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爱世人。
只可惜太多世人过得走投无路,怜悯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在酒店房间中浸入热水中将身体彻底清洗干净。
在楼下餐厅吃晚餐,几个月来的第一顿饭有新鲜的肉,我配菜吃了一杯白酒,饭后返回房间,用酒店的电脑打开邮箱。
唐乐昌给我写信:“映映,得知你已经决定跟随世展会深入非洲做志工,我为你感到自豪,可是一定要记得注意安全。秋天我有假期,若有空盼回国和你一聚,无论如何,希望你愉快。”
我独坐在露台上,非洲东部的暖风吹得我思念泛滥。
手中的鼠标滑动,拉到了收件箱最底端,我一直保存着一封信。
我看着电脑屏出神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点开。
那是我看了无数遍的一封邮件,是在我离开伦敦之后Emma给我的电邮。
“亲爱的映映,得知你人在康斯坦茨,并已联络上默德萨克,我非常高兴。杂志出来后我回到伦敦本想看望你,可是却再也联络不到你,我一度非常的担忧,现在知道你一切安好,感谢主的眷顾。”
“你拍摄的那组照片刊印上市之后的第二天,劳通集团的公关部门就通过出版商即刻联络上了我,非常恳切托我寻找你的去处,我最初见到你就觉得你气质不像是住东区白教堂巷的女子,可是你的神情却完全是一种认命般的自我沦落,我曾和尼可私下说过,不知你遭受了何种变故以至于变成了这么尖锐对峙着的矛盾体,我本来亦觉得你再这样下去始终不妥,如今有亲友寻你回去再好不过,只是那时我尚未来得及知会你就先听到了火灾发生的消息,事发后我即刻返回伦敦,可是没有人再见过你。”
“一个礼拜之后,劳通银行的两名高阶主管陪同一位年轻的男子来到我的工作室——那位神秘访客,我不关心时报财经,可是也知道他,那样美的东方男子,如同天上遥不可及的浮云,见到他,我才知道,你画上的男人,竟然是他。如果我没有猜错,我想,他是你的爱人,映映,他那样气韵风度的男子,当真是世上罕见。”
“我引他看你的画,他见到的一瞬,纵使非常克制,可是也已经是伤心得不能自抑,他当时病容憔悴得不忍卒读,诚然我看得出,他爱你极深。”
“映映,要记得将爱长存于心,爱是我们最后的救赎和恩慈。”
“愿主保佑你。”
我抬手捂住脸,眼眶早已是干涸多年的河床。
九月底,我在内罗毕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非洲一年四季都是夏天,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
飞机越过赤道,回到中国南方时,已经是初秋时节。
因为时差和低烧,睡了整整一个礼拜。
那日醒来已经近中午,终于察觉腹中的饥饿感,可是冰箱里再无任何食物,我洗了把脸套件衣服下楼。
香槟色的豪华轿车停在楼下。
劳家卓从车上下来:“回来几天了?”
我双手插在长裤兜中,晃悠悠走向楼下的便利商店。
他打量我一番,脸色阴阴沉,眉头又纠缠起来。
我剪短了头发,面色蜡黄,因为生活条件不好工作辛苦,瘦得只有八十多磅。
“映映,”家卓站在我身前:“也不知道要去医院体检?”
我因为头昏和饥饿而有气无力:“劳先生,何必如此屈尊。”
劳家卓说:“上去换件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我不耐烦地从口袋中抽出左手,将手指上溃烂的伤口递给他看:“不用检了,已经一个月,还未收口。”
劳家卓脸色一沉,猛地拽住我的手:“不用换衣服了,和我走。”
“放开我!”我奋力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劳家卓直接将我塞入车中,我愤怒地尖叫:“劳家卓,滚开!即使得艾滋,我也不会死在你面前——”
他脸色都变了颜色,急着提高了几分声音:“不要咒自己!”
我看见他暴怒神色,闭上了嘴巴不再挣扎。
他依旧紧紧地捏着我的胳膊,我几乎要痛叫出声。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前面。
汽车一路疾驰到了市人民医院大楼。
我被他拽着走进门诊大楼,徐峰去挂号领回了一张体检表格,劳家卓即刻按着我去包扎手指的伤口,我跟他说那不过是我不小心割破的,他冷着脸不理会我,直接将我推进了验血室。
好不容易做完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护士引我去主任办公室旁的一间休息室,推开门,劳家卓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端着一个玻璃杯子喝水。
等了一刻钟之后,门诊主任拿着验血单进来,劳家卓站了起来迎上前。
医生翻着病历卡:“血液检查没什么问题。”
他透过眼镜片看我:“江小姐近期可是有在疟疾流行区居住或旅行史?”
劳家卓点点头。
医生又说:“红外细胞查出有寄生疟原虫,此外,她还有轻度营养不良的情况。”
劳家卓的眉心又深深地蹙了起来。
医生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静:“不用太担心,一到两个疗程可以治愈。”
在回去的路上,途中车停在高档酒楼的外面,司机下去带回了大盒包装精美的食物。
车子重新停在住宅区的楼下时,正是傍晚下班时分,招摇的车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劳家卓下车来,有些抱歉地望着我:“映映,我这两天要出差,没有办法陪你去医院。”
我点点头朝楼上走。
“等一下——”他拉住我,转身从司机手中接过袋子:“要是有发寒和发热的情况,马上去医院,要不然就打电话给我。”
他加重语气:“听到没有?”
“我可以照顾自己。”我说。
“我派司机过来,你按时去做治疗。”他命令式的语气。
我转身走上楼梯。
劳家卓跟在我后面上楼,等到我打开门,他低声开口:“映映,我不打扰你,我就留在客厅,今晚让我看着你,你这几天一直发烧是不是?”
我站在门边:“劳先生,让我平静过几天吧。”
他将手中拎着的几个袋子塞给我,我要关门,他的手却抵在门框上。
他迟疑许久,终于还是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还恨家卓吗?姑娘们,你们不适合恨他,只适合爱他。
(四十)
第二天我下楼时,那辆香槟色的轿车静静泊在楼下。
徐峰见到到,从车里出来,朝着我浅浅鞠了一躬:“江小姐。”
他是劳家卓专职司机,主子都不伺奉了一大早从香港过来。
我无奈地说:“徐哥,你回去吧,跟他说,让你不必来了。”
徐峰礼貌地说:“劳先生交代我一定要送江小姐去医院做治疗。”
我绕开车子朝楼道外面走:“我会去,不用你送。”
他亦步亦趋跟上来:“江小姐……”
我回头狠狠瞪他。
他尴尬地退了几步。
徐峰开着车一直跟在我搭乘的公交车后面。
我下车走进医院大楼,徐峰很有分寸地跟在我后面,看着我拿了挂号单,走进了医生办公室,他方转身离开。
在输液室打完点滴,拿了几盒药片,正准备离开时,护士小姐拿了我的病历卡追出来:“请问是江意映小姐?”
我停下脚步点头:“我是。”
小护士在我旁边低声说:“这是你昨天的B超详细检查单,你的子宫有附件感染,最好来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我对着她点点头:“谢谢。”
我将手中的单子揉成一团塞进牛仔裤后兜,走出医院去换地铁线去城北的寄宿高中。
学校老师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江意浩已经一周没有去上过课。
奶奶去了新加坡爸爸那里,家里再没人管他,他真是无法无天,这死仔,我在非洲时只要一能和外界联络,第一个就是找他,他还给我装蒜在电话里说一切都好。
我去到学校,老师对他也非常头痛,明年要高考,可是江意浩完全无心学业,老师跟我委婉提及,家人的关心照看,对于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非常的重要。
我心里有些愧疚,的确是我疏忽他。
我按着老师和同学提供的地址,找到离学校不远的一条街道找到一间地下仓库,推开灰扑扑的大门,激烈乐器弹奏声立刻传了出来。
几个年轻的男孩子站在里面,地上一堆电线和几把吉他,我眯着眼逆光隔着灰尘看了一会都不见他,我被高分贝的噪音吵得心烦,站在门口大声地吼:“江意浩!”
几个人动作瞬间停顿。
江意浩懒懒地从架子鼓后面站了起来。
前头弹贝斯的一个男孩子望着我笑:“小浩,你阿姨啊——”
我沉着脸对着江意浩:“出来。”
他头上倒是还是规矩的短发,只不过右边耳朵多了一枚耳钉。
我转身朝外面走,仓库外的一条阒寂无人的小巷,我倏然转身,双目冒火盯着他。
他说:“干嘛啊?”
我说:“为什么不上课?”
他球鞋在地上蹭,过了好一会才说:“不想上。”
我恨不得冲上去揪他耳朵:“那你想做什么?”
他不耐烦地说:“你管我,又不是我妈。”
我扬起手一巴掌就拍他的头上:“我乐意管你啊——”
他被我的暴力吓到:“唉唉唉,江意映——”
我踹他的腿:“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这样鬼混下去!”
他毫不客气地钳制住的我手:“反正没人管我,我爱干嘛干嘛!”
两姐弟在小巷中厮打起来。
我被他气得头顶都冒烟:“爸爸有没有和你说过,家里没有钱!现在奶奶过去也要照顾,迟一点再接你过去,你就不能好好在这呆几天吗啊!”
我狠狠骂他:“你自己不会争气一点吗,你是多少岁了!你争气点考上个好点的大学,我挣钱给你去新加坡念书不可以吗!”
“我不乐意去!”他赌气地说:“我就自己在国内,让他们带着江意翰共享天伦吧,你少管我的事!”
我尖叫:“你是哥哥!小翰还小,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凭什么他们就该丢下我?都是他们儿子,凭什么他们就带走江意瀚丢了我!”少年恶狠狠地冲着我嚷嚷。
我提高了声音吼回去:“凭什么你母亲嫁进来时我就活该被送走,我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寄宿中学读了五年书!”
他有些愣住了。
“你还想怎么样,你是长孙,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欢喜得不得了——”我扯着他的衣服怒吼:“家里谁不是宠着你捧着你,你给我他妈玩什么叛逆!”
江意浩脸上涨红的恼怒散去,他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我:“唉,你别哭啊……”
我狼狈地一把抹去了眼中的泪水。
我们去吃饭。
在荔枝公园的丹桂轩,我点了很多菜,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江意浩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争执,挑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晚饭我押着他回学校,在学校后门,他走到门卫处,从裤兜中捞出校牌正准备进去,下一刻却忽然转身,他大步走过来粗鲁地伸开手臂抱住我,在我耳边心酸地喊了一句:“大姐……”
我被他勒得脖子都透不过气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他乖乖地答:“嗯。”
我和他从小到大其实不算亲近,但此刻在这个巨大的城市,却只剩下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孤独感使得血缘忽然就紧密了起来。
九月,我记起小姑姑替我预付过的半年房租已经过期了快一个多月,我抽了一天空去银行将房租汇入了屋主账户。
当天夜里,有一名女子打电话给我:“江小姐。”
我听见声音有点点熟悉:“你是?”
“我姓乔,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将房子租给你——”她轻柔地答。
“哦,乔小姐。”我想起来了。
“江小姐你不用汇房租给我了,我已经不是房东。”
我疑惑:“为什么,房子何时转手了?”
她的声音干干净净的:“嗯,我已经将它售出了。”
我心里已猜出大概:“请问现在房主是何人?”
乔小姐在那端沉默了两秒,然后声调仍然是那种妥帖的温柔:“当时特地过来来和我办理过户手续的,是一位姓苏的先生。”
我挂了电话走进房间,给房租中介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将衣物塞进行李箱。
第二天下午,我拖着箱子离开了那间租下来半年多,住了不到三个月的房子。
其实它还算舒适方便,我默默叹了口气。
深秋细雨飘下,由于时间仓促,我亦没有心情仔细挑选,计程车开进一道窄巷,停在一片老旧的住宅区。
拖着箱子爬上五楼,夜里我站在阳台上往下看了一眼,满街都是走动的人,街口旁边的菜市场旁边有一个夜市,深夜不时传来酒瓶碎裂的刺耳声音。
周五的傍晚,我正蹲在厨房的水槽忙着对付漏水的水管,手机在客厅响了多次,我走出看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映映,”劳家卓声音从那端传来,显得有些疲惫:“搬回来。”
我说:“你不能一再这样干涉我的生活。”
他声音不是非常有力气,却仍是简短的命令式:“我再说一次,搬回来。”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肥胖的女房东过来敲我的门:“江小姐对不起我不能租房子给你了。”
“为什么?”我昨晚睡得不好,此刻仍然困倦。
“哎哟,我有个亲戚临时要来住啦,”她胖胖的身体挤进来:“对不起啊,那个押金我还给你好了,你今天就搬出去吧。”
我看着她虚假的笑,不再说话,回房间合起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衣物。
我搬着行李箱下楼,不意外地看到那辆车子车停在污杂的街口。
劳家卓见到我从楼上下来,推开车门跨了出来。
他穿了一件米色休闲西装,上周秋雨下过之后的风有些大,他扶着车门轻轻咳嗽了几声,才朝着我缓缓走来。
他说:“跟我回去。”
徐峰识相地上来拿过我的箱子塞进了汽车尾箱。
他抓着我的胳膊:“上车。”
我冷若冰霜地盯着他。
似乎是忍受不了我这样的目光,他放开了我的手,低低一声:“映映……”
我甩开他的手转身朝街道外面走。
劳家卓跟在我身后。
司机只好开着车缓慢地一路跟随。
走出嘈杂的巷口,走上了街道,我穿过红绿灯,公车在旁呼啸而过,走过一整条商铺,又经过一个小公园,我想得头都痛,但的确已无处可去。
我在本地已没有什么熟人,小姑姑的房子有姑父那边的亲戚在住,我也不愿惊动她,他们已经担心我担心得够多。
劳家卓权势显赫,他若是赶尽杀绝,我又能如何挣扎。
一路越想越暴躁,冷不防磕绊到路边的绿化带,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劳家卓在我身后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我。
我终于忍不住,话一出口就带了冲:“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拧着眉也有些焦躁:“回来住。”
“劳家卓,你到底想怎样?”我冲着他叫:“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尽量控制着情绪的沉稳:“不要这样,我买下那间屋子也不过是想要让你方便一点。”
“你没有必要这样对待自己,这边房子条件太差,还有——”他皱皱眉:“你做的事也太辛苦。”
我嘲讽地问:“如果我继续做事,你是不是也要买下风尚?”
他竟然点头,口气很淡:“如果有必要的话。”
真真是千金之子,我怎能妄想劳总裁懂得人间疾苦,我忽然深深地觉得我们之间的巨大沟壑,四年后的他和我,再无一丝共通之处,这种察觉让我觉得恐惧不安,我朝前面的十字路口走过去,声音已经语无伦次:“我就是这样了,劳家卓,真的,我觉得挺好,我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不用管我。”
他永远是这样睿智冷静,强硬而冷漠声音传到我的耳膜:“那么我会让你不再这样下去。”
我脑中发烫,血液乱窜,情绪已经在决堤边缘,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步步紧逼:“如果你是因为我流着我妈妈的血液,折磨我让你获得复仇的快感——”
我头脑混乱:“纵然是这样,我也罪不至死——”
他挽住我的手:“映映,不是这样的……”
“滚开!”我狠狠地推开他。
他怒吼一声:“江意映,你何时才学会不那么任性!”
我尖叫了一声捂着脑袋朝面前冲过去。
下一秒钟,我感到肩膀被人凶狠地抓住,然后是手臂拦腰而过将我往大力往后一拖。
几乎是同时,一辆巨大的城市越野车呼啸着碾过我的脚边。
后面的车流急剧减速,马路上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
我重心不稳往后倒,他来不及扶住我,两个人一起摔倒在路旁。
耳边立刻传来了劳家卓凌厉的呵斥:“你疯了是吗,你要干什么!”
我慌乱地回过头,被他眼中惊恐阴森的眸光吓住了。
司机急忙开了车门,往这边跑过来:“劳先生,你还好吧?”
劳家卓猛地一惊,恍惚回过神来:“有没有撞到你?”
刚才跌落时他将我护在了怀中,我从他身边爬起来,感觉到手臂有些火辣辣的痛感,可能擦破了皮,我忍着漠无表情地走到了路边。
眼角的余光看到徐峰扶起他,他撑着膝盖挪到路旁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了身体。
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劳家卓在我身后说:“先回去住,你照样付我房租。”
我看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的颜色都淡了许多,深蓝色的羊绒线衫下,白色衬衣领口下消瘦的锁骨凛冽。
我大力搓了搓脸,朝着车子走过去。
劳家卓在我身前拉开车门,随即略微皱了皱眉。
后座的一个座位空着,另一个座位堆着几分公文和他的手提电脑,中间还搁着他的一件深色外套,大概是差旅归来尚未来得及收拾,显得有些凌乱。
后排座位宽敞得跟沙发一般,我坐下去绝对没问题,劳家卓仍是轻声一句:“等等。”
他牵住了我,转头喊:“徐峰。”
徐峰过来将东西抱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
一路沉默无言。
车子停稳时,劳家卓低声吩咐:“徐峰,你先送映映上楼去。”
我率先跨下车,看到他坐在后座,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徐峰客气地对我说:“江小姐,先上楼吧。”
合上车门瞬间我忽然回头,看到他一直坐得笔直的身体突然轻轻颤抖,他随即抬手撑住前面的座椅,头低下来抵在了手背上,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看到了衬衣的领子外露出白皙的后颈。
我心揪了揪,停下脚步迟疑了一秒,车门已经在我眼前关闭。
阻挡了里面的一切影像。
徐峰将送我上了楼,替我把箱子放在客厅然后说:“我下去看看劳先生。”
我多嘴问了一句:“他干嘛了?”
徐峰一贯面上有了一丝忧色:“大约背痛。”
我没有再追问他为何会突然背痛,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
劳家卓大约半个小时候后才上楼来。
他步子有些缓慢,但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正在客厅坐着,看到他进来,起身走进房间。
一会他过来敲敲门,然后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拿着一瓶消毒药水,一包棉签:“手哪里擦着了?”
我刚刚摔倒时手肘擦伤了,脱了外套后血丝从衣服里面渗出来。
我站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袖子挽起来。”
我坚持着不肯妥协:“我自己来。”
劳家卓不再同我废话,直接按住我的手臂,扯起了我白棉T恤。
下一瞬间,我听到一声很轻的抽气声,他手上的动作骤然停顿。
仿佛电话断线一般的沉寂,过了好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抚摸过我手臂上的皮肤。
我手腕上的一道伤痕,并没有很明显,只是因为整个手臂受过烧烫,蟹爪状的疤痕在皮肤上不规则地蜿蜒,乍一看就有些淋漓可怖。
“这是——”他像是一时透不过气来,缓了好几秒才说:“那次火灾?”
我没有理会他。
他勉强深呼吸,然后用棉签仔细地消毒我手肘的一道拉划伤口。
他低声问:“痛不痛?”
我语气很淡:“这没什么。”
他涂好药水,替我轻轻放下袖子,手指轻轻触摸那些狰狞伤痕,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大面积的创口,烧烫伤该是有多么疼,你以前是那么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