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傻子!!!皇阿玛对你严厉那是因为你是他儿子!要继承大统未来的皇帝,国之储君,他不过就是个权臣,自然要讨好你…再说…唉!你以后什么都会知道,听姐姐的话,离你那个舅公远些,好好听皇阿码的话,对了,如果我真走了,以后你还得替我照顾茉儿嬷嬷,待她要象自己的额娘一样。”
石后的我听到这里不仅泪流满面,她真是我的天使,我的宝贝…滴滴的珠泪润湿了手上的披风上的貂毛,立刻在绒毛上结成硬薄的冰棱。我摸摸脸,冰冰的,湿湿的。
“不,除了你们就是舅公对我最好,做人不能忘本,他是我的亲舅公,我告诉过他等我做了皇上我定封他儿子做铁帽子王,世袭罔替。”
天…铁帽子亲王呢,儿子啊,人不能忘本是好事,可是你可真弄错了对象,那索额图…
“那索额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喜欢他就喜欢吧,我没功夫管了。不过茉儿嬷嬷你给我照顾好了,好好保护,不准宫里有人欺负她。”喜儿苦口谆谆。
“恩,知道了。茉儿嬷嬷虽然人不错,讲课有趣,皇阿玛也很信任喜爱她,但是,姐,我从没见你对哪个人有对她好过。”
“那是当然,她是我的妈妈呀。”
“嬷嬷?没错,可是再大的女官也不过是个仆人啊,奴才而已,你对太妃和皇贵妃都没来得这么好。”
仆人…奴才,已经被紧紧揪起的心被无数只无形的小手来回撕裂着,他…原来是这样看待我的,我心疼得快喘息不过来。
“仆人!!!你住嘴!不准你这么说她!你!!!我告诉你吧,你也是她亲生的!”喜儿象被踩到痛处,哇啦啦的话语如炮轰。
“不会的!姐,你定是胡说!不会的!我的母亲是皇后,怎么可能是一个下三旗的低等旗籍的女人!不,我不信!!!不信!!!”
“是真的,我不知道现在告诉你是不是件傻事,但是我不准你这样说自己的母亲。也是我的…”喜儿呢喃着,似想说服他,也似想说服自己。
“不!我的额娘是皇后,怎么可能是这个贱女人!不信!我不信!”他大声嚎啕,跪坐在雪地里情绪异常激动。
“啪”一声脆响,天…喜儿掌掴了胤礽。
这一巴掌打楞了胤礽,却惊醒了我…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喜儿现在的话还不到公开的时候,起码,她阿玛和我都没有心里准备。另外,我想…他,我见胤礽那苍白着,挂着泪珠的小脸…更没有心里接受我这个“下三旗”的母亲。
“胤礽,你姐姐是给你开玩笑的。来,下雪天的,你们两个穿上披风。”我努力地挤上笑,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心却在一滴一滴…泣血。
两双相似的杏眼齐刷刷看向我从石后探出来的身影。
“茉儿嬷嬷,你怎么在这里?原来,你,你…你和姐姐合起来骗我玩么?”这孩子警惕而又迷惑地看着我。
“对啊,你姐姐和你玩儿呢,不然怎么会叫我躲在那石头后面,是不是啊,喜格格?”我死死地瞪着她,她应该看清楚了我眼里的警告,眼睛一红,不情愿地“嗯”了一声,撇过头去。
“她说你才是我的额娘,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嬷嬷,她都是骗我玩儿的对么?”眼里堆满了恐惧与疑惑。
“当然是逗你玩儿的,我怎么可能是你额娘,你看我模样象是能做你额娘的年龄么?呵呵…”我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大得我的脸上肌肉都快抽筋,终于知道原来笑也会让人痛,脸上僵硬的肉很痛,那心…更痛。
“就是,嬷嬷也就看起来和我们大不了多少,姐姐就爱整人,这次我也被她捉弄了。”他犹疑的眼睛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终于…笑了,如释重负的笑了,很开心。
“胤礽,你来!阿玛叫我们折的是带香味的腊梅,是放老祖宗灵堂上的,得我们亲手摘,你看你这几只都是摘的樱梅,好是好看,可是一点不香。”她抱怨的话又快又急掩饰着话底下情绪的波澜。
喜儿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叫走了他…
“姐,以后开玩笑说什么都可以,但别拿我母后开!我敬爱她!”胤礽低声警告他姐姐,语气很认真。
“嗯!”他姐姐那声回答又重又浊,带着浓浓的鼻音。
母亲…在每个孩子眼里都是崇高伟大,不容亵渎,在胤礽心中诚然,在喜儿心中…亦是。
*
雪更大了,这立春后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三天了,从絮絮的小雪片,到目前纷纷的大鹅毛…无休无止,恣意的泼洒,倒象是老天也长了眼睛应了宫里的景,处处一片哀伤的白,冰凉的纯白。
永康左门后的慈宁宫后殿。那挂着当今皇帝手书“万寿无疆”的匾额的重檐宫殿里却是一片红,热气腾腾的殷红。
地上跪着的是战战兢兢的红顶子官员,因为还处在国丧期,故都摘了红缨子,换上了青缨。不过那立在青色缨穗中的的珊瑚红顶子却更显得扎眼,红得如血。
“五百万两!梁清标!你掌管的户部,告诉他们现在一年收上来的税赋入库才多少银子。”
“回皇上,去年除去治河拨的二百五十万两和免去陕西、直隶、浙江、湖北受旱地方半年的税供,入库共计二千五百万两。”脸憋得通红的户部尚书梁清标被点到名,小心地跪奏道。
“他一个左都御史,一年才多少俸禄,不算宅邸都居然抄出来有五百万两的家当!没想到啊…哈哈…真没想到,朕克扣自己的用度,克扣这整个宫廷的用度,省到不能再省,去年宫里加西边园子和所有行宫的整个支出才150万两银子。”
“咔”他重重的把手中的茶杯子拍到身边的紫檀案上,杯子倒是结实,可溢出的茶水却是漫了一桌的水迹。我拿着白棉布轻轻拭掉水渍,从万福手上的托盘端出奶子杯换走了桌上那杯茶。
“没想到朕身边埋伏的硕鼠如此贪婪,那余国柱的宅子比朕这皇宫还豪奢!御史啊!御史!连朕的专门考察官员廉洁吏治的御史都是只贪得无厌的硕鼠,可想这朝廷里还隐藏有多少只老鼠!”
把案上一堆折子扫落在地,玄烨的脸气得发白,白得如同身上罩着的白麻布孝服。泛着血丝的眼睛瞪视着面前的一排重臣…他的脚下直挺挺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出的臣子,要么是朝中元老如索额图、明珠;要么是南书房新进要臣,如张廷玉。
“明日就是太皇太后出殡的日子,后日…后日即恢复早朝。这些折子都是弹劾张汧、余国柱卖官收贿的,你们拿去先议。朕最近心力交瘁,乏得很,没精力看了。都跪安吧。”
已经被皇帝炮轰了近半个时辰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和朝中六部重臣,这才稀稀落落的磕头行礼告退,个个虽都是满头的汗,却神色各异。有的颓废如大祸贲临,有的面色平平但那眼梢眉角流露出的神情分明暗爽在心。
“明珠,你回来!”玄烨怒气未泯,突然的一声惊得已经溜到门口的明珠浑身一颤。
“这几个可都是你门生啊!你明大人引荐的啊!”玄烨捏捏眉心缓缓吐出这句谑言。
明珠在这因办丧事,已扯去红色地毯的青砖地上连连磕头,不敢出声。他曾经有多么意气风发,此刻看着就有多可怜,让人唏嘘不已。
在我印象中一直是玲珑明朗的明珠现在看起来已不似当年的挺拔,头发也已半百,脸色如灰,已现老相。当年…他是个多么聪明剔透,俊挺的御前侍卫啊。
“你以前说郭琇是诬告,你看到刚才那摞折子了么,如今弹劾你那几个门生的可不仅仅是郭琇。那余国柱家里抄出来的银子可以再修建一个紫禁城了!你怎么看!还是诬告么?冤枉么?”
明珠入上书房这个帝国的中枢为相这么多年,当年又作为贴身侍卫亲侍当今皇帝多年,自然是了解玄烨的性格脾气。见皇帝单单留下自己,自己定是出大事了,但皇帝还顾及了他的面子单独谈话,他连磕几个头后流泪哀道:“奴才明珠自认为清者自清,浊着自浊,奴才瞎了眼睛才引荐了他们。可…奴才是冤枉的啊,奴才跟随皇上这么多年…奴才自认不能算是个象于成龙那样一穷二白的清官,但是至少从不干危害国家社稷的事情,也不敢贪贿…”
“不敢贪贿?你也好意思说不敢贪贿?你那明府,据说旁边的胡同全开了客栈,生意好得不得了!”玄烨拍着桌子痛斥。
吓…不知皇帝为何说起客栈生意,明珠暂停哭泣直着眼睛发起楞来。
“因为来给你明珠大人送礼的多如牛毛,每天管家出来放号,只放三十个号,排不到号得就只能租客栈房间,有的甚至因为想给你送礼要住上一个月客栈才轮得上!难怪有人说见你明相比见皇上还难啊!朕见外官也没让他们在京城住上个半月一月才翻牌子的!明珠大人你好大的架子啊!”他真是怒极,把那桌子拍得山响。
“这个…这,奴才的确不知道有这等事!”明珠身体簌簌作抖,眼神看向地面喃喃。
“你不知道?朕却是知道!混帐!”玄烨见他这番抵死狡辩,气从中来,随手就把手上的奶子杯朝他丢去,只听“咔嚓”一声,杯子摔碎在青砖地面上,那羊脂一样的白瓷片上沾有点点血珠,鲜艳已极。
“记住!这个世上的人谁也不能信任,看看这折子上的名字,你可认得?”龙案后丢出几封有朱砂封的密折。
明珠趴到地上只是看了封面那熟悉的笔迹,呆楞了片刻,便什么都明白了,身子俯跪得更低,更谦卑,老泪纵横,“皇上,老奴虽有小贪但对皇上一片忠心,从不敢忤逆,奴才知罪…”
“滚!”玄烨背转身去,再不愿意看他一眼。
天子那满含怒意一个字,声儿不大,却足能让这当朝的权臣顿时脸白得如丧考妣。
他失了魂儿似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象殿门,身子在夹着飞舞的雪花的风中,微微做抖。外面天很冻,只怕现在他心更凉…
看他这个样子我也很落寞,以前也算和他同侍一君,起码除鳌拜他就有大功,可…他的宦途只怕就终止到这里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和他门生一样落个抄家进狱神庙的命运呢。
捡起地上那几个折子,见名字正是刚刚明珠还极力在皇帝面前维护的‘门生’。人情势利如纸薄啊,何况这是官场。
看来明珠的政治生涯就快要终结,而他倒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索额图。
想起这个名字一口闷气倒涌上来,赫舍里.索额图,就算不会当年的自己那枉死的命运也要为现在儿子的前途…我却不想让你如此得意。
*
“烨儿,我听喜儿说皇太后和皇太妃都在为她招驸马呢。”看他微闭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是在假寐我轻轻探道。
“嗯。”
原来醒着的,好极了。
“我不愿她嫁去蒙古那个什么台吉班第,听说明珠家三公子文武双全,长得也好,我想帮喜儿看看。”
他微启眼睑,嘴角轻勾:“抽屉里有我的牌子,素伦会跟着你,你想去就去吧。最近天黑得早,早去早回不要超过酉时。”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就想去?”
他白我一眼无语…末了轻道:“他是罪有应得。不过,你给我代一句话,说…我相信他的忠心。”
“皇上万岁!相公英明!”拿出抽屉里乌木匣子里的那象征皇帝亲临的金色符牌,爱不释手。
“你知道喜儿来给我说她想嫁谁吗?”他手指轻敲着椅子的扶手。
我正好奇呢,喜儿守口如瓶死也不说,立刻趴到他身边等他揭密。
“葛尔丹。”
“啊!不可以!不能答应她!”我可是知道那葛尔丹是康熙后半辈子唯一的军事打击对象,女儿想为帝国和亲,竭尽所能的奉献出一个大清公主能奉献的一切,我很感动,可是也不能挑你阿玛的仇人啊,喜猪啊,貌似聪明有时候想法却真的很猪。
“我答应了!皇祖母曾经说过喜儿可以自己选夫婿,我当时也同意的,君无戏言。”
他轻抚着我的发,嘴角弯的弧度更大了,可我却没有感觉到丁点儿笑意。
“别担心,没有关系,她嫁不掉的。”
“为什么?”
“因为我会在她嫁掉前把漠西蒙古先平了,死人自是不能娶她。”
他微阂着眼笑道,仿若在开一个玩笑,可我知道,这并不是一句戏言…他真的能做到。
君无戏言。
破釜
前明福亲王王府。
今朝乃官居内阁十三年,“掌仪天下之政”权倾朝野的纳兰明珠大人的官邸。
朱色的红漆大门上那对状似麒麟的门环兽口中吐出两只澄黄的铜环,被门前那排硕大无比的大红灯笼漾出黄金一样的光晕。
明珠家的宅邸坐落在内城的西边,北京的风水自古有东富西贵南穷北贱的说法,据说上风上水的西河沿是西城一带风水最好的地方。要不,当今皇上为啥偏看中西边,在西山寻了块风水宝地修了一处叫畅春园的皇家禁苑。
暮色还未降临,两个穿灰鼠领蓝袄袍的家丁就早早点燃大门口那两尊汉白玉大狮子头上的一排灯笼,衬着这朱漆大门,门阶下的白雪也被染上了绯红。
“三儿,你说这雪下得邪乎啊,三日来没见停,一场大过一场。”瘦点的那个哈口气在手上撮了撮,望着门前那密得象堵半透明的墙一样的大雪。
“太皇太后驾崩,老天也在哭吧。牛二,把你那酒给我喝两口,天杀的鬼天气,冻死人了。”
“今儿当值俺就没带酒,前头张总管说了今天大家做事都上点心,老爷自宫里回来脸色难看得很,别撞到这风口上。”
那叫牛二的听这话,悻悻地缩回手去,继续看着这白茫茫无休无止的大雪…突地,他揉揉眼睛。
“你,你看…象是来人了。”雪中出现影影绰绰得好些人影,近了…见走在前头的几匹高头点白章的大马煞是神俊。
“有啥好稀奇的,定是来送礼求老爷办事的。本想今日没人上门,没想到这大雪天的还有这好事,记得一会多讹点银子。嘿嘿,这不是来人了,是来银子了。”
可是这家丁没高兴多久,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看清楚了领头的第一匹马上端坐的骑士…居然是曾经的武榜眼,现在的御前二等侍卫,皇上的近侍,自家老爷都常常巴结的对象。怎么今日老爷没说这号人物要来啊,能叫动他来护卫,看似还只是个领队…难道后面车上坐的是皇上?
“你这狗奴才,来你府上也不只一次、两次了,难道还不认识我么?”素伦勒马停在门前,那马打了个响亮的喷鼻,喷出的潮腥气让这两个相府家奴掩鼻退了两步。
“哪能不认识爷啊,您今日…后头那车上坐的是?”这机灵的家丁赶紧叫还楞着的牛二去通告府里来贵客了,回头再向面前的素伦大人一拱手打着哈哈,眼睛瞅着后面的那队御林军把那黄顶盖的马车围了个严实。
“车上的主子是谁,我想你还是不知道得好。”素伦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迎来的马僮,瞥他一眼,半是警告半是玩笑。
这家丁脸一肃,心下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见那黄顶的车驶到大门前才缓缓停下,两队御林军变换着步法把那车在门前围了个“八”字,素伦上前半躬着身,亲打车帘…
车上下来个裹着一件白狐皮披风的人影,这家丁想起了规矩,再不敢看那个人影,身子一软就地跪了下去…
一阵清香飘过,他眼前出现了镶着一圈火红的毛皮的白狐披风,那披风下露出一双素白高底的鞋子在他眼前踱了过去…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见门前雪地上留下的那片纷乱的侍卫靴印中分明还有一行微圆的花盆子底印。不是皇上?
*
这明府并没有我想象来得奢华,虽沿袭了前明的建筑风格,却处处透着一股简约精致的美。拐过花厅就是正堂了,见明珠已率家人在正堂屋前的庭院中设了香案,正经肃穆地站立等候,一副接驾的架势…呵,是谁误传了消息,可这宫里头出来的轿子坐的不一定就是皇上啊。
许是没想到是我,他诧异地站在那发了一会儿楞,右角的额头虽已上过药了但紫色中带着血痂。看他无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我,唉…
“皇上有旨,是密旨。”素伦环视下庭院,示意道。
明珠回过神来,马上清场,把我们迎进了正堂东侧的书房,素伦让我们进去后带上了门,在外守候。
“明珠接旨!”我拉出怀里的“如朕亲临”的金牌,这阳雕镂刻的牌子作为皇帝近臣的明珠是多次见过的,只是一眼,立马就跪了下去准备接旨。
看他面如缟灰,跪在地上簌簌作抖,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神气,现在想的应该是皇上怎么处置他吧。
“是口谕。”带着笑我接着道:“就一句话,明珠大人听好了。”
“朕,相信你的忠心。”
学着皇帝平日淡淡的语气说出的再短不过的这句话,却立刻让这个多年为相的老臣哭泣得象个稚童。他跪在那着代表皇帝亲临的金牌面前,匍匐在我脚下,因为激动那额角又渗出了新血。
“皇上说你贪贿属实,以权谋私也是有的,可是说你忠心…你懂皇上的意思了么?”我点拨着他其实自个儿心里也只是突然灵光乍现,把最近的事联系起来想通了烨儿的布局而已。
“明珠明白,感激皇上还对奴才如此信任。明珠的确糊涂,罪该万死,听得皇上在奴才临死前还这么…奴才,奴才死也瞑目了…”
他泪眼滂沱地看着我,那眼里因感动圣恩而闪烁的激动光芒那么那么亮…玄烨可谓御臣有方,这恩威并施的帝王之术我是学不来的。
“谁说你是死罪?”我奇道。
“从来兔死狗烹,我那几个学生都下马了,那些人最想扳倒的不过是他们背后老奴这棵最大的树。唉…生生死死不就这么回事,我看得开,只是辜负了圣上的信任…呜呜,这些话请代转达皇上,说明珠下辈子再做皇上的奴才…”
鸟之将亡,其言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过…他真是错断了圣意。瞅着面前这个康熙朝的权臣,曾经玲珑剔透,长袖善舞的御前侍卫,对他的感觉如打翻五味杂瓶。他似忠,却放任门生胡作非为;他似奸,却除了贪了点我找不到别的大错…盖能做个长眷圣恩的宠臣也不容易,起码心理学那关必须过,玄烨心机深沉,做秀功夫又好,也怪难为他们了。
可我来的目的不是听他自怨自责的…
“明相,在你看来皇上是何等人主?”
没想到我突然问起这个他兀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盈满湿意直楞楞地瞪视着我。
“自然是百年难遇的明君!”他毫不犹豫地朝右上方微一拱手,正颜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认为当今圣上是喜怒不定、脾气暴躁、乖戾善变的昏君呢。”我幽幽轻笑。
他见我口中吐出这大不敬的话语,不知我为何此言,疑虑地瞅着我沉默不言。
“当今主子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记得当年除鳌拜时,我家主子可没拿杯子去砸他,反而报以加爵赐物,待他甜似如蜜…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不能看表面,你怎么在皇上身边呆这么长的时间却反而没看透呢?”
明珠本就不是笨人,听我此言,鼻子一张一翕,似醍醐灌顶,眼神重又凝聚起神彩,兴奋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嗝嗝”的浊音,想说什么却又未能说出。
“你得感激那杯子呢,砸你,实在是你罪有应得!拿你撒气,是还信任你!如果真准备‘做’掉你,以当今皇上的心性还需得着撕下面具不顾君臣之礼砸你、骂你么?”
“明珠真是白活这几十年了!多谢提醒点拨,如果这次能临危转安,不牵连家人受难,即要明珠去死也是甘愿。”响鼓不用重捶,明珠感激涕零。
“我只是一介宫女,可不能左右你的宦途,但是我有一法,至少能保你全家平安,不知道你信是不信。”
此刻笑盈盈站在他面前的我对他而言分明就是快救命的浮木…一块抛给溺水之人的浮木。见他感激又带点恭谨的模样洗耳恭听,我就不再卖关子了。
“明日,哦,不,就今晚!我走后你就即刻派人去你在京城的交情不错的学生、下属、门生、外官…总之是能给皇上上折子的人,要他们即刻起草奏折,明日早朝人人参奏!”
“唔,写什么内容呢?”
“内容嘛,只有一个…弹劾你!痛斥你!有根据的没缘由的骂你,只要是弹劾你的参本,骂你骂得越狠越好!”
“啊!!!”见他完全匪夷所思的表情,我笑得更甜蜜了。
“唉…做为上书房近臣这个让人眼红的位置,你不好好揣测圣意都去捣鼓什么来,你…以前的聪明劲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