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彼德点头:“我跟他提过。”
我略有担心,劳家卓会失去臂膀。
张彼德自然了解我的心情:“财务运营和投资分析他是从入劳通就开始主管,总部经他手培养出来的人才济济,只是提拔上来的下属,仍需磨练才跟得上他工作的速度和节奏,加上最近他身体欠佳,我亦不敢贸然离职,只怕他要费神处理旁事。”
我诚心地说:“多谢你。”
张彼德斜睨了我一眼:“敬请你们二位以后和美生活,免得他一再心神难安彻夜不睡于是将公司近三个月业务报表翻了个遍,次日我们众人做工皆心惊胆颤。”
我心底一紧,脸上仍保持微笑:“知道了。”
此时已经是九月十一日的黄昏。
我问张彼德:“他今天可有去公司?”
张彼德点点头:“每日二十四时区都有文件不断传输过来,高级客户的预约助理室压了又压,还是排到了下个月,他不去谁能替代他的工作?”
我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张彼德加了一句:“杨医生基本每天随行,他只处理公务,应酬都是交给下面了。”
我点点头,略有心安。
我当晚想要觐见劳先生,无果。
他不接我电话。
我只好回家,和托比在沙发上打牌。
早上起来,发现起了秋风,街心公园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到下午时分更是下了一点点的小雨,非常宜人的凉爽天气。
我中午认认真真地睡了一觉,下午起来接了几个电话,然后进浴室了洗了澡,换了一件白衫粉色裙子,将头发梳起来看了看,又放下来看了看,想了想,还是梳高扎了起来,没有任何修饰的脸庞干干净净,我看了看,皮肤状态还算好,擦一点点水和保湿乳霜就可以了。
我驾车过口岸时。
广深高速华灯初上,长长的车流,我心情无比的安静。
我在别墅门口停下来,将车交由佣人停泊。
我进去时派对已经进行到一半,花园里灯光闪烁,欢乐的音乐声四处荡漾,虽然名义上是生日派对,可是正主儿都不出席,所以倒成了一场密友之间的家庭聚会,蘑菇房前搭了一个小小的圆形舞台,本港儿童台的两个主持人正陪着小朋友玩游戏。
我看了一下,入场宾客不算太多,但众人脸上都是笑盈盈,气氛还是非常热闹。
梁丰年迎出来:“江小姐,你来了。”
梁丰年将我带入席内,安置在一个僻静的角落。
他低声交待一句:“彼德在大屋里替劳先生处理一份文件,他晚上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我对着他点点头。
梁丰年体贴地说:“你可需要吃点东西?”
我笑着道:“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这时有宾客招呼他,本着低调原则,梁丰年欠身离去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花园角落。
鼻端闻到花香隐隐,我抬头看天空,半圆的月亮在云端若隐若现,旁边是晕黄的几朵彩云。
看了一会儿,我身后有人说:“好天气,放心吧。”
我扭头看到张彼德。
他在我身旁拉开椅子坐下来。
我勉强微笑:“忙完了?”
张彼德说:“嗯,刚完,佣人正在伺候他吃晚餐。”
我在椅子上坐得一丝不苟,双手在膝盖上紧握。
张彼德看着我,忽然问:“你要不要喝点儿酒?”
我坚决摇头表示拒绝。
张彼德忍不住笑:“嗨,不用这样紧张,一切准备就绪。”
我无奈笑笑。
张彼德好像心绪也不高,默默地斟了杯酒坐在一边慢慢地喝。
这时有男子端了酒过来:“嘿,彼德,你躲在这里,樱花娱乐的徐先生想见见你。”
张彼德站起身无奈朝我摊摊手,自嘲地耸了一下肩,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豁达。
我的身边恢复了安静。
劳家卓一向不喜欢应酬,嫌累嫌吵,如今病中,想来今晚是不会出席的了。
张彼德方才说他早上在公司,下午有一点发烧,能拨冗勉强来观光,已经算是万幸。
从傍晚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屋子里休息。
我不断看表,完全没有办法放松自己,也不敢喝酒。
待到九点多,我起身朝着屋子后走去。
郭叔听到佣人通报,从迎上前来。
郭叔这段时间一直跟随他身旁服侍,应该也是今晚才回到森海别墅,并未得知我在此地的胡天胡地。
他一贯慈蔼温和,微微躬身和我打声招呼:“映映小姐。”
我问:“郭叔,家卓在吗?”
郭叔点点头:“他在湖心的客厅。”
我说:“我想见见他。”
郭叔点点头:“我进去看看,怕他累得睡下了。”
一会儿郭叔出来:“二少爷让您进去。”
“映映小姐,”郭叔在我身后趋身一步,有些恳求着对我说:“二少爷心脏非常的虚弱,受不起任何刺激。”
我停下了脚步,回头对他轻声说:“我知道的,放心吧。”
郭叔宽慰笑笑,扶开门让我走进去。
一样在湖心的房子,只是这一次帷幔低垂,完全看不清窗外景色,远处的角落开了一盏落地灯,影影绰绰的光影。
我眼睛有些近视,骤入一片黑暗,有些看不太清楚。
借着些光线许摸索着往前走,绕过宽大的沙发,正要举步往前。
幽暗之中一个低沉微冷的声音传出:“当心。”
我慌忙刹住脚步,才发现差点一头撞上身前的一把椅子。
我循声望去。
视线在黑暗朦胧之中定格许久,才看清窗前坐着一个人。
劳家卓对着窗坐在一张白色扶手躺椅上,穿了一件咖色格子衬衣,身上宽荡荡的。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家卓。”
我蹲在他的身前,握了握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寒白面容一片冷淡,眉间的孤清愈浓。
劳家卓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看到沙发旁搁一方毛毯,我取过来围住他的腰部和膝盖。
我正要替他压一压,他轻轻抬手按住了我的手。
劳家卓低低咳嗽了好一会儿,缓慢开腔:“所以,就是你,把我的湖搞得一团糟?”
我不好意思笑笑:“雨季,雨季来了就好了。”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我赶忙讨好地说:“喜欢我的卡片吗?”
他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和悦。
我抓紧时间说:“家卓,我有事情要问你。”
他略微抬眸,征询的神色。
我郑重地说:“在问那件事情之前,我得先确定,你现在真的是单身了吗?”
劳家卓一愣,随即眉头一拧,脸上彻底冷淡了下去,唇边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外,我真怕他下一句就唤人来送客。
我慌忙扑在地毯上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要啊,我有礼物送给你。”
劳家卓低声一句:“起来。”
我坐到他的对面。
我问:“我们认识多少年?”
他淡淡地答:“廿一年。”
哀兵之策,我凄凄切切地说:“多么悠久的历史啊,你舍得不要我?”
他说:“你半生都对着我,不腻烦?”
我说:“每一日都胜过往昔。”
劳家卓无奈一声:“映映……”
我说:“你还爱不爱我?”
他望着我不说话,眼眸幽幽,深不见底。
我说:“你要敢说不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劳家卓平和地说:“映映,窗外没有水了,窗台距离湖底的距离大约是两米,跳下去可能会造成你的腿部擦伤,请慎重考虑。”
我脸黑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换了一招。
我说:“家卓,我要在三十岁之前生个孩子。”
他苍白的脸颊微微发红,有些发窘:“映映……”
我哀求他:“家卓,我要老了,我要三十岁之前生个孩子。”
他被我逼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知道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叫我去找别的男人生一个。
我在茶几上找到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我们对面的落地长窗滴地一声,窗帘缓缓地移动,露出一帘浓黑夜色,和前院花园的彩灯闪烁。
窗帘徐徐打开,直至完全展开的那一刻。
湖心对面的忽然嘭地爆发一声沉闷声响,然后漆黑的天空绽放出礼花。
我们眼前的一整片长窗被的绚烂烟火铺满,那些花和不断盛开,熄灭,然后又再次盛放。
烟花升腾照耀的瞬间,火光照暖了我们的面容。
宾客的尖叫和孩子们的欢呼声隐隐传来。
我在五彩变幻的光色之中俯身亲吻他:“生日快乐。”
劳家卓那么镇定的一个人,此刻都有些震惊。
我心里小小高兴了一下。
谁知下一刻他说:“明日我要向环境部门交多少罚款?”
我气鼓鼓地说:“让张彼德去交,他放的,你什么也不知道。”
劳家卓终于扶住我的肩膀,浅浅地回应我的亲吻,我搂住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吸吮他的微凉的双唇。
我将头深深地埋入他的胸前,他身上熟悉的蓊蔚洇润的清新香气,还有微微苦涩药味。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连烟火什么时候放完的都不知道。
劳家卓无奈地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执拗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将掌心中的戒指给他看:“再娶我一次好不好?”
劳家卓用手按按额角,无力招架,又低咳了几声。
我只好伏在他的身前:“再娶我一次嘛。”
他抬手欲将我拉起来,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身体动了动,却忽然坐了回去。
“映映……”
他忽然叹息一声。
过了一会儿,劳家卓轻描淡写地说:“好好的一个湖,彼德完全可以建议你使用金属探测仪。”
我说:“那可不一样,这样是我自己找回来的。”
他说:“纵然丢了也仍是在我家的湖中,有何分别?”
我说:“那为何佣人说你这段时间至为钟爱这个格子外的一片湖水?”
他再无力气同我分辨。
我绕回正题:“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劳家卓动了动唇,脸上有倦容,声音中气不足。
我凑近他,才听到他说:“先叫郭叔进来。”
我不依他,赖着喊了一声:“家卓……”
劳家卓说:“让郭叔进来。”
我恼了:“劳家卓,我在跟你求婚!”
他清朗面容微微笑了,带了一丝郁郁的开怀,却仍是对我说:“乖,先让郭叔进来。”
他没有应承我,戒指在我手掌中滚烫,他却没有丝毫接过的打算,我心知再无一丝胜算,眼眶忽然就有些发酸。
劳家卓默默地看着我。
我眼泪蓄满眼眶。
他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我泪滴一颗一颗落下来。
哭得没有声音,我喉头哽咽发紧,却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不断滴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脚下地毯。
劳家卓终于伸手拉住我,长长叹息一声。
我将脸埋在他的膝盖。
劳家卓说:“映映,我已没有办法站起来。”
我感觉到心脏轻轻碎裂的声音。
劳家卓声音镇定得没有丝毫起伏:“我这段时间腰上的旧伤发作,医生一早已经指出恶化的可能性。”
他抚摸我的头发:“你怕不怕?”
我说:“怕。”
我看着他说:“我怕你不肯答应我,又要赶我走。”
劳家卓说:“傻瓜。我的身体状况,你会辛苦的。”
我才不管他,只顾着抽噎着问:“你娶还是不娶?”
劳家卓凝视我两秒,眸中轻浅笑容一闪而逝,换成了无可奈何一声温柔低叹:“江映映天下无敌。”
下一刻,他用手撑着椅子,勉强俯身,将我轻轻揽入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次温柔召唤姑娘们的打分和撒花。

(六九)

冷风在空中盘旋,花园里一垄凋谢的玫瑰,泥土刚刚被掘了一遍,紫叶小檗种成一圈花篱,新土露出芬芳的气味,正准备种上水仙。
佣人打开了花园一旁的木屋,托比精神抖擞地跑了出来,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
我看着它,微微笑了一下。
托比扭头瞧见我在,远远嗷呜一声,却只摇了摇尾巴,并不接近。
我比划了一个赞赏的手势,对着他说:“good boy。”
我垂着手站在花园台阶上,贴身照顾劳家卓这几月,我已经不再接触托比。
他的心脏不好,肺部更是受长期呼吸系统疾病困扰,太容易感染,若是在他的身边,我便不能冒一点点的风险。
天色已近黄昏。
花园里提早亮起灯光,草地上几盏红色的蘑菇灯,添了几丝温暖。
我拉紧了外套,站在廊下看着尽头的车道。
等了有一会儿,终于听到花园外的雕花大门外传来的声响,炽亮的灯光远远照入,数台车子开了进来。
前面一辆黑色的车子转入车库,跟在后面的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则直接驶到了大屋前。
车子停稳,司机走下来,先绕到了车后,从尾箱取出了一把折叠轮椅。
我快步奔下台阶。
司机将轮椅在车旁放置好,车内的人已动手推开车门。
劳家卓穿着整齐考究的白衬衣碳黑西服,一张清倦英俊的脸没有表情。
司机低声一句:“劳先生。”
伸出手要扶住他下车。
我一手撑住车门,探身摸了摸他的手,仍是冰寒一片。
劳家卓这才看见我,脸庞上露出一丝微微笑意,他将手搭在我的手臂上:“冷了,还跑出来。”
佣人和司机扶着他坐到轮椅上。
一天的工作下来,他脸上难掩倦色。
我推着轮椅进入二楼客厅,然后搀扶着他,坐到沙发上。
劳家卓素来喜欢安静又过分爱惜面子,只要能不依赖旁人,也就决不假他人之手,佣人很少擅自进入我们起居的二楼的客厅和卧房,所以都是我在身旁照顾他。
他勉强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手撑在我肩膀,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不过是略微走了几步,他有些虚喘,皱着眉头按了按胸口。
我抓住他手仔细地看他神色。
他微笑着对我安抚地摇了摇头。
我动手替他脱去外套,他抓住我的手背亲了亲,然后便将手一摊,阖了目头靠在沙发上静静养神,我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衬衣领口,松开他的领带,看到他略微侧着头靠在丝绒沙发上,白皙脖颈之间一抹无限潋滟的春色,眉目含着的是琉璃一般脆弱的神色,他的呼吸很低微,身体仍是太虚弱。
前段时间他的背上的旧伤发作严重,我陪着他日日见医生,整整治疗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将骤然恶化的旧伤控制住,只是他现在仍然没有办法走路太久,所以遵照医生的建议用轮椅代步。
所幸的是他精神好了许多,那种恹恹的厌世的情绪消弭淡化了一些。
有时难免也还是发脾气,病得七荤八素时,有时痛得难受了,半夜醒来见我不眠不休守在床前,他便分外的生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我,口气坏得不得了:“映映,你何苦陪着我受罪。”
我不说话,只笑了笑,吻他他的清瘦脸颊。
他也没有办法,一会儿冷静下来,摸了摸我脸颊:“但是为了你。”
看见我无论怎样都不生气,他终于是无奈地任由我管着吃饭喝药。
我放心多了。
我给他端了杯水。
劳家卓懒得动手,就着我手边喝了半杯。
佣人将晚餐送了上来。
我拉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
我小心地问:“会不会累?你不要动了,我端过来好不好?”
劳家卓无奈地望望我:“映映,就这几步,那里有这么夸张了。”
我笑嘻嘻的:“我舍不得嘛,好的,二少爷慢点走。”
晚餐清淡可口,营养丰盛,但我们都吃得不多,劳家卓是因为胃中积弱,我是因为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四点多才吃了茶。
好不容易哄着他吃了碗汤,他便搁下餐巾再也不肯动手。
我也不再勉强,召来佣人收拾桌子,陪了他进小厅中坐一会。
每周有两个夜晚医生过来替他做理疗,有时他会有重要的应酬需出席,如果能按时下班回来的夜晚,偶尔他会进书房处理一点公文,我则踢掉了拖鞋,缩在外边的沙发上发呆。
若是晚上他比较得空,我们就一起看看电影,或者两个人就靠在一起,絮絮地说话。
劳家卓会说:“映映,你在康斯坦茨,冬天最喜欢吃什么食物?”
我记起那座城镇的每一个细微的气味,转角的面包店的香气,冬天的一整片湛蓝湖水,那是和天空一般清澈的颜色。
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们用博登湖中的新鲜原料烹制出的食物,然后是泰格莫斯的时令配菜,他们还有自己本土酿造的格老布贡达葡萄酒。
我笑嘻嘻地说:“有时候没有钱,我住的大学城西街区有一家面包房,店主是一位意大利裔的胖子,新鲜出炉的裸麦面包,有时吃一个可以一天都不饿。”
劳家卓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
我赶忙了转了话题:“呃,其实也还好,只是我挥霍得太厉害——”
劳家卓望着我,眼底有薄薄的水气。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然后扶住我的肩,俯下头珍重地吻我。
我闭起眼,专心感受他的温柔。
我已经在路上走得太久,此刻陪在他的身边,只觉得又静又暖。
新年伊始。
劳通集团发生了一些事,譬如劳家骏调回公司总部任职,琦璇携小哈回港读书;譬如劳家卓缺席了本月初在魁北克举行的由世界财长和各主要金融机构领导人出席的会议,此事令当日的劳通股价发生了一点小波动,但媒体次日马上拍到了我们相携步出太古广场某家店的身影,随后的报刊大标题刊出:劳家卓忙于陪伴佳人,财长会议视为等闲——天晓得我不过是陪着他去店里买件围巾而已,然后开始有杂志约我做访问,我将邀约电邮指给家卓看,他笑着摸我摸我的头说,知道了吧,不会比你给杂志拍照好应付。
我自己琢磨了琢磨,说我得先酝酿酝酿,名媛气质早没了,为了不丢你的脸,我还得再捡起来装装门面。
劳家卓笑得开颜,过来收走了我的平板电脑:“乖乖在家里就好,少出去折腾。”
我不满抗议:“哎——”
劳家卓侧过脸,笑意淡淡的:“映映,你饿吗?我有点想吃酥皮海鲜汤。”
他高挺的鼻梁到瘦削下巴那一段清隽料峭的侧影,在灯光下焕发着如玉一般的清润的光泽。
我的心神都要荡起来了,神昏目眩地起身下楼给他弄宵夜。
最近的一件要紧事是,三月份来临的时候,劳家卓亲笔签署一函调令,将张彼德直调往了北美分部。
给张彼德践行的那一日。
劳通集团在皇都酒店顶层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晚宴,满座衣冠,衣香鬓影,无数女士打扮得艳光四射同他拥抱敬酒,我陪着劳家卓和苏见夫妇,坐在上席一个安静沙发上。
想来他们相识均已超过十年,张彼德最初在劳通亚洲做一名分析部的普通职员,从世界上最好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一身才气傲人却因性格耿直在同行颇受排挤,直到被劳家卓一手提拔上来,如今功成名就,他们追随他奋斗多年,名为下属,实则密友,连我都颇有感慨,第一次见到张彼德那年,我才十八岁,他替他来驻伦敦处理公事,在医院里不情不愿地会见一个天真茫然的小女孩。
劳家卓一贯不形于色,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地陪着他喝了几杯酒。
他身体情况并不适合饮酒,但我并没有出言阻止。
我心里端然的清楚分明,有时候我们做的有些并不理智的事情,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人值得,让你知不可为而为之。
彼德端着杯子,略带了几分醉意,他对我说:“小映映,谢谢你帮我,有时候我们顾虑太多,反而裹足不前。”
我笑吟吟:“求婚成功记得第一个打电话给我。”
坐到晚上九点,我随着劳家卓提早离席。
三月底,劳家卓和我搬出石澳别墅,我正式搬入他位于浪澄湾的复式公寓。
劳家卓的身体经过治疗和一段时间的康复锻炼,身体表面上已经基本恢复,但心脏的衰败已经不可逆转,只能加倍万分小心地保养。
只是背部旧伤发作时针扎一般的刺痛,依然会在天气阴寒时准时袭来,还有如影随形随着疲劳不时不同程度发作的心悸和心绞痛,仍是我们的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杨宗文和他的主治医师讨论过手术的可能性。
但难度何其大,我们也不敢贸然下决定。
我只能尽量地照顾他。
劳家这几年家业繁盛,但人丁一直不旺,老太太也不愿意再搭飞机来回,据说老爷子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劳家家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最坏的那个结果,前段时间劳家卓病重,依了他的吩咐,香港这边瞒住了远在大洋彼岸的两老,为了稳定大局,家骏携妻儿沉默地搬回了石澳大屋。
劳家卓正式恢复工作后,劳通集团的高层管理做了一些人事变动,他将张彼德的财务运营接手管理,而后将行政部分部门的权力移交给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