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悠悠从不曾想,有这么一天,常有良真的对她不闻不问了。她都被人吃干抹净了,他还乐颠颠儿的把她往虎口里送,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她跟常有良之间即便关系缓和了些,却也没到无所顾忌的地步,两人中间总似隔着那么点儿东西。
可跟何子衿,那就不同了。她承认,她有点儿怕他,他生气的时候,黑黑浓浓的两条眉毛,几乎拧作了一团,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能喷出火来。他一生气,她便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我不去你那儿!”她用手撑着下巴,身子有点儿僵硬。
何子衿正在开车,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温柔说:“等我两天,我明天有个招标会,结束了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何子衿笑,任着她一个人在那儿别扭。
一路上,他都拖着她的手,紧紧的。任她孩子一样,去使劲儿的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都只是徒劳罢了。
“刚刚,那位叶先生,约你出去?”他问她。
“嗯。”她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常悠悠原以为何子衿会反对,起码会不太高兴。
谁知,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牵起,说:“那,等跟我回来,再去赴约,怎么样?”
何子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她对着他温柔的笑意,不禁有些怔忡,心里越发觉得……其实他真的是蛮好的一个人。
一直到了自己的住所,他才松开她。
两个人同处一屋檐下,常悠悠这才收敛了点儿,不敢再去惹他,只是小心的窝在沙发里,一下一下的摁着遥控器。
何子衿看了看她,拿着笔记本,坐在她旁边,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工作起来。
常悠悠终是撑不下去,连连打呵欠,说:“我有点儿困了。”
何子衿“嗯”了一声,半天反应过来,对着她笑:“小丫头,你紧张什么。”
当然紧张!孤男寡女的,这叫同居!常悠悠不信,像何子衿这样的大色狼,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她……
何子衿笑完了,起身拢着她的肩膀,往里面的卧室走去。常悠悠有些挪不动脚了,几乎是被他拖着往里走。
他把她送到房门口,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说:“快去睡,明天早上起了不许乱跑,这两天我都有事情,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就回家来接你,好不好?”
他笑的温柔,道了晚安后,又退回客厅。
常悠悠愣了一下,注意到他刚刚用了“回家”这样的词。她轻咬着唇,小心的将房门反锁。
她心满意足的在那张床上躺下,枕头上似乎还有他的味道,有点儿陌生,却又带着熟悉。她不去猜测,为什么何子衿没有勉强她,她只是捏着颈子上的观音,嗅着属于他的味道,心底漾起小小的满足和快乐。
这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也是在意她的……不只是她的身体。
第二天早上,常悠悠难得的在没有采访任务的情况下,起的很早。打开卧室门时,何子衿回头朝她轻柔地笑,他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她望着餐桌上的牛奶鸡蛋,怔了几秒,走过去,何子衿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笑着拍她还带着睡意的脸,催她快去洗漱。
常悠悠想,跟他在一起,果然是舒服的,她什么都不用去想,他已经做好了一切。他们就好似一对老夫老妻,没有尴尬,没有暧昧,只有平淡。
老夫老妻……常悠悠从没想过,也没敢这样想过,有一天,她会把这样的词用在她跟何子衿之间。
她的心底,实在是很贪念这种平淡和温暖,还有他带给她的宠爱。也许,正是因为贪念着,她却反而更担心,有一天终将失去。
她喝着牛奶,不明白,她究竟是不信任他,还是不信任自己。
何子衿并没有发现她眼底那抹隐隐的茫然,今天是DA的招标会正式开始的时间,他必须到现场。
整个招标会分为三个部分,共计两天。
第一天主要进行各家竞标者的宣讲会,需要各家分析当前市场状况,并对自己的优势进行阐述。在这整个过程中,竞争者之间同样可以自由发问。
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会由主办方DA公司通知五名进入决赛。
第二天,将会由五家入围的公司,提出具体的实施计划,包括具体产品的设计理念,以及相关重要的报价。
当天下午两点后,将会淘汰掉三家公司,负责人会将剩下两家的策划书,送达给DA中国区副总裁Y·T,由Y·T等决策层分析后决定,再公布究竟采取哪一家的设计。
只有两天的时间,每一天,每一轮,都是淘汰赛。只要稍有不慎,就彻底失去了赢得DA在中国区的代理权的机会;何子衿看了一眼对面的吕墨,他看上去……似乎很紧张,他已经扯了好几次领口了。
会议室里小部分的都是熟人,例如:吕墨,例如:应俊。
会议室里很安静,偶尔一个清嗓子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徐思捷端坐在吕墨的身边,贴身的职业套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她的下巴微微扬着,却有着从事媒体工作者特有的自信和气质,让人不敢逼视。
吕墨的公司由岚合企业投资而成,看得出来,为了这次投标,他花费了很多心思。方案几乎可以算是最优,PPT做的也是巨细无遗。
可惜……何子衿冷笑。
徐思捷从未见过何子衿在谈判桌上的模样,稳定、从容、波澜不惊。她也没有预料到,何子衿竟也对这次的代理权势在必得。那架势,竟是毫不留情。她已经分不清,何子衿究竟是真的想要拿到这个代理权,还是,仅仅仍是想打压吕墨。他的子嘉国际,大可不必在电子行业里横插一脚。
他很认真,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她跟墨子精心准备的PPT。从他们的报告开始,他就一直挑剔到底,他的问题刁钻关键,由不得吕墨不回答。
徐思捷深知,这种形式的招标会,必须要有所保留,才能在下一轮的招标中脱颖而出。而何子衿,也逼得吕墨,不得不掀开一张张底牌。如此下去,即使能进入下一轮的招标会,他们也没有爆发力了。
面对何子衿的一再发问,吕墨显然有些失了阵脚,徐思捷微挑眉,在桌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迎着何子衿锐利的视线,她微笑着站起来。
“我们必须承认,作为岚合投资的一家新型公司,一切都才只是刚刚起步。与在座的许多同仁相比,我们的优势并不明显。可是,正因为我们年轻,我们才更专注,也更有创造力和爆发力。比起业务全面发展的子嘉国际,在这一点上,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我相信我们的方案是最优的,剩下的,我们将会以最大的努力,以及,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两百,甚至更多的诚意,来争取这个代理权,并且做好。”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徐思捷将矛头指向了子嘉国际。
子嘉国际发迹于房产业,立足于酒店业,而后,将触角伸向了各个领域。
所有人都知道子嘉的负责人何子衿,年纪轻轻,处事却老辣且狠厉。可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以说他赌博心理太重。可是,他所取得的成绩确是有目共睹的。不论他是把鸡蛋放在了一个篮子里,还是放在了几个篮子里,他的鸡蛋,仍是在怀里稳稳的,且越来越多。
何子衿的目光深沉,眼底却依然有着笑意。他双手交叠,笑容却透着十足的冰冷。
【08】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4
何子衿想起,徐思捷的确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她不允许他动吕墨。这个女人很聪明,聪明的知道如何转移焦点,如何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许是空调的温度的打的太低,不少人环了环手臂,气氛一瞬间既冷又冰。
何子衿松开交叠的双手,闲适的将自己倚进宽大的办公椅,下巴微微抬高。
“如果因为子嘉国际发迹于房产业,立足于酒店业,而就此遭到徐小姐,还有徐小姐所代表的贵司对我司诚意的质疑。那么,在拥有了庞大的注册资金,拥有了众多的业界精英的情况下。甚至,今天子嘉大部分的骨干都坐在了这里,并且,是由我本人亲自来争取这次的DA代理权。如果,这还不能显示我们的诚意,那么,我对徐小姐的理解能力存有怀疑,并且,我要质疑贵方能力和企业文化,你们显然对别的参与投标方怀有巨大的偏见。”
一时间的静默,所有人的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何子衿承认,徐思捷几乎是他认识的女人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他曾经很喜欢跟她说话,因为,他只要起一个头,她便能知道他接下来的决定。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他甚至想过,徐思捷许是比苏宸还适合留在他身边。可惜,后来她选择了传媒业,她的思维敏捷,交际圆滑,很快便放出光彩来。他也曾惋惜过,她若是肯来帮他,他便能轻松不少。
明明是很紧张的气氛,他突然想起了悠悠……这会子,她在家里做什么呢?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到口袋里……再一想,既然老高那里没消息,定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呢。他叹了一口气,那丫头,平日里看着也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唇角却是牵出一抹笑意来。
徐思捷飘然落座,她自然没有忽略何子衿脸上的笑意,垂下眼睫,思忖半天。再抬头,她对上何子衿的眸子。
何子衿看着她,缓缓挑眉。
徐思捷微笑,扭转视线,小声与吕墨说着什么。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下一家做演讲的人身上。
何子衿却没了兴致,回头与旁人说了些什么,便捏着手机,身子不经意的往后移了移,整个人隐入黑暗。
他在底下摁亮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翻过去。
那小东西,也不想想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反锁上房门就可以了嘛……他要真想把她怎么样,小小一把锁,还能拦住他不成?若不是考虑到她初经人事……他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心里面痒痒儿的。
她睡着的模样实在是乖巧的可爱,他坐在床边,盯着她的睡颜,竟是怎样都看不够。她的呼吸浅浅的,身子微微侧着,嘴唇因为呼吸,稍稍张开了一条小缝。她这两年,若说变化最大,便是这越发清瘦的小脸,下巴尖儿已经显出来了,渐渐的褪去了青涩。
他觉得好笑,轻捏她的鼻尖,她却只是皱了皱眉,继续沉沉的睡着。鬼使神差一样,他用手机将她的样子拍了下来。
广场上,她穿着粉蓝色的长裙,弯腰蹲在广场,手心摊开,旁边围了一圈圈得白鸽。
Columbia-University里的林荫大道上,她咬着吸管,啜着瓶中的果汁。她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草坪,绿油油的,周遭都是青草的味道。
还有,她入学试镜时的工作照,头发规规矩矩的梳在了脑后,脸部轮廓的曲线十分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瓷白的面孔上投下阴翳,秀气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唇习惯性地轻轻抿着。她本就是漂亮精致的女孩子,个子娇小,即使不施脂粉,长发挽起,看上去也是自然又清新。
这样的她,足够吸引旁人的眼光。尤其是,男人的目光。
她究竟清不清楚,他有多辛苦的,才帮她挡掉那些个烂桃花。
徐思捷看着何子衿晦暗不明的脸孔,一时有些晃神。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的表现未免太过笃定和安稳。按说,他不该如此平静,甚至隐隐的还显出一股惬意。
女人的直觉,往往不需要任何理由来佐证。徐思捷对着心中漫天汹涌而来的不安,却一时摸不着源头。
何子衿想了想,手指轻轻的在键盘上摸索着,他还是不太习惯用这玩意发短信。
“在做什么”。
看着消息发出去,何子衿这才抬了抬头。台上人的演讲,仍是一字不落的飘进他的耳里。
常悠悠正在屋子里长吁短叹,早上的时候,她隐隐的觉得牙疼,开始也没注意,中午过后,便一阵一阵儿的剧烈疼起来。她还是头一次牙疼,一时间,浑身都好似热了起来,太阳穴一鼓一鼓,仿佛有根筋牵着扯着,跳动的厉害。
短信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她只当是垃圾短信。过了很久,她才看见那屏幕上不大不小的四个字,鼻子一酸,想了想,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回了过去。
她说,何子衿,我牙疼。
常悠悠想,真疼啊,怎么牙疼能疼成这样呢,眼皮都在跳,心里涌起一股一股的烦躁。她抱着膝盖,捏着手机,眼泪直往下掉。
何子衿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短信,转眼会议已经结束了。他从椅子上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坐了一天,研究各种方案,这会儿便觉得疲惫无比。他仰了仰脖子,手机在兜里震动。
他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旁边的人,一边掏出手机,埋头看着,径自走向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
一同进电梯的还有吕墨跟徐思捷,何子衿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手机上。
徐思捷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问何子衿,可是,在电梯里,这么多人,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场合。尤其,他此刻对着手机,脸上阴沉的几乎能滴出冰水来。
“何子衿。”
先开口的是吕墨,他笑咧咧的,“难得这会儿你是一个人。”
何子衿这才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注意到手底下的人竟然没有及时跟上来。他冷冷的看了吕墨一眼,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自然比不上吕先生,随时带着左右护法。”
他语气轻蔑,脸上也没了耐心。
徐思捷深深看了他一眼,按说,何子衿不该如此张扬才对。
“叮——”的一声,电梯已到了底层车库。何子衿大步子迈出去,说:“失陪。”他走的匆忙,徐思捷直直的站在原地。
究竟……什么让他看上去,竟有点儿慌了手脚。
还有,他的眼里已经不只是自信满满,可以说是胸有成竹的笃定。她觉得茫然,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招标会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复杂。
何子衿坐上车子,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来,轻轻啜了一口。戴上了耳机,拨通了常悠悠的电话,车子快速的驶向马路。
“嘟嘟”的声音响了许久,没有人接。
他真是又急又气,牙疼嘛……又跟他闹什么脾气……他这不是已经赶紧往回赶了。
又打了电话给老高,得知她还在别墅里,并没有出去,他稍稍宽了心。
手机声音再响的时候,常悠悠已经找到冰袋敷在腮帮上,她原以为是有信息进来。
是何子衿。
“喂。”她闷闷的问。
“怎么才接电话?”他问,听上去似乎略微有些不悦。
“没什么。”她疼的厉害,没耐心去回答他的问题。
她说完以后,电话的那头很久都没有回音。沉默的时间如此之长,几乎让常悠悠以为是何子衿的,或是自己的手机没了信号。
直到那边隐隐的传来叹息声,常悠悠才确定,他是真的在故意没有说话。
“厨房的柜子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药箱,去找点药吃。要是没有,就出门,小区有医务室……”
他的语气虽是缓和了许多,常悠悠却仍是能想象,他此时定是拧着眉头。当然了,现在不论换做谁,手里明明有重要的事情,却还被人用牙疼这样的小事折腾,心里都不会写意的。
常悠悠想到这里,心里头拧的厉害,一手用冰袋捂住那疼得厉害的腮帮子,一手捏着手机,鼻子一酸,眼泪就陡然止不住了。
她一边哭,一边想,今天自己怎么这么矫情呢。原来,疼痛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的。
手机里没有声响,常悠悠猜着,何子衿定是嫌弃她闹腾的慌,已经挂了电话。她便把手机摔到一边,一边捂着脸,一边继续哭。
何子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这是有多疼,有多委屈?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的蹭在他沙发的米色坐垫上。
许是哭累了,声音也小了,眯着眼睛,伸手去摸纸巾来擦眼泪、鼻涕。
“哪!”何子衿把纸巾盒递给她。常悠悠抬头,不知道是他步子太轻,还是她哭的太过忘我,他什么时候进屋的,她竟都没发觉。
他站在她跟前,身影高大修长。
简直跟做梦一样,他居然就这样……神奇的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常悠悠第一次那么主动地去抱何子衿。
何子衿的身子一滞,顿觉心旷神怡,唇角溢着笑,任她跟无尾熊一样,吊着他的脖子。
他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在沙发上坐在,随即一低头,就堵上了她的唇。
常悠悠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是一片朦胧。
她被他突来的亲吻闹的心慌意乱,红着脸趴在他怀里。
“还疼么?”
他垂头盯住她,轻轻的问。
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他一说话,她就能听见那里闷闷地震动声。
“疼死了。”她抽噎着,带着不自觉的娇嗔。
【08】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5
她的声音糯糯软软的,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何子衿轻笑,手臂稍稍用力,又把她给搂紧了些。
他捏起她的下巴,说:“嘴巴张开,我瞧瞧。”
“啊……”
常悠悠口齿不清的指着腮帮子,“这里,这里……”
原来是长智齿了,难怪会疼的在这儿哭鼻子,耍脾气。何子衿又看了看,盯着她委屈的小模样,忍俊不禁。
她贴在他的心口,牙本就疼的厉害,又突然觉得酸涩,又仿佛还有点儿甜。眼里有水汽,缓慢的,却一点一滴的凝上来。她固执的不想让他看见,只是下意识的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咸咸的眼泪便浸湿了他熨帖整齐的衬衫。
她哭的安静,何子衿也蓦然的觉得安定下来。要是……一辈子这样,该有多好?
也不知是谁的呼吸,渐渐的开始紊乱。
何子衿扼住了她的下巴,常悠悠甚至还来不及躲开,他的唇带着炙热的温度,便紧跟着落了下来。
比刚刚的亲吻更柔,更轻,周遭却满满的溢出一股暧昧的味道。
他渐渐用力,紧紧的压着她的唇瓣,常悠悠这才真切的体会到,她跟他之间,似乎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怎么这样爱亲吻她呢……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胡乱飞着的小虫子,他是守着大网的蜘蛛。她就这样轻易的落进他的网里,挣不开,也不想挣。
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在她的手心里,剧烈的起伏着。他那样不厌其烦的一点一点去啄吻她的脸,她的颈子,她的耳朵,甚至,连她的手都被他握起,送到唇边,一寸肌肤都不愿放过。何子衿这样密密的亲吻让她困惑,他怎么就亲不累呢……
正情动的时候,常悠悠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眼中雾气蒙蒙,捂着腮帮子,可怜兮兮的说:“疼。”
何子衿叹气,按捺住心里的那点儿小小的悸动,吸了口气,说:“走,现在去看医生。”
常悠悠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牙医,去的是本市最好的牙科诊所,已经晚上了,诊所里还有很多人。里面的灯很亮,从廊子,到屋子里,都被照的亮堂堂的。有不少小孩子都在看牙医,哭着闹着的,拽着各自妈妈的手不放。耳边萦绕的,都是小孩子哭哭闹闹的声音。
她有点儿脸红,想松开何子衿的手,谁知他那手跟把大铁钳一样,把她的手握着,握的紧紧的。
没需要排队,护士安排她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间,让她躺着,何子衿就安静的坐在一边。
常悠悠躺在那里,不时的按着医生的吩咐,张开嘴……漱口……吐水……
旁边的托盘里放着银色的钳子,小小的钻子,明晃晃的各种工具。
咐动作。
何子衿却在一边,心高高的吊起来,一听医生说要拔牙,脸色都变了。
他过去拦住医生,问:“一定要拔么,能不能不拔?”
医生放下工具,耐心的跟他解释:“如果现在不拔,要是发炎,这位小姐会疼的更加厉害,到时候,还会有其他的症状……”
“何子衿,你干什么?”常悠悠奇怪,躺在那里问。
何子衿握了握拳,点头:“拔,你,你轻点儿。”
他怕她听见,于是压低了声音,死死的盯着那医生,眼底仿佛要喷出火来。
拔就拔了……什么叫“轻点儿”?
那医生一时无语,额上往外渗汗,被何子衿盯的浑身起栗,呐呐的问他:“何先生,要不,你先去外面等着?”
“不了。”何子衿摆手,手心里都是汗,嘴角直往下沉。
当常悠悠看着医生手拿起一把钉锤的时候,被唬了一跳,直接从躺椅上跳起来。
“何子衿!”她口里有麻药,吱吱呜呜的说不清楚。
何子衿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她说什么。
常悠悠问他:“这个人他要用这个锤子来给我拔牙吗?”
她瞪着他,眼睛睁的圆圆大大的,眼底满是震惊和恐惧。
何子衿当然知道拔掉智齿有多疼,他也有拔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差点没跳起来……何况,她还跟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