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地道的哈哈英国态度,”伊丽莎白不高兴地说。
“所有我能说的是在萨尔贡斯普林斯——那是我们的家乡,萨特思韦特先生——那位伯爵夫人将会被看作是个趾高气扬、古怪的女人。”
萨特思韦特先生认为这是可能的。他忍着没指出他们不是在萨尔贡斯普林斯而是在摩纳哥公国,而在这儿伯爵夫人要远比马丁小姐与周围环境协调一致得多。
他未作应答,伊丽莎白继续朝俱乐部走去。萨特思韦特先生坐在阳光下,不一会儿富兰克林·拉奇加入了进来。
拉奇兴致勃勃。
“我过得很愉快,”他带着稚气未脱的热情宣布道,“是的,先生:这才是我所谓的见世面,经历世事——和我们在国内截然不同的一种生活。”
萨特思韦特先生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生活在哪儿都差不多,”他有点不耐烦地说,“它披着不同的衣服而已——就是这么回事。”
富兰克林·拉奇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这就对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那是因为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真抱歉,任何一个年长的人都不应该允许自己养成说教的习惯。”
“哦!没什么。”拉奇大声笑了,露出和他的同胞们一样漂亮的牙齿。“请听清楚,我不是说我对赌场不失望。我认为赌博是另一回事——某种狂热得多的东西。让我觉得厌烦、肮脏。”
“赌博对赌徒来说是生与死的问题,但它没有极辉煌的意义。”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读点这方面的书加以了解要比亲眼目睹令人激动得多。”
这位年轻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您在社交界可算是个大人物了,不是吗?”他真诚而又害羞的语气不可能让人见怪,“我的意思是,您认识所有的公爵夫人和伯爵和伯爵夫人们等等之类的人。”
“他们中的许多,”萨特思韦特先生道,“而且也有犹太人,葡萄牙人,希腊人和阿根廷人。”
“呃?”拉奇先生道。
“我只是在解释,”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在英语社会中活动。”
富兰克林·拉奇沉思了一会儿。
“您认识恰尔诺娃伯爵夫人,对吗?”他最终问道。
“点头之交。”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和他对伊丽莎白的答复一样。
“现在有一位女士,见她是件让人兴趣盎然的事。人们现在倾向于认为欧洲的贵族已经颓废没落了。在男人们身上这也许是真的,但女士们则不同。碰到像恰尔诺娃伯爵夫人这样一位高难完美的人儿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吗?诙谐、迷人、聪慧,她有几代的文明为后盾,一个彻头彻尾的贵族!”
“是吗?”萨特思韦特先生问。
“哦,不是吗?你了解她的家世是怎么回事?”
“不,”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恐怕我对她了解得很少。”
“她是一个拉辛斯基,”富兰克林·拉奇解释道,“匈牙利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她有道最离奇的经历。你知道她戴着的那——大串珍珠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点点头。
“那是波斯尼亚的国王送给她的。她为他偷偷带出去一些秘密文件。”
“我听说过,”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那些珍珠是波斯尼亚国王送给她的。”
这一情况确实是件大家熟知的闲话,据说在逝去的那些日子里,这位夫人曾是国王陛下的chere amie①。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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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亲密女友。———译注。
萨特思韦特先生聆听着,他越听就越佩服恰尔诺娃伯爵夫人丰富的想象力。不是丑恶的“妖妇”(如伊丽莎白·马丁对她的定义)。那个年轻小伙子在那方面足够精明,生活清白,是个理想主义者。不,伯爵夫人一丝不苟地穿梭于外交阴谋的迷宫之中。她有敌人,诋毁她的人——这是自然的事!她使这个年轻的美国人感觉到,在向那个古老的王国中的生活一瞥中,伯爵夫人是中心人物:超然索群,高贵,是参赞王子们的朋友,一个激发浪漫的忠诚的人物。
“她得和许多人做斗争,”这个年轻人最后温和地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从来没有找到一个女人和她做真正的朋友。她的一生中,女人一直敌视她。”
“可能。”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你不认为这是件令人反感的事吗?”拉奇愤怒地质问道。
“对,”萨特思韦特先生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没想到我真这么认为。女人有她们自己的准则,你知道的。我们掺和她们的事没什么好处。她们应该主管她们自己的事情。”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拉奇认真地说,“当今世界上女人对女人的不友好是最糟的事情之一。你认识伊丽莎白·马丁吗?现在她完全同意我的观点。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
她只是一个孩子,但她的观点还可以。但一旦到了实践检验的时刻——嗨,她和她们任何一个一样糟。她对伯爵夫人一点也不了解,但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伯爵夫人,而且当我试图告诉她一些关于伯爵夫人的事情时还不肯听。这是完全不对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我赞成民主——而且——为什么不能男人之间像兄弟,女人之间像姐妹呢?”
他认真地停顿了一下。萨特思韦特先生试图设想出一个伯爵夫人和伊丽莎白·马丁相处如姐妹的情形,但失败了。
“而另一方面,伯爵夫人,”拉奇继续道,“却非常地羡慕赞赏伊丽莎白,认为她每天都很迷人。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萨特思韦特先生干巴巴地说,“伯爵夫人吃过的盐比马丁小姐多。”
富兰克林·拉奇出入意料地突然转开话题。
“你知道她多大岁数了吗?她告诉我了。她特别坦率。
我本来猜想她二十九岁,她主动告诉我说她三十五岁了。她看上去不像,对吗?”萨特思韦特先生只是扬了扬眉毛,心里私下猜测这位夫人的年纪在四十五岁至四十九岁之间。
“我要提醒你在蒙特卡洛不要完全相信别人告诉你的话。”他小声说。
他的经历足以使他明白和这个年轻小伙子争辩是无用的。富兰克林·拉奇正处于白热化的骑士身份的巅峰期,这个当儿,他不会相信任何没有权威证据的陈述。
“伯爵夫人来了。”这个小伙子说道,站起身来。
她以一种很得体的懒洋洋的风度朝他们走过来。不一会儿,他们三个人已经在一起坐着了。在萨特思韦特先生看来,她非常有魅力,但态度很冷漠。她巧妙地请他做出判断决定,询问他的意见看法,把他看作是里维埃拉的权威人士。
整个局面被巧妙地控制了。过了没几分钟,富兰克林·拉奇就被体面但明白无误地打发走了。剩下伯爵夫人和萨特思韦特先生tete一a一tete①。她放下她的阳伞,开始用它在土地上画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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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面对面地。——译注。
“您对那个不错的美国小伙子感兴趣,对吗,萨特思韦特先生?”
她的嗓音不高,语调亲切悦耳。
“他是个挺好的小伙子。”萨特思韦特先生含糊地说。
“是的,我发现他富有同情心。”伯爵夫人沉思地说,“我告诉过他许多关于我的生平的事情。”
“真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比如我告诉过少数几个人的一些事情,”她神情恍惚地说。“我曾有过特别的生活经历,萨特思韦特先生。很少有人相信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令人吃惊的事情。”
萨特思韦特先生足够精明,他一下子洞察到了她的含义。终归,她告诉富兰克林·拉奇的那些故事可能是真的。
这极不可能,极端不可能,但也可能……没有人能绝对肯定地说:“事实不是这样——”
他没答话,伯爵夫人继续神情恍惚地朝海湾那边望着。
突然,萨特思韦特先生对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新感觉。
他不再把她看成是个残忍贪婪的人,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不惜一切手段地搏斗着。他偷偷斜看了她一眼。
阳伞没撑着,他能看见她眼角不太多的憔悴的皱纹。太阳穴处脉搏在跳动着。
那种越来越强烈的有把握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他的全身。她是一个不顾一切的人。她会对他或是任何妨碍她和富兰克林·拉奇关系的人冷酷无情。但他仍然觉得他没有摸清情况。很明显她有许多钱。她总是穿得很漂亮,她的珠宝首饰令人惊叹。不可能是这一类的需求。是爱情吗?
他知道得很清楚,她那个年龄的女人确实容易爱上年轻小伙子。可能是这么回事。他确信,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意识到,她和他的tetc—a—tete①乃是一种挑战。她把他挑出来作为是她的最主要敌人。他确信她希望促使他对富兰克林。拉奇稍微谈谈她。萨特思韦特先生自己微微笑了。对此他是个老手了。他知道什么时候闭嘴是明智的。
那天晚上在俱乐部,当她在轮盘赌中碰运气时,他观察了她。
她——次又一次地下注,只看见她的赔本无回。她对输钱表现出很好的承受力,一副老1、abitu6②的淡泊和sang—froid③。有一两次她下注enplein④,把最大赌注押在了红方,在中间那一局中她赢了一点,然后又输了,最后她下了六次注于manque⑤,每次都输了。然后,她优雅地微微耸了一下肩,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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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两人之间的)私下谈话。一译注。
②法语:常客,熟客。—译注。
③法语:冷静,沉着。—译注。
④法语:(赌注)全部押在一门。译注。
⑤法语:(轮盘赌中)对……至十八数字所下的赌注。———译注。
她穿着一件金色的薄纱衣服,里面衬着的是绿色,看上去不同寻常地引人注目。那串著名的波斯尼亚珍珠环绕在她的颈上,长长的珍珠耳环吊在她的耳朵上。
萨特思韦特先生听见他旁边的两个男人在赞扬她。
“哈尔诺娃,”一个说,“她显得很年轻,不是吗?那串波斯尼亚王室珠宝戴在她身上很漂亮。”
另一个,一个矮个子的犹太人模样的男人,目光充满不可思议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这么说那些就是波斯尼亚珍珠了,对吗?”他说道,“Enverite①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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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的确,确实。—译注。
他独自低声笑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没有听到更多的内容,因为正在此刻他转过头,非常高兴地认出了一个老朋友。
“我亲爱的奎恩先生。”他们热情地握了握手,“这是我认为最不可能看见你的地方。”
奎恩先生微微笑了。他富有吸引力的黝黑面庞明朗了起来。
“这不应该令你吃惊,”他说,“现在是狂欢节期间。在狂欢节的时候,我经常在这儿。”
“真的吗?哦,这太令人高兴了。你想呆在房间里吗?我觉得太暖和了。”
“外面会令人舒服些,”奎恩先生赞同道,“我们到花园里散散步吧。”
外面的空气有点寒意,但不致于把人冻得发抖。两个人都深吸了口气。
“这样好些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好多了,”奎恩先生赞同地说,“我们能自由交谈了。我确信你有好多话想告诉我。”
“确实如此。”
萨特思韦特先生兴致勃勃地讲着,说出了他的困惑。像往常一样,他为自己营造气氛的能力感到骄傲。伯爵夫人,年轻的宫兰克林,不让步的伊丽莎白——他驾轻驭熟地把他们勾画了出来,“自从我第一次认识你以来,你变了。”当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讲述结束后,奎恩先生微笑着说。
“在什么方面?”
“那时你满足于旁观生活摆在你面前的戏剧。现在——
你想参加——去表演。”
“这是真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承认道,“但在这个事件中我不知道该做什么。非常令人费解。可能——”他踌躇地说。“可能你会帮我?”
“很荣幸,”奎恩先生说,“我们看看能做些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感到一阵奇怪的安慰和信心。
第二天他把富兰克林·拉奇和伊丽莎白·马丁介绍给了他的朋友哈利·奎恩先生。他很高兴地看到他们相处融洽。伯爵夫人没有被提到,但在午餐时间他听到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米拉贝勒今晚抵达蒙特卡洛。”他激动地把这个秘闻告诉奎恩先生,“那个巴黎舞台上的宠儿?”
“是的,我打赌你知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她是波斯尼亚国王的最新的红人。我想,他给了她大量的珠宝。
据说她是巴黎最难讨好最奢侈的女人。”
“她和伯爵夫人今晚的会面该是件很有趣的事。”
“正如我所想的。”
米拉贝勒身材修长,苗条,一头美丽绝伦的头发染成金色。她的面色是一种苍白的淡紫色,唇色是桔红。她美得令人惊讶。她穿着的衣服使她看起来就像天堂里光芒四射的美女一样。成串成串的珍宝垂在她裸露的背部。她的左踝上是一条硕大钻石制成的脚链。
当她出现在赌场时,引起了一阵轰动。
“你的朋友伯爵夫人将很难胜过她了。”奎恩先生在萨特思韦特先生耳边低语道。
后者点了点头。他急于看看伯爵夫人如何展示自己。
她来得晚,当她漫不经心地走向中间的一张轮盘赌桌时,一阵窃窃私语在四周响了起来。
她穿着件白色的衣服——一件马罗坎平纹绉的直身裙,就像初入社交界的新人穿的那样,她白皙光洁的脖颈和手臂上没有戴任何装饰品。她没有佩戴一件珠宝。
“很聪明,”萨特思韦特先生马上赞同道,“她不屑去竞争,而是和她的对手主客易地。”
他走过去,站在那张赌台旁。他不时地下次注以自娱。
有时他赢,但大部分时候是输。
在最后那几局里有一阵令人害怕的时期,三十一和三十四两个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赌注堆在了桌布最后。
萨特思韦特先生微笑着下了他今晚的最后赌注,把最大数目押在了五号上。
轮到伯爵夫人时,她朝前倾了倾身子,把最大数目押在了六号上。
“Faites vos jeux,①”赌台管理员沙哑着嗓子喊道。
“Rien ne va plus.plus rien。②”球飞快地旋转着,发出悦耳的嗡嗡声。萨特思韦特先生心想:“对我们每个人,这都意味着某种不同的东西。希望和失望的激动,无聊,无所事事的消遣,生与死。”
咔嗒!
赌台管理员探前身子去看。
“NUm呃ero cinqlle,rouge,impair et manque。③”萨特思韦特先生赢了。
赌台管理员迅速地把其他人下的赌注收拢,推到萨特思韦特先生那儿去。萨特思韦特先生伸出手去接。伯爵夫人也同样伸手去接。赌台管理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是夫人的。”他粗暴地说。
伯爵夫人把钱收了起来。萨特思韦特先生把手抽了回来。他保持了绅土的风度。伯爵夫人非常坦然地看了看他,他也回视了她一眼。周围有一两个人向那位赌台管理员指出他搞错了,但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决定了。这就是结果。他沙哑着大声喊起来:
“Faites vos jetlx,Messieurs ct Mesdames。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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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游戏开始了。——译注。
②法语:不准反悔了,拿定主意了吧。——译注。
③法语:五号.红方,单数赢了。——译注。
④法语:游戏开始了,先生们,女士们下注了。——译注,
萨特思韦特先生重新和奎恩先生呆在一块儿。在他完美无缺的风度后面,充满了极端的愤怒。奎恩先生同情地听着。
“太糟了,”他说,“但这些事情发生了。”
“我们晚些时候将见见你的朋友富兰克林·拉奇。我要开个小小的晚宴。”
他们三个人在午夜时分见面了,奎恩先生对他的计划作了解释。
“这是一个被称作‘篱笆和通道’的聚会,”他解释道,“我们选择一个见面的地方,然后每个人出去而且在道义上一定得邀请他碰到的第一个人。”
富兰克林·拉奇被这个想法逗乐了。
“比如,要是他们不接受邀请呢?”
“你们必须尽你们最大的努力去说服他们。”
“好。会面的地点在哪儿?”
“某个波希米亚咖啡厅——那儿招待奇怪的客人。名字是Le Caveau。”
他说明了它的位置,然后三个人分手了。萨特思韦特先生很幸运地直接碰上了伊丽莎白·马丁,高高兴兴地把她带了回来。他们来到Le Caveau,下楼来到一个地下室般的地方,在那儿摆了一张餐桌,烛台里点着老式的蜡烛。
“我们是第一个,”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啊!富兰克林来了———”
他突然停住了。和富兰克林在一起的是伯爵夫人。一个令人尴尬的时刻。伊丽莎白表现得不太有风度,而她本可以更有风度些。伯爵夫人,作为一个世故的女人,则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最后来的是奎恩先生。和他一块儿来的是一个黝黑的瘦小男人,穿着整洁,萨特思韦特先生觉得他面熟。过了一会儿,他认出了这个男人。他就是晚上早些时候犯了极其拙劣错误的那个赌台管理员。
“请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皮埃尔·沃切尔先生。”奎恩先生说。
这个小个子男人看上去被搞糊涂了。奎恩先生轻松地做了必要的介绍。晚餐开始了——一顿精美绝伦的晚餐。酒上来了——非常棒的酒。某种拘谨冷淡笼罩着房间。伯爵夫人很沉默,伊丽莎白也一样。富兰克林·拉奇变得很健谈。他讲了许多故事——不是幽默故事,而是严肃的故事。
奎恩先生从容殷勤地传递着酒。
“我要告诉你们——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关于一个成功的男人。”富兰克林·拉奇令人感动地说。
对一个来自禁酒国家的人来说,他表现得并不缺乏对香摈酒的鉴赏。
他讲述了他的故事——可能没必要讲那么长时间。像许多真实的故事一样,离小说差远了。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坐在他对面的皮埃尔·沃切尔好像醒了过来。他也充分享受着香摈酒。他朝桌子前倾了倾身子,“我也要给你们讲个故事,”他沙哑着声音说,“但我的故事是关于一个没有成功的男人。这是一个不是走上坡路而是走下坡路的男人的故事。而且,和你的故事一样,它是个真实的故事。”
皮埃尔·沃切尔在椅子上朝后一靠,盯着天花板。
“故事开始是在巴黎。在那儿有一个男人,是个宝石匠。
他年轻,无忧无虑,勤奋于他的职业。人们都说他大有前途。
一门好亲事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新娘长得不太难看,嫁妆非常令人满意。然后,你们猜怎么着?一天早晨他看见了一个姑娘。非常可怜、瘦小的一个姑娘,先生。漂亮吗?是的,也许,如果她不是饿得半死的话。但无论如何,在这个年轻人眼里,她有种他无法抗拒的魔力。她一直在努力找份工作,她善良贤淑——或者至少她是这么告诉他的。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
在半黑暗里突然传来了伯爵夫人的声音。
“为什么不应该是真的?有许多类似的事情。”
“如我所说,那个年轻人相信了她。他娶了她——愚蠢的做法:他的家人对他无话可说。他激怒了他们。他结婚了——我将叫她珍妮——是件好事。他这么告诉她。他觉得她应该非常感激他。他为她牺牲了许多。”
“对于一个贫穷的姑娘来说,这是一个迷人的开始。”伯爵夫人讥讽道。
“他爱她,是的,但从一开始,她就便他发狂。她喜怒无常——大发雷霆——她会头天对他冷若冰霜,第二天又热情似火。最后他明白了真相。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她嫁给他是为了维持生活,糊口活命。这一真相刺伤了他,深深地伤害了他,但他尽最大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仍然觉得他应受到感激,他的愿望应该被服从。他们争吵。她责备他——上帝,她责备他什么呢?
“你们能明白下一步了,不是吗?注定会发生的事。她离开了他。两年来他孤单一人,在他的小店里工作,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他只有一个朋友——苦艾酒。生意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