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憋了火,控制不住地说,“我、不、需、要。”
逢宁龇牙咧嘴地,“可我就想送。”
他突然怒了,忍不住拔高声音,“你送我东西干什么?!”
“还问这种问题?”她歪着头,坏坏地拖长语调,继续抄笔记,“明知故问。”
“你就这么喜欢四处招惹人吗?”江问压着火气笑,可笑容难看。
她顿住两三秒,才开口,“呃,我招惹谁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问的校服还没换,蓝白色短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衣领雪白到耀眼。这时候天还未暗,从云层间隙扑杀出朱红的晚霞。他年纪不大,眉眼轮廓却像是用国画工笔才能勾描出来的生动,还有一种从小娇惯出的凌人傲气。
她做了什么惹怒了面前这位小少爷?让他狠话放的简直跟发现老婆出轨还捉奸在床的中年男人没两样。
逢宁仔细回想,没出声。
“呵。”江问将两只手撑在她的课桌上,俯低了身子,慢慢地,对她露出一个极其刻薄嘲讽的笑,红得滴血的薄唇一张一合,“为了吸引我注意力,你还真是费尽心思。不过你这种女生我见多了,我劝你千万不要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有这个时间,不如把心思好好花到学习上,说不定还能有点出路。”
没等她多说半个字,他连正眼都没再瞧她一下就走了。
呆了片刻,逢宁空白的脸上才有了表情。她也不是生气,就云里雾里,蛮莫名其妙的。
不过...她脑海浮现出江问离去时的模样,昂着略尖的下巴,满脸的高贵冷艳。
逢宁不由笑了一下。
——他还挺像一只小孔雀。 
作者有话要说:逢宁:我也劝你不要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谢谢砸雷和营养液的仙女们,今天继续发小红包~

☆、第 8 章

晚饭之前回到家,逢宁第一件事就是兴高采烈地去院子里看自己种的小西红柿。蹲在花盆边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它们长势很是喜人。
她满意地点点头,摘了点拿去水池里洗干净,喂几颗到嘴里。果浆在口里爆开,酸酸甜甜很有夏季的味道。
至于江问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跑来讽刺她一通,逢宁想了会没想明白,就直接抛到脑后——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去研究这种鬼东西。
齐兰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她,在屋子里喊,“去把赵为臣和瑶瑶喊来一起吃。”
逢宁口里含含糊糊,表示抗议,“算了吧,双瑶今天也刚回家呢,她不得陪自己爸妈吃饭?”
齐兰急了,“要你去就去,你不去我自己打电话,菜做了这么多呢。”
唉,骄傲如逢宁,这辈子唯一克她的就是她妈。她犟不过,没辙,老老实实挨家挨户去喊人。
今晚星星很多,皎洁的月亮挂在半空中,大黄狗时不时在脚边蹿来蹿去,逢宁丢了几块骨头到它的狗嘴里。餐桌正上方挂黄橙橙的灯泡,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吃饭笑闹很是温馨,齐兰打着蒲扇,问起他们在学校的状况。
赵为臣脑子从小就没双瑶和逢宁机灵,头脑反应慢,学习上比较呆板,多亏了逢宁平时给他补课开小灶,中考成绩也过得去,最后选了一个离家不远的高中。教学质量虽然比不上启德,在南城也算是上流。
双瑶口里塞满了荷包蛋,嚼巴嚼巴吞下去,想了一下,“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我们班主任说马上就要月考了,就是开学摸底考试之类的,看看学生大概水平。”
“是吗,那你们在学校可要好好学习。读书还是很有用的,高中可不像初中,竞争很激烈的,不能掉以轻心。”
逢宁嗯嗯两声,“我从小到大让您操心过学习这件事吗,再说了您操心的懂吗。妈你快去忙吧,等会我们吃完饭自己洗碗。”
麻将馆夜场一般晚上七点开始,齐兰看了一眼挂钟,也快到点了,她叹息着起身,“行,我忙去了。”
逢宁最近研究了几本西式烘焙的书,对这方面抱有浓厚的兴趣。吃饱喝足以后,她就拉着两个小跟班到厨房,非要做个蛋糕胚子出来。
双瑶无奈,“别想一出是一出了,你家里连个蛋清打发器都没有。”
逢宁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她不死心琢磨半天,最后撸起袖子,愤愤然丢下一句看我的——然后开始把蛋清倒盆里,咔咔咔咔手动搅拌,至少拌了几百下,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手都快轮飞了。 
赵为臣坐在旁边小板凳上旁边赞叹,“小宁姐,你真不愧是雨江巷最强手臂。”
逢宁缓了口气,瞪他,“嘶,我怎么听着就不像好话呢。”
“嘿嘿,这是好话。”赵为臣挠挠脑袋。
逢宁一边咬牙切齿跟蛋清较劲,一边教育他,“说话得艺术点,别总是这么锉里锉气的,讨嫌死了。”
最后还真给逢宁勉强做了个半成品出来,味道还挺不错。他们一人分了点,跑去双瑶家里用投影仪看电影。玩到凌晨各自回家,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逢宁溜去双瑶家里化了个妆,一看时间来不及了,匆匆忙忙换好衣服,“我得去上班了,我跟我妈说今晚在你家睡,别穿帮了。”
因为齐兰身体原因,家里为了治病花掉很多积蓄,还欠了亲戚点钱。逢宁心疼老妈,从初中开始就偷偷在外头干活挣钱,攒起来。好在她从小就野惯了,成天在外头疯跑,又有双瑶他们帮忙圆谎,一直也没被齐兰发现。
她初二那年个头突然蹿到了165,再化点妆,打扮的成熟点,倒也看不出来是个初中生。毕竟还要兼顾学业,逢宁只好找了奶茶店这种地方打点零工。
她嘴甜会卖乖,懂得人情世故,后来奶茶店老板还把她介绍去了朋友开的清吧当服务生。
算起来这个酒吧老板和赵为臣还是远亲,去年因为在文化节上成功营销了一波,现在酒馆的人气居高不下,成了网红店,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去玩。
在这种人多又热闹的清吧,推销酒利润大,可以记在业绩里面拿提成。逢宁又机灵又招人喜欢,时不时的还会搞气氛,去台上唱两首,后来竟成了简糖(酒吧名字)的一块活招牌,被大家戏称为灵魂人物。
*
周末在家,郗高原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在干嘛,要江问出来玩。他没什么兴致,全都拒了。
晚上有客人来家里吃饭,是江老爷子以前的战友。饭桌上老人家跟江问说了几句话,他答的心不在焉。
“小问,注意礼貌。”
江问被姐姐连续看了两眼,勉强打起精神,补上一句问候。
客人笑呵呵,“这小子比以前看上去文静多了,我记得他小时候可调皮呢。”
江家发迹于崇西,属于江左商帮一系。江周国忙于生意,十年不到的时间就把“茂行”稳稳扎根在南城,俨然变成当地“土皇帝”。虽然他对小儿子格外严厉,但是手下许多工厂、工人都要管理,所以亲自管束周期的时间并不多。
长姐江玉韵大江问十几岁,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读书了,帮着父亲管理家中店铺。江玉韵一直都溺爱弟弟,于是狂野生长的江二少爷,从小身边就聚集了一堆发小,在南城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当时小学刚毕业,郗高原认识了一个社会哥,他们还小不懂事,特别疯,跟着别人差点闹出人命来。把江老爷子给气的,非要把江问送去私人军训基地,一锤定音,完全不给反驳的余地。
自此一遭,江问的性子才收敛了许多。
吃完饭上楼。
江问一个人跑去玩游戏机,玩着玩着走了神,直到屏幕上出现一个血红的GAME OVER。他回神,丢开游戏手柄,骂了一句。
妈的。
*
两天的假期,转眼就过。
星期一早上,逢宁拍了一本《当尼采哭泣》到赵濒临的桌上。
他惊讶,拿起来正反看看,“这什么?”
逢宁到位置上坐下来,有点困的趴在桌上,“给你的生日礼物。”
“啊??这就是你的大礼??!”
“对呀,我还给你布置个任务。你看完这个,思考一下存在的价值。”逢宁就跟个神棍一样,表情特别认真地忽悠他,“我先给你一个结论,存在的价值是痛苦的,你自己再回去琢磨琢磨。”
赵濒临家里是搞煤矿的,有大哥二哥撑家业,家里父母对他要求很低,也不怎么管他。
他长到这么大,几时认真读过一本书。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晕字,平时最多看看杂志,或者游戏攻略。简单来说,他的世界里,充斥着本班班花、隔壁班花、车、篮球、游戏、兄弟。
人生第一次,赵濒临居然还接触到了哲学读物,惊奇之余还带着点不可思议。
于是赵濒临正儿八经地当睡前读物看了几天,还真给他琢磨出来点什么,感觉自己特别有文化,一有空就转过去,满怀热情地拉着逢宁讨论尼采。
自从上次江问找逢宁摊牌以后,她也不再故意逗他了,按照江问说的——别想着吸引他注意力,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比起江问的刻意冷漠,逢宁倒是显得随意很多。也不是欲擒故纵,她只是手头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
于是逢宁也不再主动搭话。
好像她之前对他的种种热情都是江问一个人的幻觉。
像赵濒临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根本没察觉到江问一直心情不佳。这天打完球,走出篮球馆时,赵濒临跟几个哥们说起有个女生告诉他‘存在的价值是痛苦’,说着说着,其他人也觉得有意思,“怎么,你喜欢人家?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啊。”
“别动不动就扯到此等俗事上。”赵濒临啧了一声,八卦兮兮:“她之前好像对头牌有点意思。”
众人唏嘘着去闹江问,他好像没听到一样,神情依旧淡淡。
裴淑柔眉头不经意一皱,温温一笑,“怎么个感兴趣法啊?”
于是赵濒临把癞蛤.蟆和天鹅的故事讲了一遍。
在场唯一不兴奋的就是江问了。别人还在闹着,他独自走了。
*
启德开学摸底考安排的很迅速,用了两三天就考完。铁娘子很重视这次考试,考前还强调了几次,让他们都争点气,给高中生涯开个好头,也算是图个好兆头。
逢宁一向是考完就过,也懒得去对答案。她坐在座位上和孟桃雨聊着天,后头有个女声说,“孟桃雨,出来一下。”
逢宁抬眼去看。
女生耐不住性子,用脚踢了一下她的凳子,“听到没,你让开点。”
逢宁斜瞄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喝水。她认出来了,这女生是那天开学典礼上的梨花头。
孟桃雨惶惶站起来,小声说我出去吧。逢宁跟没听到似的,把她手腕一拉,“坐下。”
梨花头很不耐烦,吊梢眼,唇形有些锋利,拔高音量,“喂,要你让开,聋了吗?”
逢宁无动于衷,稳稳坐在位置上,半边嘴角往上挑。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鄙夷,梨花头瞪圆眼睛,被这个笑容激怒,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过来扯她,“我操...”
说了半截,话音陡然消失。
——逢宁一扬手,把整杯水泼到她的脸上。
整个教室如无人一样安静,江问听到动静,转头。
梨花头懵了几秒,脑子像被人投了一颗定时炸.弹。回过神时气的直发抖,咬住下嘴唇,手高高举起。
落下的瞬间,被江问捉住手腕。倒是逢宁反手,一把揪住她头发,笑道,“嘿哟,你这么叼,人大开会坐第几排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评论区昨天的争议的回复:
1.郑重地向P大及其《过门》的书粉道歉,因为我的“坏毛病”,误将P大的原创句子“既然你难以启齿,为什么不一头撞死在我床上。”当作网络梗用进之前的文案,知道此事后,我立马修改了文案,挂上道歉条,并且上微博向P大私信道歉。
2.句子我确确实实是从抖音上看到的,当时也完全不知道出自《过门》,以为只是普通的梗,这是我的错。关于同学会,我当初写文案的重点是想写某个场合可以玩真心话大冒险让女主喝酒,于是就随手写了高中同学聚会,真的没有刻意抄梗。
因为抖音没有浏览记录,且抖音的评论靠关键词搜不出来,我现在已经翻不到当初这句话的出处。真的很抱歉。
我的智商还在正常范围,在P大这么有知名度的情况下,如果我真的是从《过门》里看到这个句子,在我还有“借鉴金句”前科的情况下,我不会这么缺心眼,这么蠢,这么不知悔改,堂而皇之地用在文案上。 
3.其实开文之初,我就做好了被刷负或者被科普黑历史的准备。在此之前,我曾经逃避了很久,微博晋江两地来去匆匆,不搜任何与自己相关的东西,不看任何有关我的评价。
我是因为《她的小梨涡》被大家熟知,在创作这本书的时候有很多毛病,断更烂尾,借鉴别人歌词,电影台词,天涯的金句不标注出处等。
借鉴一句话是借鉴,借鉴一百句也是借鉴,我无从反驳,我做错的,侵权的,我都认。
我在写文的时候,的确是版权意识非常欠缺,借鉴了天涯、贴吧的金句,现实电竞公告(包括粉丝写的信),却没有清楚标注来源,犯下错误,我对我“拿来主义”的坏毛病,认真说一句抱歉。
4.我曾经借鉴天涯金句,微博上的饭圈话语,没有标注来源,这都是我犯下的错。但我确确实实没有抄袭过任何一位作者,没有抄袭过任何一部作品,更没有融梗吸血他人作品、创意。
我以前不会这种想法,以后也不会。
做错的事情我都承认,不洗白不狡辩。我会把对P大的道歉条挂在文案。
我不求他人能谅解我犯下的错误,但也不接受别人强加给我的错误,仅此而已。
最后,再对P大和《过门》书粉说一声道歉,鞠躬。

☆、第 9 章

班上有人终于回过神来,纷纷过来两边拉架,喊放手放手。撕扯中的两人终于被拉开,梨花头怒发冲冠,挣扎着去踹逢宁,破口大骂,“你有病啊,我喊孟桃雨出去,有你什么事?”
逢宁被人按着,毫不客气跟她对骂,“我有病,你有脸吗?成天欺负一个小姑娘,你晚上睡的着觉吗臭三八!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你知道是什么吗?再敢碰孟桃雨一下你试试?”
用别人的话描述,当时逢宁就像是个女英雄,堪称现代版花木兰,在战场上大刀一挥,把敌人逼得节节败退。她喷的极其凶残,梨花头梗着脖子站在那,长了一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脸上隔空被人掴了一掌似的。就连来劝架的人都被逢宁骂街的能力震撼地定在了原地。
这场闹剧最终以老师来了作为收场。梨花头强忍下怒气,狠狠瞪她,走之前放下狠话,“行,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
刚刚混战之中逢宁难免被踹了几脚,她低头拍掉身上的灰,对着梨花头不紧不慢地,用食指堵住唇,轻蔑无比,“嘘。”
老师在台上站定,人群很快散去,各自回到位置上。孟桃雨在底下都快急哭了,“对不起,这下你都被连累到了。”
逢宁整个人很放松,听罢啧了一声,“又开始了?我告诉你,如果我不想,谁也连累不到我。我既然帮你,我就不怕被连累!”
她扁扁嘴,用笔敲了敲江问的背,“谢谢你啊刚刚。”
他连头也没回。
*
启德老师批卷都是流水线模式,成绩下来的很快。排名出来那天,铁娘子向来刻薄的面相也难掩喜气。她站在班门口,四下打量一遭,班上很快安静下来。
“我发现我们班学习氛围真是有点差,刚刚路过其他班,别人课间都在埋头学习,没有几个人乱跑,你们再看看你们。高中偷的懒,以后都是要还的。”
在漫长的思想教育结束以后,铁娘子咳嗽一声,“对了,今天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年级一共有二十三个班。这次摸底考试的荣誉榜,我们班上了三十多个,其中年级前五有三个都在我们班上,分别是第五名万阳同学,第二名江问同学,和第一名——逢宁同学。”
话刚说完,班上焦点瞬间集中到一组后排,某位无精打采,看样子也没在认真听讲的人身上。
突然响起来的掌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逢宁,她迷茫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孟桃雨,“发生啥了。”
孟桃雨可激动了,小声说,“老师说你这次是年级第一!”
“哦哦。”逢宁懒懒应了一声,还是迷迷糊糊的,没什么精神。
孟桃雨戳戳她,“你都不激动啊。”
“这不是习惯了吗。”
“逢宁??真的假的,没看出来哇。”赵濒临实在难以相信,转头道:“台他妈绝了,不是同名同姓吧。”
逢宁皱了皱鼻子,偏头,“对了。”她声音很疑惑,不大不小,刚好够前头的人听见,“第二名是谁来着?”
当事人毫无反应,没理她。赵濒临头一次看江问吃瘪,笑的快要岔气,“逢宁,你有点厉害啊。我问哥被你压身下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啧,我原来趴在他头上了?还凑合吧。”逢宁状似惊讶完,又是那种让人恨不得给她几窝脚的语气,“再接再厉啊江同学,免得以后恨我。”
赵濒临问,“啊,为什么恨你?”
逢宁笑嘻嘻,贱嗖嗖的,“因为会当万年老二呀!你都不知道我们初中那个年级第二有多讨厌我。”
顿了顿,她抚掌叹,“说到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某位同学对我的鼓励。他告诉我,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把心思放到学习上。话糙理不糙,我们一起共勉!”
江问被她当众羞辱,还不能发作。薄薄的脸皮一会铁青,一会苍白,而后又升起一抹红晕。气的大半天缓不过神来。
*
星期一举行升旗仪式,双瑶过来找逢宁,顺便把抄笔记的报酬给她,“我们班那个人知道你这次考第一,成天见的抱着你的笔记看,笑死。”
逢宁美滋滋地收好钱,“唉,有钱真好呀,我也想有人帮我写笔记呢。”
双瑶道:“他还挺满意的,以后你写完复印一份给他就行了,价钱照样。”
她们说着下楼,前后脚刚走出去,一转眼,逢宁人没了。
双瑶站住了脚步,对在礼仪镜前头理头发,整衣服的人翻了个白眼,不耐道:“姐,倒也不必如此高强度自恋。”
逢宁拨了拨马尾,不以为然,“当个美女不容易,我得照个镜子开心一下。”她扬起下巴,摆了个姿势,“怎么样,我好看吗?”
双瑶摇摇头,“好看,好看的一塌糊涂,你就是人间宝藏。”
今天刚好轮到九班去国旗下讲话,这是启德升旗仪式的传统流程了。其实就是每个班派个代表,去升旗台上朗读那些励志优美适合鼓励学生的假大空作文。
铁娘子毫无意外选中了逢宁。
早上的风带了点凉意,她拿起话筒,先是喂了两声试音,“大家听得到吗?”
底下传来阵阵笑声。
后面有老师拉下脸来,提醒,“严肃点。”
另外一个老师发现不对,低声说,“她的稿子呢?”
“大家好,在演讲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高一九班的逢宁,相逢恨晚的逢,鸡犬不宁的宁。关于这次的演讲,其实我也没写演讲稿,因为这种形式主义很浪费时间,并且毫无意义,也没几个人会认真听,我不如即兴发挥。”
四周立即起了议论,铁娘子站在底下,脸色都变了。不少人不明就里抬头看向这边,等着这场好戏怎么发展。
在无数看笑话的眼神下,逢宁收起刚刚随意的表情,严肃道:“我最近在思考存在的价值,未果,于是开始从一些哲学读物中寻找答案。马克思利益论让我认识到,利益就是人类的唯一驱动力。于是,又出现一个问题,如果利益驱动可以解释人类行为,那么人生意义一词又何来意义,难道所谓的人生意义就是追求利益吗?”
她全身心投入这场演讲之中,“事实上,假如有人觉得自己品格高尚,人生意义就是奉献自己,取悦他人,那么一定是受了孔子那一套的影响。”逢宁气呼呼的,“那正是统治阶级为了稳定,所希望施加于每一个人的,这也是传统道德观念在他们身上施加影响力的表现,这就是欺负老实人!”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如果没有冒犯的话,我想说奉献本身就是善良的人获取精神利益的一种方式。因为奉献自己,本质上你享受的是自己精神产生的愉悦。用尼采的话说,你爱的是欲望,不是欲望的对象。”
原先嘈杂的场地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看着她。逢宁语速越来越快,犀利地说:“大部分的人,包括在场各位,碌碌无为过完一生,到老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爱什么,应该坚持什么。既然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取悦自己,被利益驱动一生,为什么世界会出现战士,军人,医生,科学家?所以我今天真正想说的,也是我分析出来的重点:在格局之外,强者人生意义体现的唯一方式,那就是——信仰。”
逢宁一身清汤寡水的校服,给人第一印象就是美,咄咄逼人的浓艳。可现在,她用着完全不符合外表的气势,轰轰烈烈地在升旗台上开讲堂,脱稿讲大道理,潇洒坦荡地发表关于人生的高论。场下全都乱了套,有掌声也有唏嘘,她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铁娘子拉住了想打断逢宁讲话的教导主任,心里又气又觉得自豪——这是她的学生。
这场精彩狂放的演讲,对很多人形成不小的冲击。有人崇拜,有人好奇,有人眩晕。
其他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可江问只盯着逢宁。
他站在人群之中,胸口一片空寂。
她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全数落进他的眼里。那样闪闪发光,高傲又自由。仿佛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天生就该是以她为中心,一切都要为她神魂颠倒。
在意识之前,他已经开始对她臣服。
*
升旗仪式解散以后。
“实在是太牛逼了,没见过这么飒的女生。”一路上,郗高原又惊奇又兴奋,不停回味这件事。
“还记得吗,她就是那次跟我谈存在价值的人。”赵濒临一乐,跟身边的人献宝似的,“这次年级第一也是她!”
其余人纷纷附和,江问和他们并肩走着,一言不发。
四班的计迟阳一副极其感兴趣的样子,“她叫逢宁对吧,帮忙打听下有没有男朋友。”
郗高原笑的猥琐,“你啥意思?”
“没有我就去要联系方式了啊。”
“我靠,你这个都还没分呢,这就开始想下一个了,渣男啊!”
计迟阳嘶了一声,“我有种预感,我这次遇到真爱了。”
有人出声打断,口气淡漠又烦躁:“别打她主意。”
计迟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啊了一声。
“我说,不要打她的主意。”在他们惊讶的目光里,江问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晚上七点更新,文案的道歉条我会挂一个月再删,给P大以及书粉添的麻烦再次感到抱歉。

☆、第 10 章

气氛凝固住一瞬。
赵濒临和郗高原对视一眼,俩人都有点诧异,更多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计迟阳愣了一下,挺尴尬的,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啥情况?”
那人回了口型,我也不知道啊。
他和江问初中就认识,见到了会打个招呼这种,一直都不算熟。偶尔一起玩的时候江问话也很少,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给人一种很高冷的印象,也没几个人敢开他玩笑。他们都知道他来头不小,或多或少存了点想攀关系的心思。所以计迟阳被这么当众下脸子,也只能努力打圆场,嘻嘻哈哈缓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