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一边收拾一边对德云说道:“明天再招几个下人吧?如今园子大了,院公、仆妇、厨子也都要有几个,管伯年纪大了,瑾儿也该正经地读书了。”
德云笑道:“呦,您是嫌我这个现成的管家不中用啊?再者,这些事情自然有我们当家主母来管,主母还未进门,大人您急什么啊?”
婉贞笑道:“我倒把这个忘了,以后家中大小事,便烦劳你们了。”
正说着,外面来人送信,说凝梅有要紧的事找婉贞商量。
婉贞立刻带着德云到信上说的醉仙楼相见。
到了醉仙楼早有人迎出来,带到了楼上雅间。里面已有人等候。除了凝梅和几个侍女外,另有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一身绫罗绸缎。体态臃肿,白净富态的脸上堆着笑,周身的世俗气息倒不令人生厌,反而有些亲切。
凝梅见婉贞来了,颔首致意。双方见礼,凝梅道:“李大人,这位便是醉仙楼的东家,余员外。”
那余员外拱手说道:“早就听闻了李大人地才名,今日才有荣幸相会。”他看看婉贞。又瞧了瞧凝梅,捻着稀松的胡须笑道:“哎呀呀,这才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老夫这才开了眼界,原以为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没的说嘴的说书先生乱编的,谁曾想眼前就是这样一对儿阿…咋咋,凝梅姑娘这身世性情,老夫曾担心,哪里来个少年才俊配得上这样好地姑娘?如今真个是成全了…”
婉贞听他没口地称赞,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也不禁莞尔。凝梅也忍不住笑道:“老员外。您再夸下去,菜都凉了。”
“是么。哈哈,不妨事,凉了便叫厨房重做,值什么…倒是难得能请到状元公来。福气福气!哈哈…”他这一笑,厚厚的双下巴也不禁抖一抖。倒是又让众人笑出来。
喝上两杯之后,凝梅说明了此次来意。 “奴家要除籍入户,虽是直接落到李家府上也可,但总归也要走个聘娶的过场,如此一来,倒也没什么便利可省了。余员外和员外夫人与奴家有缘,便想收了奴家作个义女,倒时候再从余家出阁。大人看可使得?”
婉贞明白了,这是凝梅想帮她圆个面子的办法。毕竟直接从烟花勾栏之地聘回正室夫人容易遭人非议,这样先从芸香楼脱籍,成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再嫁给李宛也好说一些。余家虽然是商户,但家中产业不少,像这醉仙楼这样京城里颇有名气地酒楼、茶庄少说也有十家八家的,倒算是京城一富。凝梅若是从余家嫁过来,李宛的脸上自然也有光彩。
婉贞本不计较这些,但见凝梅好意体谅,心中感激,笑道:“难为姐姐想得周全,在下不计较这许多,姐姐喜欢就照办吧。”
凝梅掩口一笑道:“说得这般痛快,那余员外可就是您家的岳父了。”
婉贞点头笑道:“说得正是。”起身向那员外拜倒:“老泰山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见得如此佳婿,喜得余员外的胡子都弯上去了,连声道:“快请起,快请起!老夫几世修来地福气,竟得了状元作女婿?哎呦,哎呦…”
主宾皆欢,酒酣菜足之后就定下隔天由余府向芸香楼赎人,行了礼仪摆酒席。
餐后,婉贞要送凝梅回芸香楼,余员外特意派了十几个小厮相送。
路上,凝梅对婉贞道:“余员外虽是生意人,但品行正派,口碑较佳。今日之事甚急,才将你大老远地请来。”
婉贞道:“姐姐帮我认好了岳父,我倒要谢谢姐姐呢。”
“谢也不必,我这出身与你前程来说终归是有些妨碍,我只尽力帮衬一下罢了。以后便是自家人,你不介意就好。”
婉贞道:“这没什么。不知姐姐和余员外如何相识?”
“这余家原有个小公子常往我那里去,自然令家中老父老母挂怀。有次被我呵斥了一顿,又听到我立誓非三甲者不顾,便用心学了两年,中了举,他家里又捐了些钱财,补了贡生,外放到苏杭一带做了个小官。余员外和夫人曾为此专来谢我,我倒没什么,不过两个老人家到记下了,每逢时节总要送来礼品。这次听说我要赎身,便前来一会,余夫人便提议这个法子。我也觉得此事有益,便向你询个主意。”
婉贞点头,“此事算是各有裨益。余家因此得一门官亲,我李府也多了一门富亲,皆大欢喜。”
“正是。余家在京城没什么朝中的势力,有时难免被别家压着。老夫妻寄希望于独生幼子,所以才这么巴巴地希望儿子成才。如今凭空多了个状元女婿,自然高兴。”
说着便到了芸香楼的侧门,婉贞送到门前与凝梅道别。相约隔天再到余府观礼。
凝梅进了楼中,见奉菊笑盈盈地等着门前,俏生生地说道:“好姐姐,你倒动作快,上个月还说心如冷灰呢,转眼就要嫁人了。妹妹我好生羡慕。”
凝梅淡然一笑,道:“不是你整天催着我要嫁人么,如今我便嫁了,看你何时找人家?”
奉菊道:“我不急,等下次大考,我也寻个状元去。姐姐,你要走了,我们姐妹一场,今晚大家伙给你送个礼,聊表寸
凝梅想起那日婉贞地遭遇,又想起众人对芸香楼的猜测,竟不知自己称呼姐妹的人里究竟谁是什么心?身上顿时冷了半截,笑道:“不用这么大费周章,都是自己人,何苦费财费力的。”
奉菊一听,柳叶眉一挑,说道:“姐姐这什么话,大喜的事情当然该庆贺…”一边说一边拉起凝梅便走。凝梅看她这样,心里一暖,料想奉菊应该不差…
进了内堂,但见一众的姐妹团团而坐,屋内红烛低照,高悬的管仲像前香火旺盛,供桌上放满了瓜果贡品。众女见凝梅进来,都起身相迎,连声道喜。凝梅一一还礼答谢。却见奕兰走过来,浅笑道:“今晚便让小妹做个礼仪,与众姐妹共贺凝梅姐姐喜得佳婿。”说罢,轻摇团扇,身形风流。众人连连称是。韵竹也道:“日后姐姐嫁了人,便不容易见了,可怎的好?”奉菊调笑道:“不如你陪嫁过去,不就天天都能见到了。”众女听了,一并嬉笑,凝梅也笑道:“还不打奉菊这个贫嘴坏舌地,连小妹妹都要欺负。”韵竹羞得捂脸,奉菊却还道:“原来是凝梅姐舍不得姐夫,怕劳累个…”还不说完,大家就哄笑起来。
凝梅笑道:“不是舍不得,只怕他无福消受。”
奕兰道:“哦?不知是无福消受,还是不能消受呀?”众女又笑,凝梅却听了一怔,随即释然而笑…
隔天京城风传的四大花魁之一的凝梅脱籍入户,成了富商余谦铎的义女,改名余薇,表字晓茹。同一天翰林院侍书郎李宛便送来了聘礼,两家交换文聘便将婚期定在七天之后的八月初五。当天余家摆了上百桌地宴席,轰动一时。
三、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一章 花烛对映美人颜(下)
八月初五当天,宁远园前车水马龙。李府本来没请多少宾客,不过是些同僚同科过来观个礼。谁成想大家都对这才子佳人的婚事有兴趣,不少邻近的居民百姓都围在宁远园附近,等着看新娘新郎的排场。婉贞和李昭对此事毫无准备,一时间不禁有些忙乱,加上府中下人都是临时雇来的,人手还不全,取名“宁远”的这个宅子难得有这么喧闹的一天。
幸而余府的老爷夫人派来了几个老练精干的婆子、管家,不多时场面就有秩序起来。李昭在前面陪客,德云跟着婉贞认识不少同僚,也陪在李昭身边接待客人。
定的是未时迎亲,申时拜堂。未时一到婉贞就在余家家人的簇拥下前往城中余府迎亲。这边宾客也差不多到齐了。李昭忙着跟人还礼,德云则在外面迎接客人。
德云正在门口张望,算着仪式的时间,忽然见一个面生的年轻公子带着个小厮便装而来。看那公子不过十五六岁上下,容貌甚是俊美,皮肤娇嫩,衣饰华美,可见定是富家公子。就连跟着的小厮也长得十分清秀,竟像是…竟像是女儿家来着。
德云跟着婉贞,眼力已经磨练出来,见这对主仆不同一般,连忙迎上去,问安道:“这位公子请了,可是来参加婚宴的?”那公子细声细气地答道:“正是。与你家大人有过数面之缘,特来…特来道喜。”
德云道:“小人眼拙,请问公子可是大人的同科?”
那公子有些支吾,身旁的小厮见了,忙答道:“我家小公子是南安郡王世子,与李状元在宫中会过面,因赞赏李大人的文采,今日特来拜会。”因当年的五皇子夺位。嫡亲的亲王几乎全族倾覆,倒是皇室远亲都被封了公侯、郡王。这南安郡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听说年过五十,不喜过问朝政,膝下只一幼子,也不怎么与达贵交往。
德云一听这身份,料想必是婉贞几次入宫面圣时与这位公子有交往。虽然没有下帖子请,但王世子亲自前来是多大的面子,赶紧道:“原来是小王爷,恕家人失礼了。快请进。”不敢让其它人引路,德云自己带着这位小公子直接到了迎客厅。安排了上座。又连忙知会了李昭知道。
李昭一向随性潇洒,一听到这些什么大人、官人地,已经头痛不已,听闻又来个小王爷,更加叹气。心想:娶个亲都如此麻烦,到底是世人唆,只找一清幽之地与三五好友举杯共庆不就好了?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是连忙出来。
这边正忙得不可开交,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家人来报,有三四支挑夫队伍整齐地停在门口,似乎是来送礼。李昭和德云连忙出去看,却见门口摆着大小箱子有二三十口,上面雕花细致,彩绘朱漆。甚是精致。那些挑夫也都衣衫整洁,虽然不是统一的服饰,却也不失了体面。
为首两个大汉站在门前,见李昭出来,拱拱手道:“这位公子请了。咱们特来恭贺凝梅姑娘和李状元百年好合,这里有些个贺礼。还请收下。”
李昭忙道:“这位大哥敢问如何称呼?在下先替小弟谢过。”
另一个汉子道:“原来是李状元的哥哥,那必是李侗先生的长子了?可是闻名江湖的李昭相公?”
李昭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小弟已去迎亲,请两位里面歇坐,等一下共同观礼。”
那汉子一摆手,道:“我等粗人,就不叨扰了。我等并不与李大人相识,因曾受凝梅姑娘大恩,此番姑娘出阁配与良人,我等前来贺个喜。这些薄利略表寸心,敬请笑纳。”
李昭忙道:“这怎的好?各位也不急于一时,还请喝杯喜酒再走。”
那汉子道:“李大人这里,我们不好久留,还请相公收下贺礼,我等就要离开,免得等会儿冲了迎亲的仪仗。”另一个汉子也说,“正是正是,到时候姑娘见了我们…不,是余小姐见了我们,反而要嗔怪我们坏了她地好日子,哈哈。”
李昭见这些人来路并非正派,尤其那两个汉子,一个额头上隐隐有道伤疤,另一个络腮胡子,嘴角下撇带着煞气。他自然明白这等人情世故,点了点头,抱拳道:“如此在下也不多留了,改日定当还礼。”
两个汉子连连摆手说不必,又道了几句恭喜的话,便带着人走了。李昭命下人将这些礼箱抬到里面院子摆好。的回来了,下人们纷纷出来排好。但见队前婉贞骑着枣色骏马,一身大红礼服,映得玉肤明艳,俊美非常。两边吹打的艺人也都服饰鲜明,很是喜庆。再后面便是一顶四人抬的花轿,轿顶用绸缎做地七彩牡丹,轿帘是苏绣的鸳鸯戏水,甚为精美。李昭心里笑这余家的排场:因为是商户出身,余家不能用八人抬得大轿,只能在轿子身上下功夫,再加上这送亲的队伍,可见余家真舍得砸钱,努力攀上这位天上掉下的官家姻亲,让李宛这俸禄不多地状元女婿风风光光地办婚事。
不少过路人见了,也都纷纷停下,看着热闹。当年御马游街赴琼林宴的状元公如今娶了有名的花魁,大家自然好奇。不多时,府门前后更围了个水泄不通。
婉贞下马,跟李昭招呼。李昭迎上去,道:“时辰还早。请新娘稍稍休息,等到吉时拜堂。”“好。”婉贞答应。回身见轿帘挑起,两位喜娘扶着一身艳红喜服地新娘出来,只可惜头上盖着喜帕,只见那杨柳般窈窕的身姿,就知道这下面定是美人。再加上新郎官的样貌,如此真可谓是璧人。
婉贞牵着红绸带与新娘一起入府。里面的宾客听说迎亲的队伍到了,也都出来观看。婉贞一路走一路还要向各人见礼。认识不认识的都十分客气。
申时一到,新娘在喜娘的陪同下来到大堂。
婉贞嘴角带笑,站在大堂中间;余府两位富态地老爷夫人已经赶了来,坐在高堂地位子上,满脸堆笑;众人更多是好奇地等着看这对颇有传奇的新人成礼。婉贞心中则想: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两大快事都被我尝到,且夫人还是名动京城的美人。不知其它男子如何作想。
礼官高亢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尽忠仁爱;二拜高堂,孝顺尊长;夫妻对拜,相敬如宾----礼成----”
新娘子就要被送入洞房,却被贺喜的众人拦住。凌霄等几人是征突厥时与婉贞并肩作战地。不比其它同僚,自然要闹一闹这对新人。凌霄同马天赐一起,笑嘻嘻地拉住婉贞道:“我们这可是冲着才子佳人地名声来地,就这样让新娘子进去了,岂不平常?新郎官可要让我们见识一下才好。”其它人见有人要闹。也都应声附和。
婉贞笑道:“我与内子的事,你们大多知道,也不必闹什么了吧?只有一样。我当初作得一首诗,内子已经改为曲词,趁着今日大家高兴,我们合奏出来,你们看可好?”
众人欣然同意。婉贞当下取来瑶琴在新娘面前摆好,自己向李昭要来玉箫,引宫按商,合奏起来。原来婉贞与李昭等人合计。料到会有宾客闹婚,便先行准备好演上这一出。新娘伸出纤纤素手,轻声吟唱,正是当日婉贞写给她的那首七绝所改:
“春蕾绽放春叶蓬,恋曲如花绽春声。
相思本是无凭语。浮华世外幸此生。
花翩飞催君醉
舞迷离凝妾泪
遥诉情衷韶华尽,万千思绪寄长空。
一望乡关烟水隔。萍身他乡如雨虹。
孤灯独坐无泪处,始将隐痛抑心悟。
此去愿君少愁伤,苦楚辛酸皆与吾。
日夜恋念添秋思,红萼无霜染白头。
朝暮成习上心头,惦念吾君登玉楼。
花翩飞催君醉
舞迷离凝妾泪
时披孤月愁肠锁,梦断身觉冬夜寒。
一场寂寞凭谁诉,但奢藉慰三两言。
夏暮夕风照满怀,云托蜃气现楼台。
彩云欣欣已出岫,万般只为与君逢。
念君夜夜费思量,恋曲声声唤君名。
惟愿与子偕终老,浮华褪尽幸此生。”
琴声不绝,玉箫悠鸣,余音绕梁,动人心肠。
一曲终了,众人感叹绝妙好辞时,新娘被送入洞房。婉贞在外面待客,请客人入席。
李昭忽然记起那个小王爷,想告诉婉贞接待,却左右寻不到人。在外面张罗的德云倒是见到那对主仆,连忙迎上去,道:“小王爷,里面已经开宴,请上座入席。”那公子神色有些落寞,眼角波光闪闪,低声道:“不必了,观了礼本王就要回府了。”说罢就急匆匆地带着小厮走了。德云生怕是里面怠慢了,连忙去回婉贞。婉贞听了,诧异道:“南安郡王世子?我不曾见过阿。”让德云细细描述形貌,婉贞一怔,喃喃道:“难道竟是…她?怎么可能…”再去寻时,已不见了踪影。
不到酉时,酒席就慢慢散了。婉贞回到后院,进了新房。但见花烛低照,影色斑斓。屏退了喜娘和丫鬟,只剩下她二人时,婉贞轻声笑道:“好姐姐,让小生想得好苦。”
掀了喜帕,见美人粉面含笑,丽色照人,却回道:“小孩儿家再同我胡闹,看我不赏你一巴掌。”
二人同时笑了出来,婉贞道:“这真真假假却也折腾地人好生累乏。我帮夫人垂垂肩。”
“罢了。以后我们便是同舟共济,不必再客套什么了。”
“好,如今姐姐的表字是晓茹,可叫的?”
“随你吧。不过凝梅已是过眼云烟,无须再提了。”
皇宫御书房中,大总管程恩匆匆走上,回禀道:“陛下,公主已经安全回宫了。现在在寝殿里用膳呢。”
成宗批阅奏折的手停了下来,道:“哦,有好好吃饭么?”
“是。似乎有些劳顿,不过倒比之前有些精神了。”
“恩。”成宗想了一下,道:“浙东的饥荒闹得严重了,拟旨:调李宛至户部,外放浙东杭州,奉旨赈灾,五日后启程。”
程恩奇道:“五日后么?”
成宗笑道:“救灾如救火,不得迟了片刻。虽然是新婚燕尔,也没办法了。”
二、 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二章 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上)
第二天一早,婉贞和晓茹照常早起。余府陪嫁过来的几名侍女仆人,都被安排到了外院,内院都归德云管理。用过早餐后,德云请婉贞去查点客人们的贺礼,其中那群不速之客送来东西甚为稀奇,婉贞和晓茹携手去看。
那十几箱东西里,既有女子常用的衣服首饰,也有不少古董玩物,甚至还有上好的文房四宝——精致的端砚、歙砚大小总共十块,连婉贞都不禁愣住了。
晓茹道:“想来是那群人。哎,他们这样送礼,也不知这些财物从何而来,万一要是给相公添了麻烦,又平添了操心。”
婉贞道:“姐姐不妨直说了,我心里也好有个算计。”
晓茹道:“之前在苏杭时,有次宴会上有人假扮了艺人行刺司马大人,司马受了重伤,刺客也逃走了。我等女子被送回教坊时,我却发现车中藏了人。想那司马也的确昏庸贪婪,我也不愿生事就偷偷放了那刺客。不成想他们从此每年都会送些财物过来,我来到京城,也有他们的人暗中保护。像上次的花船游湖,也是他们的人帮忙准备的。几年来,受他们的好处我才能如此太平吧。想我那时不过举手之劳,他们却这般回报。如今又送来贺礼,只怕给相公你添了麻烦。”
婉贞笑道:“怎么麻烦?倒是这些江湖人士,虽然行事不顾法度,但却也重情重义,值得敬佩。这些财物既是贺礼,应该不会什么不好的来路。罢了,姐姐自取自己用得到的东西吧。其它贵重物品,恐我现在还无福消受。暂且入库存好,以备日后可能用到。”
晓茹懂得她的意思,点头道:“是。寻常物品便用了也不妨。贵重的就由妾身奴家收着了。”
婉贞道:“是。日后府中大小事宜还要偏劳夫人了。”
正说着,忽然德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道:“大人,圣旨到!”
婉贞听了,忙疾步出门。
大厅上,内侍宣读了圣旨,递给婉贞,道:“李大人。陛下担心灾情,还请早作准备,早日启程。”
婉贞道:“是,李宛马上前去户部办理手续,准备行装。”
内侍点头道:“那就不打扰大人,我等告退了。”
婉贞吩咐德云:“送各位出府。”
婉贞接了圣旨,忙到户部递交呈牒、取了信印,又拿了杭州呈上来的快报。原来地杭州知州已经因赈灾不利而被革职查办。如今派了她去,只怕也只能是收拾烂摊子。
回到府中,李昭和梁振业正坐在客厅中。见她回来,梁振业连忙上前,问道:“可是真的?要将你外放。去赈灾?”
婉贞点头道:“是。已经拿了呈牒和信印。我打算后天一早出发。你来了正好,我家中的事情,还麻烦你有空照看一下。”
梁振业摇头道:“不是这些话。你可知道此行之意义?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一走,朝中只怕不是那么好说话地。”
李昭也道:“刚才正说到朝廷要向夜郎用兵,打算派些年轻将领前去。梁兄可能榜上有名。”
婉贞也是一怔:“你也要被外调?”这么说来。朝中新近地青年官员就要被分散了。
“但也未尝不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梁振业顺着她的想法说道,“不过你这次的道路只怕要比我们艰险。”
“此话怎讲?”
“你这次孤身一人前去杭州。人地生疏,当地官僚自成体系,稍有不慎危险胜于刀兵,这些且不用说。你想想临州的人就对了。”
临州的人?婉贞顿时了悟:越州牧魏鸿光,正是魏列夫次子,虽然在外做官,但独霸一州之重,且越州向来是富庶之地,又是兵家重镇,魏鸿光可谓是州牧里的王侯,也是魏家最有才干的人,甚至超过魏列夫当年。
“照你说来,越州会怎么样?”婉贞问道。
“难说。我也只是想到这节,想那魏鸿光对一旁地吴东地区早就有收纳之心,吴东地区以杭州为首,县乡十余,虽然不大,但却是鱼米之乡,富商满地。春秋时起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这次的灾情只怕,越州会趁虚而入。”
“吞并,”婉贞笑笑道,“野心真不小,若是把吴东地区都吞了下来,他不是堪比春秋的霸主,三国的孙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