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变化始料未及,赵淑娴明确地感受到,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朝容思勰涌去。即使赵淑娴穿着最华美的衣裙,也抵不上皇帝一句话,赵淑娴感到生气,皇帝明明是自己的亲姐夫,他从没夸赞过自己,凭什么容思勰就能得到皇帝的注意,还当着众人被赞俊俏。
赵淑娴端起酒杯,想要偷偷地扔到容思勰的裙摆上,谁让她抢夺自己的风头。
赵淑娴正准备实施,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摁住了她的手腕。
赵恪用眼神警示赵淑娴。赵淑娴敢在皇后和长兄面前造次,却莫名害怕赵恪。接触到赵恪严厉的眼神,赵淑娴委屈地放下酒杯。
他们俩没有发现,容思勰身后一个衣着普通的侍女正在暗暗观察他们,见赵淑娴不情不愿地放下手,她才收回目光。
赵家兄妹的小动作无人察觉,殿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宸王和皇帝身上。
听到皇帝提起陈年旧事,薛贵妃眼珠一转,娇声笑道:“我记得龙凤胎刚出生时,皇后稀罕的不得了,还特意接进宫来让我们传看。”
说到这里,薛贵妃像刚想起一样捂住了嘴:“看我这记性,又忘了,那是昭明皇后。皇后刚进宫,哪里知道郡主刚出生的事情呢。”
这些十句话里九句话都在打机锋的宫妃啊,被当作筏子容思勰感到心累。
皇后也不甘示弱地回敬过去:“宸王府郡主漂亮伶俐,是长安明珠。不说昭明皇后,就是我,也十分喜爱呢。”
容思勰本来正在围观宫斗,看得不亦乐乎,没想到皇后话风一转就牵扯到自己,容思勰连忙将自己摘出来:“皇后谬赞,七娘愧不敢当。真正称得上长安明珠的,乃是襄平公主。”
说着,容思勰端起酒杯:“我大宣国力昌盛,万国来朝,诸位公主就是盛世明珠。这一杯,我敬给圣人和各位公主。”
容思勰这马屁,拍的十分精准。
皇帝果然龙颜大悦,其他人也跟着端起酒杯:“臣敬圣人万岁,敬公主千秋,敬我大宣煌煌盛世。”
宫廷乐师趁机奏响鼓乐,鼓声恢宏,穿过庄重纵深的太极殿,响彻内廷。
容思勰遥遥站在高台上,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第五十七章☆、前世因果
容思勰那一番祝酒辞说得极其漂亮,率众向皇帝敬酒, 彻底让皇帝记住了她。没有一个皇帝会不喜欢被称赞为盛世明君, 何况是被一个小姑娘,当下龙心大悦, 当众赏赐了容思勰许多珍宝。
圣上出手,必属精品。容思勰的小金库又壮大了许多,她笑弯了眼睛, 开开心心地坐回自己的席位。
容颢宗不动声色地给容思勰使眼色,容思勰知道自己今日出风头太过, 剩下的时间, 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席位上,不肯做任何招惹别人注意的事情。
然而她不主动招惹别人,总有人来招惹她。容思勰在宴会上大放光彩, 自然有许多人来找她敬酒。
舞乐声响起, 衣着鲜艳的宫廷歌姬在宫殿中翩翩起舞。众人慢慢随意起来,劝酒声和谈笑声不绝于耳。
而宸王府的席位最受瞩目, 前来敬酒之人络绎不绝。宸王漂亮地完成了差事,她的女儿又被圣人当众封赏。这些鼻子比什么都灵的官场老狐狸, 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凡事最怕比较, 与宸王府席位只隔了几步远的平南侯府, 就显得寥落了很多。
赵淑贞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把平南侯府和宸王府的席位安排到一块, 是为了让大娘和容思勰套近乎, 当众展示平南侯府和宸王府的融洽, 她还是不肯放弃拉拢宸王。
但是她费尽心思,可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娘家找难堪。
然而这种时候,薛贵妃还要凑过来挑刺。赵淑贞的脑仁一抽一抽的疼,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薛贵妃。
混乱中,无人发现,宸王府的席位上少了一人。
容思青趁乱溜出太极殿,她今日本想趁机搭上襄平公主,可是襄平公主新寡,还在守夫丧,不能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容思青非常失望,但她不想呆在殿内看容思勰的风光,于是溜出来透气。
她本来随意走动,突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容思青张了张嘴,几度想要发出声音,最后只是试探地称呼来人:“你是…赵三郎?”
赵恪向四周看了看,对容思青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一直走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赵恪才停下脚步。
“你到底是谁?”容思青死死盯着赵恪的背影,哑着嗓子问道。
赵恪却没有言语,他回过头,看着容思青,说到:“好久不见,二嫂。”
容思青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果真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
看着语言紊乱的容思青,赵恪目露怜悯:“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吗?我回来没多久,就认出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为何要找你。”赵恪失笑。
容思青哑然,半响,她自嘲地笑道:“也是,你为何会来找我呢?从头到尾,你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赵恪被提到痛处,他的眼神沉了沉,没有言语。
“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也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笑着笑着,容思青的眼神变得癫狂,“懿旨的事情是你一手促成的吧,如今王府和平南侯府闹成这样,你以为,你和她还有机会吗?”
赵恪的眸色瞬间转深,他冷冷瞪了容思青一眼:“姻缘天定。上一世,她是我的妻子,这一世也不会例外。”
容思青的神色更加疯狂,她扑过去,想要抓住赵恪的手。赵恪向后退了一步,轻巧地避开。
“她上一世把你害成那样,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她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
“我和阿勰的事情,不劳你操心。你已经留下太多把柄,重生之事乃是天密,你最好不要让他人发觉此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赵恪拂袖而走,徒留容思青待在原地,死死盯着赵恪远走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容思青突然捂住眼睛。
“还是这样。明明我们俩同时入门,明明最开始你不喜欢她,为什么等她死了之后,你突然变化了呢?你被她害的还不够吗,先是闹得家宅不宁,之后更是害你家破人亡。究竟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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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容思勰推辞不过,只好又喝了一杯酒。她捏着太阳穴醒酒,夏波悄悄凑到容思勰身边,在她耳边说道:“主子,她出去了。”
夏波是宸王送给容思勰的两个探子之一,另一个叫夏蝶,她们俩都是启吾卫的女成员,年龄到了之后退下来,被宸王安排到容思勰身边。既是荣养,也能为容思勰添一份力,一举两得。
其中夏波擅长侦查,夏蝶擅长武艺,今日入宫赴宴,容思勰特意带了夏波。
容思勰慢慢揉着额角,声音轻不可闻:“去见何人?”
“赵府三郎君。”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容思勰本以为容思青会趁机勾搭其他显贵之臣,没想到她竟然去找赵恪。
莫非赵恪未来会有大造化?
容思青不会知道,她已经被容思勰当做天气预报来使。容思勰思索片刻,又问道:“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属下失职,赵三郎将她带到一处空地,周围没有能藏人的物件,属下无法探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不过”,夏波顿了顿,说道:“似乎是赵三主动去找那位的。谈话时,那位非常激动,几次想要抓住赵三,都被赵三躲开了。”
“你是说,他们是旧识?”
“是。”
容思勰更加意外了,依她掌握的情报,容思青和赵恪并无往来,不过几面之缘罢了。何至于发展到容思青想要主动抓住赵恪的地步?
容思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对夏波吩咐道:“再派几个人去盯着赵恪,这个人不对劲。”
夏波低头应是,悄无声息地退到容思勰身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没一会儿,赵恪回来了,却不见容思青的身影。容思勰一直悄悄注意着赵恪,慢慢感觉出不对劲来,赵恪怎么朝着她走过来了?
赵恪发觉容思青在偷看他时,原本糟糕的心情马上愉悦起来。他眼中带上笑意,从案边端了一杯酒,径直走向容思勰。
赵恪站在容思勰面前,仔细打量着容思勰的脸。上一世容思勰死后,他痛不欲生,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当初被逼着娶容思勰时,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碍于宸王的势力,他最终还是低头了。
但夫妻间的事情,岂是外力可以强迫的。那几年,赵恪,或者说江成皋,对容思勰一直非常冷淡。容思勰从小被捧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她不停地在江府中闹,可是越闹,江成皋就越冷漠。
想到此处,赵恪自嘲地笑笑,那时他还太年轻,自恃甚高,无法接受家世远远高于自己、因为受伤才下嫁的妻子。直到容思勰死于屋内,他才惊觉,自己早已习惯了容思勰的存在,就像鱼与水,鸟与天,拥有时不觉得珍惜,一朝失去,才会痛彻心扉。
接下来的几年,他非但要承担宸王的怒火,还要日日忍受钻心入骨的思念。第五年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下去,撒手人寰,以为可以到阴间与爱妻团聚。
没想到再一睁眼,他回到了阳朔十三年。
容思勰没有出事,悲剧还没有发生,尽管他换了一个身份,但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赵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盯着容思勰看了许久。容思勰面带疑惑,容颢宗和容颢南的眼神频频往这个方向飞来。赵恪敢肯定,他再多盯一眼,容颢南绝对撸起袖子过来揍他。
赵恪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唇边已经带上笑意。赵恪举起酒杯,对容思勰说道:“在下赵恪,我敬郡主一杯,望郡主长命百岁,年年平安。”
这祝酒词听着也太奇怪了,容思勰总觉得赵恪在诅咒自己。她端起酒杯,冷淡地说了声“多谢”,连低头抿酒都懒得装,快步退后,与赵恪拉开距离。
看到容思勰对自己这样生疏,赵恪心中失落,他还想再说什么,容颢南已经走了过来,拦在容思勰前面。
“赵三郎,我妹妹不胜酒力,你想说什么,与我说就够了。”
赵恪无奈,只能看着远远躲开的容思勰,遥相说道:“郡主,饮酒伤身,还请郡主保重身体。”
那你还过来给我敬酒,容思勰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赵恪是皇后的弟弟,赵淑娴的兄长,容思勰不想和赵家人扯上关系,更不想和赵恪扯上关系。她将赵恪甩在身后,自己扭头走了。
容思青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冷笑,真是因果循回,前世赵恪对容思勰甩脸色,今生,终于轮到赵恪被甩脸色了。
一片欢腾中,皇后突然捂着嘴俯下身,不断干呕。
皇后的异状马上引起众人的注意,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太极殿,马上安静下来。
随行的医官立刻上前,为皇后把脉。
皇帝沉着脸,问道:“皇后怎么了?”
御医摸脉许久,然后起身将位置让给同僚。等另一位御医也把脉完毕后,两人对视一眼
,齐声说道:“恭喜圣人,皇后有喜了!”
皇帝脸上马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此话当真?”
“微臣敢用性命担保,确实是喜脉无疑。”
皇帝放声大笑:“天佑我大宣,赏!伺候皇后之人,重重有赏!”
朝臣愣怔片刻,马上都反应过来。他们带着笑意,纷纷向皇帝道喜。被冷落许久的平南侯府,也立刻成为宴会的焦点。
皇帝至今只有五个皇子,其中只有四皇子是嫡出,生母为已逝的昭明皇后。现在赵皇后再度有孕,如果生下皇子来,那朝中的局势,就要大变了。
宣朝重嫡庶,立太子向来是先立嫡,后立长。原本四皇子是众人心中板上钉钉的太子,但如果赵皇后生下六皇子来,那太子的人选,可就不一定了。
而即将拥有一位皇嗣的平南侯府,在朝臣心中的分量,也立刻加重。
容思勰看着满面春风的赵家人,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们宸王府已经狠狠得罪了赵家,如果皇后生下皇子来,对宸王府,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阳朔十四年,就在平南侯府的无限风光和皇后有孕的消息中落下帷幕。
第五十八章☆、矛盾爆发
三月,春暖花开, 是出门踏青的好时候。
容思勰和容颢南、容颢真几人, 鲜衣骏马,朝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至于容思青, 过年时她自由活动了一小段时间,但没过多久,又被容思勰关起来了。
今日, 容思勰和林静颐等人约好,到终南山留仙园打马球。
到地方时, 林家、萧家、岑家的几位娘子郎君已经等候多时了。
打马球颇受时人喜爱, 他们这些贵族子女从小练习骑射,都是打马球的一把好手。一听说要出去打马球,各府的适龄郎君都积极响应。等人来齐后, 他们这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 说说笑笑地往城外走去。
容思勰本来情绪高涨,等在城门口到另外一伙人时, 她的笑容马上冷淡下来。
这样都能遇到赵家的人,简直心塞。
皇后有孕, 平南侯府正是得意的时候, 赵淑娴的身边跟着不少娘子, 一群人以赵淑娴、赵恪兄妹为中心, 也朝城外走去。
赵淑娴今日和交好的娘子们约好踏青, 没想到出城时遇到了容思勰。她也沉下脸色, 不耐烦的嘟囔:“冤家路窄。”
混在人群中的赵恪, 却不着声色地往容思勰身上看了一眼。
两伙人在相互嫌弃中并行了一段时间,最后,容思勰和赵淑娴都绝望地发现,他们同路。
赵淑娴用力地哼了一声,突然加快马速,想要走到前面。
容思勰暗道一声“开玩笑”,她从七岁起勤练马术,还能被赵淑娴一个半吊子超过?
容思勰对身边的人说道:“我们打个赌吧,最后到达马场的人请客。”
走在容思勰身边的萧谨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容思勰一马当先,率先飞奔了出去。
他超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子,好胜心怎么这么强?
见容思勰飞驰离开,同行的林静颐、岑颀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策马追了上去。随行的郎君们无计可施,只能赶上。
赵淑娴眼睁睁的看着容思勰及其他人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荡了自己一身泥土。她气得暗自咬牙,加快马速,想要追上容思勰。
可是她终究底子浅,在赵淑贞成为皇后之前,平南侯府并无财力支撑赵淑娴练习骑马。和容思勰这些从小精心教养的贵女比起来,她的骑术,完全不够看。
赵淑娴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容思勰走远,自己明明气得要死,却无计可施。其他同行的女郎不敢刺激赵淑娴,只能陪着赵淑娴慢慢地骑马晃悠。
赵恪看着远方那个鲜艳夺目的背影,唇边挂上无奈的笑意。
还是这样半点不服输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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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就坐落在长安城南郊,是长安贵族男女最喜欢游玩的地方。这个时节,终南山百花齐放,春意盎然,是最好的游春之选。
朝廷在终南山脚下修建了一座皇家园林,名为留仙园,园内马球场、戏台等一应俱全,还从各处移植了千顷桃花,号称连仙子见了也不愿离开。留仙园颇受皇室子弟的欢迎,其他有门路的贵族郎君,也以能出入留仙园为炫耀的资本。
容思勰率先抵达留仙园,萧谨言紧随其后。
容思勰兴高采烈地勒马,一回头,发现萧谨言悠悠哉哉地跟在她身后。
“你故意让着我?”容思勰不悦地问道。
萧谨言大言不惭地点头:“对呀,这么一路,你现在才看出来吗?”
容思勰气结,萧谨言此人演技卓越,从外面看着风光霁月温润如玉,可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人性格恶劣的很,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你为何跟在我身后?我二兄呢?”
“容颢南嫌弃跑马风沙大,会毁坏他的形象,所以让我来看着你,他陪着月瑶在后面慢慢走。”
容思勰想了一下,觉得这是自家二兄能干出来的事。
很快容颢真也追了上来,林静颐、岑颀等在兄长的看护下,相继到达。容颢南缀在最后,风度翩翩地到场。
全员聚齐后,这一行人直奔马球场。然而真是应了冤家路窄那句话,没过多久,赵家竟然也带着一帮人来了。
马球场的管事哪一方都不敢得罪,最后干脆让赵家和容颢南这几人同时下场,分为两队对战,好生玩个尽兴。
容颢南痛快地同意了。宸王府和平南侯府的郎君同场对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留仙园,没过多久,马球场的看台上就围满了观众,其中以娘子为多。
立刻有人给这些郎君清理场地。容颢南和赵恪各领一队,吸收了闻讯而来的其他官宦子弟,各据一边,低声安排战术。
容思勰和其他几位娘子,则在马球场看台最好的位置上,给各家兄长高声助威。容颢真本来也想参赛,但是被容思勰强行拉走。开什么玩笑,马球那么危险,就容颢真那个骑术,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片刻之后,容颢南那几人似乎商量好了,他和萧谨言一前一后,翻身上马。
场外立刻爆发出小娘子们的惊呼。容颢南穿着玄色长衣,袖口衣角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萧谨言则是一袭白衣,虽然颜色浅淡,但衣料极好,在阳光下流动着华贵的光。这两人一黑一白,骑着马缓缓向场中走去,几乎立刻就吸引了全场娘子的视线。
偏偏这两个人的颜又是极精美极好看的,许多娘子都看得面红耳赤,兴奋地偏过头和身边的女伴说悄悄话。
容颢南和萧谨言率先上场,其他几人也很快就绪,马球赛即刻打响。
马球是一项极其激烈和危险的运动,郎君们要在飞奔的马上,俯身击球,将拳头大小的彩毬击入另一方球门。这对骑术和敏捷性的要求极高,而且飞驰的马匹也不好控制,一旦有人跌下马背,在众马奔腾的场内,等待他的不是死就是残,每年都有许多人丧命于马蹄之下。偏偏这样危险的运动,在大宣颇为流行,就连圣人都亲自下令,将马球作为军队的训练项目。
代表开始的彩旗刚刚挥动,场中的郎君们立刻放开躁动不安的骏马,飞驰到场中争夺彩毬。容思勰紧紧捏着拳头,大气都不敢出,她生怕一个错眼,就分不清敌我双方了。
容颢南用偃月杖带着彩毬,率先从包围圈中冲出,萧谨言紧随其后,与容颢南一左一右地打配合。赵恪很快带着人堵上来,容颢南将彩毬传给萧谨言,自己牵制追兵,萧谨言带着彩毬,飞快地朝球门冲去。只见他一个漂亮的旋身,满场欢呼。
首战告捷,无疑是极好的彩头。容思勰几人也非常兴奋,欢呼声不断。
皇后在去年冬天诊出有孕,平南侯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赵淑娴在看台上的位置绝不会差,就在容思勰几人旁边。听到容思勰那面的喊声,赵淑娴拉着脸,冷冰冰地说道:“不过赢了一场罢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容思勰这边有人听到后,立刻传达给容思勰。听到赵淑娴阴阳怪气的话语,容思勰笑着转过身,说道:“赵二娘不必愤愤不平,我们不妨下注好了,押场下哪一队获胜!”
“赌就赌,怕你不成?”赵淑娴不甘示弱地回道。
其他几个贵女也纷纷响应,分别下注。容思勰将一块玉佩放到托盘上,说道:“我相信我二兄,他一定会胜。”
赵淑娴也赌气一般将手腕上的玉环褪下,重重放到托盘里。“我押我三兄!”
两个托盘马上就堆满了信物。这时候另一轮比赛已经开始,惊险迭生,引得场外惊呼声不断。
其中容颢南和萧谨言格外显眼,他们俩骑术出色,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长的好看,几乎一半观众的眼睛都黏在他们俩身上。
也有一部分人在追随赵恪,作为风头最劲的平南侯府嫡子,他的一举一动,也是目光焦点。有些人观察到他在场上的表现竟也颇为不俗,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们本以为,平南侯府发迹前落魄的很,哪有财力供后辈练习马球。没想到赵恪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如此老练的骑术。
场上战况胶着,容思勰和其他人说了一声,自去更衣。
等容思勰整理好仪容后,带着侍女往马球场走。
还没走近,就听到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容思勰回过头和夏蝶说话:“方才在场内还没觉得,现在出来一趟,才知道这些小娘子有多疯狂。”
夏蝶深有同感地点头,她在启吾卫待了许多年,本以为对权贵的生活足够了解,然而等她调到容思勰身边,才知道这些贵族女子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
容思勰忍着噪声走入马场,她没有回看台,而是向赛场走去。
看台离得太远,很多细节看不清楚。容思勰很好奇,容颢南他们争夺彩毬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夏蝶的心情就完全不同了,她的心悬在嗓子眼,小心地护卫着容思勰。夏蝶实在不懂,为什么郡主好端端的看台不去,非要跑到场下来观赛,马蹄溅起的草沫都快溅到容思勰身上了,看得夏蝶冷汗涔涔。
容思勰却不觉得危险,她眼睛紧紧追随着容颢南和萧谨言,看到容颢南又进一球,她兴奋地欢呼起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谨言闻声回头,发现竟然是容思勰,他无奈地笑了笑,策马向容思勰的方向走去。
萧谨言一身白衣,迎着阳光,浅笑着向她走来。
容思勰突然觉得,那些声称萧谨言比容颢南好看的传闻,也不是毫无道理。
突然看台上传来呼声,容思勰抬头,发现萧月瑶正拼命地朝她招手。
容思勰笑着挥手回应,这时候萧谨言已经牵马走到容思勰身边,萧月瑶仿佛才看见萧谨言一样,高兴地喊:“四兄!”
萧谨言内心一言难尽,他瞅了容思勰一眼,说道:“为什么月瑶先喊‘郡主姐姐’,然后才喊我?”
容思勰扑哧一声笑了,摊开手,歪着头说道:“可能是我比较招人喜欢吧!再说,不是你让我照看阿瑶的吗?”
萧谨言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角,道:“那我还要多谢郡主了。”
容思勰被逗得大笑,萧谨言这个人每次闹脾气,都会叫她郡主来膈应她。最开始容思勰还觉得过意不去,时间久了,竟然觉得颇为好玩。
他们两人在场边谈笑,容颢南却驾着马找了好几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萧谨言。容颢南骑马过来,发觉自己妹妹竟然也在。
他没有多想,利落地下马,朝这两人走来:“你们躲得好远,教我一通好找。”
看到容颢南过来,萧谨言问道:“下半场要开始了?”
“对,我们正等着你去商量战术呢,谁知道你跑这么远。”容颢南走过来,用力揉了揉容思勰的发髻,“这里太危险,万一有人惊马,伤到你就坏了。你回看台去吧,那里安全些。”
容思勰连忙退步,护住自己精心打理好的发髻。她心有余悸地看着容颢南:“都说了我长大了,不要揉我头发,我回去还不行吗?”
“行行行,你长大了。”容颢南和萧谨言都笑出声。容颢南一边敷衍容思勰,一边翻身上马,“我们先行一步,你赶紧回去!”
容颢南和萧谨言骑着马,刚刚跑出十步远,就听到容思勰在他们身后喊道:“二兄,萧四兄,我用一块玉佩押你们赢,不要让我失望!”
萧谨言闻声回头,骑在白马上,对容思勰展颜一笑:“必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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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容颢南和萧谨言走远,容思勰也依言回到看台。
容思勰一上去,就被林静颐拉住:“七娘,你可算回来了。方才你和四表兄说了什么,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二表兄找了你们好久,你们都没发觉!”
“二兄找了很久?”
“对啊”,林静颐说道,“亏你能和四表兄谈那么久,你别看四表兄这个人总是带着笑,事实上他内里冷淡着呢,我还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和颜悦色过。”
容思勰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她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开:“我们在说比赛的事情罢了。对了,下半场是不是快开始了?”
林静颐这个粗神经的人很快就被容思勰带偏:“对啊,很快就要开始了,现在四表兄这一队比分领先,我们赢定了!”
容思勰躲过一劫,默默松了口气。
下半场开始,容思勰很快把注意力投入到战局中。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思勰总觉得,开场时,赵恪隐约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容思勰想道,她和赵恪仅打过几次照面,无缘无故地,赵恪关注她干什么?
下半场的战况比方才的更加残酷,而赵恪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格外针对萧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