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了正脸上的面具,快步朝大皇子的府邸赶去。
大皇子虽然严格控制着宫廷,但为了议事方便,他还是住在瑞王府中。
萧谨言进入王府后,接应的人看到,皱着眉走上来:“怎么现在才来?”
“在路上耽误了片刻。”
“行了,先随我走吧,殿下已经等久了。”
萧谨言跟着接应之人走在石板路上,是他第一次踏入瑞王府议事厅,手握长刀的侍卫站在道路两侧,正禁戒地盯着他们俩。如果萧谨言露出丝毫破绽,恐怕他今日就要命丧此地,今生再也见不到容思勰了。
可是他每一步都很坚定,他从满满当当的侍卫中穿过,就如已经走过许多遍。萧谨言丝毫停顿也无,大步走入议事厅,旁若无人地给大皇子行礼。
“殿下。”
议事厅果然已经集聚了许多人,大皇子点点头,将他唤起,问道:“东西取到了吗?”
萧谨言心中疑惑,什么东西?虽然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沉稳:“属下无能,没有。”
“莫非不再她哪儿?”大皇子皱了皱眉,喃喃道,“那他到底放在哪儿了…”
另一个幕僚此时说道:“殿下,圣人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而四殿下至今下落不明,我们是不是该加快动作了?”
另一人也说道:“此话在理。夜长梦多,四皇子并没有死,京城里却大肆流传四皇子为我们所杀的谣言,这显然是四皇子在搞鬼。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们趁现在京城还在掌握,不如…”
剩下的话幕僚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做了个“杀”的手势。
大皇子还没有说话,另一个人提出异议:“可是宸王府至今还在从中作梗,宸王手里握着启吾卫,这个消息网非常可怕,我们要行事,绝对避不开他。不解决宸王府,如何起事?”
提出逼宫的幕僚不以为意地说道:“宸王的女儿不是在我们手中么,有她在,还怕宸王不妥协?”
萧谨言身体猛地一怔,思勰在他们手中?
萧谨言的异常没有瞒过其他人,大皇子的目光立刻转过来,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方才在想事情,一时走神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很快许多人都感觉到不对,一个人问道:“祁校尉,你今日很奇怪,从进门到现在你一直没怎么说话,你往日可不是这样少言的性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谨言身上,萧谨言脑中飞快地思索对策。
祁英身上并没有多余的纸张,几乎没有有用的信息,而他一进来大皇子就询问“东西取到了吗”,他们说起思勰,祁英又从宫里出来…
萧谨言脑子中已经拼凑出此事的脉络,他十分肯定地开口,仿佛自己真的经历过这些一样:“我今日进宫,却没有完成殿下的任务,心中正感愧疚,再加上突然听你们提起和光郡主,这才失态。”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而且一连说出了许多关键信息,大皇子心中的疑窦这才被打消,他安抚道:“一次任务失败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本就没有指望能从和光身上拿到名单。戚府的书信一定就是萧谨言拿走的,也不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
大皇子一定不会想到他嘴里念叨的萧谨言就站在他的面前,还煞有其事地点头:“殿下勿急,总能找到的。”
“唉,萧谨言这个人,先是拿到了我和各地私兵来往的书信,后来又救走老四,专程给我添堵。等他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让他好看。”
萧谨言站在原地,眉头都没有皱。
其他幕僚陪着大皇子骂完萧谨言,又说回正事上:“殿下,事不宜迟,我们要不要这几天就动手?”
“是时候准备了。”大皇子一锤定音,“现在兵分两路,上官兄弟,你带着人去和宸王府交涉,如果他们还不妥协,那就用和光威胁他们。他们一日不退步,那就剁和光的一条手指送过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嘴硬几日。”
“是。”被点到的人站起来领命。
萧谨言的手悄悄攥紧,但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成安侯,你带着另一路人去找老四的下落,只要他死了,我们就不必急着起事,完全耗的起。”
“是。”成安侯应道。
议事结束后,萧谨言混在人群中往外走,一个幕僚走到萧谨言身边,狐疑地盯着萧谨言打量:“祁校尉,你今日十分不对劲。既然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何还不摘下面具来让我们瞧瞧?”
萧谨言的声音中连波澜都没有:“银枭卫只对效忠之人摘面具。”
言外之意,他只对大皇子摘面具,而其他人想都别想。
幕僚冷笑一声,用力看了他一眼,甩袖走开了。
等周围人渐渐少了,萧谨言才放开攥在袖中的手。
他竟然又牵连到了思勰,看大皇子的意思,思勰被关在宫里。宫里那么多宫室,到底是哪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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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英走后,宫殿也恢复平静。
容思勰躺在床上装睡,等门外的呼吸声远去后,她才悄悄睁开眼睛。
她轻轻摘下发髻上的簪子,无声地拧开。
这只簪子还是多年前去行宫围猎时,萧谨言送给她的,等两人成婚后,萧谨言特意从妆奁盒中将这只石兰簪子翻出来,放在她首饰盒的最上面,无声地表达着他的态度。容思勰既无奈又好笑,只能由着他,时常将这对发簪戴在身边。
容思勰知道这只簪子有机关,祁英的试探让她起了疑心,她突然开始怀疑萧谨言的举动可能并不完全是赌气。容思勰趁大皇子还没有搜身,趁夜深查看起自己的簪子来。
簪子被以特殊的手法打开后,容思勰的手指在其间摸索,果然摸到一张纸条。
容思勰放轻动作,微微支起身来,将纸卷从发簪中抽出,对着月光浏览起来。
这张纸条上写着许多人名,起先容思勰并不知道这些名字代表什么,直到她扫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冯弈城。
容思勰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冯弈城袭击涅阳长公主的庄子,最后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原来,那时他就在替皇子办事。
容思勰紧接着想道,会不会当年的流匪,也和大皇子有关联?
或者说,这些匪,压根就是他养的私兵,只是以劫匪的名义散落在各地。
大皇子这胆子也太大了,若被捅出去,别说封太子,大皇子能保住皇子之位都算不错了。
容思勰又扫了名单一眼,尽量记住其中比较重要的人名,她本想将名单塞回原处,放到一半时,容思勰突然改变主意了。
或许,这会成为她脱身的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第一百一十四章☆、成功脱身

容思勰一宿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 她还是按时起身。
自从怀孕后,她特别注意作息和运动,容思勰向侍女提出散步, 侍女自然一口否决,容思勰也不是好说话的主,争论了片刻后双方妥协,主要是侍女妥协,容思勰由她们陪着,在宫殿院子里转几圈充当散步。
容思勰一边慢慢走动,一边打量这个不起眼的庭院。
宫墙很高,翻墙不可行, 而且门口守着好几个人, 看样子也有功夫在身,眼珠子都不错地盯着她, 看来强闯也行不通。
容思勰心里忧愁地叹了口气。
容思勰也曾试着和侍女闲聊,想要从侍女口中套话,看看到底是哪座宫殿, 但是侍女紧紧闭着嘴,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做这一切时, 赵淑娴就在另一间宫室里看着。
容思勰和赵淑娴同被关在一个院子,但相互都不说话,赵淑娴也当自己没看到容思勰。然而私下里,赵淑娴却紧紧盯着容思勰的一举一动。
赵淑娴知道, 容思勰绝对不会就这样妥协,她一定有脱身计划,只要跟紧容思勰,她说不定也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容思勰突然开始孕吐。
容思勰半掩着嘴,对着案上的食物皱眉:“这几盘菜味道不对,闻着总想吐,你们换些清淡的回来。”
侍女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大皇子走的时候说什么了,他亲□□代你们,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们全部依我说的做。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堂妹,你们这样怠慢我,不怕他回来怪罪你们?”
侍女被说得没办法,只能撤下食盘,去另找吃食。
盯着容思勰的两个侍女走了一个,容思勰突然露出极难受的神态,另一个侍女吓了一跳:“怎么了?”
“恶心,给我端水来。”
侍女连忙倒了杯茶过来,容思勰碰了一下就皱着眉推开:“已经凉了,我现在哪能碰凉水。去烧一壶热茶来。”
侍女握着半温的茶水,露出怀疑的神色:“你似乎在支开我们?”
“我都难受成这样了,哪有心力和你们玩心眼,再说门外还有不知多少人看着呢,我又跑不了。”说完,容思勰加大声音,用多年管家磨练出来的威势呵道,“还不快去?”
侍女不放心地看了容思勰两眼,小跑着出去烧水。见屋里没有其他人,容思勰站起身,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迅速塞到梳妆盒夹层里。
然后,容思勰又坐回原处,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而这一切,全部都落入赵淑娴的眼中。
下午,容思勰身体不舒服,一直带着侍女在院子里透气。
赵淑娴瞅到机会,悄悄跑到容思勰的宫室里。
她依照中午看到的方法,从梳妆盒里找到被容思勰藏起来的纸条。
赵淑娴紧张地心砰砰直跳,她颤抖着手指,展开这张神秘非常的纸。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纸卷上方,端端正正写着“大皇子勾结朝臣、擅养私兵之名录”。
赵淑娴刷的一声合上单子,感觉心脏紧张地要蹦出来。
大皇子的私兵名单,这意味着什么!这要将这个交到圣人面前,大皇子他就完了。
赵淑娴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连忙将名单藏在身上,快速离开容思勰的屋子。
容思勰在外面吹了许久冷风,实在冻得受不了了,才带着两个侍女回屋。
但是容思勰今天搞得小动作实在太多了,两个侍女心中已经起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容思勰也不在意,怡然自得地捧着一杯热茶,坐在窗边发呆。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早,傍晚的时候,还没有散衙,天色就已经大暗了。
赵淑娴坐在她的屋子里,突然把看守她的侍女叫到眼前。
“你们可知容七娘为何中午吵着要换菜,下午还非要出去散步?”
两个侍女神色郑重起来,摇头说不知。
“那是因为她在准备逃跑。今天中午趁没有人,她在往自己的簪子里面灌了□□,今日她借着散步的名义,将周围的地形也探清了,等今日天一黑,她就打算突然发难,毒死你们几个人,然后她一个人逃之夭夭。她从小学习功夫,撂倒你们几个,绰绰有余!”赵淑娴一口气说道。
侍女脸色大变,彼此对视一眼,问:“你如何得知此事?”
赵淑娴笑了,说:“这还不简单,我从小和她打交道,早就摸清楚她的路数了。”
赵淑娴说得有头有脑,侍女不敢耽搁,两人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留下看管赵淑娴,另一个立刻朝外走去,向其他人通报此事。
等报信的侍女一离开,赵淑娴忽然拿起手边的花瓶,狠狠朝另一个侍女砸去。
侍女全部心神都在容思勰身上,实在没有料到赵淑娴会来这一手,她后脑被砸中,立刻有暗色的血流出。见侍女没死,赵淑娴大着胆子,又扔了好几个金属摆件下去。
侍女捂着后脑,急促地喊了声“快来人”,就软软地倒地了。
赵淑娴拎起裙子,跨过侍女,迅速朝外跑去。
赵家毕竟出了位皇后,在宫中的人脉比宸王府的要强多了,赵皇后这几日慢慢摸到赵淑娴这里,暗中派人接应她。
赵淑娴先以容思勰做幌子,后来又横下心撂倒一个侍女,赵皇后的人同时动手,牵制外面的护院,这几人突然起事,竟然还真让赵淑娴跑出去了。
几个有武艺在身的内侍看到这一幕,眯起眼睛,低喝道:“追!”
赵淑娴的侍女带着一堆人堵到容思勰屋子里时,容思勰正在拨弄香灰。
她只是抬头看了这些人一眼,轻轻笑了笑,就继续低头弄香。
果然,没过多久,另一间屋子传来惨叫,一个女声凄惨地喊着“快来人”,然后就没了动静。
容思勰啧啧叹道:“你看,你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吧。”
侍女们实在没料到还有这番变故,惨叫声传来,一个侍女脸色一变:“是白菊!”
同伴遭遇不幸,她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好几人立刻转身朝外跑去。
然而屋里还剩下好几个侍女,容思勰合上香炉盖,凉凉说道:“你们现在过去看看,兴许她还有活路。“
这几个侍女警惕地盯着容思勰,但心里又着实着急白菊的事情,最后,一个看模样是领头的侍女朝容思勰走来,道:“郡主,奴婢无意冒犯,但赵二娘说您在簪子里藏了毒,还请您将簪子交出来。”
容思勰轻嗤一声,笑着去拔簪子:“她为了逃跑,把罪名栽到我身上而已,你们还真信。”
容思勰一口气拔下好几个精美的簪子,浑不在意地递给领头侍女。侍女瞅着容思勰发髻上剩下的头饰,迟疑道:“这…”
容思勰动了动眉,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来:“差不多行了,我将我从家里带来的簪子全部交出去了,剩下这几个是我从这里的首饰盒里翻出来的。你们疑心我自己的簪子,行,我给你们,可是宫殿里本来就有的,这也让我取?我堂堂和光郡主,世袭罔替的承羲侯夫人,我可干不出头上没有饰物这等磕碜事。”
容思勰疾言厉色,露出高位者所特有的威压来。领头侍女没有接到命令,还不敢真的对容思勰怎么样,她心里想着宫殿里原本的簪子确实安全,于是也不追究,就由着容思勰去了。
领头侍女收好了容思勰的簪子,这才打发其他几个人去追赵淑娴。
领头的侍女躬了一身,道:“多有冒犯,请郡主勿怪。奴婢告退。”
“等一下。”容思勰突然叫住她,“你过来,我还有事要说。”
侍女以为容思勰又要折腾人,只能无奈地靠近。“郡主,奴婢另有要事…”
容思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挥手朝侍女脖子捅去。
侍女猝不及防地被扎中血管,捂着脖子,喉口发出咯咯的声音,瞪大眼睛不甘心地倒下去。
屋里其他几个人看到这番变故,都被惊得呆了一呆,等她们反应过来,容思勰已经又放倒一个人。
容思勰仗着簪子上有毒,也不恋战,随意扎中人就抽身,没一会,屋子里的侍女都被她或刺或毒地放倒了,等所有人失去行动能力后,容思勰才走回最开始那个领头侍女身边,从她手中取回自己的簪子。
“并不是自己的簪子才能下毒。这几个发簪是萧谨言送我的,如果被你们拿走,他回来又要和我闹脾气。”容思勰夺回簪子,动手扒侍女的衣物,“赵淑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不利用好怎么对的起她。”
容思勰早就防着自己的暗器被收走,所以早将毒藏在香炉的灰烬里。她这两天一直摆弄香炉,就是为了伺机喂毒。
迅速换好衣物后,容思勰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明显的破绽后,就拨了拨头发,低着头快步朝外走。
她毕竟怀有身孕,即使现在还不显怀,但也不敢太过随意,好在院子里大部分人都去追赵淑娴了,倒给容思勰留出了空子。
容思勰一路快走,她心知屋里的异状瞒不了多久,很快大皇子的人就会反应过来,动身前来追她。况且宫廷内门禁极严,她如果无法混出宫去,等一会大皇子的人追上来,她这一番功夫就白费了。
容思勰低着头急行,迎面走来两个小太监,两人手里抬着一箱子炮竹,口里喊着“让开,都让开”,一路跌跌撞撞地超前走着。
容思勰侧身避过,眼睛跟着这两个太监移动,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有些缺德的主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香消玉殒

赵淑娴卯着劲冲出院落后, 她抛却风度仪态, 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跑。
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少,显见是皇后派来接应她的人遭了毒手,她不敢回头, 更加拼命地跑。
生死关头,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也能激发出无尽的潜力来,赵淑娴在一路接应下,竟然真的跑出那个禁区,周围的人变得多起来。
眼见人数变多,内侍不好再追,只能悄悄躲起来,一路人去通报大皇子, 一路人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
赵淑娴脱离了危险, 这才猛地脱力,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二娘子, 皇后殿下还在寝殿等着您回去呢。”
“不,我不去文政殿。”赵淑娴抬起头,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来, “我要去见圣人!”
“娘子!”
“不要劝我, 他胆敢软禁我, 我就要让他知道得罪我的代价!”
赵淑娴衣冠也来不及整理,匆匆忙忙地从太极宫赶到大明宫紫辰殿。
一进宫,赵淑娴立刻摆出可怜脸,哭哭啼啼地去找皇帝。
“圣人, 你要给我做主啊!”
赵淑娴扑到皇帝床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圣人,二娘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你了!”
皇帝低低咳了一声,勉力撑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圣人,这几天二娘没来陪您,全是因为二娘被大皇子关起来了!他包藏祸心,意图不轨,我拼了这条命,才从他的魔爪下逃出来。”说着,赵淑娴取出从容思勰那里拿来的名单,抽抽涕涕地递上去,“圣人你看,大皇子他敢蓄养私兵,他这是想造反啊!”
皇帝面色难辨地接过名单,展开细细看了一遍。
“你看过了?”
“是。”赵淑娴转了转眼珠,说道,“我偶然从大皇子那里翻到这张单子,只看了一眼就被吓住了,没敢继续看下去。”
“你说他关着你,关在何处?”
“不知道,我只知在西宫的一个僻静院子里。”
“只有你一个人?”
皇帝问完,赵淑娴嘴都张开了,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睁着美丽的眸子,定定看着皇帝说道:“是,只有我一人。”
赵淑娴想,能逃出来是她自己的本事,至于容思勰,那就自求多福去吧,她才不会替容思勰求情,救容思勰出来。
赵淑娴心中恶意地想,如果容思勰在无人问津中死在那里,那才是最好呢。
皇帝合上名单,长长叹了口气。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梳妆吧,发髻都跑散了。”
赵淑娴窃喜地站起身,脆声道:“谢圣人关怀。”
赵淑娴在御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然后坐在镜子前梳妆。
镜子里的脸依旧美丽而柔弱,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呵护。赵淑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脸,回到了熟悉的生活,她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来人,替我绾发。”
镜子中,迷迷糊糊地出现一个蓝色的人影。
赵淑娴久久等不到动作,奇怪地抬起头,隔着镜子,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等等,你不就是…”
可是没等赵淑娴说完,她的脖子就猛地被勒住了。
蓝衣侍女正是看押赵淑娴的人,她手上慢慢使劲,死死勒着赵淑娴。
“救命…圣人,救…大皇子…”赵淑娴用力拽着白绫,想要重获呼吸,可是她尝试了许久,也不能撼动分毫。
圣人,阿姐,三兄,快来救我。
赵淑娴激烈地挣扎着,手脚乱踢乱舞,然而慢慢的,她的动作减弱了。
不知多久以后,蓝衣侍女松手,赵淑娴猛地摔到地上。
许是临死时的幻觉,赵淑娴仿佛看到小时候,赵淑贞督促她读书学习,却被她嬉笑着逃过,赵淑贞被封后之后,赵恪找来许多史书让她读,她懒得动脑,至始至终都没有翻动哪怕一页。
如果她再稍微聪明一点,或者多读一些史书,就知道不要让自己牵扯到皇家秘闻中,她就不会自鸣得意地来送信,也不会在皇帝问她被一同软禁的还有没有其他人时说不。
皇帝当时问有没有同伴时,或许再早一点,他问她有没有看过这个名单时,就已经动了杀机。如果知道有容思勰,他或许还会顾忌一二,可是赵淑娴说没有,那皇帝自然默认让大皇子动手了。
赵淑娴倒在地上,眼角沁出泪来。
她从小爱和容思勰争,她总觉得她们俩家世不相上下,容貌也毫不逊色,她并没有比容思勰差很多。
可是面临同样的险境,她却输了。
如果是容思勰,她会怎么做?可是赵淑娴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她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后悔,停止了呼吸。
皇后还在殿内等她回去,她却一意孤行来找皇帝撑腰。
阿姐,三兄,对不起。
这个时候,殿外隐约有炮竹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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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赵淑娴走后,皇帝倚在床上,良久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现在有其他选择,皇帝一定会废了大皇子,在他未生病时就蓄养私兵,简直其心可诛。可是皇帝没有另一个适合的皇子了,他只能想办法保下大皇子。
赵淑娴看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哪里还能活着。何况她被大皇子单独扣押了这么久,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储君的名声不能坏,只能可惜赵淑娴了。
皇帝心中正在怅然,突然听到殿外有爆竹声响起。
他皱起眉,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到岁末上元,居然敢在禁庭里放明火!”
皇城内,容颢南正在官署里处理杂务。
少府寺掌管税收贸易,岁末本就是少府寺最忙的时候,然而这几天局势紧张,整个朝堂都数不出几个人有心思办差。
就连容颢宗也频频走神。
四天了,容思勰还是没有找到。萧谨言传来消息说在宫内,他们宫里的人手找了许久,萧谨言甚至劳动了银枭卫,可是今日还是没有音信。
容颢宗正面去找过大皇子,可是大皇子概不承认,又不让他们入宫,容颢宗和宸王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他们为此还想方设法瞒着黎阳,生怕黎阳急出事来。
容颢宗抬头,望向正北方的太极宫。太极宫有那么多宫室院落,七娘到底在哪里?
这时,宫内突然传来一阵炮竹声,噼里啪啦地,吓得很多官差猛地一哆嗦。
“谁呀这是!非年非节,居然敢在禁庭内居然燃放爆竹!”
“好像是宫里传来的”,另一个官差说道:“许是那个小太监搬过年的爆竹时,不小心走火了。唉,这几个当差的内侍要倒霉了。”
容颢宗蹭的一声站起身,朝传来爆竹声的方向看去。
不是走火,这是容思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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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穿着宫女服侍,一路尾随运爆竹的小太监来到库房。
天色越来越暗,一个管事的太监尖着嗓子催促:“快点啊你们,这批炮仗过年时要用!快些搬,小心别摔了。”
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容思勰低着头,顺着墙根,悄悄溜到库房门口。
她朝里面瞅了一眼,确定里面没人后,暗道一声抱歉,然后点燃火折子,直接扔了进去。
她扭头就跑,身后紧接着就响起噼里啪啦的烟火爆竹声。
炮仗点燃的声音巨大,更别说一个引燃另一个,一库房的爆竹同时炸响。
管事太监一脸惊恐地跑过来,道:“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们不要带明火么,谁给弄走火了!”
容思勰默默站在旁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宫里连骑马都不行,更别说点燃这么响的爆竹。没一会,这里就围满了人。
宫里管内务的大太监一脸严肃地走过来,拨开人群就骂:“谁干的!不知道圣人在静养吗,你们都不要命了?”
聚集的人多了,容思勰很快就被人认出来,管事太监迟疑了一下,试探道:“这不是…和光郡主?”
容思勰抬头,对着管事太监笑了笑:“是我,好巧啊,李公公。”
管事太监看了看容思勰,又看了看背后噼里啪啦作响的库房,若有所思地问道:“郡主,你怎么穿着这样?后面这…”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莫名其妙就点燃了。”容思勰死不承认,开玩笑,惊扰禁庭要被重罚的,她才不会承认。
围的人越来越多,容思勰大大方方抬着头,任人打量,但无论谁来请,坚决不挪窝。
容思勰心里暗道这里人越多越好,她就不信大皇子敢明着绑架她。等把皇帝皇后还有宸王等人惊动后,她就安全了。
这实在是一个缺德的注意,但比她费尽心思往外跑要有效的多。容思勰敢确定围观的人中一定有来抓她的人,可是那有什么用,现在她就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并且闹得人尽皆知,大皇子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要怎么把她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