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迎上去,殷勤道:“今儿个是三位呀,想来点什么?要不要姑娘陪酒?”第三人道:“时候还早,先来点茶点,沏壶云峰。”“李大人,今晚也要尽兴啊。我们凝梅今晚要唱曲,大人多捧场。”“这是自然。”被叫做李大人的青年笑道。其实,看他的模样叫少年可能更恰当。比起前两人,他可算得上十足的美男子,肤色温润如玉,五官精致如画,身材也是文秀纤弱。只怕寻常女子见了都自愧不已。
“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不能娶妻就整天泡在温柔乡里?”武生打扮的梁振业问道,语气颇有点无奈。
“这有什么不好,只要我李宛风流薄幸的名声传出去,任谁都不会想上门结亲了吧。”婉贞有些得意的说。那日家中商议,假让李宛娶亲,好推掉皇帝可能的赐婚,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梁振业更是反对:“你娶妻?…这,没这个道理。”连李昭沉思了半响也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一来容易让人看出破绽,二来激怒了皇室更是不妙。状元公娶亲,总要门当户对,可不好办。”婉贞叹了口气道:“我本想拜托赛燕或是德云呢。罢了,你们说的有理。”正说着,芸香楼的请帖送到。婉贞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第二天晚上便拉着两人一起过来。
李昭在一旁看了看,说道:“也不为一个法子。只是,你行事要小心,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以防不测。”
婉贞道:“我理会的。我不过来这里捧捧场,和个诗写个曲什么的,让外面传说李宛迷恋花魁不思正业。对了,大哥,那些情啊思啊的诗,我万一写不上来,你可得帮我。”
“什么话。我也不会。”李昭眼睛撇向别处。婉贞道:“就像上次那样就行,你知道的改改也行。”李昭脸上一红,哼道:“又说傻话。你自己的主意,自己想去。”“真是的,”婉贞没有察觉,依然说道:“大不了我回去看《玉台新咏》。”李昭忙道:“不许看那种东西。”
梁振业打量下两人,心中有数了。
不多时,已到了入夜时分,座上满了大堂中也开始加位。这芸香楼里中的大厨据说也是不输给御厨的高手,加上有歌舞助兴和美人弹唱,自然生意兴隆。不少富商贵族请客喝酒也都愿意过来,此处香艳但不**,多有文人娇客,格调也就高了。
今晚据说四位花魁都将露面,自然也有不少痴人浪子闻讯而来,希望一睹芳容。
三、胡笳十八拍 第八十二章 红酥手,黄藤酒(中)
酒酣夜半,二楼中间的大台子上铺上颜色新鲜的地毯,又搬上来一台焦尾琴。大堂里霎时安静了几分。
吱呀一声,二楼正上方的一扇房门打开,一名紫衫美女款步而出,身后跟着四名白衣侍女,手执笛箫等器物,一并来到中间大台上。
鸨母见状迎上前去,向众人说道:“今日是我们凝梅姑娘的好日子,姑娘特地献唱一曲。各位官人一直光顾我们芸香楼,老身特地在这里代几位姑娘谢谢大家了,今晚酒水算请大家的,还请各位尽兴。”这话说完,下面自然是一片叫好声。那鸨母摆摆手下去了。
凝梅立在一旁,也不答话,也不看台下众人,神色淡然。一身紫纱薄衫藕色玲珑裙,越发显得容貌端丽,身形窈窕。连台下的婉贞见了,也不禁为之倾倒,怜悯她如此才色却身陷这勾栏欢场之中。
待堂下重新静下来,四个侍女依次立于台上四角,而凝梅则端坐琴旁,伸出素手,调宫抚商,一阵呢喃韵律从她指尖流出。几个回旋时,一旁的笛箫、红牙板也加入其中。只听她开口唱道:
“三分垂莲香,七月奴生上。画阁里从来娇养,镜台旁偏爱容妆。弄粉调朱,贴翠拈花,闺阁韶光。”
李昭悄声道:“原来这位凝梅姑娘是书香门第出身,难怪与旁人气质不同。”婉贞问道:“是么?”她刚刚觉得这曲调新颖动人,歌声柔和细腻,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李昭却注意到这曲词中的深意。旁边也有人言道:“头一次听凝梅姑娘唱这样的曲子。”“一年只有一次呢,凝梅姑娘只在她生辰这天唱自己写得新曲子。而且只唱一回。”“这真是千金难买的曲子。”“嘘!快听。”
旋律回环复沓。朱唇轻启,唱道:
“人都道福长,谁曾想颓唐。旧时深闺侍娘行。明朝绿柱弄花堂。莺歌脂香,沉迷言笑。几转回肠。”
歌声转为低沉哀婉,更有一番伤情。婉贞听罢,心中了然。想是家道中落、生计艰难才流落到声色之地。
此时堂下鸦雀无声,众人皆静,待听下一段曲词。
“幽径菊花黄。残酒碧杯凉。袅晴丝吹闲庭院,懒梳妆卧锦绣床。来是何时?去是何时?空留秋霜。”
虽是唱得庭院美景、春闺容妆,却别有一丝慵懒和空茫,与青春美貌一比,更觉得柔弱无助、悲从中来。众人联想到青楼女子地身世境遇,也不免心生同情。
末一段终章,琴声突然高亢起来:“摇漾玉兰汤,不敢望重阳。梦一场泛舟湖上,歌一曲桃源流觞。如花美眷。浮华世外,相伴久长。”
琴声荡漾,终归于平静。堂下久久无人言语。凝梅款款起身,道个万福。便起身回房。人大部分都在赞叹今晚曲子。有几个书生竟开始打听起凝梅地赎身价,都被老鸨笑着推搪了。不一会儿。又有富商奉上千两白银想要与美人共度良宵,却也被推辞,老鸨笑道:“今晚,我们凝梅是不接客的。若是其它姑娘,老身倒可做主。”却又转到婉贞这边地桌上,道:“李状元来了不想会一会我们凝梅?”
婉贞知道她的意思,笑道:“今晚既是凝梅姑娘的好日子,在下不便打扰。请姑娘好好休憩吧。”
老鸨道:“相公哪的话!凝梅对您可是另眼相看的,其实那日您地一首诗就让我们凝梅一直念念不忘。今日您要是上去陪她说说话,下下棋,姑娘想必是欢喜的。”
婉贞知道这是鸨母舍不得千金**,又不能让花魁不情愿了,便特意找风流才子,便是销金少些,总好过没有。婉贞不愿拂了她的意,也不想惹人厌。毕竟自己以后还想在此混个风流薄幸的名声呢,她便笑道:“也罢,请赐笔墨,在下愿作诗一首,敬贺芳辰。”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诗稿一写完,立刻被送到楼上。
李昭看了,问道:“你从哪看来的这诗?”他料想这等昵婉之作不会出自婉贞之手。婉贞笑道:“你别管,反正不是《玉台新咏》。”李昭哼了一声。
正说着,楼上下来一个白衣侍女,正是刚才四人之一。此女径直走到桌前,道:“凝梅姑娘请李大人上楼一聚。”
三、胡笳十八拍 第八十三章 红酥手,黄藤酒(下)
“喂,叫你上去呢。”梁振业推了下一直没答话的婉贞。
婉贞见楼上真的愿意见,而且还派人下来,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上去么,自己一人怕应付不来,不上去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正要想个妥当的法子,忽然被梁振业一推,倒是心里有了主意。她笑对侍女道:“在下也要上去拜访姑娘,只是不巧今日陪家兄前来,又与梁兄有约,不好独自一人离开。请烦禀凝梅姑娘,能否通融。”
这白衣侍女听他这么说,也是一怔,人都是愿意私会娇娘,居然还有人愿意让旁人一起的。不过侍女只是知礼地点点头,返回楼上禀报。
婉贞笑道:“要是可以,还是烦劳两位陪我走一趟吧。”李昭头痛般的说道:“居然还要我们陪?有这样的…弟弟,大概会减寿。”梁振业点头嗤笑。
楼上,凝梅的房间里,另有个黄衫美人坐在一旁,听了侍女的禀报,她先笑道:“呦,这个李大人还真不寻常,居然还讨价还价。姐姐要怎么回?”
凝梅想了一下,问道:“同来的两位是怎样的人物?”
侍女答道:“一位是常来的那位梁将军,另一位想必就是李大人的哥哥,第一次见,相貌与那李大人有三分像,气度很是不俗。”“哦?我来看看,到底怎样。”黄衫美人笑着起身,凝梅见状制止道:“奉菊莫要鲁莽。”
奉菊轻撩裙角,小心地走到窗边,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大堂。她看了看,说道:“嗯。到底是兄弟,这个哥哥么,也不错凝梅姐。咱们不如就将他们三人叫上来,我去找来韵竹妹妹。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凝梅淡淡说道:“你知道我不喜热闹的。这位李大人,不见也就算了。”
奉菊一下坐到她的身边,轻拉她手臂道:“你这又是何苦?这也不见那也不见,何时是个头…这种地方…总之,空等无用。不如早作打算。一旦有那一天,也好走人。”凝梅听了,不做声。
于是奉菊向侍女说道:“让下面准备桌酒席,请下面三位相公上来吧。”敬敬地奉上一个纸包。
“我知道了,这里人多眼杂,你先走吧。有事情我会告诉大哥的。”那女子靠在椅背上。柔若无骨的手臂轻轻一挥,来人退下。
那女子用玉笋般地手指挑开纸包,指尖沾了一点粉末。送到眼前瞧了一眼,嘴边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婉贞左边坐着凝梅。右边便是奉菊。倒像是故意将她和李梁两人隔开一般。婉贞心中苦笑:我还真是艳福不浅,只是假凤虚凰。倒是辜负这美色**。要是能和他两个换一下就好了。
她看梁振业忍着一脸坏笑,心里不免抱怨。还是坐在他们两个中间安心点。
虽然如此,场面上的话也少不了,婉贞端起酒杯,向凝梅道:“在下不知今日是姑娘地芳辰,未曾备礼,实在是怠慢了。在下自罚一杯,再敬一杯,恭贺芳辰。”
凝梅端起酒杯,微笑道:“不知者不怪。大人如此厚情凝梅感激在心,更何况大人又赠了佳作。这一杯,当是我谢大人的。”
一旁地奉菊笑道:“呦,这是即时上演的举案齐眉呢,不知李相公可会执笔画眉?”
听她这般调笑,两人都微微一笑,自将玉杯里的琼浆饮了。
一旁的四名侍女忙着添酒加菜,更有两名女乐轻抚丝竹,一时间倒有说不尽的轻艳舒靡,使人身心都松弛下来,怡然欢畅。
还没说上几句话,外面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呜、呜”竟有些怯生生的,好像心中忐忑的少女。奉菊笑道:“总算来了。”起身去开门。果真有两名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以琴艺著名的韵竹。年纪相仿的贴身婢女将座位摆好,韵竹向诸人福了俯身,落了座。
奉菊笑道:“凝梅姐姐的好日子,来的这么迟,自己说吧,要怎么罚?”
韵竹有些脸红,端起酒杯,向凝梅道:“小妹来迟,望姐姐海涵。”说罢一饮而尽。倒是奉菊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这么痛快?”凝梅关切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少饮些,担心酒要伤身。”
婉贞也圆场道:“想不到,韵竹姑娘也是性情中人。”
奉菊笑道:“这丫头咋一看倒是乖巧,可是脾气执拗着呢。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一打趣,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得知李昭刚从江南回来,凝梅问起了当地的风情;奉菊起身换酒,离开了座位。这当儿,韵竹移了位置,悄悄坐到婉贞地身边来,脸上有些犹豫。
“李大人,韵竹想敬您一杯。”她小声开了口,婉贞倒有些意外,这女孩一向斯文腼腆,而且对陈玉泉情有独钟,怎会突然对自己…婉贞柔声开口:“韵竹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像被戳破了心事一般,韵竹立时满面通红,声如蚊鸣:“是。还请您满饮了这杯。”婉贞笑了笑,随手饮了。韵竹这才犹犹豫豫地道:“不知,您是否与…陈、陈公子熟络…”
婉贞哑然失笑,原来是探问心上人的事,心里更觉得这女孩天真烂漫。她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给韵竹听。
众人聊得正欢,门又一响,只听到奉菊地声音道:“凝梅姐姐,来贵客了。”
又一女子笑道:“奉菊说笑了,我哪里是贵客。祝寿来迟,是我的不是,小妹特来赔礼。”转进来一位长裙委地、修身妩媚地美女,正是四花魁之一地奕兰。
三、胡笳十八拍 第八十四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上)
奕兰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凝梅连忙起身相迎,两下亲热地寒暄起来。奉菊拿酒过来,给坐上的诸人填满。韵竹也正因之前的谈话脸上红晕未退,独自坐着。
婉贞看着眼里,真觉得既是同是女子,也有这般差别:这四位花魁都是难得的绝色女子,性情举止也大有不同,凝梅端丽淡雅,举止之间带有一种书香门第的高贵,也就多了几分清逸冷淡;奉菊倒是泼辣娇艳,时常有俏皮话出来,可见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虽然总像是与人很熟络,但神情里总难掩几分高傲,若是有人说了蠢话,她也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韵竹还年幼一些,这样纯真温柔的少女任谁都不免爱怜;倒是最后这位奕兰,婉贞见她见得少,此时一身罗烟轻纱水色曼裙地出现,一颦一笑恰到好处,特别妩媚动人。但瞧着奉菊的神情似乎对她有几分不屑---大概如同文人相轻一般,两个出色的女子之间也不免有些隔阂。
话说回来,自己同为女子却要周旋于红粉之中,当真是奇事。
正想着,却见奕兰手持酒杯来到面前。花容明艳,未语先笑:“久闻李大人才名,一直无缘亲近,是奕兰无福了。不像我们凝梅姐姐,能常伴君左右。这杯酒,做妹妹的孝敬姐姐的,女儿家身子弱,还请大人代劳,肯赏光否?”
婉贞忙起身,答道:“姑娘谬赞了。今日能得诸位青睐,实在是在下的荣幸。”说罢,向凝梅示意,凝梅微微点头。
得到人家姑娘的首肯。婉贞接过玉手递来的酒杯,送到唇边就要饮下。
不想背后突然有人推了一把,这酒只沾了嘴唇。不及喝下便洒了出来。整个前襟都打湿了。
“哎呦,”周围的侍女都叫了出来。凝梅也淡淡地责备道:“这成什么样子。”
原来是奉菊在和韵竹玩笑,失手碰到了一旁地侍女,那个侍女站立不稳,撞到婉贞身上。
婉贞倒是不介意地笑了笑,道:“美人无恙便是幸事。只可惜了玉手送来的琼浆。”奕兰掩袖笑道:“大人还真是宽怀风趣。”“姑娘不介意就好。”毕竟跌了人家的敬酒是有些失礼。奕兰微微笑道:“罢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位客人想来弈棋,先告退了。各位尽兴吧。”说罢,轻轻施礼,转身离开了。
李昭和梁振业也站了起来,李昭道:“不如我们也先告辞吧。早些让姑娘们早些自在些。”婉贞会意,道:“好。这衣服也得回家换了。”凝梅却道:“这怎么好。是我招待不周了,李大人急着走么“这倒不是,只是…不想再叨扰。衣服也…”
凝梅微微笑道:“好吧,最起码也清洁了衣服再走吧。请随我来。”
婉贞疑惑道:“去那儿?”
“后院,我让丫环准备火熨。请客便好。就请两位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大概一炷香地时间吧。”
李昭有些担心。但婉贞给他们示意。轻轻点了点头,道:“不妨事。你们等我一下吧。”梁振业点点头。
婉贞随着凝梅离开。听到背后一声娇笑,知道发声的是奉菊;凝梅回头,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来到后院地房间,里面熏香袭人,红烛荧光,帷幔低垂…这便是她们的卧房么?婉贞明白奉菊为何笑了,难不成她是故意的?这凝梅姑娘应该没什么别的意思吧…
凝梅转过身来,婉贞发现周围并没有侍女跟进来,心里不免有点慌。却见凝梅微微下拜,柔声说道:“大人,刚刚奉菊她们多有失礼之处,望您海涵。”
婉贞一怔,道:“不,没什么。她们也是无心之过吧。”
凝梅微笑道:“大人如此大度宽怀,凝梅代她们谢过了。只是要让您穿着污了的衣服回去,却是万分地不好意思。您在这里宽衣,我让侍女过来洗熨一下,可好?”
“宽衣?这里吗?”婉贞四周看了看,怎么觉得都不好。
凝梅掩口笑道:“您多虑了。那儿有个屏风,您把衣服换下来,放在上面。”
婉贞看到里面红木雕的大床旁有个鹦鹉牡丹屏风,这才放下心来。
婉贞走到屏风后面,伸手揭开腰带,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昏眼花,手脚也绵软无力。
凝梅等着外面,却觉得里面好一阵没了声音,不禁进去问道:“李大人,衣服可换好了?”
里面答道:“啊,实在抱歉,刚刚有些头晕。衣服在这里,有劳了。”说罢,一件衣服搭在屏风上。
凝梅道:“不如您在这里稍事休息。我让丫环拿醒酒汤来可好?”
“好,有劳了。”
凝梅稍稍安心,走出了房间。
婉贞听到脚步声离开,才松了口气,勉强走到床前,扶着床沿坐下。她从刚刚开始头晕不已,全身酸软,几乎没有半点力气。说是喝醉了,可婉贞知道自己的酒量,刚才那些酒还不至于让到这种地步。可是…难道说,有人故意为之…
她大口喘气,晕眩却愈来愈明显。脑袋里还很清醒,这样很危险,可是毫无办法…李昭和梁振业都在外面楼上,自己仅着单衣,单衣里就是蚕丝做的胸衣…她咬咬牙,拉开一旁的绸缎锦被,盖在身上,慢慢躺下。
三、胡笳十八拍 第八十五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中)
“吱呀”一声,房门轻响,一缕暗香飘过来,伴着极细小的绢绸摩擦声,来到床前。
婉贞躺在床上,看似昏死过去,但心中澄清,听觉也出奇地敏锐。
是什么人来了,要对我不利吗?怎么办?
她竭力想睁开眼睛,去只能映入一团红光;她想勉力起身,唯一能动的却是指尖。
这药的劲儿真大,到底是谁?
忽然身上一轻,来人掀开了被子。
一双纤细轻柔的手,在自己身上推了推,确认了没有反映,这双手伸向了腰间的衣带。
婉贞心中一紧,只觉得冷汗从额头滑落…
那人似也注意到,“呵”地轻轻一笑…
这笑声很熟悉,而且是女子的笑。那么,这人是刚刚十名女子中的哪一个?
不及细想,那手已经解开了衣带,缓缓地向上摸去…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有三四个人走过来。那双手顿时停住,有些迟疑。
“凝梅姑娘,这是您要的醒酒汤。”
“交给我吧。你去督促她们快点把衣服烫好。赶快送来。”凝梅的声音。
“是。”
床边微风一阵,已经没了人的气息。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环佩轻响,一阵白梅香传来,婉贞熟悉这熏香味道,必是凝梅拿来了醒酒的汤药。
刚才的人是谁?如此大胆,又有如此身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在眨眼间消失,门口还站着人。可见必是这芸香楼里的人,对这里很熟悉…
凝梅端着汤药走到内室,轻轻唤了声,“李大人?”却见人已经倒在床上了,便端着汤药走近。
糟糕。婉贞心中叫苦,真是刚出虎穴,又如龙潭。
凝梅将汤碗放在一旁的红木桌子上,低头看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正熟,只是被子没有盖好,于是上前想把被子拉好。见这位颇负盛名的少年才子在烛光下肤色雪白,眉目如画,果然是俊美过人。只是,额头紧皱,额上冷汗盈盈,似乎在忍受什么痛楚。
凝梅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又见单衣的衣襟有些乱,随手也理了理。
触手之处却有一点异样,好像里面还有衣服似的,厚厚地不踏实。她又按了按,的确不对劲。明明身体已经这么单薄了,天气又这么热,怎么会还有衣服在里面呢。
一眼瞥见他腰间散开的衣带,凝梅迟疑了一下,终于小心地拉开一角…死死地扣住惊慌失措的她的手腕,床上之人睁开眼睛,带着恳求地语气缓缓说道:“不…不要…”
凝梅颤抖地道:“你到底是…”
婉贞忍着头痛欲裂,只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免得她离开。这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只得闭上眼睛,缓缓地呼气。
凝梅定定神,轻声问道:“你真是李宛么?”
婉贞点点头。
“那么,你真是…”
女子。婉贞依旧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认了。
凝梅跌坐在床边,理了理心神,好半天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名满朝野的状元公、人比宋玉潘岳的美少年居然是个年轻女子。这女子居然还成为了自己的恩客,真是匪夷所思,滑天下之大稽。
“你…”凝梅镇静了一下,终于打破沉默,问道:“你怎么了?”
婉贞睁开眼,勉强吐出两个字:“中毒。”
凝梅又一惊,见她脸上没有血色,眼角泛红,知道不好:“要紧吗?要我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