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雅脸上血色净褪,她当然没注意到,若不然怎么敢在当朝皇子的宴会上弹奏此曲,她疯了吗?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容忍臣子冒犯皇权,而齐国的皇族还尤其心性狭小,多疑

嗜杀。这还在颍川王的地盘上,当着颍川王的面虞清雅就敢当众弹奏此类犯君之曲,若是传到颍川王耳中,他会怎么想?
虞清雅嘴唇动了动,刚说出一个“我”字,就看到宴客厅那边一片骚动。似乎是宴客厅也听到这里的动静,许多人朝湖边走来,为首的,正是颍川王慕容栩。
作者有话要说:一弦属土为宫,声沉重而尊,故曰为君。二弦属金为商,故曰为君。——来自百度百科
**
我只是想加个更,然后就写到现在。又让大家久等了,非常抱歉,两更合一以示诚意!
40☆、恶报
虞清雅听到虞清嘉说长鸿曲有冲撞君主之嫌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了, 等看到颍川王竟然带着人过来, 她的脸彻底铁青了。
趁众人注意力被颍川王吸引走, 虞清雅立刻在心里呼叫系统:“系统,虞清雅说长鸿曲一弦和二弦同音, 这是真的吗?”
系统立刻调出之前录制的音频分析,很快, 系统就给出肯定的答案:“没错,宿主你的琴上一弦和二弦音高相似度达百分之七十六。”
虞清雅这回是真的眼前一黑,一弦象征君, 二弦象征臣, 经过系统精密分析都有百分之七十六相似,那听在人耳朵里, 差别基本微乎其微。
琴谱上只说用正调,二弦降律,虞清雅对乐理其实非常疏忽,这种琴调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虞清雅只以为这是正调, 为了好听故虞清嘉微调。她只知道这是闻名于世的长鸿曲,

所有想法都在如何窃取上,完全没有想过名曲有什么内涵, 细节处有什么隐藏。所以虞清雅弹奏了整首琴曲, 都没注意一弦和二弦的音高是一样的。
臣之弦和象征君主的弦同音,而长鸿曲通篇激烈,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不太符合弹琴以修身的原则。如果说这不是故意的,就连虞清雅自己都不能信。这分明,是弑君。
“两弦同音,我不曾注意,你还能分析不出来吗?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宿主你并没有问。”系统亦回答地理所当然。这就是人和机器的差别,人会主动思考,但是机器不会,即使系统这种高级智能也不能免俗。如果虞清雅询问,系统立刻就

能分析各琴弦的音高音调,可是虞清雅没有问,系统当然不会去主动排查。
虞清雅气得不轻,她和系统对话时心绪激动,她以为自己表情上控制的很好,其实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又是瞪眼又是嘴角抽动。她并没有和人说话,却露出这种神情,实在是非

常奇怪。虞清雅和系统说话的工夫,她的异常已经惹得好几个女郎注目了。
虞清嘉也看到了,她眼中不由划过一丝笑意,狡黠又得意。这次想来虞清雅大出血了,看虞清雅之前耀武扬威、迫不及待的作风,恐怕她抱了必胜的决心,积分花费亦极大。长

鸿曲的音调独特,有弑君凌君之嫌,这确实是虞清嘉特意埋下的引子,从纵容银瓶偷走琴谱的那一天起,虞清嘉就等着虞清雅鸡飞蛋打的这一刻。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虞清雅为了给自己扬名还特意叫来许多人,现在好了,虞清嘉倒要看看她要如何下台。
慕容栩已经走近,他一靠近就看到了最前方的虞清嘉。慕容栩心里叹了一声,果然,美人盛装之下越发动人。他那次见虞清嘉时在深夜,虞清嘉头发披散,不施粉黛,五官清绝

不减,但是比之今日还是少了太多冲击感。虞清嘉今天穿着黑襦红裙,按道理这样的颜色对于女子来说太过浓烈肃杀,有不够柔美之嫌,可是放在虞清嘉身上却完全不存在。浅

色烘托她的柔,深衣则陪衬她的艳,无论华服还是淡妆,穿在她身上都只能作为她的配角。
慕容栩暗暗称赞,对着虞清嘉挑眉一笑:“本王听到这里有琴音,便也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熟人。自上次一别,虞美人可让本王好等。”
赵郎几人也跟在慕容栩身后。自颍川王出现在宴客厅后,大堂里的氛围更上一筹,没想到颍川王只是坐了坐,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他这一走,其他人只

能跟随,赵郎本来兴致缺缺,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他挂念了一下午的那位姑娘。赵郎见到人的时候眼神一亮,随即就听到颍川王熟稔地和虞清嘉打招呼,语气中似带调笑之意

。不只是赵郎,此刻许多郎君心里都是一滞,原来颍川王已经结识了美人,并且看样子对这位小娘子极为感兴趣。
臣与君抢女人从来都是大忌,敢和慕容家抢女人就简直是活腻了。慕容氏的男人本来就很疯,在女色方面尤甚。众多少年们齐齐失望地叹气,看来,这等美人恩他们是无福消受

了。
颍川王主动和虞清嘉说话,口吻还极为亲昵,不止慕容栩身后的少年们滞了滞,就是水榭中的女郎也集体静默。然而视线中心的虞清嘉却丝毫不觉得被一个皇子主动搭话有什么

可自豪的,她又听到了那个她非常排斥、光从字面上就流露出浓浓不祥预兆的称呼,虞清嘉心中不喜,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参见颍川王。民女不敢碍了颍川王的眼,这就告

退。”
虞清嘉一转身就走回人群中,很快就淹没在众多女郎之中。其实即使如此,虞清嘉依然显眼,但是她的这番行动无疑是种表态。慕容栩只是笑了笑,他对美人的耐心总是很好,

于是他也不生气,继续饶有兴致地问:“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方才本王隐约听到了琴音,是谁在奏曲?”
众女刷地看向虞清雅,虞清雅此前无数次想象过这幅场景,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脊背发麻,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行礼道:“是小女。小女不善音律,恐污了颍川王的耳,不值

王爷记挂。”
“无妨。”慕容栩看着却颇有刨根问底之心。慕容栩也好音律,他对音阶的敏感度远高于虞清雅,他隐隐听出这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演奏手法也很独特。慕容栩对此饶有兴

致:“琴音修身养性,静以言志,为何此曲却激烈铿锵,隐隐有金戈杀戮之声?”
水榭又诡异的静了静。其实此时能人大多疏狂,乐曲而已,每个人弹奏出来都不同,杀伐之气重完全可以解释为个人风格。此事麻烦就麻烦在君弦和臣弦同音,如果有多事的人

故意拿这件事做文章,去皇帝面前编排…恐怕也足够让作曲者喝一壶了。
亭中女郎们已经向虞清雅投去怜悯的目光,这种事可大可小,就看当权者愿不愿意追究。若是君王气量大,理解乐者多放诞不羁,大可一笑而过。可是,他们齐国的皇帝是这种

人吗?而且现在看颍川王的样子,也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虞清雅为难了许久,还是不敢赌帝王那捉摸不定的疑心,咬牙道:“小女弹琴也喜恬淡,只不过小女见猎心喜,看到新曲子手痒,所以才动手一试。我并不知道这曲的原委,更

没有冲撞君王的意思。”
“哦?”慕容栩颇感兴趣地挑挑眉,“这竟然不是你的曲子?”
虞清雅想到自己近一千的积分,明明心在滴血,还得咬着牙说:“不是。”
虞清雅话一出口就崩溃了,她压上了所有积分,还服用了对大脑副作用很大的“音乐神童”,现在却当着众人的面说长鸿曲不是自己谱的。她付出了健康和积蓄,现在却一无所

得,那她折腾这一通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栩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继续追问:“那谱曲者是谁?”
虞清雅眼中流露出凶光,看那眼神她几乎想把虞清嘉吃了。她一字一顿,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她的后槽牙咬得很用力:“是我六妹。”
虞清嘉上前一步,忍着笑,对着慕容栩轻巧行半礼:“回颍川王,是我闲暇时玩闹之作。”
这还叫玩闹之作?女郎们看着虞清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自谦也要有个度吧,此曲曲风激烈变化诡谲,这也叫随便写写?
“玩闹?这样复杂的指法,恐怕不是玩闹能写出来的吧。”慕容栩用扇柄点了点虞清嘉,语气似有所指,“商弦和宫同音前所未有,必然是你特意为之,何况你写的曲子金戈之

音甚众。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整个水汀都安静下来,不少女郎都在心中轻嗤,虞清雅的吃相太难看了,先前弹奏时洋洋得意,现在一看要出事了,立刻将锅扔到别人头上。尤其是虞清雅前段时间太过高调,

无形得罪了许多人,现在众人看到了虞清雅的所作所为,对其更加鄙薄。
可是女客们怜惜归怜惜,却并不会出来给虞清嘉说话。这种事情一个说不好是要牵连家族的,既然确实是虞清嘉写的,那现在被颍川王质问,也无话可说。
女郎们目带怜悯,而外面的男郎们则是急切。虞清雅现在还在浑身轻颤,最后一切竟然还是回到了虞清嘉头上,那她的积分怎么办?等听到颍川王的问话,虞清雅才好歹打起些

精神,没事,她虽然没了积分,但是保住一条命回来,她倒要看看现在虞清嘉要如何脱身。
众人都在替她紧张,而虞清嘉本人却淡定极了。她眸光流转,抬头对着慕容栩莞尔一笑:“殿下,明武陛下建齐国,大败柔然、契丹、高句丽,南征北战,匡扶社稷。北赵踞西

北虎视眈眈,南朝亦时刻不忘北伐,在此等群狼环伺中,大齐短短几年内成为国力最富庶、兵马最强之朝,此等赫赫功绩,竟然只是一根琴弦,就能折煞的吗?”
慕容栩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说得好!”
虞清嘉这话无疑说到了点子上,如今南北对峙,北朝齐和赵也各据东西,对峙良久。明武帝是前朝大司马,北赵皇帝是前朝大将军,各自拥兵自重,后来前朝末帝忌惮大司马权

势盖主,跑去和大将军求救。末帝刚刚跑出去,明武帝转手就立了个新的小皇帝。赵地大将军也不服,他们俩人手一个小皇帝,最后双双改朝换代,弄死了小皇帝自己上位。慕

容氏居东,占据琅琊、齐地等衣冠礼仪之地,而北赵居西,拥有西域马场。天下三分,南朝和北朝两国各自都想一统天下,现在虞清嘉当着众人的面说齐国才是三朝国力最强,

这句话完美戳中了慕容栩的心思。
无论是身为皇室子弟还是身为男人,虞清嘉的这席话都极大满足了他的自尊心。慕容栩大笑出声,以至没有注意到,虞清嘉只说明武帝的功劳,却不说当今皇帝的。
美人顾盼神飞,出言称赞,既然这样,一首小小的曲子算什么。慕容栩笑了笑,长鸿曲的事就不再计较,他含笑点了点虞清嘉:“你倒会说话。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本王不和

你计较,但是下不为例。”
虞清嘉却轻轻哼了一声:“我意识到不妥后,本来也没打算让其现世。谁知道,谱子不知为何流传到四姐手里,四姐还弹出来了呢。”
方才虞清嘉短短几句话让慕容栩转怒为笑,亭中众人无不对虞清嘉刮目相看。美人语气清脆,妙语如珠,在渐渐昏暗的湖上几乎会发光一般,让人根本无法移开视线。被虞清嘉

这样一说,还有哪个男人生得起气来?众郎君的心大起大落,复杂难言,现在听到虞清嘉的话,不少人“咦”了一声,集体看向虞清雅。
怎么,这竟然不是虞清嘉自愿献曲的吗?
虞清雅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脸上一僵,她咬了咬牙,忽的沉下脸怒斥银瓶:“贱婢,你明明说这是六妹谱好的曲子,送给众姐妹赏析的,我这才弹出来。原来竟然是你自作主张

,假传主子的话?”
银瓶脑子顿时一懵,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就被其他丫鬟狠狠踢了下膝盖。银瓶膝盖一痛,扑通一声跌跪在地。
41☆、破斧
银瓶半是害怕半是被迫地跪倒在地, 膝盖砸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 磕得她钻心的疼。然而即使如此, 都比不过她心里的冷意。
银瓶在内宅混迹这么久,怎么能意识不到, 她已经被虞清雅当做替罪羊推出来了。
虞清雅猛地呵斥下人,疾言厉色, 一副气愤的样子。随后她回过头,眼中水光闪闪,抬起手用帕子擦拭眼角:“都怪我识人不清, 这个贱婢拿来一张谱子, 说这是六妹写好送给

姐妹们品鉴的,我信以为真, 以为大家都已经知晓此事。谁知道六妹今日突然找上门,我才知道原来这是这个婢子偷拿的。说来这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下人的诡计,让六妹误

会我不说, 还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虞清雅打定了主意要将所有事都推到银瓶身上, 一个婢女, 死就死了,但是她身为大房嫡小姐, 却不能染上任何污名。
银瓶欢天喜地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 可是她的欢喜才持续了一天,转眼就高枝就变成了地狱。银瓶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发抖, 虞清嘉眼睛从银瓶身上扫过,只是看了一眼,就

很快收回视线。
追名逐利是每个人的权利,可是想享受荣光,就要准备好承担失败的代价。银瓶既然当初选择了虞清雅,那现在被虞清雅当做弃子抛弃,也就没什么可怜悯的。
虞清嘉不再关注银瓶,她看向虞清雅,不肯就这样放过虞清雅,而是优哉游哉反攻:“原来是这个婢女偷拿了送给四姐的,这样说来银珠其心果真当诛,她身为一个侍女,非旦

偷拿主家的财物,还正好泄露给四姐。这不是陷四姐于不仁不义吗?幸好今日人多,四姐在众人面前能解释清楚,要不然,四姐拿了东西,而我一无所知,时间长了,谁还能知

道此事?”
许多女郎们低头笑了笑,心底了然。虞清雅推丫鬟出来顶罪,虽然众人面上都一副同情理解的模样,可是在场之人都是大家族里面长大的,谁看不懂这些阴私手段?不少人都猜

到恐怕是虞清雅指使丫鬟偷拿虞清嘉的琴谱,方才还抢先一步弹奏出来,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这才不得已推脱给丫鬟,将自己摘清。
虞清雅脸色僵硬,她被周围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发慌。正好这时,那个质疑虞清雅琴技的周娘子又发问了:“我方才听着就觉得很奇怪,现在听你们说完就更想不通了。听

虞六娘说这支曲子是刚写的,那就奇了,既然不是虞四娘的曲子,四娘为什么这么快就弹会了?”
虞清嘉心道问得好,她立即接着问:“对啊,我也在奇怪此事。既然四姐能一个音都不错地弹奏全篇,那怎么会没注意到一弦和二弦定音不妥呢?此曲乃是我心血来潮,和另一

个朋友共谱而成。我写完后就觉得不妥,本来打算将其烧毁,没想到却被侍女泄露了出去,今日突然听到四姐弹奏,还真把我吓了一跳。”
虞清雅原先只是心疼积分,现在慢慢感到些许不妙了。她眼角瞟到慕容栩也向她看来,所有人都等着她给出一个说法。可是虞清雅哪里有说法,她今日能弹奏出来,全是因为系

统用药物帮她作弊罢了。
虞清雅心神慌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家婢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我无颜面对众郎君女郎,诸位稍等,等我处理完家宅之事后,再来给诸位解惑。”
女郎们听到心里顿时“啧”了一声,虞清雅这拖延时间也太明显了。可是虞清雅都说了家宅私事,他们还能拦着人家不让她去处理私事吗?慕容栩颔首笑了笑,说:“虞四娘请

便。”
虞清雅告了罪,低着头匆匆带着人离开,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大房众侍女心中都升起不祥的预感,她们大气不敢出,垂头屏息随着虞清雅走出水汀。等到了供女客更衣

的客房,周围再无外人,虞清雅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快要气疯了,她在屋子里看了看,端起插屏前的花瓶,用力朝银瓶掷去:“你个贱婢!”
银瓶被正砸中额角,血立刻就蜿蜒下来。银瓶从前跟在虞清嘉身边,每日清闲安静,哪里能料到这种阵仗。她眼前晕了晕,只是因为跪下时慢了片刻,又引得虞清雅大怒。
虞清雅见银瓶跪下时迟疑,越发肯定这个贱人轻视她,故意害她。其实银瓶只是因为血糊住了眼睛,实在看不见而已。虞清雅摔了花瓶还不解气,她在屋中寻找更尖锐的东西,

红鸾等人看着不对,连忙上前劝道:“小姐,银瓶命贱,您什么时候处置她都行,可是现在还在颍川王府,若是在王府上闹出了人命,恐怕对小姐名声有损。”
其他几个丫鬟也大着胆子应和,还是系统在脑海中提醒了一句,虞清雅才勉强恢复理智。她看着地上的银瓶,目光阴鸷,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虞清雅恨毒了这个让

自己出丑的贱婢,阴沉沉说道:“将她堵住口鼻拉下去,回府等候发落。”
银瓶头上还在流血,本来就晕乎乎的,被人掩住口鼻后害怕地连连挣扎。可她终究是个弱女子,很快被其他人合力拉走。银瓶被像个牲畜般拖出去时非常绝望,她暂时捡了条命

回来,不必被四小姐当场打死,但是回到虞府后,她的命运真的会比被现在打死好吗?银瓶忽的想到刚才在水榭时银珠跟在六小姐身后,光鲜又体面。银瓶比银珠聪明机灵,还

比银珠好看,若她没有跟着四小姐走,那今日站在那里的,本应该是她。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机会。
银瓶被拖走,红鸾几人不敢说话,全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屋子里只能听到虞清雅起伏不定的呼吸声。过了一会,虞清雅在心中问:“系统,‘音乐神童’我没用上,可以退换

积分吗?”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行。系统商店所有商品,一经兑换概不退还。”
“可是你的药物完全失效了,我根本没有用上这个药!”
“并不是我们的药物失效。”系统冷冰冰地说,“是宿主你任务失败。请宿主注意积分余额,一旦余额为负,系统许多功能将不对宿主开放,若负数时间达到90天,将直接抹杀

。宿主‘扬名长鸿’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00,现在总积分-156…”
积分为负,虞清雅眼前一黑,朝后栽了几步,险些没站住。红鸾连忙过来扶她,却被虞清雅一把推开。虞清雅神态激动,脸上的肌肉细微又快速地抽搐着:“你真的不知道长鸿

曲的陷阱吗?虞清嘉故意设计害我,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长鸿曲既然能作为不世名曲传世,那相关信息一定极多,虞清雅见识过系统的数据库,其事无巨细涉猎之广乃是人类所无法想象。明明是一检索就能知道的信息,虞清雅不信系

统不知道长鸿曲以臣凌君,乃是对皇权的大不敬。系统明知这个曲子特殊却不告诉她,它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被虞清雅明显不信任的语气激怒了,它虽然是智能体,可是对于一些带有强烈攻击和怀疑的词句同样具有识别功能。虞清雅不光不信任它,现在还对系统的公平公正提出质

疑,这对电子机器来说远比物理摧毁更为侮辱。
“宿主,按照协议,系统为你提供帮助和逆袭指导,同样你需要为系统开放授权,必要时无条件配合系统的要求。你现在质疑系统的正确性和公正性,严重违反了女配系统协议

第16则第27条及第19则。经系统判断宿主主动攻击并且恶意程度达到第二级,进入协议观察期,如果宿主再次表现出攻击性,系统将有权中断第067号女配协议。”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提醒你,宿主。”系统不带感情的电子音冷冷响起,“现在颍川王和其他人还等在外面,先想想如何和众人解释吧,我的宿主。”
虞清雅感到浑身的血都凉了,心上倏地涌上一股苍凉和憎恨。她怀疑今日之事都是系统的圈套,它知道长鸿曲的特殊之处,它也知道虞清雅弹奏出来后会惹上麻烦,但是系统依

然什么都不说。系统故意将“音乐神童”价格调至她剩余积分的位置,然后诓骗她花重金买下此物。等现在她一无所有,再无积分,甚至还要因为积分为负而受到被抹杀的威胁

时,系统就可以随意操纵她了。
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系统是天降福音,是上天派来帮助她的神器呢?分明系统才是主,她是仆。她和系统之前毫无平等可言,系统可以随意威胁她,虞清雅却不能做出任何事来

制约系统。完全不平等的地位,有什么谈条件、签合同的权利?
虞清雅心中升起一股恨,有对虞清嘉的,也有对系统的。虞清雅告诉自己,她暂时还需要系统的帮助,等她取代了女主,成为琅琊王妃后,她就会将系统毁灭。虞清雅和系统时

刻绑定在一起,朝夕相处,系统知道虞清雅的弱点,虞清雅未必不能知道系统的。
来日方长。
虞清雅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将所有恨意掩藏,公事公办般问起虞清嘉的事:“为什么前世虞清嘉写长鸿曲却没事?”
“因为她成曲在一年多后,没过多久琅琊王起兵,邺城自顾尚且不暇,怎么会有心思搭理这些。而且,她当初也没当着皇族的面弹奏。”
原来,一切皆有定数。虞清雅突然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她为了抢虞清嘉的东西故而急匆匆发表长鸿曲,可是一旦时机和地点都不对,同样的曲目并不会产生类似的效果,

更甚者,完全相反。
她想打时间差,却反而作茧自缚。
虞清雅笃定了是系统故意隐瞒,想以此来牵制她,然而这次还真冤枉了系统。人类发展到星际时代已经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变迁,甚至在太阳熄灭后还历经了近百年的宇宙航行时

代。长鸿曲技法复杂,难度超绝,早在古代就已失传,等到了星际时代,琴棋书画等传统文化大幅灭绝,系统全是靠在人类在离开母星前全盘数字化的史书数据库,这才能知道

长鸿曲等璀璨的历史明珠。
书籍可以批量储存,技艺却不行。所以,系统是真的不知道长鸿曲定调大胆,乃是对君王不敬,它更没有明知不对,却不提醒虞清雅。
系统慢慢理清了因果,怪不得长鸿曲如此出名却会失传,在慕容檐当政时代,虞清嘉无论干什么他都不在乎,更不会管一只曲子。别说长鸿曲只是疑似有凌君之意,即便虞清嘉

当真来弑君,慕容檐也觉得没什么。正主都不说话,臣子哪敢管明熙皇后的事。等后面虞清嘉和慕容檐之子继位,长鸿曲继续驰名天下,然而再过几朝,恐怕就没有多少人敢继

续学了。
长鸿曲终成绝响,最主要的原因是其技法高难变化多端,还有一个方面,便是政治因素了。
虞清雅发现自己阴差阳错又将一切推到前世的轨迹上。长鸿曲一现世就引得震动,但是它依然冠着虞清嘉的名字。虞清嘉再一次名利双收,引起了颍川王等人的注意。一旦让虞

清嘉和皇族搭上线,那她迟早有一天会像前世那样结识琅琊王,并且成功嫁作皇妃。
虞清雅付出了这么多,赔上了所有积分,面临被抹杀的威胁,甚至还堵上了自己的健康,竟然只是为了给虞清嘉铺路吗?虞清雅目光里闪过狠绝的光,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

就来个鱼死网破。不破不立,她就不信,这辈子她还会输给虞清嘉。
虞清雅说:“系统,我想到如何破解现在的困局了。只要我们配合的好,甚至能反败为胜,置之死地而后生。”
红鸾等人收拾好碎花瓶,都低垂着眼不敢说话。四小姐面前明明没有人,她却像正和什么人说话一般,眉飞色舞,情绪激动。红鸾随身伺候,即便掩饰的再好,她也渐渐发现了

四小姐身上的不对劲。红鸾心里越来越凉,得知了主子的秘密并不是件好事,她想到被拉下去的银瓶,心底不由染上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红鸾正在出神,突然听到虞清雅吩咐:“红鸾,你们下去。一会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
虞清雅走后,水榭里并没有因为虞清雅的缺席而冷却下来。天色渐渐黑了,水榭里风大,兼之天暗不好视物,慕容栩很快带领着众人回到宴客厅中。
厅堂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侍女捧着盘子四处穿梭,席间有人高谈阔论,在另外一件大堂中,也有郎君女郎们三三两两围坐,或弹棋,或观战。
虞清嘉早就被人惦记着了,方才她在水榭里艳惊四座,许多人借此上前结识虞清嘉。在虞三娘的引荐下,虞清嘉被正式介绍给众人。
虞清嘉跟前便没有消停过,时刻都有人瞅到空前来和她说话。虞清嘉应付不暇,心想她还不如在湖边吹冷风散步呢。
宴客厅里正热闹着,侍女掀开帷幔,引着一个人进来。看到来人,门口诸人都静了静。
明明还是一样的人,看着却仿佛每个地方都不一样了。虞清雅对众人悠悠行礼,姿态缓慢优雅:“四娘之过,让诸位久等了。”
虞清嘉眉梢不由皱了皱,眼前这个人是虞清雅无疑,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仿佛…这幅虞清雅的皮囊下,已经换了一个人。
虞清嘉心里突地一跳,系统!
虞清嘉心脏立刻快速地跳动起来,她早就知道系统的存在,可是从前系统都躲在虞清雅的脑海里,只知之名不知其人,慢慢虞清嘉对系统的忌惮也冲淡了。然而当系统直接出现

在虞清嘉面前,她还是感到难言的冲击。
这种感觉无以言喻,现在,系统就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却无一人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换了内芯。这就仿佛是一个只能被虞清嘉看到的鬼魂,有点恐怖,也有点惊悚。
“四娘方才失礼了,在此给诸位赔罪。走之前周娘子曾问,六妹刚谱出的曲子,我何以会弹奏。其实周娘子不知,我前几日在梦中偶遇一位仙人,他说与我有缘,故赠我一张琴

。我醒来之后,便突然有了过耳不忘之能。许多曲子我只要听过一遍就能弹出,故而才能一音不落地复原出六妹的长鸿曲。此中缘由实在汗颜,让众位见笑了。”
虞清雅刚进来时并没有引得多少人注意,随着她说话,越来越多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等听她说完,整个宴客厅都震动起来了。
“过耳不忘,听一遍就能完全复原别人的曲子?这怎么可能…”
“神仙点化之说太过荒谬,她恐怕是将梦境和现实混淆了吧。”
大堂众人议论声纷纷,但总体来说还是不信的人多。一个女郎性子急,直接便站了起来:“虞四娘好大的口气。口说无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来试上一试就知。”
那位女郎身边人顿时叫好,这种热闹谁都喜欢看,就连慕容栩也端着酒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旁人都在看热闹,虞清嘉却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不是虞清雅,这是系统。虞清雅当然不可能过耳不忘,但是系统,可以。
人如何能和超级计算机比控制呢?
42☆、沉舟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对虞清雅的说法嗤之以鼻, 她主动站起来迎战。女子周围的人看到立刻叫好, 宴客厅其他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含笑看着眼前这一幕。
乐乃是雅事,斗乐风雅和竞技并存, 本来就够引人注目,尤其主角还是两个容貌家世都不弱的女子, 这种热闹可难见。红衣女子刚刚站起来,立刻有侍女腾出一块空地,将琴台

摆好。
等红衣女子坐到琴案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红衣女子深吸一口气, 抬起手试了试音,手上的动作骤然加快, 琴音从指间倾泻而出。
红衣女子敢当众拆虞清雅的台,自然是在琴艺上有所依仗。她这一曲又疾又快,嘈嘈切切如骤雨忽至,铮铮入耳。两旁许多人露出赞许之色, 低声和身边人点评红女女子的琴技


虞清嘉正凝神细听, 忽然袖子被人拽了拽。她回过头, 见之前那位多次质疑虞清雅的周娘子正好奇地看着她:“你就是虞家六娘?”
“正是。”虞清嘉正色道,“我前两年随父在青州居住, 最近才刚刚回来。”
“原来是刚回来, 怪不得。”周娘子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我就说, 你长得这么好看,若是我见过你的话一定会记住,原来你刚刚回来,难怪我不认识你。”
此时全民追崇美人,长得好看连死罪都能免。虞清嘉从小习惯了别人的注目,但是像现在这样被同性直白的称赞还是第一次,虞清嘉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周娘抬举了,我

受之有愧。”
“这有什么,你就是长得好看。不光那些男郎,就是我也愿意和你亲近。”周娘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突然又凑近了说,“总是周娘周娘的,太生疏了。我叫周溯之,你呢?”
女子闺名不肯轻易示人,周溯之现在主动说出名字,可见其诚意,虞清嘉笑着接道:“我名清嘉。”
“清嘉。”周溯之在口中咀嚼这两个字,发现美人即便是名字也一样朗朗上口。周溯之坐到虞清嘉身边,嘴角带着若有所指的笑,用眼神向虞清嘉示意:“这一曲快则快矣,但

没什么感情,不过能一指不错得弹下来也算难得。这么快的音,你觉得你四姐能弹出来吗?”
虞清嘉也朝大厅中间望去。红女女子祭出了自己的拿手之曲,弹得又快又稳,在这么快的速度下能记下全篇音符都算天才,若是还想一点不落地弹奏出来,恐怕不可能。众人交

头接耳,显然觉得红衣女子已经稳赢了。而虞清雅顶着众人若有若无的打量依然稳稳坐着,头上的步摇连一丝晃动都不曾有。她唇边带着笑意,嘴角的弧度始终恰到好处,仿佛

已经计算到最完美的位置,一点点僵硬松懈都没有。
见虞清雅这样,许多人虽然觉得虞清雅大话放过了头,此刻也不敢小看。周溯之看到虞清雅的作态不屑地撇了撇嘴:“装腔作势,摆什么天才的架子呢。呵,要是她真有过耳不

忘之能,那怎么会这么多年都籍籍无名?”
周溯之话音中对虞清雅十分不屑,显然并不觉得虞清雅真的能复原此曲。不光是周溯之,大堂里其他人也这么想,听一遍就记住全部音节,还要原封不动地弹出来,仅凭一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