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鸾被她流畅的表述和表述中令人心惊的观察力震慑住了。“您怎么会?”
“怎么会注意这些是吗?”傅睿白笑着端起酒喝了一口。“你未来要想做导演,需要掌握一项特技,脑袋上得长四双眼睛。”
胡鸾点头表示领教,还是很疑惑:“会不会是您对我有一些先入为主的判断,所以愿意从好的方面想我?”
“没错,我确实对你有先入为主的判断,所以会在意你,注意到你身上的优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这样,很正常。”
“您不担心我的表现骗了你吗?”
傅睿白挑眉,似对她的问题感到意外。“你要是真能骗过我,也许比我想象中的你更令我惊喜。”
话聊到这里,服务员正好来上菜。满满一桌海鲜,两人花一个多小时才吃完。沿海有一排餐厅,不知是哪家音乐餐厅有人驻唱,歌声被黑夜和大海卷走,胡鸾看着远处不知道是天还是海的地方,感觉自己快要被饭饱后的困倦淹没,就在这时,傅睿白倾身给她倒了杯水。
“有件事,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她说。
胡鸾一脸茫然地看向她。
“今天当着你们全组人的面把你叫出来,私聊两个多小时,我是有意的。这么做对你很不好,你会被猜疑。”
听明白她的意思,胡鸾登时觉醒了大半。一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二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此刻之前,胡鸾对傅睿白的好感一直处于倍数叠加的状态,然而现在,她忽然弄不清自己被算计后的真实心情,怕被不良情绪支配,胡鸾选择了沉默。
傅睿白始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做事一向不怎么正派,想必你也听身边人说了不少,对你用些手段无非是想争取你,如果你很介意这点,拒绝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怎么解除同事的猜疑,很简单,加入她们的话题,最好多说我坏话,彻底融入就行。”
胡鸾定定地看着她,到此时,她的困意已完全消失。短暂思考过后,她说:“我没想到你会和我说这些,坦白说我有点混乱。”傅睿白今晚的表现已超出她的认知,此前,她想过自己在职场或许会被人陷害、设计、穿小鞋,像职场小说里写的那样,她没有预料到,这些情况会以这样的形式发生。
“没关系,混乱好。其实我原本没打算和你说这么多,就刚刚,”傅睿白眯了眯眼,“突然想起你在会议室朝我走过来的画面,你当时有点紧张,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复杂的情况里,那个样子,我有点不忍心。”说到这,她转而垂下视线,兀自笑了,“我是真心蛮喜欢你的,总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
“是因为相像吗?”胡鸾忍不住问。
“不,不像。我刚进台里的时候比你差多了,特别懦弱,很喜欢哭。”说着说着,她的语调低下来,“不过也还是像的,都很天真,那时候我遇到很好的老师,他帮助我很多,所以看见你——尤其是看见你,可能也是缘分,会特别容易想到他。”
听到这里,胡鸾更加混乱了。在她的印象里,傅睿白一直是个特别稳固的形象,像某种坚硬的贝类。可她此时袒露给胡鸾自己真实的,沉浸在回忆里的状态,就好像贝壳开了口,露出细腻而柔软的部分——这是一种信任,对胡鸾来说,信任比算计意义更大。
接下来从餐厅回酒店的一程,她们都没有再交谈,到乘电梯上楼,傅睿白提出加微信,两人互加好友,在电梯口告别。
回房时已经过十二点,胡鸾小心翼翼打开门,见房里关了灯,以为潘凝睡了,走到床边才发现她还在看手机。
“没睡啊?”胡鸾轻声问。
“嗯。”
她背对胡鸾躺着,要在平时,胡鸾会以为她是累了不想说话,然而今天,在听过傅睿白的提醒之后,她无法不去联想别的原因。
胡鸾在床头站了一小会儿,试图快速整理心情和潘凝聊聊,可她没找到方向开口,好像真应了傅睿白说的,除了供出八卦,她现在没法以一个清醒的思路讲述自己今晚经历了什么而不被误会,再看潘凝还在盯着手机滑屏幕,似乎根本不关心她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胡鸾忽然间失去解释的欲望。
随便吧,她心灰意懒地想。


第17章 小胡篇
(7)
傅睿白的话在接下来几天内持续应验着。先是潘凝,再是导演组其他人,胡鸾刚来团队的时候很受欢迎,所以当大家态度陡然冷淡下来,她立刻感受到了。这种情况很陌生,胡鸾从未碰到过,自然也没什么好办法处理,回英国之前,挤在她脑子里悬而未决的事已经够多,她就想着,顺其自然做好自己分内事再说。
然后她遇上一件很过分的事。
那是在傅睿白离开一周后,岛上游戏测试结束的傍晚,胡鸾在自己负责的游戏点等制片开车来接,等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没见到人,她便在节目组大群问:制片老师没来A2点吗?
制片组同事回得很快:啊?A2点还落了人吗?
胡鸾:我还在。
制片组同事:我们已经回酒店了,没人说A2还有人啊。这会儿摆渡船都停了,怎么上岛啊?
另一个制片同事回:小胡同学看看能不能找人送你去码头,你到码头问问看,应该有私家的船,给他点钱就行。
群里制片同事还在热心提建议,胡鸾同组的导演却没人在群里说话,胡鸾感觉自己嗓子口像被人塞了团棉花,哽得难受。在群里回复“谢谢”之后,一则新的微信消息蹦出来,来自颐立果。
——还能等不?
——最多给我一个小时就行。
胡鸾深深吐了口气,把嗓子眼的棉花吐出,抬手回:能等。
——那行,我马上到,你先看会儿夕阳。
胡鸾回了他一个表情包。这时,大群突然热闹起来,导演组很多人回复了消息,潘凝也在群里表示没想到她还没走,胡鸾觉得可笑,关了微信,照颐立果的建议,走上一方小土堆,面朝大海看夕阳。
四十分钟后,A2点附近响起摩托车声,胡鸾循声望去,见颐立果骑着车,在烈焰般的火烧云下朝她驶来。那一个瞬间,她的心尖剧烈一涩,当即就想喊他爸爸。
摩托车停在胡鸾跟前,颐立果脚撑地,冲她甩下巴:“上车,哥带你环岛兜风。”
胡鸾抱起道具走向他,怕被情绪左右忍不住眼酸眼涩流眼泪什么的,立马和颐立果开起玩笑来:“这车是你捡来的吗?”
“哪能捡?你去给我捡一辆。”
“看着有些年头了。”
“确实有些年头,你先上车。”他伸手扶正车前镜,“坐稳没?车没头盔的啊。”
“坐稳了,走吧哥。”
“来,哥的腰和肩,选个地方扶,扶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做个思想准备。”
胡鸾被他逗笑,一边伸手往他肩上放一边说:“我选肩。”
“得嘞。”他高呼一声,发动机旋即一响,破旧的老摩托登时开了出去。
经过一段颠簸的土路,摩托车开上环岛公路。这时,晚霞还没完全散去,橙色的云层丝丝缕缕嵌在大坨靛青色和青黑色的黑云中,比起夕阳西下时的壮阔,别有另一番美。胡鸾凝视着海与天连接的地方,迎面对着海风,看夕阳时还郁结的心情到现在已完全放松。
“谢谢你。”她手掌微微使力按了按颐立果的肩。
“谢我什么?”
“谢你来捡我。”
“职责范围,不是你应该谢我的地方。”
“哈,”胡鸾没懂他的话,“我应该谢你的地方是什么?”
“不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夜幕完全笼罩大地前,颐立果带胡鸾去的不是接驳码头,而是岛上一家餐馆,他把车停在餐馆前,偏头对胡鸾说:“这就是了。”
胡鸾下车,望了一眼亮灯的招牌:“乜也?”
“行啊你,字没念错。”
“听上去像广东话。”
“乜嘢吗?”颐立果用标准粤语腔道。
“你会讲广东话?”他总会在胡鸾快要忘记他是学播音出身的时刻用夯实的语言功力提醒她这点。
颐立果领胡鸾走进店里,很臭屁地掠了掠自己寸头的短发:“我会讲的,可不止广东话。”
店内人很多,模样看着像老板娘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走上来迎客,引二人到了一处空桌。小店面积不大,统共就两排座位,好在纵深狭长,能容纳的客人量也不少。
“先点单,想吃什么自己写啊。”老板娘“唰”地一下撕了张简易收据单给他们,转瞬又递来一支笔,“菜都在墙上。”
胡鸾闻言看向墙上用红纸毛笔写就的菜单,“看菜单,是客家菜?”
颐立果已经拿起笔在收据单上写字,听到胡鸾的问题,他头也不抬地说:“没看出来啊,你一东北人,对客家菜也有研究?”
“研究没有,在北京的时候室友带着去吃过。这家店你很熟?”
“前面给你们订工作餐的时候试吃过一次,我很喜欢,可惜其他人喜欢吃辣,就订别家了。”话毕,颐立果把收据单推到她面前,“要吃什么,随便写。”
胡鸾低头一瞥单上字迹,颐立果只填了一个菜品:相思冻奶茶×1。
“第一回 在岛上见你,你偷偷藏的奶茶是这家的吧?”胡鸾忍住笑意问,顺手把收据单推回他面前。“单你点就好,我信你。”
“第一回 是哪回?”
“还能哪回,就第一次游戏测试,你开小三轮来接我那次——有那么容易忘记吗?”
“那不能。”颐立果笑起来,“主要你的第一回 和我的第一回不是同一回。”
他笑起来有酒窝,笑容对于就近坐对面的胡鸾来说近乎无解——无法挪开视线的无解。“你的第一回 是哪回?”她问。
颐立果拿起笔在她眼前摇了摇:“咱们先点菜,再晚有些菜怕要没了。说吧,想吃什么?”
“你决定。”
“有没有忌口?有没有减肥?”
“都没。”
“行,我做主了。”
结果他做主给两人点了六道菜,顺便还给胡鸾点了杯奶茶。
奶茶很快上桌,见颐立果接杯子插吸管喝起来的动作一气呵成,胡鸾情不自禁地说:“怪不得你会……”意识到自己太过放松,以至连脑内想法都快要脱口而出,胡鸾连忙及时住嘴喝奶茶。
颐立果放开吸管,脸还在杯子上方:“怪不得我会什么?”
胡鸾摇头,继续埋首喝奶茶。
“怪不得我会长胖吗?”他挑眉看她,神情很松弛,似乎完全不觉得说他胖是冒犯。见胡鸾咕噜着连吸了好几口奶茶,他的脸色瞬间又变成另一种生动,“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胡鸾品了品舌尖余味,老实又为难地说:“没喝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颐立果闻言叹了口气:“可能是老天给我的味蕾额外开了扇窗,只有我能喝出区别。”
胡鸾好奇地看了眼杯中与肤色相近的饮品,问:“什么区别?”
“他们家奶茶用的是黄糖。”
“这你也喝得出来?”胡鸾难以置信地问。
颐立果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一脸满足的笑着说:“老板告诉我的。”
“我真以为你的口腔构造天赋异禀。”
颐立果笑容更大,一边用吸管搅动奶茶一边说:“大部分奶茶都是用糖精调的,很少用黄糖,你不觉得知道这个细节之后,奶茶的味道瞬间不一样了吗?”
胡鸾在他的诱导下再度喝了几口奶茶,结果还是一样,她分辨不出个中差别,有些挫败地说:“我对吃的实在没什么鉴赏力。”
“那你可得在这方面加强一下学习,我记得王家卫说过,想当导演的人,得掌握两项基本能力,掌握好了,导演功力差不了。”
这时,餐厅小妹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过来布菜,眼见对面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把托盘里的菜一道道摆在桌上,胡鸾都不忍心追问他王家卫说的“两项基本能力”是什么。
“炸大肠得趁热吃,冷了不脆,口感没那么好。”颐立果指着其中一道菜对胡鸾说,“我上次吃到的时候——不夸张的说,简直觉得惊为天人。”
胡鸾从善如流地举筷子夹大肠,“两项基本能力里有‘吃’这项吧?”
“咋这么聪明呢大妹子。”
“还有一项是什么?”
“吃完告诉你。”
胡鸾接受他卖的关子,低头吃起菜来。没想到两人这一吃,都吃到杯盘狼藉才停下,连奶茶都见了底。胡鸾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到九点,陡然想起码头摆渡船停运时间点的事,后知后觉地问:“对了,摆渡船不是七点就停了吗,你怎么过来这边的?”
“一个自己开船的朋友送我过来的。”
“你在这还有朋友?”
“就在这交的。”说到这,颐立果抽纸擦掉桌边一点汤汁。通过这顿饭,胡鸾意外发现他吃相很好,桌面也很干净。
“厉害。”胡鸾由衷道。“除了吃,导演的另一项能力是交际吗?”
颐立果摇头:“不是,另一项比较基础,就是讲故事的能力。”
“啊,”胡鸾思忖了半晌,道,“你其实也想当导演吧?”
大约是她的话题转换太快,颐立果来不及反应,脸上露出惊讶,继而是一抹略带羞涩的微笑:“这就被你发现了。”


第18章 小胡篇
这一顿餐费照旧是颐立果付的,他仍然沿用了上次的说法,胡鸾那顿留到下次请。胡鸾向来不喜欢在谁请客这件事上来回扯皮,就顺了他的意思,心里想着,下次一定要比他快。
码头离餐馆不远,颐立果建议走路去,胡鸾晚上吃太多,正好也想散散步,便随同走上了环岛公路。路上的风都是海风,和南方小城羽绒般触感的春风不一样,海边的晚风像巨大的蒲扇,吹动的不止发丝,还有身上的衣服,甚至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人身心都俱感轻松。公路上灯很多,隔几米就有一盏,往来没有车辆,旷野静寂,只有两人走路的声音。
“为什么会来接我啊?”胡鸾踩着路灯的长影问。
颐立果走在胡鸾外侧,手上抱着她的道具,直到她的提问随海风飘去很远,他的声音才传来:“你最近在组里待得不怎么顺心吧?”
他果然知道,胡鸾想。顿了顿,她又问:“潘凝和你说的?”
“她说了一点,刘生龙说了一点,我自己再艺术加工了一下。”
“龙龙和你说的是哪一点啊?”
“睿白姐想挖你呗。”
“唔,这事换你,你会选谁啊?”
以为他会思考一阵再回答,没想到他立刻接话:“换我,我肯定选傅睿白,靠谱的人就该和靠谱的人在一起做事。”
“你这意思是在夸我靠谱?”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哈,你又没和我一个组,怎么知道我靠不靠谱?”
颐立果侧头看她,虽然酒窝没露出来,眼角眉梢却满含笑意,他语调舒缓地说:“首先呢,你是睿白姐看中的人,她眼光出了名的毒辣,你要是不靠谱,她能搜肠刮肚地想挖你?再来,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干活的样子,都能负伤在这岛上飞檐走壁了,你不靠谱谁靠谱?”
“负伤?我什么时候负伤了?”
颐立果飞快转回头看前面,接着清了清嗓子:“真要我告诉你?”
他清嗓子的时候,胡鸾就已经想起他说的“负伤”是什么意思,于是连忙道:“不用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会儿路,胡鸾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接驳码头也近在眼前,颐立果的声音再度响起:“睿白姐组里人都不错,你要是去了那,会喜欢的。”
“嗯,怎么个不错法?”
“就说我看到的吧,睿白姐很尊重手下人的个性,他们开会的时候我观摩过,那气氛,说句脑洞大开群魔乱舞都不为过,你刚说我想做导演,说实在的,要是我真做导演,只想去他们组。”
他真诚在为她考虑,胡鸾心中动容。她当然知道傅睿白团队更好,可她就是没办法说走就走,当初她从经视转卫视,毫无资历和背景,吴老师无条件收容了她,不仅没有因为她缺乏经验而冷落她,反而给了她很多参与重大项目的机会,她如果真走,就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她不想做这样的人。
暗自思忖了片刻,胡鸾悠悠把自己纠结已久的困扰全数说给了颐立果听,因为要整理思路,她的叙述时而流畅时而缓慢,到说完时,两人已经坐在回酒店的船上,眼看着离岸越来越近。
“可惜你们组的人还残留着人性,没把你往绝路上逼,要真是全组孤立你,倒还能头也不回地走,多酷。”
“你这么希望我走?”
“这事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问题,是你自己想不想吧。”
胡鸾没说话,光叹了口长气。
“想告诉你个秘密,”颐立果突然说,“没和任何人说过。”
胡鸾立刻来了兴致:“您说。”
“我吧,”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故意增肥的。”
“啊?”
“去年年初的时候看医生,确诊我有轻度抑郁,有一段时间厌食,家里人不知道我有这毛病,找关系送我进了湘城电视台,来湘城之后,每天都强迫自己多吃,就这么长胖了。”
胡鸾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听到他说自己抑郁时,她真的难以自控地心疼了,这种意料之外的情绪来得太突然,她本人很震惊。
船行到岸,颐立果和船老板说了些套交情的话,付完船费,两人在路边拦到出租车,打道回酒店。
“是不是挺好奇,我这么不着五六的人怎么会抑郁?”
“你要是不方便说……”
“不方便说的都说了,没啥不能讲的了。”颐立果终于又笑起来,“我抑郁的原因挺简单,大三暑假进了个剧组,在那待了不到三个月,为了走,赔了一百多万违约金,还得上了抑郁症。”他维持着乐呵呵的表情,转头看胡鸾,“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呢,就是分享个遭遇,要是我早能意识到自己不适合走演员这条路,早抽身,后来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了。你别看我每天嬉皮笑脸的,其实我特厌世,啥都不想干。”
听完他的话,胡鸾想问他在剧组发生了什么,想问他抑郁到现在好了吗,想问他很多细节。可她想问的,都涉及隐私,还可能牵扯伤痛,他不主动说,她没法问。
出租车停在酒店大堂门口,颐立果按着车门等她下车,大堂灯光敞亮,照在他轮廓柔和肤质细腻的脸上,他还和往常那样笑着,落进胡鸾眼底心里,却已然不是往常的印象了。
进酒店时,颐立果问起胡鸾回英国的日期,他说:“远离现在的人和事,说不定能让你想得更清楚。”
胡鸾表示感谢,独自回房间的路上,她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原本应该焦虑要怎么面对潘凝,装作没事还是责怪她忘了自己,可在和颐立果谈完心之后,胡鸾由衷觉得,潘凝实在不值得她太过费心。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回英国这件事为她提供了暂时的港湾,她可以逃避处理和工作有关的事,留够充足的时间去规划未来的方向,以及,一些对人事的感受也急需理清了。


第19章 傅导篇
(1)
脱逃第三季第一期在六月最后一个周末播出,台播收视率增幅不大,网络点击却创下历史新高,周雾和蓝西装一起上了当晚热搜。
当天晚上到凌晨,傅睿白的微信一直没停过,除了工作群里的实时反馈,还有众多朋友发来的祝贺,可惜没有陈述。
隔天一大早,宣传中心负责脱逃的同事打来电话,照旧是催节目组落实周雾团队的宣传配合事宜。脱逃六月底上线播出,六月初就开始大范围宣传,参与节目的其他艺人都数次转发过节目组官微,周雾团队只用工作室微博点了一个赞,宣传中心对此很不理解,先后找了艺统和制片询问情况,合同里双方对宣传方面的权责是怎么划分的,尽管按合同规定,艺人方需要配合的部分不止点赞这一项,卢红搞不定周雾团队,一向打马虎眼应付过去。直到节目上线热播,宣传中心总监出面过问,卢红再没法敷衍,又将难题踢到傅睿白这里。
节目没播,口碑不定,傅睿白还没什么底气去追问这事,如今节目收视与口碑双双大好,她终于翻出周雾的微信,主动发了条消息过去。
在拍戏吗?她问——这是他们成为微信好友以来第一次聊天。
周雾的微信很快回过来:嗯。
傅睿白决定先寒暄几句:在山里?
——对。
傅睿白:去了多久呀?还待得习惯吗?
这次,周雾没有秒回,大约两分钟过去,他的消息才发过来:傅导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傅睿白脸上一热,没防备自己这套百试不爽的社交词令会这么快被攻破。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回道:节目昨晚上线了,反响不错。有空你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