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也很着急,他拉了拉胤禟的衣袖请求阿玛帮忙。胤禟却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我,不发一言。打从刚才我被老十和十四打趣,他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紧盯着我,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米干脆利索地说出这一番对年氏毫不客气的话,把年氏说得直发愣。她张了张口,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在下一秒突发急智,说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会想出这种整盅人的法子?没有大人教,你们捆起人来又怎么会这么利索?一定是那小贱蹄子教你们的。你们别为了袒护她,让自己沾上一身腥!”
年氏在使离间计呢!她的智商提高了?
说话这当儿,那个叫常禄的侍卫已经来到我的近前,他伸手就来抓我的肩膀。我肩膀一沉,腰部一拧,下意识地就要使出以前用于对付警察抓捕的方法,却在使出下一个蹬踹动作前,猛然刹车。
不,不能在这里露出身手。这里有这么多火眼金睛的阿哥们看着,我这一露,就要引起他们注意了,那样一来,恐怕今后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
就这么束手就擒吗?落到年氏手里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这可怎么办?
正当我束手无策时,弘晳却猛地往我身前一挡,大喝道:“大胆,你敢动她!”
回护
弘晳的大喝把常禄吓了一跳,也把在场的其他人吓了一跳,他一下子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常禄见弘晳上前,忙不叠地缩手,打死他也不敢碰太子世子一下。但还是慢了那么一点,他回收的手掌带到了弘晳的肩膀。
我就站在他们身后,看得清楚,常禄带到弘晳的力量并不大,只是掌缘稍稍带到了弘晳。但弘晳却夸张地以手抚肩,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弘晳的演技还真不差,赶上现代的功夫片明星了,对方还没碰上身体,就又是叫喊,又是翻滚的,好像承受了很大力度的打击。
弘晳的演技立刻显现出效果,他身后马上跳出了两个侍卫,大喝道:“你竟敢以下犯上,对太子世子动手!”说着,两人就要冲上前去抓常禄。
常禄知道自己闯了祸,以下犯上的罪名可是不轻的。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请求弘晳饶恕。
弘晳斜睨他一眼,冷冷地道:“这女子是我请来给五叔府里帮忙的,谁要动她,是不是也该问问我的意见?”他的声音懒懒的,与他阿玛慵懒的语声如出一辙。虽然没有疾言厉色,却不怒自威,没人敢在此时撄其锋芒。
弘晳如此地回护我,引起了众人的猜疑。他们的目光在我和弘晳之间转来转去,似乎想看出我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大部分人目光转了两圈后,便露出了然之色。
这些人的脑子里不知又在转什么龌龊的念头,多半以为我和弘晳是那种关系了吧?我暗翻白眼。
胤禟的神情很耐人寻味,他看看弘晳,看看我,目光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当他看到我因众人自以为是的猜测而着恼地皱眉翻白眼时,唇角几不为人察觉地勾了勾。
他看出什么啦?我暗自猜测。
常禄的头磕出了血,年氏的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她对弘晳说道:“世子,常禄从小在我娘家长大,我对他知根知底。他绝不敢以下犯上,刚才是不小心冒犯世子,绝非故意。还请世子看在你四叔的面上,饶了他这一回!”
弘晳慵懒的目光转向年氏,他没有接年氏的话,却说道:“年四婶,这女子是我推荐给五叔并请来府中帮忙的,她若是在这里出了事,我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请你看在侄儿的面上,先放过这女子一马?”弘晳的话是在请求,可他的神色却绝无请求之意。看样子,年氏若是不答应,弘晳也会对常禄毫不客气。
难怪他刚才又是抚肩,又是摇晃的,原来是为了让年氏放过我才如此夸张。常禄掌缘带到他的瞬间,便心生此计,反应好快!这弘晳绝不是平时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个简单的阳光少年。
如此机敏的反应,普通人绝对难以望其项背。可惜他时运不济,他阿玛后来失势,再无问鼎大宝的机会,不然历史走上另一条轨迹的话,以弘晳太子世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和乾隆一样,成为清代历史上另一位伟大的帝王。
我心中思绪飘飞得无边无际,却没有忽略年氏犹豫不决的目光。她看看我,又看看常禄,在我们两个之间做着选择。是拚着舍弃常禄,也要抓我出气呢,还是暂且放我一马,救下常禄再说?
这个常禄是她娘家陪嫁过来的,常伴她左右。上次灯会遇到年氏时,就见他跟在年氏和丫环身后。刚才年氏下令抓我,只有他出来应令,可见他对年氏的忠心。
对这样一个人,年氏救他还要犹豫,这女人的心够冷的!若是小荷处于同样的境地,我早就不顾一切先救她了,哪会犹豫这么长时间?我看着年氏,不自觉地流露出不屑和嘲讽。
一抬头,却见四阿哥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刚才我脸上的神情都被他看去了吧?我忙低头垂睫,收敛神色。最后的一瞥,竟发现他那似有魔力的黑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
我心中一颤。他,他发现什么了?
“福儿,这女子既是弘晳出面替五弟请来帮忙的,我们怎能在这里抓她?你太过放肆了!”四阿哥这话是对身旁的年氏说的,但他的目光却紧盯着我。“常禄也越来越没规矩了,不听主令就敢擅自动手,这样的侍卫留着惹祸,不如让弘晳顺手惩治了便罢!”
我倒抽了一口气,好厉害的雍正爷呀!
他的话分明是在告诉弘晳,这侍卫,他不大在乎。弘晳想用他来交换我的安全,根本无效。短短的几句话,就破了弘晳急中生智的救人之策,雍正爷好厉害的手段啊!
不,他这么说,不仅仅是为了破弘晳的计。刚才常禄只听了年氏的命令,就出来抓人,都没看一看他这个一家之主的意思。“不听主令”指的就是他这个主子。常禄显然是只认年氏为主,而丝毫没把四阿哥放在眼里。可是按道理说,既然到了四阿哥府里,拿着四阿哥府的份例,就算是四阿哥的人了,怎能不听四阿哥的号令擅自行动?尤其是在这种对外的场合。这显然触了这位雍正爷的逆鳞了。这样的侍卫,四阿哥是不愿留的吧?
现在让弘晳“顺手”惩治了,既除了府里不忠于自己的安全隐患,又不用自己亲自动手,拨了年氏娘家的面子,还让弘晳无法用常禄相要挟,真是个一箭三雕的好计呀!
雍正皇帝的心思果然不同凡响!难怪最后棋高一着,在强手如林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最终登临大宝。我心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他的话里透露出来的另一层意思却让我心中不安。
“这女子既是弘晳出面替五弟请来帮忙的,我们怎能在这里抓她?”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似乎可以理解为:不好在这里抓,换一个地方不就行了?他特别用了“我们”两字,是否表明他维护年氏的态度?那么,他也要抓我?
早就听说四阿哥宠年氏,从这件事上看来,果然如此。他如此维护年氏,就连想除去她陪嫁的侍卫,都要费尽心思假他人之手,而不愿直接拨了年府的面子。难怪年氏的哥哥年羹尧最后会帮他夺位,四阿哥在维系与年府的关系上,可没少费心思。
四阿哥是为了维护年氏,才想抓我的吧?可是,这里面还是有疑点。刚才五阿哥请求四阿哥管好自己府里的女人时,四阿哥明明是要出面管一管的。那时的他并不赞成年氏抓我来着,怎么这么会儿,他的态度就变了?
究竟是什么让他突然兴起抓我的兴趣了呢?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大感疑惑,同时也为自己要面对如此厉害的雍正爷的抓捕而担忧。
听了四阿哥的话,弘晳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他看着自己这个平时深藏不露的四叔,偶一出手,便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救人之策,心中顿感挫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显现出焦躁之色。
他看了我一眼,正要再行开口使计,却听太子懒懒地哼笑了一声。他说道:“弘晳,你可真是小孩子藏不住心思!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你四叔想要,就让了给他,也算是你这个做小辈的孝敬孝敬长辈,何必太计较!”
啊,一直以为太子是颓废的、慵懒的,心灰意冷到不愿再参与争斗。没想到他也有为维护儿子争强好胜的时候,更没想到,他竟然会使出这么一招。才几句话就把四阿哥想抓我的意图曲解成这个样子!
在这群人中,对四阿哥想要抓我的意图有所怀疑的,应该不只我一个。太子有说法,为这些人的怀疑提供了一个参考答案。这么一来,四阿哥抓我的理由便不再冠冕堂皇,即使他还要抓我,也不好意思再明目张胆地做了。他要为他的名誉考虑一二,为抓我落得个与侄子争女人的好色名声,恐怕不是这位雍正爷愿意看到的。
这些阿哥们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就连权利斗争的失败者太子,也每每能使出奇招。再次五体投地!
可是,这么一来,不是也把我给清白给撂进去了吗?虽然我这个现代人不在乎这个,可毕竟身在古代,周围的人都在乎,我也不能太各色了吧?
刚来大清没几个月,就成了挑起叔侄争斗的红颜祸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呀?心里气闷,不禁狠狠瞪了太子一眼。
这出气的一眼,让我心里好受了些,回过脸来,却正瞥见胤禟望着我微微怔忪的神情。他…
扑哧!还没等我想明白胤禟那神情所暗含的意味,却听到了十四的笑声。他对好奇地寻声看着他的人们说道:“这女子有意思,不但不把十哥放在眼里,对太子哥哥也不大买账呢!”
啊?我那一瞪,又让这个眼尖的家伙看见了?
一盏盏探照灯又都集中到我身上,我赶忙低头垂睫,做出一副垂头不语的老实模样。
平民女子在这群贵人面前应该就是这种表现吧?一边把脸上的神情调到愈发恭敬,一边表现出受到了惊吓怯怯的样子。
我受到各种目光的烧烤,饶有兴趣的、探究的、轻蔑不屑的…,所谓人多眼杂,在这么多精明得不似凡人的家伙面前,要表现得一点破绽都没有还真是不容易。被这些火眼金睛烧烤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有点体会到被孙悟空猛瞪的白骨精当时的感受了。挺凉爽的天,我却开始大汗淋漓。
“十四弟莫乱说,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只是不大识礼,若说他敢对太子不敬,我看她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说话的是八阿哥,八贤王。他在替我解围吗?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的确如此!太子刚才说的是玩笑话,四哥怎么会对这么个姿色平平的小丫头有什么想法?若说是想抓来惩戒一番嘛,倒也有可能。只是…”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暗中观察我,却不言不动的胤禟。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既然刚才小米说了她与大米所做的事与这丫头无关,我想四哥也不会真的罚她。只不过是要吓一吓她,让她知道在王府里不能乱走乱闯,失了规矩。小米,告诉你年四婶,你们那捆人的法子是谁教的?”胤禟声音中有一种深藏不露的威严。
“是阿玛!我们捆人的法子是阿玛教的!”小米得了阿玛的指示,立刻大声说道。
在场之人听了,面面相觑。
一来众人对于胤禟竟然教小孩子这种捆人的法子,都感匪夷所思,二来,胤禟让小米这么一说,等于是为我洗脱了教唆主子的罪名,无论是年氏还是四阿哥都没有理由再来抓我了。
胤禟等于自己承担了教唆大米小米的恶名。他对我的回护之意,使在场的每个人都大感惊讶,包括我自己在内。
人们不禁再次对我细细打量起来。他们都想知道我这么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怎么会引得弘晳、太子和九阿哥一致的回护,又为什么会让四阿哥必欲抓之而后快!
说实在的,连我自己都不大明白!
女人们开始用目光对着我的脸蛋细细描摹,她们在对我品头论足,要重新掂量一下我这姿色的份量。
唉,无聊的人啊,动不动就往这上面想!男人虽然大多好色,但这些阿哥们都是见惯了绝世美女的主儿,应该不至于见了我,就失常吧!
与大多数女子目光不同的是年氏。她眼光闪烁地看着胤禟父子三人,怨恨之意十分明显。
刚才胤禟当众坦承捆人的法子是他教的,那这个吓得年氏灰头土脸的计谋也一定是他教的!年氏是会这样想的吧?她是把这父子三人一起恨上了!
这个不讲理的女人,不想自己先招惹别人在先,却只说别人把她害得凄惨。这就是人和禽兽的区别!
她对胤禟父子的敌意如此深,我对她自然也没好感。
可能是我对她的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被她发现了,她冲前两步骂道:“你这个小贱蹄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小心我抠瞎你的眼睛!”
这女人今天受刺激太大,变得有些疯狂,在众人面前一点形象也不顾了。对这种疯子还是要防备一下,我立刻闪了两步,下意识地躲到了胤禟的身后,口中夸张地叫着:“啊,好吓人!”
大米一下站到我身前,和他阿玛并排,好像要用小小的身躯和阿玛一起保护我。小米同时站到我身边,拉住了我的手,对我进行无声的支持。
两个孩子无声的保护,让我的心里感觉暖暖的。他们是否已经把我当成他们额娘的化身了呢?
弘晳见此情景,脸上微微一寒。他上前一步,对年氏说道:“年四婶,你这么大呼小叫地干什么?也不怕丢了我们皇家的颜面!”
皇家的颜面最是丢不得,这是句很重的话了。
年氏也感到刚才有些失态,气焰一挫,便讪讪地退回去不再吭声。
胤禟回过身,对我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一会儿你跟我们的车一起回去,我有事要问你!”
胤禟声音低沉地说出的这句话,是在向众人宣布,我暂时受他保护,不要想动我一下,不然,就是和他过不去!
虽然他说话的神态有几分淡漠,但我的心尖却颤颤的,感到了一丝甜。
胤禟,在保护我呢!
再回府
磨磨蹭蹭地跟在大米小米后面蹭向马车,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响。刚才胤禟当众宣布有事要问我,让我跟着他的马车回去,心里只想到受胤禟保护的甜,可真到被他问话的时候,又有点傻眼。
胤禟说有事要问我,不知是什么事呢?他会不会看出了什么?若是他直接问我是不是他的桃儿转世,我该如何回答?是坦白承认,还是绝不松口?
承认了,就不能按照原来的想法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父子了,不承认呢?又会不会加重他的思念和悲伤?
这一想,就犹豫了。刚才受到保护的甜蜜和亲近他的兴奋荡然无存,全都变为踌躇和为难。
大米小米已经被先行上车的胤禟弯腰拎了上去,大米小米一上车便一边一个坐到了阿玛的身边。父子三个都坐得稳稳当当,打帘子的小绿也放下了帘子。他们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那我是不是应该趁机溜之大吉,以逃过被胤禟拷问的大劫?
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想要趁机开溜,胤禟低沉而略带不耐的声音忽然从车中传出,“还磨磨蹭蹭地不上车?等着爷下车去请你呢!”
车周的下人都把目光投向我,小绿也再次打起了帘子。
啊?这是叫我呢?还以为他忘了呢!
带着些许遗憾,我缓慢却无可奈何地向车上爬。
虽然从名份上讲,他不再是我家男人,我也不再是他说“跳”,就要问“多高”的刘春桃,但不知怎么的,他的命令,我还是不大敢违抗。并不是因为我这炸臭豆腐的身份卑微,胆敢违抗堂堂九爷,就一定没好下场,而是自己从心里就不大敢违抗他的命令。唉,难道胤禟在我面前一贯的淫威给我造成了心理定势?
啥是心理定势?有一个试验解释得很清楚。
一头小象被用一根细铁链拴在了一棵不算粗的木桩上。小象不得自由,便猛力挣脱,但它力气太小,挣不断铁链,也拔不动木桩。它挣扎了无数次,失败了无数次,最终得到了经验:这样的铁链和木桩它是挣不脱的。于是,它不再想要挣脱。后来它长大了,仍然被这样的铁链拴在这样的木桩上,凭它此时的力气完全能挣脱它们,但它却从不想着去挣脱。因为在它小时候早已形成了心理定势,这样的铁链和木桩是无法挣脱的。
我现在就是那头有了心理定势的小象,我的铁链和木桩就是胤禟说一不二的淫威。
从打屁股那次就开始在他面前没骨气了,已经形成了习惯,悲哀呀!
心里哀叹着爬上了车,他们父子三人坐在一排,我的坐位便只剩下与他们相对的那边了。以前胤禟身旁的坐位可从来都是我的,我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占据那位置的大米和小米。
唉,算了,哪有当娘的跟自己的孩子争宠的?我恹恹地坐到了他们对面。
马车启动起来,车轮发出辘辘的声响,整个车厢里却没有其它声音。从我一上车,胤禟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我。他并没有直瞪瞪地盯着我,但我知道,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没离开我的脸,我的每一个表情都会被他尽收眼底,所以,打一上车,我就保持着面瘫状态。
离着他这么近,几乎呼吸可闻,他那双精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离我不远的虚空。我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面瘫、保持面瘫。我暗暗告诫着自己,不言不动的,甚至还装作无聊地闭上了眼睛。
大米跟他阿玛一样目不斜视,看着虚空的某一点。一直爱甛噪的小米此时也安安静静地抱着阿玛的一只胳膊坐着,活像个真正的小淑女,只是她调皮的眼神时不时地瞟我一下,对我表示着有趣的关心。
这两个孩子在阿玛面前都乖顺得像小绵羊,不知胤禟怎么调教的?能让两个小魔头一样的孩子这么听话,不得不说,胤禟还真有一套!
我心中佩服,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笑意。
一转眼珠,忽然瞟到胤禟那精明智敏的双眼看着我微眯了眯。根据多年一起生活的经验,他的这个眼神往往表示九狐狸发现了有趣的事物。
我忙收束心神,把自己的面部表情调整到最和谐、最平静、也最面无表情的状态。
面瘫,保持面瘫!再次严肃地告诫自己。
胤禟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转开了视线。
原以为他会在车上问我话,却意外地一路都没出声。难道是因为这里当着大米小米行事不便,他要到府里再慢慢地提审我?
忽然想起当年他把商驭关在府里,时不时就提审一番的情景。他,他不会也像那样关着我慢慢审我吧?会不会给我上刑啊?若是那样,我,要不要,说实话呀?
心里忽然担心起来。正巧这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九阿哥府的大门口。胤禟当先下车,再回身把大米小米从车上抱下来,便带着两个孩子向大门里走。
都没人管我!我恹恹地来到车门口,见下面放了个小凳子,是给我下车垫脚用的吧?可车太高,那凳子又太矮,我伸了几次脚仍够不到。周围的下人们却都在忙着别的事,没有一个看见了来帮我的,或者没有胤禟的吩咐,看见了,也都装作看不见,反正没人理我。
怎么办?怎么下车呢?眼睛再次瞟向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我。我提了口气,轻轻一跳,就稳稳地落了地,连脚都没麻一下。这点高度对惯于蹬高爬低翻墙头的我来说,真是小菜一碟。虽然来大清这几个月我没怎么练习这项技能,但瑜珈我可是一直在做,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度还是有的。我得意地看着车子的高度,笑意殷殷。
一抬眼,却见胤禟带着大米小米正站在大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他的神情若有所思,眼睛里有惊讶、有疑惑、有探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哎呀,不得了,又被他看到了!他刚才不是转身进大门了吗?怎么会回身看我呢?
“妈妈,你刚才下车的那一跳真帅,看着特别轻巧好看,回头教教我成不?我以后下马就用这一跳,保证把二十叔和弘昌他们羡慕死!”
说话的是平时并不多话的大米,他眼里跃动着宝石般璀灿的光彩。唉,男孩子就是对这些动作身手感兴趣,不过,大米的兴趣倒为我提供了一个补救刚才冒失举动的机会。
我不管胤禟听到大米的话时,眉头那几不可见的一蹙,只憨憨地一笑,把两只手互相往袖子里一揣,再次拿出村姑做派。用浓重的山东口音说道:“大米阿哥说这个啊,没啥稀奇的!只因俺们村黄鼠狼太厉害,一般的木门都防不住,一窝鸡仔一晚上都被咬死了,俺爹当年一生气,就把俺家院门拆了,全都砌成墙堵死。俺从小出来进去的,都只能跳墙头,就,就练出来哩!”
大概是我的山东话说得太奇特,扑哧!大米小米笑了,扑哧,扑哧!周围的下人们笑了。只有胤禟把眉头蹙得更紧,斜着眼睛看我,不发一语。
他,他是什么意思?玩深沉呢,还是真的又发现了什么?明明从他的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我的心却跳得不安生。
他看了我一阵,才转身迈进了大门,大米小米也跟着进了门。小米进门时,还回身向我招招手,让我跟上他们。
我发现身旁的下人们看着我的表情变得友善了不少,连小绿也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刚才那段有关墙头的胡诌带来的效果吧!这说明不管什么年代,笑星总是有市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