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如此伤心失望,甚至于突然病倒,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如此一来,她日后的处境势必就要艰难一些了。
一边想着,欢娘却不敢懈怠。昭煜炵都进去了,她还能杵在这儿偷闲么?自然是急忙跟着昭煜炵走了进去,服侍自己的主子去了。
老夫人看着昭煜炵走了进去,不免叹了口气,说道:“这宅门之中过日子,最要紧的便是放得开,琐碎的事情多了去了,偏生还记在心底想着念着,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呢!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总要和和气气、互相体谅、彼此支撑才行,否则这个家就散了!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她这话是冲着裴馨儿、孙氏和李氏说的。
三人急忙恭声应道:“是,妾身听明白了。”
裴馨儿心中却想,老夫人说得固然没错,可当一个家里有了三妻四妾,男人却只有一个的时候,不说为了别的,什么情啊爱啊太过虚无缥缈,单是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活得更好一点,谁不会挖空了心思去争去斗?真正想要享受齐人之福却又家宅平静的,那是梦里才有的事!
老夫人和昭夫人命好,老太爷并不沉溺女色,一辈子只有一个妾室和一个通房,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被老夫人压得死死的抬不起头来。昭夫人则是根本没等到丈夫纳妾的那一天就守了寡,她们都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内宅争斗,而且又心疼儿子和孙子,自然说起话来大义凛然、理直气壮,却也只能是说说而已。
昭夫人等了一下,看了看老夫人,说道:“娘,这会儿青颜病了,可巧孙氏又怀了身孕,这家里的事情不能没有人管,您看…”
老夫人不由就是一愣。
说起来,冯氏病重,自然不可能理事,这种时候就应该婆婆顶上,暂时先担起来再说。可是老夫人心里明白,昭夫人着实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当年就没当过家,一直都是自己在操持着,后来就直接交给了冯氏,如今乍然间叫她怎么可能挑起这副担子?
难道要让自己这把年纪了还来操持家务吗?以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合适啊!
她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一旁的裴馨儿。
如今昭煜炵有两子两女,分别是冯氏和她所出。她虽是个妾,却也是正经抬进门的良妾,不同于孙氏和李氏这种身份的人。不论是身为灵姐儿和淳哥儿生母的身份,还是良妾的地位,在正室夫人病重期间协理家务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想到这里,老夫人便轻咳了一声,道:“你倒是心细。如今府里的事情已经交到了她们这一辈儿的手里,我们这些老太婆倒也不好干涉过多…那就这样吧,裴氏,你暂且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凡事也不用怎么操心,循旧例就行了,若是有什么抉择不下的再来找你婆婆或是我老婆子。”
她这是金口玉律,在将军府里她说的话比皇帝还管用。她只不过是知会裴馨儿一声,并不是征询裴馨儿的意见,裴馨儿听了虽然吃惊,却也没有推脱的办法,只得躬身应道:“是,妾身明白了。”
昭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老夫人,笑着说道:“娘的考虑果然周全。裴氏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着裴馨儿道:“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只一条,孙氏如今有孕,你要好生照顾着。好在你自个儿也是生育了两胎的人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是。”
裴馨儿心中不由苦笑——这才是最棘手的事情啊!
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只能毕恭毕敬应了下来。
老妇人说了这会子话,也觉得有些疲了,便转回房去休息。昭夫人自然陪着她,一块儿走了,只是走之前又不免一阵嘱托,同样是让她照顾好孙氏和肚子里的孩子。
裴馨儿不由得暗中腹诽,若是真的不放心,为何不干脆自个儿管起来好了?
她本没打算这么早就涉足中馈的事情,一来是自个儿的准备功夫还没做好,二来淳哥儿才刚刚满月,她也舍不下这么小的孩子专注在其他事情上。但事情正巧赶上了,她倒也没有特别的排斥,左右迟早都要想办法夺了冯氏的大权,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倒也不错。做得好了,她便可以在家里添加自个儿的人手,将来要做什么也方便得多。可是谁叫这么巧孙氏又有了身孕,这便有些麻烦了——如果孙氏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负责任的绝对不会是病中的冯氏。
这事儿是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个儿,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心应对。
至于借此机会彻底将主持中馈的事情抢过来,她是想也不曾想过的。冯氏毕竟还是昭煜炵的正妻,只要她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旦她的身体好了,掌管这个家那是名正言顺,便是昭煜炵都没办法说出办个“不”字来。凭现在的她的势力和准备,想要一下子将冯氏架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冯氏也不会乖乖坐以待毙,她目前还没有彻底打败冯氏的底气,所以这事儿也不能操之过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浮动(二更)
她暗中盘算着,转过头来看了看惊疑不定的孙氏,和表情复杂的李氏,微微一抿嘴,笑道:“两位妹妹,既然老夫人已经发话了,那我就只能咬着牙先把这件事情担下来…孙妹妹,你如今是双身子,劳累不得,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李妹妹也不必担心,大奶奶想必很快就会康复起来,你就不用在这儿守着了,也早些回去吧。”
孙氏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但随即便凝聚起来,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多谢裴姐姐体谅,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见裴馨儿微微颌首之后,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李氏咬了咬下唇,却是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也走了出去。
裴馨儿还真怕她说出些什么来,见此情景,不由松了口大气。她略有些疲惫地看了内室的门一眼,转头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昭煜炵正坐在冯氏的床前,两人却都十分沉默,一种说不清的气氛流淌在两人之间,不是亲密,也不是愤怒,看得裴馨儿微微皱眉,心思一转。
他们自然都注意到了裴馨儿的到来,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见过爷,见过大奶奶。大奶奶这会儿身子感觉如何了?需不需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大夫刚走不过一两个时辰,这会儿再请了来又有什么意义?除非冯氏的病情又加重了,这不是存心气人么!
冯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不说话,还是欢娘看着情形不对,急忙陪着笑脸说道:“多谢裴姨奶奶牵挂,不过我们奶奶这会儿已经好得多了,不必再麻烦了。”
裴馨儿心中暗笑。看冯氏这会儿连做戏都懒得去做了,当真是病得不轻,也是气得不轻。她倒也不说穿。微微一笑道:“那就好了,妾身也可以放下心来了。对了。大奶奶,方才老夫人发了话,体谅您身子不适,再要操持家务未免太过辛劳,特特让妾身代您主持几天,等您的身子完全养好了之后再重掌中馈。妾身不敢推辞,已经应下了。这几日您就安心休息,家中的事情不必操心,若是需要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跟妾身说便是。”
冯氏的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便是连昭煜炵都感到一丝意外,忍不住多看了裴馨儿一眼。
欢娘等人尽皆变色,看了本就脸色苍白的冯氏一眼,心都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儿。要知道她现在身子本来就不好着。若是被这个消息一刺激,再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可怎么办?
好在冯氏倒是生生挺住了,咬紧了一口银牙忍了过来,面上、眼中的神色变幻莫测,嘶哑的声音中别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恨意。说出的话也是意蕴悠长:“有劳裴妹妹了!我这么一病,倒是劳烦老夫人、夫人和妹妹费心,当真是过意不去的。妹妹自个儿也才刚刚出了月子,淳哥儿还那么小,妹妹本就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心,这会儿再拿家务的事情来麻烦妹妹,这…这可真是罪过大了!”
裴馨儿却是抿嘴一笑,道:“大奶奶太客气了。也还好我出了月子,不然碰上这事儿,难道还要让老夫人、夫人一把年纪还为了家务操劳吗?能够替老夫人、夫人和大奶奶分忧,这是妾身的荣幸,不敢当‘劳烦’二字,还望大奶奶能够保重身体,早日康复起来,也好让妾身卸了这身重担,才能继续偷懒呢!至于淳哥儿,自有奶娘和一众下人们操心,妾身倒是不怎么担心的。”
冯氏被她这一番话噎了一下,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她这话说得,虽然谦卑至极,却在在讽刺着她,若不是她自个儿心胸狭小,受不得孙氏的刺激,生出这场病来,又怎会轮到一个良妾来夺了她的权?这是自作孽啊!
可她还能怎么说?是自个儿不小心让别人抓住了破绽,孙氏也好、裴氏也好,一个个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主儿。这次她算是阴沟里翻船,让这两个女人摆了一道,偏生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
她的眼睛微眯,一抹凶光一闪而过,心中发狠。
裴氏这个贱人,以为把持了中馈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她倒要看看,她到底坐不坐得稳这个位子!
想到这儿,她便咬牙说道:“既如此,我就托裴妹妹的福,偷闲几天了。家里的事情就拜托裴妹妹了,另外孙妹妹刚刚有了身孕,正是紧要的时候,本该我上心留意着,这会儿倒是只能麻烦裴妹妹了,好在你也是生养过的人,应当不至于出什么问题才对。”
这话倒是说得跟老夫人一模一样,但若是孙氏真的在裴馨儿掌事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岂不就是她的罪过了?她一听便知道冯氏打的什么算盘,却也不能拆穿,只得微微一笑,道:“大奶奶病着还这么为我们姐妹考虑,真是我们姐妹的福气!大奶奶放心吧,这事儿交给妾身便是,您就放宽心,好生歇着吧。”
冯氏点了点头,闭上眼,一副疲累至极不愿多说的样子。裴馨儿见了,识趣地躬身退了出去。同时昭煜炵也借机退了出来,却是并没跟裴馨儿多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
她微微一笑,知道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略一低头,便也走了出去。
内室中,欢娘忧心冲冲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
冯氏本就是被气病的,这会儿出了这档子事儿,怕是会更加的心结难平,也就愈发难以痊愈了。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冯氏,面色如纸,气息奄奄的样子,与平日的精明干练形成了鲜明对照,不由心中一恸,柔声说道:“奶奶,您也别太多心了!裴氏虽说现在暂时主持中馈,却并不能长久。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只要您能够早日康复,这持家的事儿终究还是会回到您手上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养好您的身子!”
冯氏睁开了眼,脸上虽然难掩疲色,眼中却有一丝凌厉,说起话来倒也并不像她面上看去那么有气无力。
她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凡事皆是福祸相依,今日她裴氏得意,我倒是想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这病,我倒还不急着好了,只要下面的人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她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欢娘急忙点头,道:“正是如此。奶奶您能想得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冯氏冷冷一笑,不再说话了。
裴馨儿却是径自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进了门,一下子躺倒在软榻上,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感到劳心劳力,疲惫不堪。
这一个早上的事情,倒是比她往日一天都累。
瑞娘和莺儿从跟去的娟儿嘴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莺儿便不禁喜笑颜开,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大奶奶这么一病,倒是便宜了咱们姨奶奶,能够主持中馈,岂不就是当家奶奶了?!”
瑞娘却没那么好的心情,看了看闭着眼倒在榻上的裴馨儿,说道:“我看只怕未必。大奶奶毕竟只是病倒,等她好了,姨奶奶又有什么理由把持着中馈不放?况且还有孙姨奶奶…”
一说到孙氏,莺儿面上的笑容也不禁暗淡下来。在后院儿中,有子和无子那是天壤之别。之前就只有冯氏生了儿子,所以才能在将军府内横行无忌,如今好不容易她们主子也生了儿子,眼看着地位就要提高不少,却又多了个孙氏。若是孙氏也生下了儿子,那她们主子…
她便担忧地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裴馨儿,压低了声音问道:“娟儿,姨奶奶自个儿是个什么态度?”
娟儿很是有些迷惑不解地说道:“姨奶奶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既不高兴也不失落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态度确实让人不好拿捏,莺儿和瑞娘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裴馨儿虽然闭着眼睛,却并未睡着,丫鬟们的窃窃私语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起身说明的打算。这事儿来得突然,她也要好生琢磨琢磨才行,这个家,究竟应该怎么当…
然而不管她怎么想,老夫人下令让裴姨娘暂代大奶奶主持中馈的消息还是在将军府的下人们中间迅速传播开来。人人对此都有些惊诧莫名,难道大奶奶这么一病,将军府的天竟然就要变了吗?
很多人开始猜测冯氏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或是惹恼了老夫人,才被剥夺了掌家的权力。有些人还在疑神疑鬼、观望猜测,有些人却已经迅速行动起来,开始了向裴馨儿“投诚”的举动。她们大都是些在冯氏手下不得志的人,人人都知道裴馨儿上台必然不会沿用冯氏的人,之前在冯氏面前得脸的那些,如今必然会被换下来,那自己岂不是就有机会了?所以一时间,以前冯氏得用的人人心惶惶,更是对裴馨儿充满了敌意,原先不得志的人却开始拼命钻营,整个将军府的后院儿里人心攒动,各路牛鬼蛇神尽皆冒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事(补looking39和氏璧打赏加更)
不过裴馨儿所想的却并不跟她们一样,她从未想过变更人事的事情。
在她看来,冯氏迟早是要回来的,就算她现在换上了别人,到时候冯氏还不是会换回来?再说了,但凡她现在换上的人,都会被冯氏当做是她的手下,将来冯氏回来的时候,必将会被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她真把自个儿的亲信安置上去,那只能是害人害己,就算不是自个儿的亲信,将她们无端推入火坑也不是她能够做得出来的事!
况且现在她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安插自己的手下,而是保住孙氏肚子里的孩子。冯氏这会儿被夺了权,必定是不甘心的,但因着孙氏的事情摆上了台面,她也必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如果能让孙氏在自己当家的时候落了胎,不但能够为冯氏消除一个潜在的威胁,还能够借机将自己拉下马来,让她重新坐回当家的位子上去。这种一石二鸟的好事,冯氏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裴馨儿甚至可以大胆猜测,在孙氏肚子里的孩子被打掉之前,冯氏这病怕是不会好起来了。
但这也正是她的机会。若是孙氏的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冯氏的目光就不会集中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能够多给她找点儿麻烦,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大有益助的。
自己能够当权的时间越长,就越有把握进行想要的安排。这样即使将来冯氏病愈,重新拿回了掌家的大权,她也有了足够的底气能够做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儿,她不禁便深深叹了口气。
若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一定要出去呢?当年她可是比冯氏早进门好几年的,仗着老太爷的宠爱,在这府里也是有几分底气,掌握着一批人的。若不是她离开之后这些人被冯氏一一分化、拉拢、驱逐,自己又何至于面临如今这种无人可使的窘境?!
但她一向都不是沉溺于过去的人,叹过气后。便将这些无谓的思绪抛开,对瑞娘说道:“你去孙姨奶奶那儿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缺少的东西?若是她有什么要求,赶紧来告诉我。”
瑞娘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莲儿走上前来,躬身问道:“姨奶奶,下面的管事妈妈们都等着回话儿呢,不知姨奶奶打算在什么地方理事?”
裴馨儿想了想,道:“往日大奶奶都是在芳草轩中理事的,如今咱们也去那儿好了。没必要换来换去还要折腾一番。”
莲儿应声退了出去。跟那些管事婆子们说了裴馨儿的决定。裴馨儿让莺儿给梳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垂柳髻。穿了一身天蓝色锻地团纹的棉袍,披上一件貂皮大氅,便走出了门去。
芳草轩一向都是冯氏理事的地方,距离裴馨儿住的院子只远不近。但她却偏生选择了那个地方作为自己理事的场所。这其中所蕴含的道道,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下人们很快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些脑子动得快的便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这是裴姨奶奶在暗示,她不会对先头大奶奶所做的布置进行什么调整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原本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的人们可就打算落了空了,自是心中一阵失望,跃跃欲试的心情也沉淀下来,由积极转成了观望。
而那些本就得势的人,也早已得了冯氏的指示。不论裴馨儿打算做什么都一定要做对到底,绝对不能任由她改变如今的情势,她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好生给裴馨儿一个下马威的,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识趣,她们心中自是有着几分得意。警惕的心思自然就不知不觉松懈下了几分。
裴馨儿来到芳草轩,那些管事的婆子们都已经到齐了,规规矩矩地站在下面。至于她们的内心里是否如表面上看来这般服帖,那就很难说了。
裴馨儿坐定之后,先不忙让她们回事,径自坐在椅子上喝起了热茶。这天气渐渐转凉,尤其是早晚更是寒气刺骨,走了这么一大段距离到芳草轩来,即使身上穿得厚也不大顶事,仍旧觉得手脚冰凉。这会儿捧着热茶美美地喝上两口,才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胃里扩散开去,渐渐蔓延到手脚,寒气消散了些。
她喝了半杯热茶,那些管事婆子们也不敢乱动,静静地站着就等了半杯热茶的工夫。她们本就是站在风口上,又没有热水热茶地暖着身子,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觉得浑身发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些发抖起来。
有些人顿时就悟了——裴馨儿将她们集中在这儿,难不成就是为了要给她们这么个下马威?
不管裴馨儿有没有这个打算,她喝完了半杯茶,觉得身上暖和了些以后,便不再耽搁,放下了茶杯,看着眼前的管事婆子们,缓缓说道:“各位都是家里得用的管事嬷嬷,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大奶奶如今身子不好,我便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在大奶奶养病期间暂代她的职责,主持中馈,所以从今儿个起,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禀报给我就行了。”
这事儿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然她们一大早的聚集在这儿看裴馨儿喝茶做什么?这会儿裴馨儿这么说,不过是个提醒罢了,也是一种警告。她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算盘,明面上却也不能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思,虽然裴馨儿有狐假虎威的嫌疑,她们这会儿也只能纷纷毕恭毕敬地应了下来。
裴馨儿这番话本也就是个警醒,不指望她们能够真心遵从,因此只是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便又接着说道:“既然我是暂代,一切以前的规矩就不必更改了,以前怎么做,这以后也接着怎么做就是,免得改来改去,回头大奶奶回来了,又该不习惯了。你们平日里是如何回事的、如何做事的、如何安排手下人的,一切照旧就是,不必担心。”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上明显都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其中有个站得最前的婆子便讨好地笑笑,说道:“姨奶奶宅心仁厚,这是体恤我们呢,免得我们这些笨人一旦改了规矩记不住事,弄出纰漏来,不好收拾。小的多谢姨奶奶了!”
说完,便躬身行了一礼。
受她的启发,其他的婆子们也纷纷抛出了赞誉之词,低声下气在她面前说着谄媚的话儿,一时之间,气氛倒很是热闹。
裴馨儿却是不为所动,面色淡淡的,任那些管事婆子们说破了嘴皮也不动容分毫。那些婆子们都是精明惯了的人物,又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于是谄媚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人人都颇为尴尬地停下了嘴,看着面无表情地裴馨儿,心中着实没什么底。
待众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裴馨儿这才清了清嗓子,淡然说道:“虽然我并没有改了什么规矩,但只一条,你们都记住了。既然规矩不改,也就容不下什么错处,你们各自都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做事,做得好了也就罢了,万一做错点儿什么,别说是我,便是大奶奶也不会轻易饶过你们。都明白了么?”
众人心中一颤,急忙齐声恭声应是,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没有改规矩固然是好事,但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不是裴馨儿的错了。以前照规矩做得的时候就没有问题,这会儿照规矩做怎么就错了呢?是下人们存心懈怠了么?还是故意给裴姨娘难看呢?总之终归跟裴馨儿没什么关系,都是下人们的问题,而下人们胆敢如此妄为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后撑腰呢?
一些想得通透的人顿时便冷汗涔涔了,心中再不敢小觑这位裴姨娘,更加怀揣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仔细应对着。
裴馨儿又扫了她们一眼,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继续说道:“好了,今儿个天冷,有什么事情,你们一一说了吧,等处理完后,你们也好赶紧回自个儿的屋里去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