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爱听好听的,王氏被赵氏夸得舒爽,暂时也就不计较这个嫂子以前那些破事。
但听说赵氏想让冬青给她们做鞋,王氏笑容收了几度,“虽然咱冬青有本事,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支使她做东做西的。”
一旁的冬青低首,偷偷笑了笑,这大伯母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吹捧王氏,让王氏心里一爽,脑袋一热,就以婆婆的身份支使她做鞋。
没成想王氏虽然已经被夸得飘飘然,却没有着赵氏的道儿。
遭到王氏奚落,赵氏脸色一僵,倒是没有翻脸,“桂花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支使你的媳妇儿做东做西,但咱冬青这么能耐,都是一家人,我们穿着冬青做的鞋,走出去也体面不是?说起来你们家脸上也有光。”
小赵氏在一边附和,“娘说的在理,冬青手艺这么好,我们穿出去别人问起来,既能广而告之,还能体现咱们李家和睦。”
赵氏赞许的看了小赵氏一眼,接着道:“而且冬青这么能干,做几双鞋完全不在话下,是不是啊冬青?”
冬青抬头,赵氏那奉承的嘴脸落在眼里,这嘴脸冬青见得多了,湘王府的下人们,只要心里有点小九九,对着她都是这副嘴脸。
“咱们家娘说了算,都听娘的。”冬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礼貌而又疏离。
冬青这话让王氏膨胀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面上越发光彩,自得的看了赵氏几人一眼。
“咱冬青忙着呢,没空给你们做,还体现李家和睦,清水沟就几户人家?别人又没瞎,你我什么样人心里门儿清,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赵氏垮下了脸,没想到费了这么多口舌去夸她一直看不顺眼的弟媳,居然没有奏效。
王氏又说:“要做也可以,你们回去备好料子,四十文一双,付了钱冬青就给你们做,我们家冬青手巧得很,花色任你们选,冬青都能给绣出来,是吧冬青?”
冬青笑容更加明显,“是,看花色占面多少收钱,一般零星点缀四十文,繁复花样八十文。”
“你们怎么不去抢?一家人还拿钱说事儿。”赵氏心头火起,她确实听说别人找冬青绣鞋都付钱的,只是没想到冬青绣花的手艺这么值钱。
这么些年了,王氏终于扬眉吐气一回,“拿不出钱穿什么绣鞋?城里的绣娘价可比这高多了!再说一辈子都在地里挪,用不上那绣鞋,我瞅着嫂子脚上这双就挺好的,耐磨又耐脏。”
赵氏铁青着脸,赵氏的三儿媳梅芳看了看冬青,“冬青,绣花真的能挣这么多钱吗?你能不能教教我?”
冬青看了一眼梅芳粗糙的手,微微摇头,“恐怕不行,刺绣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我前后足足绣了十年才有如今的手艺。”
梅芳欲言又止,赵氏猛的站起身,开始数落梅芳,“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没听人家绣了十年吗?人家生钱的手段,还能叫你学了去不成?”
赵氏指鸡骂狗,面上是在训斥梅芳,实则挤兑冬青,不肯把刺绣的手艺教给她们藏着自己赚钱。
冬青假装没有听明白,农妇鸡毛蒜皮的小算计,她一眼就能看穿,不予理会不过是装傻罢了,一些人你越理她,她就越来劲。
赵氏见没人接她的下茬,她不能趁机发作,只得招呼自己的三个儿媳,“咱们走吧,留在这里指不定碍了谁的眼。”
冬青闻言,立刻满面笑容起身开门,“大伯母慢走,几位嫂嫂慢走,日后有机会再来串门,要做鞋的话记得准备好料子丝线和铜板,我们家随时候着你们再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氏一时也挑不出冬青的不是,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出了门。
赵氏二儿媳艳芳落在后面,悄声对冬青道:“你不要把我婆婆的话放在心上,她这人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
艳芳记得刚进门的时候,跟这个婆婆观念十分不合,如今时间长了,习惯赵氏的做派,干脆就不跟赵氏计较,左右赵氏要比她先去。
“大伯母挺好的,没什么好放在心上。”冬青中肯的回了一句,赵氏再不好,艳芳也跟赵氏是一家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儿媳总会沾上一些婆婆的习惯,若艳芳心里没有几分占便宜的心思,又怎么会跟着赵氏上她们家串门?
艳芳此前一直没有开口,待赵氏算计失败,才来与她讨伐赵氏的行径,她怎么可能跟着附和说赵氏的不是?
只怕艳芳都没有察觉,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变成自己口中那般人。只不过艳芳比赵氏和赵氏的另外两个儿媳聪明一些,懂得闷声发大财。
艳芳很诧异,一般人遭到赵氏这样的明嘲暗讽,不可能没有一点不满,而冬青,竟满面笑意,不见一丝异样。
看了冬青一眼,艳芳转身跟上前面几人的步伐。
冬青刚关上门,王氏就啐了一口,“呸,真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货色,冬青你以后看到你那大伯母,绕着点走,免得她算计了你,你还帮着她数钱。”
“嗯,我记下了。”冬青笑着应下。
外出回来的瑾瑜刚好看到这一幕,好笑的摇了摇头,在这清水沟,能算计冬青的人,不出两人。
他们的大伯母,只怕火候还不够。
“如何?今天还是没有捕到野物么?”
冬青看向瑾瑜,自从前些天瑾瑜拿回一只松鼠,后来隔两日瑾瑜便去山上查看,至今已过去许多天,均一无所获。
瑾瑜摇头,“没有,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也许那片的野物学乖了。今日我没有重置陷阱,把绳子收了回来,过几日我们换个地方,再往深处去一些,野物应该更多。”
“也只有这样了,我们先去歇息吧。”冬青准备把买回来的布料做成成品,拿去集市卖了,顺便买做点心的材料回来,早些把生钱的营生做起来。
而且过几日陈君然要回县学念书,陈君然借给瑾瑜的书也该归还了,但瑾瑜还剩下两本没抄完,得抓紧些。
瑾瑜念书很用功,抄的过程中就记了下来,还做了诸多注解。
白日干活的时候都带着手抄本,一边挖地一边温习,以防学过的忘记。
故而抄书的进度慢了一些,抄了一月,拢共九万余字都没有抄完。
家里人知道冬青在教瑾瑜认字,左右不耽误干活,也就随他去了。
听冬青叫他歇息,瑾瑜知道冬青的想法,没有多想就应道:“好,待我洗漱一下。”
却让旁边几人掩嘴笑开了,这小两口,果然新婚燕尔,已经一月有余,日日天黑便着床。
如今不见衰减之势,反而明目张胆,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儿,相互招呼去歇息。
冬青和瑾瑜双双愣住,这是在笑什么?
一瞬之后反应过来,冬青羞红了面颊,是她太大意了,不应该如此冒失叫瑾瑜歇息。
虽然他们二人问心无愧,不过是抄书刺绣罢了,让旁人这么一笑,平白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事。
瑾瑜挑眉一笑,“你们莫要取笑,我家娘子脸皮薄。”
“不要听他胡说,我们…”冬青心下一急,眼看就要越描越黑,索性转身去了卧房,拿脚盆打水。
瑾瑜心情愉悦,往盆里加了热水,蹲下身要给冬青洗脚。
冬青心里还气瑾瑜方才胡言乱语让她无地自容,也不理瑾瑜加水的举动,却见瑾瑜蹲下,心里一惊,立刻把脚收了回来。
“你做甚?”
瑾瑜头也不抬,伸手试了试水温,“给你洗脚。”
不由分说,伸手抓住冬青玉润的足,力道轻柔却让冬青无法挣脱。
“不用你洗,快放开,脚很脏的。”
“嗯?”瑾瑜抬眼看着冬青,眼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冬青什么都好,只是男尊女卑的观念牢牢刻在她心上,不知为何,瑾瑜见不得冬青露出任何卑微的神色。
瑾瑜平日温和近人,气场一开却让人心生惧意,冬青对上次瑾瑜冷脸尚心有余悸,这次只是一个眼神,冬青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今日下地,鞋里进了泥,还出汗,要不…要不改日你再给我洗?”
冬青怀疑瑾瑜像传言中的恋足之人,据说湘王就是其中一员,而二姑娘确实有一双玉足。
“…”瑾瑜额头青筋跳了跳,“我给你洗脚不是因为我喜欢洗脚!”
作者有话要说:瑾瑜【尔康手】:我不是恋足癖你听我解释啊喂!
第23章 轻吻
瑾瑜听取了冬青的建议,这剩下的最后两本书,没有忙着理解,而是先抄写下来,日后再来细细解读。
陈君然主动把书借给他,做人要自觉,不能等别人上门来要,耽误回县学的日子。
冬青把上次买回来的布料处理了个差不多,除了几双绣鞋,还有边角料做的荷包。
这些成品,无一例外都有精妙的刺绣在上,边角料也能物尽其用,让人赏心悦目。
天光刚放,冬青已经在窗边处理最后一点边角料。
瑾瑜随手从筲箕里拿起一个荷包,感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不会相信这是出自人手。”
冬青刺绣的水平,比现代机械绣制的花色还多了几分精致与灵动。
瑾瑜的话让冬青蹙起黛眉,刺绣的动作顿了顿,“此话…何意?”
什么叫不信是出自人手?褒义还是贬义?除了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刺绣不成?
瑾瑜一笑,“意为精妙无比,类似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就像出自九霄织女之手。”
冬青嗔了瑾瑜一眼,“你这些日子的圣贤书都白读了是吗?尽是满口胡言。”
“没有白读。”瑾瑜摇头,“学生已将先生的话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厚颜无耻,莫要再称我为先生,我受不起。”
冬青说着,拿起手里的荷包,咬断了线头,递到瑾瑜手里,“给你的。”
“给我?”瑾瑜微露讶色,接过荷包拿在手里。
这个荷包玄色为底,暗金丝线刺绣,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盘旋其上,气势非凡,仿佛下一刻就要腾飞升空。
冬青没有看瑾瑜,而是忙着收拾筲箕里散乱的针线,自顾自解释,“我看你没有一个像样的荷包,左右都是边角料,就顺手给你做了一个。上面不是龙,龙为五爪,此为四爪金蟒,龙乃皇家象征,就算只是一个荷包,我等平民百姓也用不得,要被治谋逆罪的。”
看着一丝红慢慢爬上冬青小巧玲珑的耳朵,瑾瑜心头暗喜,“谢谢娘子。”
“哼,没脸没皮,谁是你家娘子?”冬青瞪了瑾瑜一眼,只是那水汪汪的眼睛和粉红的耳朵,没有任何威慑力。
“我家娘子啊…”瑾瑜作思索状,“我家娘子秀外慧中,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当得了先生也做得了绣娘,做这十里八村的村花那是绰绰有余。”
冬青转头看着瑾瑜,耳朵上的那些红开疆拓土,已然蔓延到了脸颊,“你,从哪里学来这一套一套的?油嘴滑舌没个正行…”
瑾瑜弯弯唇角,拉起冬青的手,把荷包放在手心,“你能亲手帮我戴上吗?我想要冬青给我戴上。”
冬青没有接话,拿着荷包,蹲下身,低头仔细给瑾瑜戴在腰上。
瑾瑜从这个视角,能看到冬青如云的黑发,光洁的额头,微微煽动的睫毛,小巧的鼻尖,线条优美流畅的侧脸和细白的脖颈。
许是开春温度渐升,瑾瑜竟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冬青。”瑾瑜叫了冬青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沙哑。
“嗯?”听得瑾瑜唤她,冬青打结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瑾瑜。
仰视的角度,显得瑾瑜十分高大,瑾瑜背光而立,冬青看不清瑾瑜脸上的神情。
只觉瑾瑜带着热度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与脖颈,那热度让冬青瑟缩了一下,就看瑾瑜弯腰逼近。
还未退开,唇上便多了一抹温热。
“唔?”
冬青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瑾瑜没有深入,只是将唇印在冬青殷红的唇上,冬青的唇有些微凉,那触感柔软难言。
见冬青僵住,瑾瑜在冬青唇角轻舔一瞬便直起身子,“味道不错,清凉中带着丝丝甜意,实乃佳品。”
“你!你,你无耻!”
冬青捂着被瑾瑜舌尖划过的唇角,感觉脸皮在冒烟,脑子里一团乱麻,语无伦次。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轻薄她之后,还一脸正经说出如此让人难为情的话语?
瑾瑜叹气,“实在对不住,只是因为冬青你看上去很是可口,太过诱人,我禁不住想一尝滋味,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再多些自制力,极力抵抗诱惑的。”
此刻满脸无措的冬青,好像更加诱人。
“你这个登徒子!我不想与你说话!”冬青起身推门出去,再跟瑾瑜共处一屋,李瑾瑜能活活把她羞死。
她以往伶牙俐齿,在瑾瑜跟前就好似被截去了舌头,硬是说不出一个有建设性的字眼。
瑾瑜望着房门无奈的笑了笑,低头看了自己胯.下一眼,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他以为书里那些看别人一眼都能硬的,是夸张的手法,直到刚刚,他看了冬青一眼。
冬青整整一日没与瑾瑜说话,家里人察觉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两日不是还蜜里调油,如今却闹起了别扭。
用过晚饭天色擦黑,瑾瑜已回房燃起了蜡烛,冬青却还坐在院子里,一手搭在三狼背上无意识的抚摸,思绪不知道飞去了何处。
三狼看了看冬青,又往冬青身边挪了挪,蹭蹭冬青的腿,将头枕在冬青脚背。
翠枝拉了冬青说悄悄话,“冬青,你与嫂子说说,你和二狗怎么了?是不是他惹你生气?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犯不着生这么久的气。”
冬青欲言又止,她怎么告诉翠枝瑾瑜那些行径?她并非生气,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与瑾瑜相处,怕一说话瑾瑜又做些让她难以招架的举动。
翠枝扶着冬青的肩,认真道:“虽然你跟二狗夫妻间的事我不该插嘴,但若你对二狗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说,闷在心里没有好处的。”
冬青看着翠枝真挚的眉眼,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翠枝一笑,“没事,你太过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把谢字挂在嘴边,你明儿个不是要去集市把鞋卖了吗?让二狗陪你去,一天而已,地里的事我们能行。”
“好,谢…那嫂子我先去歇息。”
冬青起身,三狼不满的哼唧几声,见冬青走向房门,三狼耷拉着脑袋走到墙角躺下。
冬青站在门前踌躇几许,却还是推门进去。
瑾瑜看到冬青进门,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冬青走去。
见瑾瑜朝她走来,冬青心里莫名慌了一瞬,不自觉退了一步。
冬青后退的动作让瑾瑜顿住脚步,“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可怕?”
听闻瑾瑜的话,冬青立刻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着头半晌不见瑾瑜的动静,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瑾瑜,“我…你不可怕,只是,只是我不习惯。”
瑾瑜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冬青身前,臂弯一揽,便将冬青带入怀里。
再一用劲,两人贴合紧密,冬青恰好嵌入瑾瑜怀中。
甚至能感觉到瑾瑜胸膛的温度和震荡,冬青心如擂鼓,耳畔传来瑾瑜低沉悦耳的声音。
“无妨,只要你不逃,我会让你习惯。”
“你,你放开我,我不逃。”冬青声音如蚊。
“嗯?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冬青给自己撑足了勇气,踮脚大声道:“我说!你放开我!我!不!逃!”
瑾瑜松开冬青,感觉脑袋嗡嗡响,“你这也…太大声了…”
“哼!”冬青轻哼一声,转身去铺床。
她不会逃,若是逃了,又去哪里找李老汉这样一家有底线的人家?何处寻得李瑾瑜这般奇特的男子?
跟李瑾瑜相处,让冬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李瑾瑜是打心底尊重她的,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看轻她,不会因为她曾是婢女而作践她。
总而言之,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在得到这种待遇后,冬青不敢想自己离开李家后的情形,是否又回到过去十余年那般,根本无人在意,活得还不如湘王府上的那只鹰。
床还未铺好,就传来王氏敲门的声音,“二狗!二狗你开门,你把冬青怎么了?你千万别动手啊!你人高马大的…”
“娘…我们挺好的。”瑾瑜赶紧把门打开,只怕是方才冬青的声音让其他人听了去。
王氏狐疑的往屋里看一眼,“真的?”
平日里冬青说话都温温和和,方才那声儿他们隔一个屋都听见了,怕二狗傻病变疯病,闹点矛盾就对冬青动手。
二狗又生得高大,五个冬青也动不过。
冬青走到门边,“对不住啊娘,我刚刚跟瑾郎闹呢,影响你们歇息了。”
“娘老咯…弄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没事就睡吧,别闹了。”王氏摇着头离开,年轻就是好啊!
瑾瑜和冬青对视一眼,不禁咧嘴笑开了,瑾瑜故作严厉,“笑什么笑!还不快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瑾瑜:笑什么笑!再笑吃掉你!
第24章 吾妻
瑾瑜准备明日陪冬青赶集时,顺便把陈君然的书还回去,这最后一本还剩下三分之一没有抄写。
索性春日的气候不算长,天色黑透了也不过戌时一刻,现在时辰尚早。
瑾瑜复坐在桌前,执笔书写,看向铺好了床铺的冬青,“你今夜没有女红可做,就早些歇息吧,晚上做针线活伤眼睛,连日白天下地夜里刺绣,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冬青想了想,觉得有理,长时间夜里刺绣,光线不算亮堂,每天早晨起床眼睛都有不适感。
长此以往,只怕年纪轻轻眼睛就废了。
遂叠好外衣,盖好棉被,端端正正躺在里侧,听着旁边时不时传来纸张翻动之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待冬青醒来,恰好瑾瑜打了水进了,“睡得好吗?起来洗漱,我们去赶集,嫂子说卖东西要赶早。”
“嗯。”刚睡醒的冬青带着些鼻音,听上去糯糯的。
瑾瑜去拿冬青的外衣过来,忍不住顺手抚了一把冬青柔顺的头毛。
冬青这头发手感也是一流,好像冬青所有的地方手感都很好。
无论是柔若无骨的手,还是仿佛一用力就能折了的腰,或是…微凉饱满的唇。
冬青对瑾瑜偶尔的肢体接触已经习惯,穿戴整齐,将荷包绣鞋打包,准备踏着晨光上路。
“冬青。”
瑾瑜叫住忙忙碌碌的冬青,往冬青手里塞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这是回礼,送你的。”
冬青好奇瑾瑜送了什么给自己,转身打开。
只见纸上细细的线条,勾勒出一卧榻轻眠的少女,各种细节惟妙惟肖,精细到了每一根发丝。
这少女分明就是冬青,竟画得十分神似。
少女的旁边,题有诗句四行。
吾魂如是无根草
妻我一朝秦晋好
冬有芙蓉桃花面
青天白云笑九霄
冬青看完便发现,这是一首藏头诗。
不禁小鹿乱撞,胸口有些微微的发热。又仔细看了几遍,才把画仔细折好,放进自己装银子的口袋里,压在枕头下方的褥子底下。
冬青震惊于瑾瑜心思灵巧与才华。
且不说刚接触诗经一月有余便作出如此诗句,韵脚压得整齐,意境飘然洒脱。
就说这新奇的作画手法,冬青从未见过。
分明只是细细的线条,没有色彩,却将她的神貌描绘得一分不差。
“这画,你是如何画的?”
瑾瑜接手冬青打包到一半的东西,笑道:“我用石墨画的,就是上次我从山上捡回来那两块黑色的石头。”
那不过是瑾瑜前生学过的素描,之前在山上捡到两块石墨,一开始以为是碳,捡起来却发现质地比碳软了许多。
石墨是制作铅笔芯的原料,瑾瑜突发奇想给冬青描了一幅素描画像。
只不过这石墨很容易断,试了许久才掌握合适的力度。
恰逢昨日冬青赠他荷包,于是昨夜题诗一首,回赠冬青。
“那我们走吧。”
两人拿上昨天傍晚冬青烙的饼子,带好鞋子荷包,顺着山路去了集市。
到了集市上,在卖衣裳布料的那条街上,寻一处干净的空地。
冬青拿出草绳编制的一块席子铺在地上,把鞋子荷包齐齐摆在上面,等着顾客上前。
这条街上有成衣铺子,布庄,还有绣房。
不过门店都不大,平日里农妇只会光顾布庄,买些布料回去自己做。
只有家里条件稍好一些的人家,嫁娶会上绣房找绣娘置办嫁衣被褥。
绣房和成衣铺子的主流顾客,是镇上的几个员外与商户,和田宅多的人家。
这里的员外与地主异曲同工,有着许多宅邸良田,租借给佃农耕种,每年收取的租子换做银钱都是很大一笔财富。
家里还有许多长工,耕种没有租出去的田地,生活水平是农家难以想象的高度。
冬青刚摆下摊子没有多久,斜对面的绣房就走出一人,朝二人的小摊过来。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半老徐娘,皮肤白皙,只是眼角有些细纹。
女子身上穿的衣裳,不是百姓常穿的裋褐围裳,而是交领襦裙,裙角盖住脚踝,堪堪没过鞋口,料子一看就是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