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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说起了这个,陈淑妃少不得和李皇后说了些儿女经,也就无由说起宫中流言,又看着李皇后露了些倦容,也就起身告退,才走到椒房殿前,就见着昌盛疾步过来,见了陈淑妃,脚下一顿:“奴婢请淑妃娘娘安。”
陈淑妃见人从来客气,尤其昌盛是乾元帝近身的人,更不敢怠慢,因笑道:“原来是昌盛公公。”昌盛也笑道:“不敢当娘娘公公二字,奴婢奉了圣上口谕,往殿下处传一句话。”陈淑妃点头道:“公公请便。”昌盛微一躬身,就往椒房殿里去了,陈淑妃瞧了他背影一回,也转身走了。
到了次日,陈淑妃也就知道乾元帝往椒房殿传了什么口谕。
原是冯氏、谢怀德到了京都,谢显荣便告了三日假,因此乾元帝也就知道了,随口同玉娘一讲。玉娘正愁如何叫高贵妃同李皇后缠斗起来,到底高贵妃家十数年,在朝中也有些人脉,真要和护国公府对上,多少能叫护国公府头痛;只要护国公府一动高家,她才好做下一步。听着这话就有了主意,故意笑道:“妾在家时,嫂子待妾关爱呢。”又有意无意地讲了同月娘不大和睦,还是冯氏从中周旋的话。
乾元帝同自家兄弟们也不太和睦,是以听着玉娘和她姐姐有些矛盾,倒也不奇怪。且人心都是偏的,他如今看玉娘正是无处不可怜无处不可爱无处不合心意的时候,自然觉得都是拿月娘的错。只怕是嫉妒玉娘美貌温柔,是以无理取闹。不想玉娘从来不说无用的话,这样提着月娘与冯氏,一来是知道月娘性情是瞧不得自己好的,若是将来齐瑱做了官,月娘跟进京来,还不定会闹出什么来,预先在乾元帝跟前下个注脚也好;二来,因有冯氏从前待她关爱的由头,只怕不用她开口,只需做几个郁郁寡欢的神色来,乾元帝就能自己提着叫冯氏进宫开解她。
只冯氏还未请诰命,便是请了诰命,谢显荣才从五品,冯氏的诰命是随着丈夫的,一样不得进宫,乾元帝又不好召臣妻入宫的,必然要示意李皇后宣召,李皇后那样恪守规矩的,又不喜自己,要她网开一面,只怕要答应她些什么才好说话。
果然乾元帝看着玉娘偶尔露出些郁色,当着他的面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显见得是不愿意他知道的,因不肯逼迫玉娘,就叫了珊瑚秀云等来问。
玉娘在珊瑚秀云等跟前也是露了思念家人的口风的,又不曾禁令他们不许说,且禁令了,乾元帝问话,她们也没不说的理,故此都回说:“婕妤说进宫快两年了,也不知侄儿是个什么模样,她进宫前,那孩子还不会走路呢。”
乾元帝听了,只以为玉娘如今自己也有身孕,格外想着孩子些也是有的,果然亲自问玉娘:“若是玉卿寂寞,只管叫了你嫂子来陪你说说话儿,你那侄儿还小,带进宫也无妨。”玉娘听说,便故意道:“妾听说,我大殷朝凡三品以上外命妇还好请了殿下懿旨入宫的,妾嫂子还没诰命呢,就是有诰命也才五品,使不得的。”乾元帝便笑道:“法外施恩也是有的。”玉娘更推道:“虽说律法不外乎人情,可也不好为妾使殿下为难。”这话儿在乾元帝耳中就成了“就是能法外施恩,可皇后也会为难我的。”
虽说乾元帝可径直令李皇后宣吏部选部司郎中谢显荣之妻冯氏入宫,可到底乾元帝想着玉娘这一胎辛苦,有家人时常陪伴总好些,若是强令了,只怕日后生出事端,反倒不美。所幸将李皇后一心要的给了她,左右那孩子养在她身边也这些日子了,虽无中宫养子之名,也算有了中宫养子之实。是以叫昌盛去传了口谕,令李皇后抚养凌才人所生的皇五子,又以李皇后的名义宣了谢显荣之妻冯氏进宫。是人都瞧得明白,叫李皇后抚养皇五子,不过是乾元帝为着叫昭婕妤的娘家人进宫而安抚李皇后罢了。可到底皇五子有了中宫养子的名头。
果然便如玉娘所料,高贵妃听着怒气勃发,一来嫉恨乾元帝这样偏心,哪个女人不能生孩子,独这个昭婕妤这样多事!二来,较乾元帝偏心玉娘更叫高贵妃警惕的,是皇五子如今名正言顺归了李皇后抚养。中宫养子,还怕朝中没趋炎附势的小人来奉承吗?!在两桩事中,高贵妃更看重后头个,到底玉娘腹中是男是女且不知道呢,只也不肯轻易放玉娘过去,便捎信给嫂子徐氏,叫她抓紧动作了。
高鸿与谢显荣这些日子,走得更勤快些。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谢显荣为人皮里秋阳,知道高鸿必定有所图谋,索性将计就计,顺着高鸿的意思,两个人竟走动起来。倒是冯氏不知道谢显荣意思,知道高鸿底细后,还悄悄劝道:“老爷同他交往,千万小心着,别连累了婕妤。”谢显荣笑道:“你也太小看为夫了。我们家富贵虽不靠在婕妤一人身上,到底婕妤是我嫡亲妹子,我还能对不住她吗?”
原是谢显荣在翰林院时,同僚们都爱做个清贵不流俗的模样,暗里多有觉着他那个榜眼不实的,虽不至于当面儿就说破,可相处中多少有些端倪。谢显荣到底也是读书人出身,总有些不顺心,不想到了吏部,四部之首,同僚们看惯了人情世故,倒是觉得谢显荣即有那么个妹子,自家又不是蠢货,前途尽有,对他倒也客气,就是背后的酸话也没有了。更有乖觉点的,看着高鸿同谢显荣示好,还悄悄提醒一二,谢显荣到得此时,才真真晓得了有个宠妃妹子的好处。
又说高鸿看着同谢显荣渐渐走得进,吃酒听曲儿的,都不避讳,竟是称兄道弟起来。高鸿只以为谢显荣到底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多少市面,上了他的当。是以听着乾元帝为了召谢显荣妻子进宫陪昭婕妤说话,将个皇五子给了李皇后养,就要给昭婕妤些颜色瞧。
这日从衙门里出来,就拉着谢显荣要去听曲儿,谢显荣原是推辞的,高鸿只笑嘻嘻地把眼斜着他:“愚兄听着贤弟的夫人到京了?莫不是贤弟惧内。”这话一说,谢显荣愈发觉得高鸿不怀好意,便笑道:“从来好汉惧内的也多,不独小弟一个。”高鸿就笑道:“你一读书种子,哪里算得上好汉。”只拖着谢显荣道,“那女子唱得好曲儿,只卖艺不卖身的,不辱没你。便是尊夫人知道了,也不能怪你。”
谢显荣叫高鸿纠得没法,只得跟随身小厮松青说了声,自己跟了高鸿往东城去了,七拐八弯地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前,见一道窄巷,白墙黑瓦,零星开着几扇小门。高鸿便使小厮去卿卿家拍门,少刻,门一开,就出来个使女,脸圆而眼大,正是曲儿。
曲儿见着高鸿先是一笑,一转眼见着谢显荣眼生,倒是一愣。高鸿就笑道:“去准备了,这位可是今科的榜眼谢大人。”曲儿又将谢显荣看了眼,满脸是笑地引着两人进去。
谢显荣起先还未察觉,待得进门,见庭院虽小,却是陈设静雅,心知这里是个暗门,口内不言,心中更是加了警惕,随着那个使女曲儿进得房门,小曲奉上茶来,又放下房内的帘子。只听得帘内铮铮调弦声,过得片刻,就听人唱了一曲儿,倒不是寻常红粉香艳曲调,其词曰:
蛩吟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何年是彻?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且虽是女声,又带些沙哑,倒也有些风格。
谢显荣能中得榜眼,虽有乾元帝青眼的缘故,到底本人也有才,听着不觉精神一振。
高鸿那里冷眼瞧着,见谢显荣有些入港,故意同曲儿道:“这唱曲的仿佛不是你姐姐,倒是哪个?”小曲就笑道:“这是我家姐姐的干妹子,唤做翠楼,因姐姐前些日子伤风了,嗓子疼,谢大人又是稀客贵客,这才出来的。”高鸿故意道:“曲儿都唱了,就请出来一见罢。”曲儿笑道:“高老爷为难奴婢了。翠楼姐姐原是不唱的,今儿已破例了,只高老爷即说了,奴婢替高老爷问一问罢。”说了转身进去。
只听着帘子后有轻轻说话声音,片刻之后曲儿复又出来,含笑道:“翠楼姐姐说盛情难却,还望高大人,谢大人不要嫌弃她容貌逊色。”说话间,里头就走出个二八年华的女子来,生得腰细身长,柳眉秀目,也是个美人态度。高鸿就把谢显荣瞧了眼,果见谢显荣脸上就有惊诧之色。
第90章 买妾
谢显荣见着从屋内走出的女子,起先不过是瞟一眼,因觉着眼熟,仿佛哪里见过,不由自主地又瞧了眼,竟而惊觉眼前这个女子的面目同宫内的婕妤竟是有四五分相似,或是说与家中的孟姨娘像足了七八分,脸上就露出了惊诧之色。在谢显荣看来,只以为这高鸿故意找了个同婕妤面貌相似的妓家来羞辱自己,一时间又羞又恨,朝着高鸿瞧了眼。
高鸿又不曾见过玉娘,哪里知道眼前这个翠楼同夺了他妹子宠爱的昭婕妤相似,只是来卿卿这里吃酒的时候偶尔遇着,那时翠楼还叫着调儿。高鸿还拿着她的名字同卿卿调笑,说是:“你一个曲儿、你一个调儿,卿卿和哪个未成曲调先有情来着?”卿卿倒也不以为意,就便将调儿的来历大约同高鸿说了回,不过是一时怜悯罢了。
说起来调儿也是个秀丽佳人,前头在那个粗汉子手上受了些磨折,以至容颜憔悴,到卿卿这里之后,吃得甚好,也不用做许多活,慢慢地就调养了过来,待得高鸿第二回见着调儿,已俨然是个美人。彼时高鸿正想着要拉谢显荣下水,谢显荣到底是一榜探花,寻常庸俗脂粉自不能入他的眼,这调儿生得秀丽单柔,举止也娇怯温婉,倒象个良家,仿佛是天赐下来做成他的一般,就中意起来,频频拿言语去哄骗调儿。只说调儿似个故人,不忍她在这里吃苦,要引个贵人与她。又说那贵人自己是朝中新贵,年才二十出头,正是青春,家里又富有,只得一个妻子远在家乡,若是贵人喜欢她,纳了她为二房,同人家正头夫妻又有什么两样?
调儿性子单纯,在卿卿这里又看了些迷眼的“富贵”,便受不得清冷寂寞,叫高鸿说得心动起来。高鸿便使卿卿调理调儿,教她唱了几支曲子,又教了她梳妆打扮,更将名字改为翠楼,取自唐人王昌龄的《闺怨》中那句“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近日翠楼曲调学成,高鸿亲自试了试,无论人品还是态度果然都是个招人疼的。这会他倒是改了主意,与其诱使谢显荣卖官,不如先送个内宠到他身边,也好挑唆得他内宅不和。再有谢显荣若是真纳了翠楼,有了翠楼在中调和,他同谢显荣岂不是更亲近些?日后要挑唆谢显荣做些事儿,内外合应,也更容易些。是以今日高鸿便引着谢显荣往卿卿这里来,有意将翠楼送到谢眼前,果然见谢显荣一见佳人脸上就失了镇定。
高鸿见状,便凑过来同谢显荣笑道:“愚兄可骗你不曾?这翠楼姑娘唱得可不是那等香艳俗调,尤其她卖艺不卖身,还是个女身呢,也算得出淤泥而不染了。”说到女身两个字时,格外将声音压低了,脸上还挂了些笑容,瞧在谢显荣眼中,自是刺目。
谢显荣定了定神,只装没瞧出那翠楼同婕妤相像,转头同高鸿笑说:“高兄这样夸赞翠楼姑娘,莫不是想纳为如夫人?”他口中玩笑,心头却是鹿撞一般:若真叫高鸿纳了这个翠楼去,他夫人是时常进宫的,哪日带在身边进了宫,与婕妤便是好大一场羞辱,若是再将她背景那么一传,婕妤如何还能见人!
若不是送个人给谢显荣,好拉拢他,高鸿倒还真舍不太得将这娇滴滴的调儿放过去,听着谢显荣这样讲,也就顺口哈哈了两声,就道:“家有悍妻,家有悍妻。”谢显荣听着这话,又朝那翠楼看了眼,见翠楼的眼光也朝自己溜了过来,一见自己看她,忙将眼光又转了开去,心中就有些不耐烦,只高鸿在一边儿虎视眈眈,只不好露出痕迹来。
高鸿看谢显荣同翠楼两个眼光动来动去,只觉得这谢显荣看似正人君子,果然也是个寻常男人。寻常男人哪有不喜欢美人儿的,何况还是这样娇怯怯的美人儿。高鸿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妻子徐氏提着那昭婕妤时说的那段话:“倒是披着一张美人皮,说话行动都软绵绵娇怯怯地,说话大声一些都要吓着她一般。可那心思千回百转,又狠又毒,只委屈了我们贵妃娘娘,那么一个说是说,笑是笑的爽利人,怎么能是她对手。”
高鸿见谢显荣又溜过眼去瞧翠楼,只以为他对翠楼有意,就哈哈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想尊夫人才进京,愚兄原不该扯你过来的,一会子尊夫人发怒起来,倒是愚兄的不是了。”说了倒是要走。只他这一番作态,谢显荣是心虚的人,愈发的以为高鸿是故意将他带了来这里,好叫他见一见同婕妤相像的一个妓家,只忘了,高鸿虽是高贵妃的哥哥,却是进不去内宫的,即进不去内宫,又如何见得着婕妤。
因高鸿要回去,谢显荣便也留不得,随着高鸿一起出来,这回是翠楼同曲儿两个将他们送到门前。谢显荣走在巷口时还回头瞧了眼,为的是要认门,可看在高鸿眼中,自以为谢显荣中计舍不得那翠楼,自是暗暗得意。
谢显荣到家,冯氏来迎,带着丫鬟们服侍谢显荣更衣,才伸手触着谢显荣衣襟就叫谢显荣将手握着了:“你们都下去。”冯氏只以为谢显荣情动,脸上一红,轻声道:“老爷,骥儿还没睡呢。”谢显荣却是手一扯,将冯氏抱在怀中,在她耳边道:“夫人,这回要劳动你了。”冯氏含笑啐了谢显荣一口:“老爷胡说什么呢?”
谢显荣道:“我想了许久,这事非夫人不能行。”冯氏见谢显荣说得慎重,断不似情动的模样,又挥退了房中服侍的人,便知道这事许不好对人言,因道:“老爷有话请说,妾必当尽力。”谢显荣就将高鸿今日引了他去哪里,见着什么人都与冯氏说了,又轻声道:“那人与婕妤相像,若是落在高鸿手上,带了进宫,婕妤脸上如何下得去!”
谢显荣同冯氏两个俱是聪明人,这回却都犯了以己度人的的错,他们是知道玉娘模样的,又因高鸿的妹子是高贵妃,是以便以为高鸿也知道那翠楼的模样儿像玉娘,只怕高鸿借机生事。是以冯氏听说,脸上唬得变了颜色,急道:“老爷说的还是好的!妾只怕若是高鸿更狠些,叫那翠楼高张艳帜,再悄悄将她与婕妤相像的名头传出去,一妓家同皇帝的宠妃相似,只怕入幕之宾会如过江之鲫一般,若真是这样,只怕乾元帝再喜欢婕妤容不下她了,纵使不能要了婕妤的性命,也不能再见帝颜的了。”
谢显荣叫冯氏也说得色变,,忽然又笑道:“你想多了,不至于此。我料想着,便是那高鸿有此打算,也未必敢做,真要说那翠楼与乾元帝宠妃相像,到时惊动皇帝,查将下去,只怕性命也是保不住的。连着高贵妃也要受连累,到时反便宜了别人去。如今看来,高鸿不过是拿着翠楼羞辱我场,只是那翠楼不能留在外头。说不得只好委屈夫人,无论是买妾还是买丫头,全由夫人做主,总要将那翠楼买到我们家来。只消人进了我家,日后再不叫她见人也就是了。”
说了就将卿卿那私宅的地址告诉了冯氏,冯氏暗暗记下,夫妇两个又商议如何不叫高鸿疑心地将那翠楼买了来。倒是冯氏在中馈上娴熟,因道:“妾想着,左右妾新到,也没人识得妾,妾就寻上门去,只说要替丈夫买内宠,厚厚许下金帛,未必不能使人心动。”谢显荣听说,脸上这才现出了笑容,搂着冯氏道:“委屈夫人了。”冯氏含笑道:“妾身为谢家妇,为着谢家,只是买个妾,,如何说得委屈二字。”
冯氏同谢显荣商议定了,次日便请了个姓席的媒婆往家来,将自己要买的妾家住哪里,叫什么一一说了,又道:“银钱你无需担心,她们开价多少,你只管来同我说。”席婆子听冯氏这样说,先就放心了。
这若是自良民家纳妾,先要两家合意,一样要取八字算吉凶,过彩礼,而后写下纳妾文书,也啰嗦得很。可要是买妾,倒是简便许多,不过是使个中人,说定身价银子,足额给付,一顶粉红轿子接人过门便是。如今这位太太既说银子不是问题,那还不容易,哪个粉头不想从良?是以从谢家出来,席婆子就到了东城卿卿处。
卿卿昨日避在帘后,也看见了谢显荣多次回顾翠楼,一般以为谢显荣对翠楼有意,原以为谢显荣说不得要来个几回才能定准,只不想谢显荣竟有些雷厉风行,倒以为谢显荣是真心喜爱翠楼,竟连夫人也说动了,便对翠楼笑道:“妹妹好福气。”翠楼脸上飞红,躲进了内屋。
谢显荣是怕高鸿拿着翠楼对玉娘不利,高鸿这里只望翠楼能到谢显荣身边,纵不能递出消息来,好歹也能帮着他劝说一二,卿卿又是高鸿的人,自然是顺着高鸿的,是以竟是一拍即合,说定了翠楼身价银一百五十两,三日后接人,当日结清。
席婆子欢天喜地地去见冯氏报喜,冯氏原以为高鸿即要留着那翠楼对付昭婕妤,便没这么容易罢手,总要来回几遭,是以才说下不计较银子的话,指望的便是以财帛动人,这回听着对方毫不留难,便心慌起来,待得谢显荣到家,便将自己的烦难说了,又道:“他们答应得这样容易。妾倒是怕了,莫不是故意要送这么个人到我们家来,好打埋伏的。”
谢显荣听了,倒也起疑,转而又道:“便是高鸿打这个主意也无妨,人到了我们家,左右我又不近她的身,你只叫她在屋内呆着,不许走动便是。”又冲冯氏笑道,“全赖夫人看管了。”冯氏原也担心那翠楼买了来,谢显荣假戏真做纳了做妾,这回听着谢显荣将翠楼交到她的手上,这才心安起来。
第91章 探视
又说谢显荣这里遣了官媒席婆子往卿卿那里说定,许下一百五十两银子为聘要纳翠楼为妾,卿卿收了银子,写下文书,当即遣人请了高鸿来,将这话告诉了他,又把文书取来给高鸿看:“不意他家娘子倒是个贤惠的,一口就答应了。”
高鸿笑说:“哪是贤惠,那是聪明人儿。左右谢显荣是有了外心了,与其叫他往外走,倒不如将人收在家里,身契在她手上,还怕翠楼翻出天去。”说了又把卿卿的柳腰捏了把,因笑道,“我家那个婆子就不晓得事儿,不独不许我纳妾,连她身边丫头也不许我沾,哪知道外头还有你这个可人儿。”卿卿闻言也是一笑,因道:“那是夫人慈悲,不同妾计较。”
两人说笑了回,又叫曲儿将翠楼叫过来,卿卿拉了她道:“好妹妹,如今你要往好处去了。可你也记得高老爷的恩情,若不是高老爷将谢大人引了过来,哪有你的好处呢?”翠楼粉面微红地瞧了高鸿一眼,轻声答应。高鸿瞧翠楼娇怯的模样,也有些心动,因笑说:“我也不要你如何,你只需好好伺候谢大人,就是对得起我同你姐姐了。”
翠楼这时节只觉得自己交了好运,自她从病中醒来,过往一切都成了云烟,竟是一些儿想不起了,那个自称是她娘的婆子管她叫个阿花,又说她是她亲女。翠楼虽记不得往事,可瞧那婆子也有五六十岁,面貌又粗蠢,心上就不太信。待到后头那婆子将她卖与前头那个粗汉,翠楼只以为自己这一世都完了,不想又遇着了卿卿。如今更仿佛一跤跌在了青云里。昨日见的那谢大人,虽说已有妻室,可到底人物端正,举止温文,又值青春已是五品的官儿,也算得良配了。因此听着高鸿教她好好伺候谢显荣,只是敛目低头,满脸飞红,含羞答应,眉目间有掩不住的喜色。
三日后,一乘粉轿将翠楼接进了谢宅,就有面目清秀的小丫鬟来打起轿帘,将翠楼扶了出来,脚不点地般地送进了最后一进的左侧厢房,要说冯氏也是个周到人,虽知谢显荣将翠楼接来是为着绝了高鸿后头的手段,一样将个屋子布置得妥帖,处处都是簇新装扮,进门是间小厅房有一架四扇屏风,画着四时花卉,屏风后是卧房。靠墙有张大架子牀,张着茜红的床幔,向两侧分开,用红带子系着,翠楼只一看牀,脸上就红透了。
扶她进房的小丫鬟笑吟吟地道:“姑娘累了罢,快歇歇。奴婢叫端午,是夫人拨了来伺候姑娘的,姑娘有什么事,只管支使奴婢便是了。”翠楼从袖中摸出一支银簪来递给端午:“我什么时候去给夫人磕头呢?”端午忙推:“不敢当姑娘赏,姑娘自己收着罢。”翠楼因记着来前卿卿的话,只叫她要好好收拢身边的人,手头上不要太吝啬,这样丫头婆子们才肯替她用心,便执意要给,端午见推不过,也就收了:“谢姑娘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