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家卓狠狠地盯着我,眸中一束寒焰炙盛:“看看你是什么语气,我要怎么待你?结婚你不再肯,名分你不要,现时和你说三句话你有两句半是要跟我顶嘴置气,你到底要我怎样做,要我怎样做,你才会快乐一点?”
我忍不住冷笑着接了一句:“结婚,等着被你再抛弃一次吗?”
“江意映!”劳家卓厉声截断我的话。
我有些难堪地扭过头。
他踏前一步,扶住我的肩膀,声音低弱下去:“映映,你一直很介意那件事对不对?我没有办法令你放下心结?”
我说:“我的心结多了,劳先生你指哪一个?”
劳家卓问:“你想说什么?”
我淡淡笑笑:“不如我们聊聊你在三的顶楼包下的那位,她是叫什么名字来着,李丝儿?”
他别过头,没有看我,他没有否认。
我的心头一层一层地凉下去。
他喘着气,胸膛呼吸粗重不稳,他没有说话。
我麻木地说:“我本不想谈到山穷水尽。”
“映映,”他闭了闭眼,带了疲乏入骨的无能为力:“如果你永远无法释怀,那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我撇嘴:“真为难劳先生,自我回来之后一再的包容溺爱,现在是装不下去了是吗?”
劳家卓眼底闪过一阵惊痛,气得嘴唇都微微发抖,他骤然扬起手,我吓得马上闭起了眼。
我感觉到他的双手压在我的肩膀,我被他大力推撞到墙上,然后耳边突然是一阵玻璃碎裂和物体摔落的巨大声响。
我睁开眼,看到在我脸颊右侧一寸之远的一盏壁灯,水晶灯罩在地毯上碎了一地。
天昏地暗过去之后骤然变成一片静默。
我漠然地说:“不要吵了,我走了。”
劳家卓扼住我的手腕,目光是深深的痛苦痛恨:“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声调之中是带了玉石俱焚的惨烈。
我不再看他,转过头静静地说:“你不是说我若是爱上别人会让我走?你不给我试一试怎知道我会不会爱上?”
劳家卓手猛地一抖,松开了我的手,他脸色煞白,一手扶住了墙壁,唇边涌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掩着嘴断断续续地咳得说不出话来,我看到他手背被玻璃划伤的一道淋漓的血迹。
我说:“你让医生过来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劳家卓忽然大力地拉住我的胳膊,眼中是暴戾的绝望:“当初你一回来时,我就不应该事事顺着你心意,直接把你绑起来最省事。”
他一把拽住我,真不知他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我拼命挣扎,他毫不怜惜地拖着我,一脚踢开了门将我推了进去,按在沙发上:“你今晚就在这好好待着。”
他转身将房门一掼,咔嚓一声迅速落锁。
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大门合上的声音,然后屋子恢复成为一片寂静。
我躺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人仿佛漂浮在空气中,虚虚幻幻的非常不真实。
这是他的卧室,房间里还有他的气息。
我抱着自己,恍然摸了摸脸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一脸的眼泪。
闭着眼不知道躺了多久,感觉自己全身黏腻,于是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去浴室。
模糊地往浴缸里放水,起初忘记加热,于是把冷水放掉一些又加了一次。
我脱了衣服跨进去,水温舒适宜人,我闭着眼泡着,眼前渐渐昏花。
我今晚喝了一些酒,身体轻飘飘的,四肢渐渐发软,我感觉到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拥着住我,将我搂在怀里,满身的倦怠得到了抚慰,我已经累得不想再挣扎下去……
妈妈……我呢喃地唤了一声。
然后渐渐没有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眼睛里射入刺眼的光芒,意识渐渐回来,我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是佣人阿香,她的大嗓门带了一丝哭腔:“我不知道——我早上过来,江小姐睡着在浴缸里……”
我听得阿香哭天抢地打电话,她吓得要死,可能以为我自杀。
我睁开眼,看到身处在的宽敞病房,落地窗帘开了一道缝隙,有淡淡光影洒进来。
一刻钟之后房门被推开,劳家卓急冲冲地跑进来,一贯镇定冰寒的苍白脸孔有焦急之色。
护士正在给我量体温。
我似乎有些感冒。
劳家卓坐到我床边,缠着纱布的右手有些抖,抚摸我的脸颊:“映映,感觉怎么样?”
我不想说话。
他皱着眉头起身找医生。
张彼德在外边低低的声音:“江小姐病情如何?”
点滴落下来,我睡了过去。
我睡过去了一会儿,又模糊着醒过来,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听到外面的客厅里传来男人低声的交谈。
张彼德声音压低:“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看了看手,护士已经拔了针,口有些渴,我掀开被子爬起来。
张彼德站在沙发边上,不满地看着劳家卓,声音清楚分明:“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也不是以前的年纪了,怎么还会闹到如此地步,你看看她,原本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现在瘦得跟张纸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家卓脸色惨白低喝了一声:“放肆!”
张彼德却丝毫不惧他的阴寒脸色,脊背挺直犹如面君谏言的铮铮忠臣:“你若是爱她,五年前就不该丢下她,你要是不爱她,就趁早放开她算了!何必两个人活受罪!”
劳家卓倏地站了起来,目光狠厉地盯着他:“我爱她!我怎会不爱她!”
他对着张彼德嘶声低吼:“我愿用我的命换回她受过的苦,可是还有意义吗,我能够吗,我还能做什么?”
甚至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他情绪这般的失控,张彼德有些惊又有些惧地看着他,只好放低声说了一句:“家卓……”
劳家卓清明眉目只剩下了一片惨然,他扶着沙发,转过了脸不再说话。
张彼德这时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他一时脱口而出:“映映,怎么起来了?”
劳家卓也看到了我,他马上走了过来。
“你们太吵。”我漠然地答。
劳家卓说:“我送你回去。”
我不愿在医院,坐他的车回去,因为药水的关系,我一路上依然在模糊着打着瞌睡。
一直到我觉得车开得时间有些长了,睁开眼,车子已经停在郁郁葱葱的花园道。
张彼德在前面率先推开车门跳下车。
我站出去,看到景致优美的开阔花园前一幢乳白欧式别墅,白衣黑裤的佣人正从廊下匆匆走过来。
司机拉开了后座,劳家卓下车时,忽然一个踉跄,张彼德慌忙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
他有些站不稳。
劳家卓晃了一下,只好低着头站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前走。
我垂首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我看到眼前的房子连着的碧蓝海湾,远处海面上白帆点点。
他带我回到的是劳家的石澳大屋。
劳家卓一进屋子就坐在了沙发上,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郭嫂出来打招呼:“二少爷,回来了——”
看到我随着他进来,眼睛一亮:“映映小姐!”
又有佣人上来给张彼德斟茶,劳家卓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张彼德端了杯茶,识趣地跟着走开了。
劳家卓看着我:“映映,过来坐。”
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低低地说:“我今天还有工作,你先在家里住几天,家里没有人在,老太太陪老爷子去了美国了,香港夏天太闷热。”
他喘了一口气,歇了一会,才勉强提起精神继续说:“我已经替你向公司请了假,你刚刚出院,在这里住几天,家里医生佣人都方便一些。”
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平时不会回大宅。”
我静静地听他说话,这里是大屋,这么多人明里暗里在看,我不想忤逆他。
我委婉地开口:“我……”
劳家卓不再有耐心,直接就冷冷地说:“这一屋子司机佣人,哪个没有招呼伺候过你,你又见什么外。”
他言毕径自领着张彼德出门去了。
郭嫂仿佛丝毫不察我同劳家分开多年之间的缝隙,笑容依旧开心热情:“映映小姐,你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让厨房给你多做几道菜……”
我累得很,在客房囫囵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天黑。
起来吃了晚餐。
整个屋子除去佣人轻轻走动,根本没有一点人气,不知道要这么大的房子来做什么。
郭嫂再三挽留,说二少爷交待让我再住一天。
第二日傍晚,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劳家卓一定要我再住一天。
我坐在花园的台阶上看天边的一抹晚霞,车道上一辆黑色罗孚越野车驶进来,我还以为自己幻听,好像听到了一声犬类的吠叫。
我心头突地一跳。
张彼德头探出车窗唤我:“映映!”
我还来不及应他,一个毛绒绒的影子迅猛地越过花丛,向我扑过来。
我完全惊呆了。
理智回归之前,身体已经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跳下台阶,尖叫了一声:“托比!”
我伸出手臂果断地抱住它的脖子,我们在草地上滚成一团。
托比往我的怀中蹭,尾巴一直不断地摇,我摸了摸它尖尖的耳朵,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托比褐色的眼里都是笑意,它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我乐得一直笑。
张彼德在一边叫:“喂喂——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我拍了拍托比,站起来同他说:“谢谢你。”
张彼德说:“你要谢的人不是我。”
我已经明白过来,迟疑了一下,却不知道要如何询问那个人在哪里。
张彼德叹了口气说:“我们刚刚下飞机,他让我过来,他去公司了。”
我问:“你们去了康城?”
张彼德点点头:“我们拜访了当初给你做治疗的教授。”
我说:“默德萨克教授?”
张彼德点点头:“然后接回了托比,你那位德国同学也爱狗成痴,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他,好在这小子搭飞机还算安分。”
张彼德蹲下来赞赏地拍了怕托比的头。
我说:“辛苦你们了。”
张彼德耸肩:“我还好,就是出趟公差了,只是老板跟那德国教授聊了半天,然后得出的结果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教授建议你们分开一段时间。”
我低下了头。
张彼德说:“据说你的病情反复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是诱因,你看你们——那天佣人打电话来时话说不清没把他吓得半死,他说他明知道你这段时间心理状态不太好,却将你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我看你们是各自平静一阵子比较好。”
托比的尾巴扫在我的腿上,我觉得身体细细泛起一种麻痹的痛感。
张彼德笑眯眯地向我邀功:“我那天在医院拼死激将,得出的结果你满意吗?”
我低头想了想,很久没和人说过心事,开口未免有些艰涩难言:“我当初爱他,他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现在得到了,反倒无所谓了。”
张彼德都有些欷歔:“看来你们是真的错过了。”
张彼德一向倜傥轻松的口气变沉重了几分:“你们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看他命都要搭进去了,十几个小时飞行,他在飞机上没合过眼看完了几十份从教授研究所带出来资料,他现在针对你的病,可堪半个心理专家。”
作者有话要说:你还记得大明湖畔映映当年表白时劳家卓给出的回应么?

(五八)

劳家卓第二天下午回来,托比在花园里玩耍,见到他的车回来,亲近地靠在他脚边摇着尾巴打转。
他蹲下来漫不经心地和托比磨蹭了一会儿,然后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头,他起身的动作有些缓慢。
我在大厅隔壁的电视房,听到郭叔跟在他身后念叨:“二少爷,搬回来住吧。”
我往外看了一眼,劳家卓面容寒白,他边走边抬手解领带,声线低沉沙哑:“我住外面上班方便一点。”
郭叔继续说:“陈医生说了,你身体这段时间,最好身边留着人,二少爷……”
劳家卓出言打断他,声音带了疲倦的温和:“郭叔。”
郭叔只好说:“好好,一会儿下来吃晚餐。”
当天晚上我在花园餐厅,并没有见到他下来。
夜里杨宗文匆匆赶过来,佣人迎上来对他焦急地说:“杨医生,请上楼,陈医生在上面。”
我等在二楼,情怯到不敢进去。
除了佣人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外候着,走廊连着的一个大厅和房间都异常安静,水晶吊灯幻影重重,奢华地毯吸收了脚步声,一切寂静得得让人恐惧。
我等到心焦几乎要烧着,终于看到杨宗文走出来,他边走边对着郭叔说:“让他住院。”
郭叔苦笑着答:“谁劝得动他。”
杨宗文无奈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罢了,胸部刚刚做过穿刺,他现在不适合移动,先休息两天。”
杨宗文见到我,打了声招呼,笑笑下楼了。
劳家卓骤然病倒,当天夜里转重,人已经起不来,家庭医生连夜急招了他的私人医生过来,接着的几天他一直发烧咳嗽,家庭医生和佣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日日给他挂水。
医生交待要静养,他也将自己孤僻起来,除去梁丰年每日过来,他谁也不见。
他昏迷的时候,我进去看过他。
他那时刚刚做过胸腔的引流,斜斜的躺在床上静养,还插着胸管。
房间里宽敞安静,装饰调色都是素雅大方的冷色,我站在门口,远远看到床上躺着那个人,身体被一堆的医疗机器围绕着,X光机,氧气机,点滴架、氧气瓶、引流瓶,他鼻腔还连着管子在吸氧。
心脏一瞬间被狠狠地揪住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我慌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我咬住唇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穿了一件灰色衬衣,闭着眼睛,俊朗眉目憔悴清减,即使是在昏睡,神色之间也透出了一种无法言述的疲累,房间里灯光调得昏暗。
他就那样了无生气无声无息地躺着。
一种生命颓败的窒息感悄然而生,我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他和我说过车祸过后在家里休养了好一阵子,这房间应该就是那时候添置的设备齐全的医疗设备吧。
怪不得他不喜欢。
这几天他已经忘记我的存在。
经过这一次吵闹,似乎我们都心淡了。
两天之后他拔了管,我提出要走,郭叔说要问过二少爷。
我说:“他现在精神有没有好一点,我去和他说。”
郭叔说:“早上医生刚刚过来,他现在还在休息,映映小姐等一等可好?”
我点点头,带着托比出去散步。
屋子后的花园一条鹅卵石小道连绵,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碧蓝海边。
托比极为喜欢开阔的大自然环境,一直欢快地在我脚边跑来跑去。
以后带它回去住狭窄的公寓,不知它会不会不高兴。
我苦恼地想。
一直逗留到中午,太阳炙热起来,我们才往回走。
佣人牵了托比去花园里喂食。
我走进长廊,就发觉气氛不对。
有男人激烈的吵闹声从大厅里远远传来:“他是好歹也算是劳通旧职,如今也还在金融圈子里,你明知道他和我有几分交情,你却是一丝情面都不留给他!就在那样的地方把冯天际打得丢尽了脸! ”
劳家卓的声音中气不足,冷冷淡淡:“你何不问问冯某人做了何等好事?”
我在门廊外默默停住了脚步,往大厅看了一眼,看到许久不见的劳家骏。
他相比几年前没有多大变化,人还胖了些许,衣饰依旧斯文华丽。
劳家卓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扶手,面容冷凝一丝不苟。
劳家骏脸上怒气冲冲:“你劳家卓是长了威风了,你要我有何脸面在这交际圈子混?”
劳家卓按着额头,低低地说:“大哥若是要脸面,就应该少同此人来往,应该是专心打理家族事业,而不是为了一个外人来质问我。”
劳家骏想起来,忽然转移话题问:“我最近跟洪林公司谈的那个项目,就是冯天际在负责,你现在让我怎么再怎么跟人合作。”
劳家卓说话很慢,仿佛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撕扯出的一字一字的气息:“你打算和洪武做这个项目?我告诉你,这笔投资,总部不会批。”
劳家骏恶狠狠地大叫:“老二!”
劳家骏气得指着他鼻子怒骂:“你不要以为你现在独掌大权你就无法无天了!”
劳家骏怒气不休:“洪五爷在黑白两道都有头有脸,我和他做次生意怎么了,你当初还不是娶了人家干女儿进门,现在好了找回旧爱了又把人家一脚踢开,若不是你这样胡来,怎么闹得现在劳通在沙头角的工程三天两头事故不断,预算合同上本该上个月就结束的货运拖到这个月都还未见进展!”
劳家卓面容慢慢浮起一层冰霜似的寒气。
他轻轻喘了口气,声音愈发的低微下去,浑身散发着的凌厉气势却令人无法逼视:“大哥,公私分明一点,我的私事,轮不到你来指教。”
劳家骏问:“那投资你批还是不批?”
劳家卓答:“下周三公司开会评估报告出来,通过我自然会批。”
劳家骏踢了一脚沙发:“那帮高管还不是看你的脸色行事!”
劳家卓声音低低幽幽:“大哥,你跟洪武打交道,最好小心一点。”
劳家骏脸色阴险:“你为了要离婚跟洪五爷闹翻,搞得劳通一笔几十亿的投资打了水漂,你自己有没有承担责任,董事会该不该提议你引咎调查?”
“够了!”劳家卓忽然暴怒地喝了一声,他随即站了起来,面容阴霾暴戾,他目光如炬地逼视着劳家骏:“我为什么要娶钱婧!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娶钱婧?你一枪把人家膝盖骨打得粉碎,你还真就以为那就是洪武帮一个普通的男孩子?那是洪武捧上了心尖的一个!你因为几句口角就废了人家一条腿!你还有脸撂一句打断你一条腿劳家赔你一条腿?你劳家骏跑到美国无影无踪,老婆儿子丢在本地你也不闻不问一句!”
劳家卓声音严厉暴怒,目光却悲哀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洪五是干什么的!你我都一清二楚!你知会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你真就以为你一跑了之就什么事情了没有了!”
劳家卓想起来都胆寒:“你三岁的儿子在洪武帮看了一个下午的卡通片!当时的情况紧急,你要我怎么样做!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小哈被卸去一条腿?”
劳家骏瞠目结舌。
郭叔慌忙趁着片刻的静默,温言出声劝和:“大少爷,两兄弟有话好好说,你是做大哥的体谅一点,二少爷前两天还病着……”
劳家卓盛怒之后,只余下了萧瑟的悲凉和无比的疲倦:“你有空多照顾下家人。”
劳家骏惊疑不定:“这事情是真的?为什么没人跟我说……”
劳家卓清倦脸孔没有一丝血色,他按了按额角勉强提气说:“你隔一段时间就要从劳通提走的一笔资金,虽然都是我签的字,但你也该有个限度。”
劳家骏已经大步转身朝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地问:“琦璇在哪里?我操他妈的洪武!”
郭叔急忙转身吩咐佣人:“打电话找璇小姐。”
富丽堂皇的大客厅,只留下了劳家卓瘦削的身影依旧站得笔直,午后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帘照射在金丝柚木地板上,几缕光线在他的黑色衬衣轻盈跳跃,更衬得他的身体惨淡得如同如一个剪影。
他略微垂头站了一会,缓缓抬腿要往楼上走去。
我见风波平息,正要悄悄离开,却忽然听到郭叔一声惊呼:“二少爷!”
劳家卓弓着身体,差点跪倒在地上。
幸好撑住了沙发。
他死死按着胸口,痛得发紧似的大口吸气,虚汗一滴一滴地布满了惨白的前额。
郭叔从侧厅跑过去要扶起他,却被他摆摆手阻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劳家卓慢慢直起了身子,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
我等到过了一个下午才上楼去。
劳家卓躺在卧房的床上,左手挂着药水,正对着手提电脑神色专注。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
他淡淡出声:“进来吧。”
我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连日缠绵的低烧不退,他嘴唇有些干裂,白皙皮肤都失去了平日的温润光泽。
我先开口问:“身体好点儿没有?”
他没回答我,只将手边的笔记本合上放在了一旁,不咸不淡地说:“郭叔说你要回去?”
我点点头:“在这里麻烦了两天了,我也不大好意思……”
我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客套话说不出来,我觉得舌尖发涩。
劳家卓也不多做表态,只点点头说:“也好。”
他如此干脆,我反倒儿女情长起来,站在他床边一时无话。
他靠在枕头上闭起了眼,客客气气地说:“我累了,你出去吧,让司机送你出去。”
原来我们之间,只要他一个客气眼神,我便完全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