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大家一下子都有点慌乱。学生们也愣住,老师们交头接耳:“这老赵是不是魇住了,发什么疯呢?”
“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实验室里的吧?”
“我几个学生都在上面,别碰到他就好。”
“他不会是背着我们炼了什么药吧?”
房子里忽然传来惊呼声,随即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外面的人全都冻结住了。
房子里面传出女孩子惊慌的哭喊声,还有个男子冷静的声音:“东西都放下,侧门!男生让女生先!”
那是叶朝枫的声音。展昭心微微放下,却又立刻提了上去。叶朝枫此刻正在屋子里面。
他只耽误了两秒,然后立刻奔到实验楼侧门。门虽然只是一扇单薄的木门,但是是从里面锁着的,可以听到里面有女孩子声嘶力竭地喊着“打不开!”。他绕到最近的一扇窗户下,拣起一块石头砸碎了玻璃,冲里面的女生喊:“都后退,我把门撞开。”
女孩子们都吓得六神无主,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味地挤在门口叫喊捶打。
幸好又有老师和男生赶了过来,帮着喊话。女生们将信将疑地后退了几步。一个牛高马大的男生试了几次,轰地一声把门撞开了。
惊慌失措的女生们蜂涌出来。展昭好不容易找到空隙,钻了进去。
屋子里面已经弥漫满了烟雾。老旧的实验室没有安装烟感探测器和水喷洒,有机化合物燃烧产生的浓烟四下蒸腾,让里面成了桑拿室。
展昭依稀听到一处穿来叶朝枫的声音,弓着腰摸索过去。
叶朝枫正扶着一个受伤的男生往外走,看到展昭出现,气得叹了一声:“你进来做什么?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大爆炸!”
展昭说:“我人都进来了,你教训的话等着出去后再说。”
话音刚落,身后屋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点然了,发出一连串的巨大爆炸声,像过年点燃的大炮仗。猛烈腾升起的舌头俨然已经舔上了实验室的天花板。
叶朝枫身后还跟着一个胆小不敢乱跑的女生,一见这阵势,吓得开始哭爹喊娘。展昭见往门口跑已经不大可能,便嘱咐女生趴下,和叶朝枫一起用凳子去砸窗户。窗户是有铁栏杆的,但是已经锈迹斑斑,板凳砸过去,铁条逐根蹦脱开来。
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的人,看到里面的人在砸窗户,立刻有人过来帮忙。
叶朝枫同展昭把那个受伤的男生抗起来,外面的人将他拉了出去。
刚松了半口气,身后那已经变得像个炼狱的实验室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发自内心的咆哮。热浪过去,天花板上落下木屑粉尘。
叶朝枫咳了一声,说:“是乙醚,大试剂瓶没搬走,给点燃了。快,我记得不止一瓶!”
展昭也不再顾及男女大防,拉过最后一个女生,托向窗口。
木制天花板就在这时决定退休。哗啦啦一阵灰石就那么崩塌了下来。
展昭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灰色身影。
叶朝枫的伤并不严重,崩塌飞溅起来的一块木板砸中了他的头,气浪冲击之下,跌倒在地上。展朝扶他起来的时候,血正流了出来,沿着脸颊趟到下巴,再滴在衣服上。
屋子里热得要命,到处都是有毒的烟,叶朝枫摇了摇晕旋的脑袋,看到展昭,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收好。很重要的……”
展昭看着他脸上的血,只觉得触目惊心,不和他废话,扶他出去。
就在叶朝枫刚要伸手抓窗棂的时候,展昭感觉到了头上的异样。松动的木板顶棚发出嘎吱的声音,像张开翅膀的大鸟一样扑了下来。
他最后的记忆里是叶朝枫被自己给压在身下,肩背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大脑好像也受到了撞击。
失去意识之时,仿佛听到消防车的声音。
第九回
耶律皓兰和白玉堂闻讯赶来时,只看见丁月华双眼通红坐在椅子上,吓得失声大叫:“人死了?不可能!”
丁月华没好气:“哪有那么容易?不过缝了十多针,要住院就是了。”
耶律皓兰问:“那我哥呢?”
“你哥头上的伤口只了下消毒,缝了三针就完事了。他正在外面和警察说话。”
“警察怎么来了?”白玉堂疑惑。
“不清楚。”丁月华摇头,“听说有个老师重伤,送到市医院里抢救了。”
“那关我哥什么事?”耶律皓兰不悦。
这时萧扶铃一手端着一杯咖啡走来,递了一杯给丁月华,转去对耶律皓兰说:“因为实验室会爆炸,是因为那个老师同你哥哥产生争执的时候,打翻了危险试剂。你哥哥后来又没去救他……”
“我哥救了十多名学生,那还不够?”
“少说两句!”叶朝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耶律皓兰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并不严重,放下心来,“妈妈已经知道这事了,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通,要我们立刻回去。”
叶朝枫眼神锐利,“谁告诉她的?”
萧扶铃心虚地地下头。叶朝枫扫了她一眼。
白玉堂一听耶律皓兰要回去,眼神暗淡下来,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好叶朝枫一句话就否定了花女士的决定:“一切等到展昭伤好以后再说。”
展昭一直假寐着,麻药效力退去后,伤口火辣辣地疼。想睡也睡不着。病房外面的争执,他也听去了八成。所以看叶朝枫板着脸走进来时,他开口说:“你妈也是担心你。我这里没事,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叶朝枫在他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展昭想抽回来,使了几次力,却被叶朝枫抓得牢牢的。他没有力气,只好作罢。
叶朝枫忽然开口:“为什么要进来?”
展昭依旧闭着眼睛,说:“因为你在里面。”
“万一葬身火海呢?”
“我没想过。”
“傻子。”
“也许是吧……”
叶朝枫久久没出声,忽然俯下身来,把头靠在展昭肩上。展昭微微张开眼睛,只能看到他浓密的头发,他只得又疲惫地闭上眼。
呼吸里全是这个人的气息,身体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可是可以感觉到,心,已经隔得很远了。
那天夜里,窗外又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学校医院的住院部没什么人,这个时分更是格外安静。
事到如今,反而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说的。于是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无声,是在听这夜来雨声,也是在想着复杂心事。
疲倦渐渐袭来,展昭强打起精神说:“你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今天也受了伤。”
叶朝枫把他的手握住,笑了笑:“没事。这里静,我也可以想一些事。”
“今天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朝枫笑:“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赵冠生像发了疯一样,又是骂人又是推学生。我去抓他,他又来推我,结果力气没我大,自己跌倒,撞翻了架子。”
“他伤得重不重。”
“不清楚,应该会没事吧。”
“你给我那东西……”
“是我母亲给我的纪念物,我已经拿去收好了。”
展昭放下心来,合上眼,竟也渐渐睡着了。
天将明时,展昭隐约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再次醒来,伤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丁月华早早送来了早餐,瘦肉粥香喷喷让人垂涎欲滴。她俯身扶他起来的时候,展昭又看到她洁白的头绳。丁月华的动作极尽温柔,看着展昭的表情带着疼爱与怜惜。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同学和老师都来探望他,送来了水果糕点。展昭从老师那里得知这事并没有告诉家长,立刻松了一口气。萧扶铃和耶律皓兰也过来坐了片刻,送了一大堆补品。叶朝枫却一直没有露面。
丁月华逃了下午的课,正同他闲聊着,两名穿着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问:“谁是展昭?”
“我就是。”展昭早估计到警察会来问话,并没有惊慌。丁月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站起来,把位子让了出来。
两个警察看这少年模样清俊,态度大方,有了几分好感,口气也温和了些。
“同学,我们想询问一下昨天实验室事故的一些细节。你当时进到房子里面的时候,是否有看到赵冠生老师?”
展昭问:“就是那个突然冲进去的中年老师?不,我没有看到他。”
“你都看到了什么?”
“里面到处是烟,可视度很低,我只看到有同学跑过我身边冲向侧门。然后我找到了叶朝枫,他正扶着一个男同学,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同学。”
“当时你们在哪里?”
“我不清楚。一楼某间实验室吧。”
“他是否有跟你说过别处还有人。”
“没有,但当时时间也不允许我们多交谈,因为一个爆炸连着一个爆炸。”
一名警察问:“叶朝枫是否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展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背后刺了一下,耳朵里有一阵嗡响。他的嘴巴却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一样说:“我本来是去帮他搬东西的,都是文件资料,放在他车后备箱里。”
“不,不。”警察忙说,“是之后,爆炸发生,你找到他之后。他是否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展昭在被子下的手紧捏成拳头,轻声说:“我……记不清了……当时很乱。”
一个警察不耐烦道:“这怎么会记不清,给还是没给,一句话!”
丁月华呼地站起来,厉声道:“请你注意语气,他不是犯人!”
这名警察没把她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不关你的事,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丁月华的出身让她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当即喝道:“好大的口气!你是哪个分局的,鉴证组的是吧?你们上头是李宏还是许定安?”
另一个警察见她张口就点了上司的名字,知道这女生不简单,立刻拉住同事,“别和学生争,少点事。”他转过头对展昭说:“同学你再好生想想,到底给过你东西吗?”
展昭感到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凉汗,从小大大从来没有说过谎的他,在这一刻感觉有一种神秘诡异的力量操纵了他的身体,让他张嘴说出没有经过大脑思索的话。
“没有。”
“真的没有?”警察不死心。
展昭渐渐感觉到魂魄归体,可是却依旧坚决地说:“没有。”
两名警察虽然不死心,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告辞。
展昭忽然喊住他们,问:“那位赵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他伤势过重,今天早上在中心医院失救。”
丁月华看到展昭刹时间变得苍白的脸,暗自惊讶。展昭一向镇定从容,让他骤然变色的事,肯定不简单。
展昭恍惚了好一会儿,像是才想起病房里还有丁月华这号人似的,问:“月华,你昨天也是一出事就赶到了,你都看到了什么?”
丁月华昨天原本知道展昭会去实验楼,后来一听说出了爆炸事故,立刻就赶去了。她说:“你们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但是叶大哥还是清醒的。啊,当时就有一个男人扑过去抓住他,问他是不是拿了东西。”
“叶朝枫怎么说?”
“他说那人莫名其妙。那人不死心,还要搜他,后来给保安给拉走了。”
展昭沉默,低垂着眼睛,表情深沉让人看不透。
丁月华有些不安,“昭哥,没事吧?”
展昭并没有回答他。
接下来几的天,展昭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但是在人前还是一副随和的样子,只有丁月华偶尔见他私下神情凝重地在思索什么。她不敢多问,觉得这事恐怕她怎么都插不进去。那天的询问后她知道展昭的反常肯定和叶朝枫有关。又想到展昭一直那么信任叶朝枫,如果叶朝枫做了什么对不住展昭的事,他大概会很难过吧。
展昭托她和白玉堂去打听赵冠生的消息,两人回来后告诉他,警方认定那是意外。
也是,起码二十个人可以证明赵冠生当时精神反常,还险些伤了学生。又有十多名学生可以证实是赵某发疯,先去袭击叶朝枫。叶朝枫对他没有去援救赵冠生的解释也非常合情合理:他想到先要疏散学生,而后时间不够他去救赵某。学校和警方对他的解释非常满意。
一环套一环,紧密连贯,没有漏洞。或者只有一个,叶朝枫在紧要关头塞给展昭的东西。
他只记得那东西很小,小盒子装着。叶朝枫说那是他母亲送的,展昭发现自己也没理由不信,因为这也很有可能。可是为什么他会撒谎?
为什么?
一个星期后,展昭出院。111寝室举办了一个名为去晦气实为腐败的庆祝会,四周寝室的兄弟们都来了,光着膀子喝着啤酒啃着猪蹄鸭舌鸡翅膀。
气氛正浓时,一个不速之客上门来。
萧扶铃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子,姿态优美地走了进来。浑身光鲜的她同这间小且简陋的寝室格格不入,里面的人看到她,也纷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问展昭:“伤还疼吗?”
展昭客客气气地说:“多谢扶铃姐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扶铃姐太客气了。”
“朝枫前天回国,过几天才回来,没时间来看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白玉堂眉毛一拧,被李寻欢拉住。丁月华听不下去,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展昭无奈地看了旁人一眼,依旧只是不停道谢,把萧扶铃送出门去。
白玉堂事后冷笑:“猫哭耗子!”
展昭说:“我哭你做什么?”
就这样把这事带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宋大学子们迎来了期末考试,而叶朝枫也一直没有从辽国回来。展昭等人为了考试日日苦读,自习上到深夜,就连一向散漫的白玉堂也抱着辽语天天在背。
一日,丁月华下了晚课,去五教上深夜自习,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白玉堂半趴在桌子上,一直手握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无声念着什么。他旁边一个女孩子忽然直起腰来,把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说:“67分,没算听力。进步很大嘛。”
丁月华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躲到阴影里。再看,没错啊,那个瘦小的,穿白衬衣灰裙子的女孩正是夏紫菀。
听夏紫菀温柔软糯的声音还在说:“你上次说到古兰经,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古兰经解读》,或许你写论文用得上。”然后把一本书轻轻递了过去。
白玉堂立刻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对她笑了笑:“谢谢你。”
夏紫菀羞赧地笑,平凡的脸竟也添了几分娇媚。但是白玉堂并没有多看她,又埋头做题目去了。
丁月华无奈一笑。夏紫菀这种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光是宋大里就可以找出一万个,白玉堂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未必会把眼光降低了来多看她几眼。喜欢上这样的人,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她忽然一阵伤感。自己容貌家身头脑性情都不差,展昭是否又会回头多看她几眼呢?
次日是个阴雨天,一直下到入夜都还没有停,路灯在朦胧雨水中酝成柔和梦幻的光团。路上人影稀疏,有情侣共撑一把小红伞,在那方寸之间甜蜜依偎。雨如一道帘子,把人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空旷的篮球场里,回响着单调的拍球声,一个停顿,过了片刻,又响起球进篮的声音。
展昭甩了甩头上的汗,抱着球往更衣室走。这时门开了,外面哗哗的雨声传了进来,淋得有些狼狈的叶朝枫也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片刻,展昭把手里的球丢进筐子里。
“从辽国回来了?”
叶朝枫一边脱去外衣,一边走过来,说:“下午的飞机才到。本来没计划呆那么久,我爸心脏病有点复发,于是多陪了他几日。”
展昭拿着抹布,擦着筐子里的篮球,笑笑:“那是应该的。”
“你身体怎么样了?”叶朝枫问,“现在就打球行吗,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没事。”展昭说,“都大半个月了,那伤早就好了。”
高高的窗户外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轰隆雷鸣,然后听到哗啦雨声明显加大。天上乌云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厚重。体育馆里一片幽暗,只有没关牢的门缝里泻进一道灯光。
叶朝枫站在他身后,头发上的水沿着脸的轮廓滑落到下巴,然后滴进衣领里。时不时的闪电照亮他深沉如水的脸庞。
展昭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他,说:“没打伞就来找我?更衣室里有毛巾,去擦一下吧,小心感冒。”
叶朝枫张开口,这时头顶忽然落下一连串的响雷,巨大的声响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展昭只在短暂的闪电片刻,看到他动了动嘴皮子。
说了什么?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
展昭丢下手里的球和抹布,对叶朝枫说:“来吧。”
更衣室的日光灯坏了一个,通电后不停地闪,配上这雷雨交加的傍晚,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展昭在窗户边坐了下来。雨水冲刷着玻璃窗,窗外几株天竺葵被狂风刮得摇来晃去,叶子疯狂地打着窗玻璃。
“雨下大了,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叶朝枫走过去,在展昭对面坐下。
展昭把视线移了回来,问:“什么时候回去?”
叶朝枫一边摸外套口袋,一边说:“明天……我爸,要动个心脏手术,风险有点大。”
展昭知道他在找烟,把自己的烟和一个打火机丢了过去。
叶朝枫一看那个银色打火机,笑了:“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你这里呢。这还是我十八岁时,我小叔送我的生日礼物。”
展昭把这个给烟火熏得有点黑的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爸工作的医院死了一个病人,家属非说是医院的药有问题。身为药剂师的父亲,几乎身败名裂进监狱。”
叶朝枫拧起眉毛:“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是一个律师查出是小护士用错了药,我爸这才洗脱冤屈,重回岗位。”展昭吐出一口烟,“我那时候就想,将来一定要做一个法律工作者,维持正义,维护弱者的利益。”
叶朝枫垂下眼把脸转了过去。他说:“将来,也许将来重逢,你可能就是大宋最杰出的年轻法官了,而我,则是个市侩的商人。”
展昭更正说:“怎么会?你将来是辽国的商业钜子,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幸福的家庭?”叶朝枫弹了弹烟灰,忽然想起那个送自己打火机的小叔。没有大他几岁的小叔潇洒又能干,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兄长,是他童年时学习追赶的榜样。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成了他竞争防备的对象。小叔不再是亲人,而成了敌人。
再说萧扶玲,家里人希望他娶她,他便娶她,也愿意和她一起过日子生孩子。他爱她吗?那并不重要。他们会幸福吗?这在两家合并这种大问题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雷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天边偶尔有一两道微弱的闪电。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体育馆对面的学生宿舍亮着灯,显得那么遥远。雨声渐渐微弱,可听到屋檐滴水的嗒嗒声,像在记录流逝的时间。
叶朝枫说:“你有话要问我吧。”
展昭看着指尖快要熄灭的烟,点点头。“赵冠生死了。”
叶朝枫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不是我。我还没到杀人越货这地步。”
展昭抬头注视他半晌,低下头。他选择信任他,或者说,他相信这个人不会说谎。
“我同警察说,你没有给我东西。”
“我都知道。谢谢你。”
“我不是帮你。”展昭声音提高。
叶朝枫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担心你的这一举动会扭曲赵冠生的死因的话,我告诉你,你根本无须这么担心。他的的确确是死于意外。你起码该相信在场学生们的证词。”
展昭沉默了。
“我给你的东西,我以我父亲的健康发誓,所有权是属于我的。所以,不论别人怎么说,不论赵冠生的人怎么指责陷害,我都有充分证据驳倒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做?”
叶朝枫笑了,又不忍心太过讥讽,但是口气却控制不住朝那方便发展:“这世上除了黑和白,还有一种颜色叫灰色。”
展昭忽然想到,你叶朝枫最爱穿的颜色,也不正是灰色吗?
叶朝枫叹了一口气,“希望我的话已经结开了你心中的结。”
展昭沉默片刻,说:“你会叫我去搬东西,也是一早就想要拿我做幌子?”
这下换成叶朝枫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并未计划让你涉险,甚至受伤。”
“看样子我还反该谢你了?”展昭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该问那么多,少知道点好。”
多年后已是检察官的展昭被牵扯进辽新和萧氏的战火中做了炮灰,接受司法调查。当他在审讯室里被人故意刁难一遍又一遍地抄着审讯记录时,不禁回想起了当年为救叶朝枫而受伤的事。也许他该去算一下命,叶某人同他一定是命中犯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