉着她攀到暗绿色的山丘顶端。天色冥冥,大地未曾苏醒,放眼望去,看得到零星散步的房子,看不见人。
“来,拿着。”他把她的手机递给她,“你就站在这儿,我去那边拍你这边。然后我们再用电话来沟通具体的调整事项。”
她点头表示明白,又说:“你注意安全。”
“你也也主要安全。”相互拥抱后,他留意着脚下,往山下走。
他风衣猎猎,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后,十几分钟后再次出现在较远的另一座山上的,只是一抹不甚清晰的暗灰色。辨不清具体的影状,只能判断出是在向山顶移动。
手机铃声是他唱的歌,接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偎着风传到耳中。此情此景很熟悉。过年的时候,他从西北打第一次打电话在家中过年的她,好像也是这样夹着风的模糊声音。
“别面向我站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你背对东站,等下太阳出来时,我们来拍一组逆光的照片。”
可是哪里是东呢,请不要跟路痴谈论东南西北…这么多年,她给人指路或者接受别人指路,一向只有左、右两个概念。
他看她不动,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换了个说法,“右侧手臂对着我所在的位置。”看她终于动了,他又讲了下需要的姿势,岑晓一一比着做完,顾惟野让她记住动作,等下太阳升起来时再照做。
她放松下来,席地而坐,望着山那边他的影子,百无聊赖地问:“那我们现在干什么?”日出应该还有好一会儿。
“我们来聊天。”从她的角度,看到他好像在搭设三脚架。那现在应该是在用蓝牙耳机在与她通话。
“比如呢?要聊什么话题?”隔着几座谈情说爱,这恐怕是只有摄影师才能享受到的独特、新鲜方式。

徐徐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天边终于露出鱼肚白。
她站起来准备,告诉他:“这张,回去一定要扩印成一张超大的,然后挂到客厅里。”
“可以。”他笑着说完,挂断了电话,全情投入到拍摄中。
红色巨轮从青色的山影里升起。
在他的相机里,她与背后情境融为一体,仿佛她合该就是嵌在这漫漫青红中的一阙妙丽精致的影。
**
四个月后。
这一天,岑晓最后一次回宏白的母工作室交接事项。她已经正式签约,歇完年假再回来时,就会作为一线摄影师,正式去北京的子工作室报道。
抱着收纳箱走到门口,她把箱子暂时放到地上,去紧脖子上红色的毛线围脖。往手里哈了好几口热气后,觉得暖和了些,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岑晓”邢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裹,“还好你没走,喏,有你的包裹。好像是从国外寄过来的。”
她唔了声,笑着接过来说谢谢,真诚看着他,“这一年真是谢谢你了,邢睿师兄!”
“哪里哪里,能为漂亮的师妹服务,是鄙人荣幸。”
还是这么开玩笑,和她第一天正式来这里,认识的邢睿一模一样。看他人进去后,她再次抬头仰望这座灰白色的小楼,几近一年的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流淌而过。
再见了,2014年。
我的,从狼狈中开始,却结束于精彩的一年。
——
“老公?”她刚好在把车停到家门口时,接听到了他的电话。知道他肯定也是刚刚到家,她恶作剧的心思升起,想要给他个惊喜,于是故意说:
“我?我还在宏白哪里啊。对呀,你也知道我人缘很好的。大家都要我请吃饭呢,所以我应该会晚点回去…好了,当然是你更重要了…是、是,我们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可我和这些工作室的同事们再见,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她用钥匙打开门,捂着嘴在门前坏笑了一阵,正打算上楼吓他一跳,却在走出回廊时,冷不防被一个力量带到怀里。
“居然敢骗我,嗯?”他手攫在她腰侧,不准她乱动,唇贴她到耳朵上,“知不知道我多想你?小坏蛋。”
“知道、知道。”她绽出一个明灿灿的笑后,忽地往他身上扑。顾惟野没办法,只能无奈松开惩戒的钳制,她却趁机从他手臂下面钻出来逃掉了。
“小心点。”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轻而易举提住她薄羽绒衣的后领。手温柔搭在她腹部上说:“过了一个多月了,没准你这里已经有小baby。”
想起上次他离开前,他们那高频度的某项活动,她心跳立时跳乱了次序。好亲戚的确延迟了一周了,可是这东西一向没准过,她忙着工作的事,也没太往心里去。
现在这个问题被提出来,她也有点怀疑了。及时收敛了一系列“张牙舞爪”的夸张动作,一秒钟变回了中规中矩的淑女。
被她逗笑,顾惟野扫了眼她拿回来的包裹,看到上面的英文地址,怔了下问:“这是什么?”
“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是托人给我从国外带的东西。”看他这表情,她已经否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一起详细查看过上面的寄来地址后,她握着包裹的手居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还是顾惟野一点点帮她拆开的,取出黑色的硬绒盒,再打开磁石固定的盒盖。岑晓看到一封宝蓝色封面、烫金字的邀请函躺在里面。明明是死物一件,落在他们眼里,却好像一张生动美丽的s.m.i.l.e.yface.

 


第60章

艾米尔得奖作品的展厅中,为了配合不同的作品,每间展室的灯光都做过重新的装潢。
这里不乏褐发碧眼的俊男美女,但当入口的两扇门被推开,一对很是般配的黑头发、黄皮肤的年轻男女携手走进来的时候,还是赚来了不少视线。
女孩子穿一件宝蓝色纱质地的小晚礼服,胸下束紧的设计,两鬓的头发被极细的一字型发卡别至耳后,露出圆润精致的耳廓,脸上画的妆很淡,气质婷婷秀秀,站在她的男伴旁边,显得很是乖巧、可人。
评委会主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亲切握住了年轻男人的手,嘴里叫的名字是Ken。
许久未见,两人寒暄了挺长的时间,主席和男人拥抱了下后,离开去招呼其他来宾。
这时——
“顾大哥、岑晓,你们怎么这么晚啊?”穿着黑色正装的宋谦,今天尤为英挺俊朗,快步来到他们面前,慌张地说:“快点吧,要开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跟着宋谦走入比较靠里的一间展室。
这里满室皆暗,唯有那副十米的影像长卷之上有白色透光投注下来,清晰地把照片中的每一处细节,呈现在众人眼前。
顾惟野护在她身前,拨开好几层人群,把她带到了最前面,有司仪把麦克风递到她手中。
“这副作品叫《万象》,耗时三个月完成,不仅仅是我的心血,对我和我先生而言,也有着很特别的纪念意义。”她走到画面起始的部分,习惯性地从人群中寻找到他的身影。
在从他眼中得到鼓励,她继续说道:“它的主题来自我生活多年的城市,也就是中国的首都北京…”
在她的叙述里,顾惟野的记忆翻到最先的一页。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岑晓。
她走进大堂摘掉小黄人口罩时,他正和自己所救孩子的家长准备招待会可能会被问题的答案。
记得当时好像是自己的助理Ben上去招呼她的,简单地对过口风后,Ben离开,留她一个人坐在那儿等待。
不经意抬眼,顾惟野看到她正安静的坐在那儿,长长睫毛低垂着,左手握着只卡片数码照相机,右手则握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不停地涂涂画画。
离得太远了,他看不清她画的是什么。
直到现在,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心动。
甚至很想草草尽快结束掉谈话,走上去看看她究竟在那只封面花哨的本子上究竟都涂鸦了些什么…
只是那次直到记者招待会结束,他都没能找到和她说话的机会。
岑晓对自己作品的讲述已经过半。
这幅作品是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很用心地把城市里对她具有特殊的意义的场景,分别以重曝的拍摄手法拍摄下来,最后经过缜密的后期合成为一幅长卷。
虽然没有像顾惟野当年一样,在艾米尔取得金奖,但作为这一年唯一一位在艾米尔奖取得名次的女性摄影,也是唯一一位亚洲摄影师,能取得银奖殊荣已是非常不易。
《万象》里没有以往重曝作品里司空见惯的迷幻风格。
她以观之入微的女性视角展示在人们眼前的,是城市最为积极明媚的一面。
不过也有异数,那就是长卷的最后一幅饱和度拉得很低的画面。
那已不再是喧闹的城市街头,而是温馨的室内场景。
平底的华丽女鞋缓缓移到这里时,她的眼眶红了,“最后一幅场景,我为它命名为《夺目》。”
同传翻译把这个名字转达给下方的媒体后,有记者不解地打断她,提出质疑之声:前面有那么多色泽鲜丽的画面,为什么偏偏这一副看起来很不打眼的会被叫作《夺目》?
满场身份各不相同的看客都和这名记者有着差不多的疑问。
惟有一个人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唇角轻轻弯起弧度。
他投递过来的温存眸光,像是盛放在她心里的虹。
后话皆堵在了喉咙里,她居然哽咽到一时回答不出记者提出的问题。
“这里的热巧克力味道很一般,以后我带你去尼曼翰明路上品尝,那里有家口感很不错。”
“我回去休息,或者你想让我留下,也可以。”
“我没想过放弃。
岑晓,我会一直努力追求你,直到你点头同意为止。”
“口香糖虽然不会融化,亿万年不腐,可却改变不了它早已乏善可陈的事实。”
“我口中所说,也就是我心中所想,你永远不必猜。”
“你说的对,我们见面次数不多。
但在有限的相处中,我们解除了误会,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一同经历了危险的关头,也共同分享过愉快的时光。”
“而我也想来见你,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
“其实我现在身材还是一样好,不信你抱抱看。”
“爱因斯坦说,同样是一小时的时间,当你和一个美丽的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你感到时光飞逝,而你听我讲课,却觉得度日如年。
这就是相当论。”
“以前看过一部美剧,里面有句话,大意是说,你回首看得越坦然,向前看得越远。
我准许你不忘记。
与其花费时间来忘记他,不如多用点心来爱我,尽管拿我和他比较,渐渐地,你就会发现他一文不值。
这些都是一定会发生、自然而然的事,何必勉强?”
“我带你去买好看的裙子,还有一些时间,这次你可以一件件地试。”
“你如果不嫁给我。
还想嫁给谁?”
“你对他来说,独一无二,无可取代,所以你让他怎么把别人当成你呢,嗯?”
“这世界上缘悭一面的男男女女太多。
我们能遇见两次,是因为连上天都不忍心让我们错过。”

“可能在场的各位都有同感,”微微调试到妥帖的情绪,她终于很慢地说出后来的话,“作为摄影师,每年总有很多时候,不能和家人相伴。
有时因为职业需求,甚至还会遇到生命危险。
可是我们还是很享受我们的职业,不仅是外面有吸引我们的动人景致要去记录,还因为我们清楚的知道——走得累了以后,可以回家。
和自己爱的人团聚。
在我的心里,最夺目的并不是外面的万千风景,而是最爱我、我最爱的那个人。”
如果这世间诸般皆为空相,却至少还有你,照在我心涧上的那抹光,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