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菇拿来锅铲,接着做饭。
安勍一手轻轻抚摸刚刚冬菇碰触的位置,心中静默欢喜。
……
“来,廖姑娘,让你久等了。”
“说了唤我文介,冬菇这样岂不是见外了。”
“好好,是我疏忽。”冬菇将菜布置好,今日她有特别准备,饭菜比平日里丰富很多。“文介,请。”
“请。”廖文介入座。另一边,罗侯也起了身,他身体虽没有大好,却已可以自由行动。冬菇上前扶他,她没有阻止他,这次饭局对于他们至关重要,不禁要让安勍彻底站在他们一边,还要让廖文介与安勍互留好的印象,方便日后合作。
扶着罗侯入座后,冬菇开启一坛酒。
“文介,晏珺,今日我们有缘相会,可惜我与罗侯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招待,这是家酿的桂花酒,如若不弃,我愿同二位同饮,聊表心意。”
“咦。”安勍佯装疑惑,“可是我走错地方了?”
“啊?”冬菇未懂,看向安勍。
一旁的廖文介眼珠一转,接上安勍话头,“是啊是啊,安公子,我也觉得好像是走错地方了。”
“原来廖姑娘也有此感。”
“恩。”廖文介点头,完全没有理会冬菇的眼神,“明明是来拜访挚友,却误入了陌生人家。”这时她转过头,向冬菇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这位主人热情好客,文介深表感谢。”
这两人一唱一和,冬菇明白了其中意思。她苦笑道:“你们莫要这样,是我过于形式,弄巧成拙,反而显得我们关系生疏了。”
廖文介道:“知道便好。”
安勍见冬菇窘迫,笑着摇摇头,他倒了一碗酒,对廖文介道:“廖姑娘,莫要再逼迫她了。”
廖文介也自己动手倒酒,“好,便将面子做给你。”
冬菇叹气,拿起酒碗,“席未开,已负债,那我便直落三碗,给二位赔罪了。”
冬菇刚要喝下,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冬菇扭头,罗侯从她手中取来酒碗,一饮而尽。
“三碗,都算我的。”


52第五十二章

“三碗,都算我的。”
罗侯一碗酒喝完,冬菇的反应最快,她一把将碗拿回来,口气也急了,“你还病着,怎么能喝酒!”
廖文介看在眼里,心里呸了一声,心道你当罗侯是什么人,一碗酒就能放倒他?当年前线得胜,女帝犒赏全军,好酒好肉欢庆三日,喝到最后还立着不倒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其中就有罗侯一个。
“我无事。”罗侯不方便站起来,可是他身高臂长,一伸手便拉住了冬菇的手腕。他抬起头,看着冬菇,“我无事。”
他手臂稳妥,看似轻轻握住冬菇,可私下里却传达了一种坚定的信念。冬菇放下心,将碗又递给他。
廖文介笑了,“罗侯,来,剩下两碗,我同你喝。”
“好。”
两碗酒,刹那间就下了肚。
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沉沉的酒香,夹杂着冬日的冷意,沁人心脾。
一顿饭,众人皆尽兴。
安勍不胜酒力,只喝了半碗,他不欲让冬菇见他醉酒失态,先行离去。
冬菇到门口送他,打开门,成泉正站在门外。
“成侍卫,有劳你了。”
成泉点头,扶着安勍坐上马车。
冬菇看着他们离开。
“怎么,美人走了,舍不得?”
冬菇也不回头,口气戏谑道:“也不知道是谁舍不得。”
廖文介走上前,对冬菇道:“他答应你了?”
冬菇未说话,廖文介却已经知道答案。“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
“齐姑娘。”廖文介走到冬菇身边,靠在门板上斜着眼睛看着她,“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哪里来的天真,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哈。”冬菇一乐,扭头,看向廖文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天真,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可我就是知道,他不会害我们。”
“我们?”
“对。”冬菇望向安勍离去的巷道,“我,罗侯,你现在还不好说。”
廖文介英眉一挑,“哦?此话怎讲。”
冬菇一脸玩味,“佛曰,不可说。”
“嘁。”廖文介白她一眼,站直身子,“我也走了,事情有了发展通知我,我仍住在芸楼客栈。”
“好。”
送走廖文介,冬菇关好门,回到房中。
罗侯正在收拾碗筷。
“放着我来,你去休息。”冬菇拉着罗侯坐回床上,自己挽起袖子接着收拾。她一边擦桌子,一边同罗侯随口聊天。
“相公,你醉了没?”
罗侯坐在床上,眼睛一直看着冬菇。
“没有。”
冬菇笑道:“你酒量怎么这么好?”
罗侯摇摇头,“我也不知。”
冬菇将碗筷叠在一起,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看罗侯。
“相公,廖文介此人,与你关系如何?”
罗侯抬眼,“廖文介,她怎么了?”
“无事啊,我想问一问而已。”
罗侯道:“她是与我共事最久的人,起初是在先锋营,后来是在袁将军那里。”
冬菇道:“当年你们争夺那个箱子,也有她一份,对不对?”
“是。”
冬菇又道:“她最后将箱子给你,你有想过为何么?”
罗侯微微低头,回忆当年事情,“……当时,她同我说,自己不想再做了。”
“恩……不想再做了。”这倒是和她对我讲的理由一样。冬菇封好酒坛子,手指轻轻刮着酒坛边缘,“既然不想再做,为何此时又现身。她藏得隐蔽,又没有弱点,吕丘年没有必要给自己多添麻烦,她若继续躲着不出来,这几方人马均不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风头一过,自然也就安全了。”冬菇看着手中深棕的酒坛,道,“这样才同她嘴里说的‘不想再做了’相符。可她此时主动出现,引火上身,却是为何?”
罗侯眼神看着地面,没有开口。
冬菇转头,看着罗侯,缓道:“你说过,以后不会再瞒我。”
罗侯身子一震,抬起眼睛。
冬菇走过去,握住罗侯的手,轻轻同他道:“罗侯,我必须知道所有的事,不然我们本就处于劣势,再互相隐瞒猜疑,那就更没有活命的机会了。你得让我知道,廖文介到底可不可信。”
冬菇抬起罗侯的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罗侯看着冬菇安然的面色,道:“她可信。”
“为何?”
你要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让我相信她真的愿意为了此事以身犯险。
罗侯道:“她在报恩。”
冬菇一愣,“什么?”
罗侯道:“她在报答我,我曾经救过他。”
“为当年证物之事?”
罗侯摇摇头,“不是那次。”
冬菇道:“那是哪一次?”
罗侯想了想,道:“……在那之前,还有过一次。那时我们已经到袁将军处任职,她总是不同队伍中其他人在一起,自己不知在做什么。”罗侯语速很慢,尽量回忆着,“有一次,任务做完,她又自己独自离开。就在她离开不久,袁将军传来新的任务,我便前去寻她。在一处树林里,我看到她在同两个人在一处破庙中打斗,我出手救了她,当时我们两人都受了伤。”
冬菇皱眉,“你与廖文介武功高强,怎么会轻易就落了下风。”
罗侯道:“那两人不是等闲之辈。”
“是吕丘年的人?”
“恩。”罗侯点头,“后来逃出后我们才知道,袁将军的新任务正是去那处破庙,取来埋在石佛下的东西。”
“那两人是负责守在那里的?”
“是。”罗侯道,“他们是吕丘年麾□手最好的侍卫,风滞和风止。”
“啥?”冬菇歪了歪头,“疯子和疯子?”
罗侯道:“是风滞和风止。”
“……这名字听着就像高人。”冬菇笑了笑,再看罗侯却是一脸严肃。他眉头微微皱起,“他们两个一男一女,是亲生姐弟,也是吕丘年手下最厉害的两个人。”
“很厉害?”
罗侯紧了紧拳,“恩,很厉害。”
冬菇摸着罗侯手背,也许是想到劲敌,罗侯神情专注。
“所以你觉得,廖文介此举全在报恩,没有其他意图?”
罗侯看向冬菇,“对。”
冬菇点点头,“我同她相识不久,她也非是我熟悉的那种人。我从未与江湖人士打过交道,全凭你感觉了。”
罗侯道:“廖文介不重情,但重义。”
“那最好。”
想到另一事,罗侯低下头,缓缓道:“还有安勍,他……也会帮忙的。”
冬菇转眼,罗侯同安勍已经谈过了么……
“恩,不过安南王府并不是他说的算,我们还要留有后路才行。”
罗侯抬起头,手也从冬菇的手里抽出,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冬菇,安勍可以相信。”他这忽然一下,让冬菇倒是有些吃惊。她轻轻一笑,“怎了,你为何如此相信他?”
罗侯转开眼,冬菇看得见他咬了咬牙,而后叹了口气,声音沉重,“如果……如果哪一天你涉险,我又无法顾你周全,你可以……可以相信他。”
冬菇想了想,试探道:“你为何愿意这样相信一个外人?”
罗侯摇头不语。
冬菇坐到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罗侯,你为何这样相信他?”
罗侯语气莫名低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好好,我不知道。”冬菇扶着罗侯,“来,你刚喝了酒,先躺一下,我收拾好再来陪你。”
罗侯躺下,冬菇回身将碗筷收走,洗刷干净之后,又去外面将晒干的衣服叠好。她走进储物房,将屋角的木柜打开,把衣服放进去。
开启那木箱时,她眼睛扫到一个小小的布囊。
冬菇动作微微停顿,她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的将布囊拿起,手指一抻,布口开启,微微放倒,布囊中的物件滑落到掌中——正是当日安勍送给冬菇的木簪。
那时,酒楼之会,我初闻你字号————
【我表字晏珺,冬菇,你可要记住了。】
【平和安宁是为晏,绝世美玉是为珺,名配其人,好字。】
“玉檀落燕……晏珺,我又不是真的傻……”冬菇轻轻抚摸那簪头的飞燕,想起罗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说我不懂,我又怎么可能不懂……”
你的挣扎隐忍,我看在眼里,却不能与你挑明。你性格木讷,难掩实意,我若让你放下心,凭安勍那样聪明又岂会看不出来。我不知他用情有多深,若他知晓我分毫意愿都没有,他还会心甘情愿帮助我们么。
这个注太大,我不敢赌。
冬菇看着手中木簪,精巧古朴,典雅非凡,就像亲手制作它的人一样。都是明白之人,那簪头的飞燕,花费多少心思,冬菇一眼便知。
“人们都说,忠孝难两全,其实不只,德情应也是难以两全才对……”冬菇喃喃自语,“自私利用,隐瞒欺骗,齐冬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你的道德变得如此脆弱,你将真情看得如此凉薄。”
从前,冬菇总是对自己说,没有谁生来就该对你好。如果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对你好的人,那你一定要珍惜。
可是现在……
冬菇心中难过,她将手中木簪放回布囊,一眼也不忍再看。
“安勍,对不起。”只是路已经踏上,步子已经迈开,我们谁也无法再回头。
……
这世间走一遭,总要碰见一个人。
当你遇见他时,一边你变得无比多情,而另一边,你又变得分外无情。
冬菇去火房,将买来的糕点放到盘子中,端回卧房。
罗侯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冬菇来到床边,一手托着糕点盘,一手将他半扶着坐起来。罗侯向里面蹭了蹭,冬菇坐了上去。
罗侯把被子掀开,将冬菇的腿一起盖了进去,冬菇将腿搭在罗侯的腿上,上身同他紧紧靠在一起,她一边说话逗他,一边喂他吃糕点,又将茶水放在手边,不时给他喝。
午后的时光,就在他们这说说笑笑间度过了。
而刚刚那份愧疚与不忍,究竟还在不在,就只有冬菇自己知道了。


53第五十三章

远去的马车里,安勍开口。
“成泉,你去查一下那个叫廖文介的人。”军中旧友,为何要在这关键时刻出现,她到底有何所图。“查的仔细一点。”
“是。”
……
就在众人聚首三天后的上午,一个人来到罗侯家。
冬菇听见叩门声,她打开房门,看见一个女子站在门外。
女子年纪看起来同她差不多,身材比她稍高一些,面容清秀,一双眼睛弯弯的,看着总是像在笑。
冬菇一瞬间,便认出来人身份。
“罗慈。”
罗慈笑了笑,眼睛弯得更深,“嫂嫂。”
冬菇心中千回百转,她让开身,“只有你一个人么,进来吧。”
罗慈走进院落。
“你从都城赶来,一定辛苦,你哥哥在屋里,你去看看他,我去给你准备茶。”
冬菇转身,却被罗慈拦住。
罗慈一只手轻轻搭在冬菇手臂上,缓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嫂嫂随我一起进来吧。”
“……也好。”
罗慈与冬菇一前一后走进卧房。冬菇面色平静,心中却想的多多。
罗慈这个时候来,她虽没完全料中却也没有过多惊讶,毕竟该来的总会来。而安勍今日到现在还没有到,却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屋内,罗侯见到罗慈,几乎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小慈……”
罗慈见到他,轻道:“大哥。”
她走到床边,拉住罗侯伸出来的手,“大哥,你病了?”
“我无碍。”罗侯手臂用力,紧紧拉住罗慈,“你回来了,你愿意回来了。”
罗慈笑笑,“是啊,我回来了。”
冬菇静静看着这一幕,罗侯神情动荡,有喜悦,也有一份难以置信。因为激动,罗侯脸上有些潮红,手背青筋暴露。
“别这样抓着我,嫂嫂还在看呢,大哥也不帮我介绍一下。”
罗侯恍然,他松开手,看向冬菇,“冬菇,她是小妹。”
冬菇笑道:“我知道,你们兄妹先聊,我去准备些茶水糕点,为罗慈洗尘。”
“多谢嫂嫂。”
冬菇离开,罗慈看着罗侯,面容终是变了一些。
“大哥,你瘦了。”
罗侯摇摇头,“我无事。”
“从小到大,你都没有病过,为何忽然间就生病了。”
“……”罗侯说不出原因,只有默然。罗慈也不逼问他,她环顾四周,对罗侯轻道:“大哥,你们生活的很好。”
罗侯看着她。
罗慈道:“你与她生活的很好……”
“小慈。”罗侯又坐起了些,“你莫要再走了,留下来。”
罗慈眼睛仍然看着周围,这房间看似简朴,却整理的井井有条,很多物品都是新的,虽然不是很贵重,不过都是花些功夫才布置得当的。
罗侯见她不回答,又有些着急,“小慈……”
“呵。”罗慈一笑,转过头.
“大哥,这里还有我的位置么?”
罗侯看着她,说不出话。他似是明白她的意思,又似是完全不懂。
罗慈看着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他刚毅的脸上带着迷茫的神情,哑然地看着自己。那黝黑的皮肤,沉默的眼神,一如最初。
罗慈神色松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小妹,吃东西。”冬菇走进,端着一盘吃食,“家中东西不比相府,你莫嫌弃。”
“怎会。”罗慈在旁边的水盆里净了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
冬菇坐在她旁边,给她倒了一杯茶,“不知小妹这次回来要留多久,告诉我,我好准备一下。”
罗慈道:“留到该做的事做完便走,至于准备,大可不必。”她看向冬菇,笑道,“我住在外面即可,莫要让我的到来打扰了大哥和嫂嫂。”
“你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打扰。”冬菇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过既然小妹这样说,那便依你好了,反正解决事情也用不了多久。”
“哦?”罗慈听她这样说,神情颇为玩味,缓道:“嫂嫂觉得,事情会很快解决?”
冬菇喝了一口茶,道:“是啊。”
罗慈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一双眼睛弯弯的。
“好,那就借嫂嫂吉言。”
又随口聊了些家常,罗慈起身告辞。
冬菇也跟着起来,“我来送你。”
“不必了,我明日会再拜访。”
冬菇笑道:“小妹久不回析城,也许不太熟悉了,我帮你带带路。一家人不要客气。”
罗慈看了看她,道:“……也好,那有劳嫂嫂了。”
冬菇转头对罗侯道:“我去去就回,你在家里等我。”
罗侯点了点头。
……
“你为何执意要送我?”刚一出门,罗慈便开口。
冬菇道:“罗慈,你这次回来,为了什么?”
罗慈哈地一笑,“我为了什么?嫂嫂觉得我会为了什么?”
冬菇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罗慈。
今日第一眼见到她,冬菇便了然。罗慈与廖文介完全不同,她才是冬菇熟悉的那种人,也是冬菇前世结交的最多的那种人——心机重,城府深,不管怎样浓烈的感情都可以埋在心底,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罗慈,我真心希望,你是为了看望罗侯回来的。”
“哦?”
冬菇道:“你我初次相逢,我不奢求你能马上相信我。不过你与罗侯是亲兄妹,你该了解他。他为你做了很多。”
罗慈慢慢转头,看着冬菇,“你知道。”
这话不是疑问,冬菇点头,“对,我知道。”
罗慈又道:“你知道多少?”
冬菇道:“你知道多少,我便知道多少。”
“……”罗慈面色不变,笑意却更深一层,“嫂嫂,今日得以见到你,真是让罗慈大为惊讶。”她负手而立,又道,“嫂嫂,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这座城,那个人,我都要比你熟悉的多。”
罗慈转身,冬菇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开口。
“如果事情有另外的解决方法,你可愿一试。”
罗慈背影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冬菇靠在院子门框上,抱臂胸前,她看着罗慈离开的方向,心中思量。
大约一刻之后,她回到房间,罗侯还坐在凳子上,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见冬菇进来,他坐直身子。冬菇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弯下腰双手抱住他。
罗侯抬头,“你同小慈……”
“恩?”
罗侯想了想,“你同她讲了?”
冬菇一乐,“哈,难得有一次你能猜到我做的事。”
罗侯垂眸,“她说什么了?”
冬菇将下巴枕在罗侯的头上。她能感觉到罗侯的忧虑,那是对失而复得的亲情最深刻的紧张。
冬菇心中一番思量,起身坐在罗侯身边。她握住罗侯的手,全无保留地看着他。
“罗侯,我心中有个想法。”
罗侯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冬菇道:“我现在不能悉数向你道出,你愿意相信我么?”
罗侯轻轻点头,毫不迟疑。
冬菇咬了咬嘴唇,这个想法她也是今天见到罗慈之后才想到的,其中包含了她太多的猜测与赌博,就连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否行得通。而如果失败了,那代价就不只是他们两个的生命,也许还会牵连到其他人。
冬菇想到这里,心中也是怦怦直跳,难掩紧张。
忽然,冬菇感到罗侯轻轻一动。
她低头,看见罗侯将手从她手中抽出,然后一翻掌,又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冬菇有极为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从前的某一时刻,他也这样做过——沉默的将她的手轻轻握住,没有用力,却坚定难撼。
冬菇抬起头,看向罗侯。男人一如他们最初相遇之时,安静沉默,稳如泰山。
他没有说一句话,可冬菇的心却已经静下来了。
“罗侯,收拾一下,我们近日就启程,去天山。”
“好。”
……
心意已决,冬菇前往芸楼客栈。
“啥?!”廖文介听了冬菇的话,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齐冬菇你疯了吧!”
冬菇摇头,“没有。”
廖文介指着冬菇的鼻子,“今日你若不将事情说清楚,那此事我们就分道而做,各干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