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但没有什么用处。你们昨天有没有到过园子里?”
“噢,有的,进进出出的,”毕尔说,“但是一整个早上,我们没听见,也没看见什么。”
“昨天下午如果我们在家的话,就会听见尖叫声,”泰德露出失望的神情,“好可怕的叫声啊!”
“你们认得佩玛繻小姐吗?就是住在那房子里的妇人。”
孩子们互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她是个瞎子。”泰德说;“但是她在花园里来去自如,如常人一样,甩不着手杖。有一次她把球丢还给我们,丢得很不错。”
“你们昨天都没见过她?”
孩子们摇摇头。
“早上看不见她的,她早上都不在家,”毕尔解释说,“通常她都在喝了下午茶之后才到园子里来。”
柯林正在察看沿着小径躺在地上的水管,水管一端接着屋内的龙头,另一端就垂在梨树附近的角落里。
“我从来不知道梨树需要浇水。”他说。
“噢,那个……”毕尔看起来有点尴尬。
“若非如此,便是……”柯林说,“如果你们爬上这棵树-一”他盯着孩子们,突然露齿而笑地说,“你们便可以用水射着猫玩,对不对?”
孩子们的脚磨着地上的碎石,眼睛转向别处。
“你们是不是这样干的?”柯林问。
“啊,这个,”毕尔说,“但这是不会伤它们,这不像弹弓一样。”他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看你们以前一定用过弹弓”“只玩一下而已,”泰德说,“我们并未真地用它去打任何东西。”
“总之,你们玩水管可玩得快乐,”柯林说,“后来黑姆太太便过来抱怨了,是不是?”
“她一向喜欢责怨别人。”毕尔说。
“我猜,谋杀案发生之后,你们一定企图寻找线索吧?”哈卡斯特说。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
“你们看完电影回来之后,听说发生凶杀案,八成一定穿过篱笆,进入十九号的花园,四处瞧个痛快。”
“呃”毕尔谨慎地停住口。
“事情总是这么发生的,”哈卡斯特认真地说,“也许你们发现了我们所疏忽的东西。倘若你们呃把捡拾到的什么东西,拿给我们看,我将十分感激。”
毕尔下定决心。
“泰德,你去把它拿来。”他说。
泰德听话地跑开了。
“恐怕我们所找到的并不是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毕尔坦白说,“我们只是自以为重要罢了。”
他不安地望着哈卡斯特。
“这个我十分了解,”探长说,“警方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这样的,常常令人失望的较多。”
毕尔仿佛放心了许多。
泰德跑着回来,递上一条又破又脏,打了结的手伯。哈卡斯将解开结,摊开里面包扎的东西。两个男孩站在他身边,一边一个。
一截断裂的杯子的把手,一片柳条状瓷器的破片,一辆破馒子,一只生锈的叉子,一个硬币,一个晒衣夹,一小块红色玻璃,半支剪刀。
“很有意思的一些东西。”探长严肃地说。
他看着孩子们渴望的脸孔,心里觉得同情,随手拉起那片玻璃。
“这个我要了,也许可以找出一点线索来。”
柯林拿起硬币端详研究。
“那不是英国钱。”泰德说。
“是的,”柯林说,“不是英国钱币。”他瞧瞧哈卡斯特。
“把这个也拿了吧。”他建议道。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哈卡斯特故作神秘地说。
孩子们高兴地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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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赖姆塞。”柯林若有所思。
“他怎么啦?”
“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如此而已。他经常出国这点值得注意。他的妻子说他是个建筑工程师,仿佛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一点。”
“她是个好女人。”哈卡斯特说。
“是的但不是一个快乐的女人。”
“就是因为疲倦的关系吧。小孩子是很累人的。”
“恐怕不只这样。”
“你要找的人,绝不会是有家累的那种人。”哈卡斯特表示怀疑。
“很难讲,”树林说,“孩子有时候事实上是一种掩饰,如果你知道,必然觉得惊奇。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生活艰苦,总是愿意有人能够照顾她的。”
“我看她不是那类人。”哈卡斯特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是说生活在罪之中,亲爱的朋友。我指的是,她曾同意做‘赖姆塞太太’,提供背景。当然,他得向她编造故事,譬如说,他是我方间谍活动的一点。横竖高唱爱国大调就是。”
哈卡斯特摇摇头。
“柯林,你们所生存的世界真是古怪。”他说。
“是的,我们确实如此。我想,你是知道的。有一天我会离开的……有人根本忘掉了什么是什么,谁是谁。这些人有一半是两边工作的,到头来竟不知道自己真正是站在哪一边。
各种标准都黏在一起了啊,不谈这个,办事罢!”
“我们最好拜访一下马克诺顿家。”哈卡斯特停在六十三号门口又说:“他家花园有一角和十九号的相接和布兰德一样。”
“你对马家知道多少?”
“不多他们大概是一年前搬来的。夫妇年纪都很大我想是退休教授,他喜欢园艺。”
前面花园植了许多玫瑰树,窗口下密密地种了一床番红花。
一位脸色愉悦,穿着色彩明亮、印花罩衫的年轻女人出来开门;“请问,有何贵事吗?”
“终于找到了有外国人帮助的。”哈卡斯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递上名片。
“警察!”年轻女人说着,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哈卡斯特,仿佛他是监狱里的恶人。
“马克诺顿太太在家吗?”
“在。”
她领着他们进入客厅,客厅俯望着花园。厅里没有半个人。
“她在楼上。”年轻女人的脸上不再堆着笑意。她走进廊道,大声呼喊:“马克诺顿夫人,马克诺顿夫人。”
一个声音在另一回应着:“什么事啊?葛蕾特。”
“警察来找你两个。我把他们安置在客厅了。”
楼上传来一阵模糊的疾走声音:“噢,天啊,噢,天啊,发生了什么事?”接着是脚步的啪嗒声,而后马克诺顿太太带着忧虑的表情走进来,哈卡斯特立即感觉得到,马太太平日一定是经常挂着这到忧虑的神情。
“噢,天啊,”她再度呼道,“噢,天啊。探长怎么回事哦,是哈卡斯特探长。”她看著名片。“有何贵事吗?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是说那件谋杀案,我想是为了这事吧?我是说,不会是为了电视执照的事吧?”
哈卡斯特对她说明了来意。
“真是令人惊异的事。”马克诺顿太太说着;喘了一口气,又说,“光天白日里,竟然闯入人家房子行窃,竟然是趁着有人在家的时候。可是这种事今天是经常可以听到的,都是发生在大白天里的。啊,我有几个朋友中午外出吃饭,有人开来一辆家具搬运车,将房子里大小家具一律搬个精光。同一条街的人都看到了,然而谁也不会想到那是‘闯空门’。昨天我确实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但是安格斯说那是赖姆塞太太的孩子在鬼叫。他们常常在园子里模仿太空船,或是火箭,或是原子弹的噪音,有时候听起来真怕人。”
哈卡斯特再次掏出照片。
“马克诺顿太太,你见过这个人吗?”
马克诺顿太太吞人似地瞪着照片。
“我想我见过这个人。是的,是的,我敢肯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说是来我们家向我推销十四卷百科全书的那个吧?或是来推销新型吸尘器的人吧?我和他没谈什么,他便到前面花园去缠我先生。安格斯正在埋种球茎,不喜欢人家打扰他,然而那人却不停地说他所推销的东西有什么好处,说它可以吸窗帘上的尘埃,也可以清除楼梯台阶,以及各种椅垫坐褥。安格斯只是看着他说:‘它会种球茎吗?”那人愣了一下便掉头走了,真教我笑死了。”
“那么你确定他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嗯,这个,我没有十分把握,”马克诺顿太太说,“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年轻多了,让我想想看,但不管怎样,我是见过这张脸孔的。是的,我愈着愈觉得他曾经来过我们家推销东西。”
“是保险罢?”
“不,不,不是保险。这类事情都是由我先生照料的,所有的险我们都保过了。不是的。然而无论如何我愈看这张照片”
但是哈卡斯特的心里并未获得什么鼓励,也许更糟。经验告诉他,马克诺顿太太是那种容易莫名地兴奋的人,尤其地极希望自己曾经看见和谋杀案有关的人。她把照片看得愈久,愈自以为自己看过这样的人。
他叹了一口气。
“我想,他开的是一辆货车,”马克诺顿太太说,“但我就是想不起何时见过他。是一辆面包店的货车吧,我想。”
“你昨天没有看见他吧,有吗?”
马克诺顿太太的脸有些黯然。她掠一掠蓬乱如浪的灰发。
“不,不,不是昨天,”她说,“至少”她顿了半晌又说:“我想不是咱。”然后她的脸孔亮了一些接着说;“也许我先生会记得。““他在家吗?”
“噢,他在外面园子里。”她指指窗外,这时有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正在小径上推着独轮手车。
“或许我们可以到外面和他谈谈。”
她领着他们穿过侧门,进入花园。”马克诺顿先生满脸汗水。
“安格斯,这两位先生是警察局来的,”他的太太喘着气说,“是为佩玛繻小姐的谋杀案而来的。他们有一张死者的照片。你知道吗?我确实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是不是就是上周来我们家问有没有古董要卖的那个人?”
“让我瞧瞧,”马克诺顿先生说,“请你拿着好吗?”他对哈卡斯特说,“我手上沾着泥土,不方便。”
他瞥了照片一眼,“从来没见过这家伙。”
“你的邻居说你很喜欢园艺。”哈卡斯特说。
“谁说的不是赖姆塞太太把?”
“不,是布兰德先生。”
安格斯·马克诺顿嗤了一声。
“布兰德不懂什么叫园艺,”他说,“他只会挖洞,然后把秋海棠、天竺葵和山梗菜填植下去,装饰装饰而已。那不是园艺,那种花公园里一样可以活。你对灌木有兴趣吗?探长。
当然现在不是栽种的时候,可是我这儿有一两株,却是活下来了,令人惊奇罢2他们说这种灌木只有在丹奉和康瓦才栽得成。”
“我恐怕算不得是一个园丁。”哈卡斯特说。
马克诺顿看着他,仿佛一个艺术家看着一个说他不懂得艺术,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嗯,现在我恐怕得和你谈一些比较没趣的事。”哈卡斯特说。
“没关系,是关于昨天的事罢,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花园里。”
“真的?”
“这个,我是说当那女孩尖叫的时候,我人在园子里。”
“当时你做了什么?”
“嗯,”马克诺顿十分腼腆地说,“我什么也没做,我以为那是赖姆塞家的孩子在鬼叫。那两个小鬼真讨厌,总是又闹又吵,吵个没停。”
“但是这个尖叫声传来的方向不一样啊?”
“是不错,如果这些讨厌的小鬼留在他们家园子里的话,但是你知道,他们不是。他们经常穿越别人的篱笆,攀过矮墙,到处追逐着黑姆太太那些可怜的小猫。问题就出在谁也不出面讲一声,他们的母亲也无力管教,只要父亲不在家,孩子便野起来一”“我知道赖姆塞先生经常出国。”
“据我所知,是个建筑工程师,”马克诺顿先生暧昧地说,“人经常在国外,做水坝的①。我不是在骂人,亲爱的,”他对妻子保证说,“我是指他的工作而言,或者有时候建油管这一类的工程。我也不十分清楚。他到瑞典去了,恐怕要待好一阵子,留给孩子的妈一堆的工作煮饭洗衣瞎,难怪孩子会变野。他们不是坏孩子,只是需要一点管教。”
“除了听见尖叫声,你还看见什么没有?何时的事呢?”
在英文里水坝(dam )和咒骂(damn)两字发音一样。
“我不知道,”马克诺顿先生说,“每次到园子里来,我都先除掉手表。前几天水管被辗坏了,花了好大工夫才修理好。
亲爱的,那时候是几点钟呢?你听到了,不是吗?”
“一定是两点半的时候,也许罢至少在我们饭后半个小时。”
“哦,是这样,那么你们何时吃午餐?”
“一点半“马克诺顿太太说:“如果运气不错的话。那个丹麦女孩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
“餐后你有没有午睡呢?”
“有时候有,今天没有。我得把做了一半的事情了结,我在整理一些东西,添加堆肥。”
“真是不简单,做堆肥。”哈卡斯特一本正经地说。
马克诺顿先生的脸上立刻亮了起来。
“确实不简单。瞎,我纠正不少人的观念。他们都是用化学肥料!不要命啦!你来看看。”
他热烈地拉着哈卡斯特的手臂,推着手车,沿着小径,来到与十九号花园分隔的篱笆边。一堆混合肥料,大大方方地堆在太阳下,四周以紫丁香围得着。马克诺顿先生把手车推进旁边的小棚子里,椰子里整齐地放着各种工具。
“你把东西整理得井然有序。”哈卡斯特赞美道。
“工具一定要爱惜的。”马克诺顿说。
哈卡斯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十九号。篱笆的另一边,是玫瑰交植的小径,一直通到屋角。
“当你在这儿做堆肥的时候,可曾看见有人在十九号花园里,或是在室内窗边张望,或是任何诸如此类的事?”
马克诺顿摇摇头。
“什么也没看见,”他说,“抱歉,不能帮上什么忙,探长。”
“你知道的,安格斯,”他的妻子说,“我相信我确实看见个人影藏匿在十九号的花园里。”
“亲爱的,我认为你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她的丈夫坚决地说,“我也没有。”
“那女人不断地说她看见那个,又看见这个。”当他们回到车内时,哈卡斯特喃喃地抱怨着。
“你不以为她认得照片里的人吧?”
哈卡斯特摇摇头说;“我很怀疑。她只是想把自己想成那样子而已,这种证人我太了解了。如果我再盯间下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的。”
“是的。”
“当然,她可以说在公共汽车上,或是什么地方,那人就坐在她对面,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认为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
“没有什么收获,”哈卡斯特叹了一,一口气说,“当然;有些事情实在古怪得很。譬如说,那黑姆大大尽管全神贯注于她的猫咪,然而对于邻居的事却几乎一无所知,未免太不可能;
而且,对于谋杀竟然那般不在意。”
“她就是那种含含糊糊的女人。”
一没有心的女人!”哈卡斯特说,“当你碰到这种女人?/P>啊,什么失火、窃盗、杀人,就是发生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会去注意。”
“那些铁丝网以及维多利亚式的灌木丛,把她围得其为紧密,你难以看见什么。”
他们回到了警察局。哈卡斯特对他的朋友露齿笑道:“哦,蓝姆警佐,你可以卸职了。”
“不再去访问了吗?”
目前不需要,但过些时候我还得再走一趟,可是不带你去”“那么,今天早上谢谢你啦。我这些笔记,你能不能找人把它抄下来?”他递上笔记。
“你说侦讯是在后天吧?什么时间?”
“十一点。”
“好,我到时再来。”
“你要走了吗?”
“明天我得上伦敦报告。”
“我猜得到是谁。”
“不能乱说的。”
哈卡斯特咧齿而笑地说:“代我向那老孩子问好。”
“此外,我还要去看个专家。”柯林说。
“专家?为什么?你哪里不对劲?”
“没有除了脑袋太笨之外。我指的不是那种专家,他也是你们这一行的。”
“苏格兰场?”
“不,是个私家侦探一我父亲的一位朋友一也是我的朋友。你这桩迷案正对上了他的路子,他听到了一定要雀跃不已。”
“他叫什么名字?”
“赫邱里·白罗。”
“我听过,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并没有死,然而恐怕日子过得十分无聊,那比死还糟糕。”
哈卡斯特好奇地望着他。
“你是个怪人,柯林。你交的朋友也都是怪怪的。”
“包括你在内。”柯林咧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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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柯林走了之后,哈卡斯特看着笔记本上字迹整洁的住址,一边点点头。然后把簿子插回袋里。开始处理堆积在桌上的例行公事。
今天可是个忙碌的日子;他派人出去替他买回咖啡和三明治,收到克雷警佐的报告没有什么重要的帮助。火车站和巴士站的人,谁都不认得照片上的那位寇里先生,化验室的报告也只是在零上添加一个零而且,死者身上所穿的那一套衣服,剪裁甚佳,可是服装店的名字已经被割掉。想要掩匿的是寇里先生的身分,还是凶手的身分?死者牙齿的详细报告,已经分发到各处,大概是最有希望的一一个期待
虽然需要一段时间,但多半有结果的。当然,除非寇里先生是外国人。死者有可能是个法国人但是他的衣服却非法国制,也没有洗衣店的标记可以查寻。
哈卡斯特并非没有耐性。确定身分常是一件缓慢的工作,但最后总会水落石出的,一定有人出面也许是洗衣店的老板,也许是牙医、医生、亲属(通常是妻子或母亲),或者都不是,而是女房东。死者的照片将会分发到每个警察局,刊登在报纸上。迟早寇里先生的身分便可确定。
在此同时,还有别的工作要做,不止寇里一案的。哈卡斯特一直埋首工作,直到五点半。他再次看着手表,认为要去拜访的时间到了。
根据克雷警佐的报告,雪拉·威伯已经回到加文狄希秘书社工作了,五点钟她和普迪教授在麻鹬旅馆有约,六点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那位姑妈姓什么来看?洛顿洛顿太太。帕麦斯顿路十四号。他没有开警车,代以步行走捷径。
帕麦斯顿路据说从前是一条没有生气的街道,哈卡斯特注意到房子都已改为楼房或公寓。当转过街角时,有个女孩正沿着人行道向他走来。似乎有点趑趄。探长因为心头有事,一时以为她想过来问路,然而那女孩微顿一下,继续擦身而过。他不知道心底为何突然想起鞋子。鞋子……一只鞋子,女孩子似乎面熟,是谁呢?最近才见过的……也许她认得他,想和他说话?
他停下来,回头看着她。她现在走得甚快。他想,问题出在她的脸孔并无特殊之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才教他记得的。蓝眼,一般的肤色,微启的嘴巴。这使他想起了什么。她用嘴巴做了什么?说话?搽口红?不。他觉得有点懊恼。哈卡斯特一向对自己记认脸孔的能力很得意,他常说,被告席或证人席上的脸孔,只要他看过一次使不会遗忘。可是他的生活所接触的并不仅是这一面,譬如说,他不可能记得每个女侍,也不可能记得所有女车掌的脸孔,他把心里的这个问题搁置一旁。
他到达了十四号,门半掩着,门边有四个铃,铃下注有姓名。洛顿太太住在底层。他踏进屋内,摁接廊道左边门上的铃,终于,他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高高瘦瘦,一头散乱的黑发,穿着罩衫的女人,略为喘气的女人打开了门。一股洋葱味道,显然是从厨房的那个方向飘过来。
“洛顿太太吗?”
“什么事?”她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有点懊恼。
他想,她大概是四十五岁的人,外表有吉普赛人的味道。
“有何贵干?”
“可不可以打扰你几分钟谈谈?”
“哦,谈什么,我现在很忙。”她机警地说,“你是记者,是不是?”
哈卡斯特声音里露出同情地说:“我想你一定被记者烦死了。”
“确实如此,一会敲门,一会摁铃,尽问一些愚蠢问题。”
“真的很烦人,我知道,”探长说,“我希望我们不会给你带来这种麻烦,洛顿太太,我是哈卡斯待探长,负责记者们烦扰你的那个案件。我们原应该阻止记者来吵你,可是这种事我们没有权力,你知道,那是报纸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