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难免心里会有多多少少的落寞。
自从剧变,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春暖阁,听闻,曾是歌妃所居,如今杨芷菡住在这里,她也将随着一同回到栾阳城。
“陛下还不安歇吗?”声音是冷冷的娇柔。
李昭南回身望去,眉心微凝,杨芷菡一身华锦,绛红的宽大裙幅衬得她身姿娇小,烛光之下,她面若桃花,唇上胭脂搽得红艳,果然亦是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不愧是芷蘅的妹妹,虽是比着芷蘅终究少了那一丝纯净清艳,可亦算得倾国女子了。
见他凝望,杨芷菡细眉一挑,颇有些得意的笑了:“陛下,看什么?”
李昭南淡淡移开目光,转身走到书案边坐下,桌上精绣的莲,花锦布,李昭南却看得心乱。
他的冷漠,杨芷菡早已听说,但他的风流亦如他的战功一样天下闻名。
她不相信什么三年不近女色的传闻。
想必,那不过是蛊惑世人,抑或是哄骗姐姐的甜言蜜语罢了。
她从来不信,如此天纵之才、坐拥天下的男子,会独爱一个女子,此情不渝,更何况又是曾声名风流的绝世男人?
纵使父皇对母妃再是宠爱,亦是不可专情的,又何况是冷酷无情的李昭南?
她犹记得,那些年,李昭南常来北冥游山玩水,北冥风情适宜修养,故而他那些年是常来的。
那时候,她便时常注目他,他冷峻修美,目光幽深,器宇轩昂,她亦时常刻意与他碰面,但他的眼光却不曾停留过。
那时候,她讨厌他,讨厌他竟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从没有人,可以不将她昭云公主放在眼里的!
而今,她嫁他为妃,谈不上什么情爱,这口气却要堵上。
她微笑着坐在他对面,笑容莞尔:“陛下,为何不语?”
李昭南看看她,冷眉如霜:“你要朕说什么?”
杨芷菡一怔,纤眉微蹙,李昭南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本书低眼翻看。
殿内,烛火摇曳,李昭南的神情肃冷如冰,仿佛是天山不融的冰雪,傲岸而不可亲近。
她心里不平,面色却尽量如常,涩声笑道:“陛下来这春暖阁,只为看书吗?”
李昭南依然低着眼:“不然你以为朕为什么?”
杨芷菡双手紧握,难得如此脾性的她,还能持着笑容,她起身,缓步走到李昭南身边,纤白玉手轻轻搭上他的肩,一股冷香入鼻,李昭南眉一蹙,这样浓烈的香,他不喜欢。
他稍稍侧身躲开:“下次若再用这种香,便不要靠近朕。”
杨芷菡纤手停在半空,她看着他,她知道他的冷漠,却不知,他竟可以冷漠至此!
“陛下,你…”
说着,竟咬唇说不出话来。
李昭南回眼看看她,见她泪光盈盈、胸口起伏,气郁不已的样子,他不为所动,又淡淡回了眼,落在那一卷书上。
许久,唯有烛辉乱心,杨芷菡竭力的平稳心绪。
李昭南,竟如此的无视她!
她不可忍受,可她知道,她必须忍受。
既然,他喜欢姐姐那般的女子,那么便是要她故作娇柔了?
于是,缓步走上,双手沿着李昭南的双肩滑下,悠悠低身,靠在他的背上。
李昭南不闪不躲,任由她抱着,杨芷菡泣道:“陛下,真真是铁石心肠吗?”
香暖气息呼吐如兰,在李昭南耳边盘旋。
李昭南却冷声一笑:“彼此彼此。”
芷菡身子一僵,一双含水美眸怔怔望着他,李昭南侧眸看他,笑意冰凉:“不是吗?昭云公主?今日乃你北冥皇族处死之日,你却有心情在这里引诱朕!不是铁石心肠吗?”
“你…”
杨芷菡终究气结,放开李昭南,本性难移,低声下气许多次,这一次终归忍受不了:“你究竟要怎样?难道我要在这里哭天抢地,才行吗?今日,我杨芷菡已是你的妃,可你来了,什么话也不说,你藐视我?忽略我?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明知故问!”李昭南亦豁然起身,冷眸直视着她的愤怒。“你若想死,交出夫逑香,朕立即成全你!”
终要面对
“你…你没有心吗?”杨芷菡泪水掉落,却咬紧双唇,她不敢相信,这世上有男人可以如此无视她,从来,她都是众星捧月,有多少人向父皇求亲,她都不屑一顾,如今她投怀送抱,这个男人不但不为所动,竟还出言羞辱她!
她忍无可忍:“李昭南…”
一掌挥过去,李昭南紧紧握住她纤瘦手腕,略微用力,她的身子便被他压倒在书案上,李昭南目光望下来,杨芷菡瞬间怔忪,那俊魅迷惑的目光,那摄人心魂的目光,她的身子竟是一软,被他握住的手腕,亦缓缓放下来。
李昭南扫视她美好身躯,淡淡一笑:“勾引朕,你想要什么?”
“我…”杨芷菡粉面娇红,纵使,她适才再妖媚,毕竟是不经人事的女子,被一个男人这样覆在身下,仍不自禁心跳如鼓。
“想要朕吗?”李昭南从很早以前便知道,她一直有意引起自己的注意,又故作高贵,只是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忽略她,不予理睬。
而今,她成为自己的妃,依然如此。
杨芷菡思绪稍宁,看着他道:“对,作为陛下的妃,自然想要得到陛下的心,有错吗?”
“没错。”李昭南唇角一勾,眸光如剧,“只是朕…不想要你!”
说完,甩开杨芷菡的手,翻身而起,书案上书本纷纷落地。
杨芷菡脑中顿时炸开一般,她亦起身,追上李昭南两步,喉间却如哽住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李昭南身影投射在青石地面上,目光如月色寒透:“朕要的,只是夫逑香,你交出夫逑香朕要你锦衣玉食、做朕的恪妃,若一味固执…”
“哼,你不要我,却想要夫逑香?呵…”杨芷菡忽然冷冷的笑了,“陛下,不妨告诉你,那夫逑香的方子我早已烧毁了,现而今,你想知道,除非…我想说!”
杨芷菡得意的看着他,谁知,李昭南的背影却无动于衷:“朕早想到了,你没那么容易交出来,甚至会毁掉它,但朕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一语方毕,阔步出门。
冷月簌簌如冰,寒气入骨凉冷。
杨芷菡怔住眼眸,李昭南的冷酷决然,远超她的想象,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甘心,那个男人,那个天下至尊的男人,应唯有她这样高贵的女子,才能配得起!
站在他身边的皇后,应该是她,而不是那个无尘宫里卑贱的姐姐!
峈柚宫,夜色深沉,碎了一地的月华,忽然有明润如水的光泽,芷蘅靠在窗边,她仰首而望,漫天星斗迫入眸中,仿佛看见了他的脸呢?
她可笑自己,竟这样离不开他。
夜静得离奇。
回想她一路走来,从这座皇城之中,走向了她生命的另一端。
她庆幸她遇着了昭南,遇着了那改变她一生的男人。
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帝位,走上巅峰。
而她终究要面对的,便是他的后宫!
阿那兵围
“在想什么?”
身后男子沉厚的声音,令芷蘅心一颤,她不可置信的回眸,只见李昭南已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沉沉的眸,似乎有夜的冷,又有水的柔。
芷蘅惊道:“昭南?你怎么…你该在春暖阁吧?”
芷蘅微微垂下眼,细碎星光打在她的长睫,眼角眉梢的苦涩,稍纵即逝。
李昭南走近她,拥住她纤细腰肢:“怎么?你不希望我来?”
芷蘅苦笑:“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走,可…你是帝王,是天子,是…”
唇上倏然有灼热的温度,她一惊,已被李昭南拥吻在怀中。
他手臂紧紧搂住她,力道之强,几乎令她窒息,他的热烈,莫名强烈,他上一次这样,似乎还是在齐豫的深牢之中。
她的呼吸亦渐趋急促,他强烈的挑拨,令她不自禁阖眼而受,他将她身子逼到窗边软榻旁,芷蘅顺势仰面徐徐倒下,一瀑乌丝,纠缠了一线精绣莲纹青色锦帛。
卸去夜的严妆,芷蘅夜合般清艳的容颜,徒令冷月失色。
他的吻,烙过她的发梢儿、眼角、鼻端,她忽而睁眼,与他暗夜双眸对视,他幽幽笑意,沁在眼底,长指依然纠缠她的发。
他吻她的耳垂,她吻他肩上残酷的伤痕。
月影斑驳,一片明灭花影里,带着薄茧的指尖,执过一缕柔细青丝。
他抬眸望她,她的唇,因他的吻而一点嫣红。
这一次回去,他便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中原一统,他俯瞰江山,而她,母仪天下。
芷蘅的目光迷乱,李昭南,这个令她倾心相爱的冷峻男人,如塞外优雅的豹,鸩羽般漆黑的双瞳,映着独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纤纤剪影。
他此刻的眼里,只有她而已!
芷蘅静默微笑:“昭南,我很小气的。”
李昭南亦笑道:“我知道。”
“所以…”她嫣然而笑,双眸满溢柔情,“所以你今夜回来,我很开心。”
李昭南轻吻她的鼻尖儿:“我知道。”
“芷蘅,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真正的妻,是真正的母仪天下,是我大沅最尊贵的皇后,从此后,所有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月色漫进他漆黑眸里,有种坚定的惑人美丽,从他瞳孔深处,点滴浮起。
他倾身亲吻她的唇,庄重认真:“至于别的女人,我从没有放在过眼里,春暖阁里的女人,我更不会碰她一次!”
芷蘅身子一震,李昭南温柔脉脉的眼里更有冷意沉沉,他说得坚决郑重,似乎亦超过了缱绻深沉的海誓山盟。
芷蘅微笑,抱紧他的背,月影之下,风寒不减,只是彼此纠缠的热烈,抵御过风、抵御过寒、抵御过所有的一切。
她在他的亲吻中沉沦,在他的热望里陷落。
烟花褪色,醉了又醒,只希望一生,他们都可以这样相拥,再也不要有无奈的分离!
唯愿这爱,永恒如星!
…………
次日,李昭南班师回京,大军浩荡,北冥国已作北冥城。
一路而去,芷蘅独坐鸾车,杨芷菡坐在靠后的车辇。
穿过北冥恢复如常的街市,这一次出去,恐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一切如过眼浮云,沉沉浮浮,最终,还是要离开。
也许,这片土地,果真不属于自己!
余光望见杨芷菡车辇,车帘亦是微微挑开,露出她柔美的侧脸,想必此时,她的心头亦有感慨万千。
忆起昨夜,李昭南未宿春暖阁,她心里定然恼恨万般。
她那样好强的心性,那样自傲的女人,这样的折辱定然令她承受不了。
她放下车帘,眼前忽的浮现李昭南温柔眸光,想起他昨夜的缱绻情深,心头无比温暖,忍不住再向外望去。
他修身伟岸,背影若冰峰凌傲,气度惶惶、贵胄威仪。
她不禁心中感动,她从未曾想过,这样的一个男人,竟是属于她的!
正自想着,大军忽的停住。
芷蘅一惊,素指捏着车帘,她的鸾车紧跟在李昭南之后极近的地方,但见一人下马跪拜,呈上一封急报。
李昭南展开而看,那人恭敬开口说:“陛下,阿那犯境。”
唐世言眉心骤然一紧,看向李昭南渐趋凝重的目光,李昭南将急报攥紧在手中,鹰隼似的眼光望向唐世言:“好个容尔丹,想趁着我们立足未稳,进犯中原!”
唐世言却凝眉不语,脑海中飞逝一个人的笑颜,看着他手中信笺,阿那进犯,那么容嫣非…
他握紧缰绳,容嫣非曾不惜余力的帮助李昭南,想必此次阿那进犯,她定然不知,否则,她的个性至少会事先支会。
心里黯然失落,如此说来,她不知道的可能只有一个,她真的已经嫁给了那个乌刘国王子吗?
不然,她怎会坐视两国徒起干戈?
李昭南随即下令,大军加速回城!
内忧才平,外患再起,他登基以来,便在烽火硝烟中,战争不断,想必此时朝中亦不安稳,不知李民是否能够震住?
如此下去,劳民伤财、议论纷纷,只恐国本动荡!
这些日子,李昭南一直研习治国之道,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一味的征战,国库亏空,百姓贫苦,那…坐这个江山又有何意义?
李昭南心中不平,阿那便是料准了此时发动干戈,要么便是两败俱伤,要么便是自己妥协退让,这两条路哪一条对自己都没有丝毫好处!
一路之上,帝王目光沉沉,回到皇宫,李民将积压的国事一一报上,还好,李民是文武全才,留他在朝中,确是可以倚重的。
李昭南整夜批阅奏折,烛辉明了又灭,他甚至未及更换战衣,便不停的看着奏疏。
芷蘅不忍,端一碗安神茶在他面前,轻声道:“歇息下吧,至少要先换了衣裳,吃点东西。”
她素白纤指搭在李昭南肩上,李昭南抬首望她,凝眉叹息:“梁州水患、苏城冰冻,如今阿那竟在此时犯我国境,实在卑鄙。”
帝后之策
芷蘅微微低眼,于国事,她无从插口,只道:“陛下,可是方才发觉,坐江山远比打江山还要更难?”
李昭南一怔,不错,他或多或少已力不从心,从前四方征战,浴血沙场,是打心底里畅快淋漓的,可处理国家琐事,却已令他身心俱疲,那重重重压,仿佛是一块巨石,不断的增加着它的分量。
他如今要想的事情太多,适才,他才查看了国库剩余,因连年的征战与内乱,国库空虚,已不堪重负。
可是…
阿那已兵在边境,难道…要让剑指四方、从无败绩的他,对阿那礼让三分,低头求和吗?
他做不到!
“芷蘅,坐江山累的是心,而打江山累的是身,你说,哪个更难?”李昭南沉沉叹息,轻轻按着额头。
“可那…便是帝王所要承受的,不是吗?”芷蘅说着,拂开他的手,纤指轻轻揉动他的太阳穴,她目光怅惘,作为帝王,有些骄傲,在有些时候,必须放下!
便如,她作为皇后,作为李昭南的女人,亦要承受后宫争斗一般。
“难道…要朕…去与阿那议和不成?”在他李昭南的生命里,战场之上,只有胜负,没有议和,他认为…那便是最大的耻辱!
他不能接受。
芷蘅双手沿着他的肩轻轻滑下,如雪容颜柔腻温软,贴在李昭南颈侧,她幽幽说:“昭南,我独自在山上的三年,唯一学会的便是忍,忍得一时,方可图日后,若我当时,不是离开了你,想必,我早已没有命站在你的身边了,而你又何须介意一时的胜负成败?何况,议和不是失败,想必阿那亦不会得寸进尺,汉高祖刘邦有白登求和之耻,可他最后坐拥天下,唐高祖李渊亦一度向突厥称臣,可最后他执掌江山,唐太宗李世民,如你一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当他初登大位,国基不稳,亦有渭水之盟,行缓兵之计,最后,终于将突厥一网打尽,雪洗前齿,军国大事芷蘅不懂,只是一味好强征战,巨资军事,只恐怕留给后世的江山却已千疮百孔!最终,走向衰落。”
李昭南听她字字深刻,殿火明暗不定,他以前,从不知,芷蘅竟如此会大道理,他将她缓缓拉在怀中坐下,挑唇微笑:“你将朕比汉武帝?”
芷蘅莞尔,清美容颜嫣然妩媚:“芷蘅谁也未比,你就是你,谁也不能比。”
李昭南轻吻她的唇,却忽的郑重道:“朕肯议和,却只怕阿那野心不止于此,渭水之盟,令太宗明白,突厥善变,必除之而后快,只怕日后仍然逃不掉一战。”
“可如今却不是时机,大沅征战了太久,虽皆是凯旋而归,却亦是元气大伤,此时此刻,大沅需要的怕是休养生息。”芷蘅一番话,正说在心坎里。
只是,他一直犹豫的,便是放不下多年以来,天地不惧、鬼神不畏的面子。
作为天将军,他大可以纵马天下,不管不顾,踏平阿那。
可作为一国之君,他却必须面对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人间疾苦。
他望着芷蘅,忽然说:“芷蘅,你变了很多,说起这些来,竟也是头头是道。”
芷蘅笑道:“我不过随便说说,在山中的三年,也只以书画打发时间,读了些书,谈不上道理,总归不再如从前一点帮不上你。”
李昭南将她抱紧在怀里,芷蘅靠在他肩上,细声说:“对了,你给我的陪葬品,还剩下一些,不多,变卖了,怕也可充实国库。”
李昭南怔忪,轻轻推起她,望着她淡笑的脸:“陪葬?”
芷蘅点头:“你忘了吗,你给我那样隆重的葬礼,那么多珍奇,不然你以为唐世言哪里有钱购置那些粮草?”
李昭南心中一震,莫名忆起那一场三年的鏖战,的确,那时候自己对唐世言的说辞便十分疑心,他有多少资财,他最是清楚,可大批购置到粮草,的确匪夷所思。
李昭南眼里深情几许:“竟是你…”
芷蘅的手被牢牢握紧,芷蘅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它们还能派上用场,不是很好?”
李昭南的心,似乎被什么牢牢抓紧,他的手亦收紧了力道,芷蘅眉心一蹙,李昭南已将她拥紧在怀里。
“芷蘅,你越来越像个皇后了。”他语色依然沉沉,心里却激荡万分。
芷蘅坚定了他的信念。
作为帝王,他的无奈,便是再也不能随性而为!
突地,李昭南眸光一肃,但见窗阁外树影忽然纷乱。
他立时将芷蘅拥起,闪身至芷蘅身前,但见窗阁处一人影迅即而来,突地,一声巨大的声响,那人跳窗而入,李昭南蹙眉,拔出身边长剑:“芷蘅小心。”
芷蘅紧紧贴着李昭南背脊,只见那人娇小的身姿,一身胭红,回首之间,清澈的眼睛,流光分明,却隐了若有似无的忧愁。
李昭南定睛看去,惊讶道:“容嫣非?”
那女子点头,一身风寒,遮掩不住眉宇间的愁楚,正是容嫣非!
此时,殿外侍卫已冲将进来,李昭南忙挥手示意:“都退下吧,是朋友。”
侍卫一怔,相互而望,再见来者乃一名红衣女子,随即施礼而去。
李昭南看着容嫣非,此时再见,彼此目光里皆有几分复杂的情绪,容嫣非,曾屡次对他施以援手的女子,此番前来,却是敌营的公主!
仍记得送她离去的时刻,这一次迎她回来的却是战争。
李昭南将长剑收回,殿宇高烧的明烛,燃烧静默。
“公主好本领,宫中守卫如此森严,公主竟可如此轻易的来去?”李昭南唇角依稀带笑,他了解容嫣非,明白这一切,绝非容嫣非所愿,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容嫣非苦笑道:“陛下,难道您忘记了?栾阳城构筑图,我亦是看过的?”
两个条件
李昭南一怔,遥想那一场宫门喋血,不错,那时候容嫣非凛然助他宫变,他莫名信任她,便如信任唐世言。
李昭南渐渐凝眉,容嫣非亦沉重道:“放心,我没有那么卑鄙,对于父王此次发动战争,我劝阻不住,我不会对他说半个字的。”
李昭南挑唇笑笑:“公主此来何意?”
李昭南步下龙案,芷蘅一步步跟在后面,她想,容嫣非的到来,许是个转机。
容嫣非看着他,目光里楚楚光色,尽是为难与矛盾。
此番两国起干戈,纯是父王挑动,这是她绝不愿看见的,她回到阿那,拒绝婚嫁,以死相逼,父王无法,取消与乌刘国婚事,许以钱财,修两国之好,而后,父王将此事迁怒于大沅,父王认为,自己屡次援手李昭南,是对李昭南情意暗许,加上此番阿那大破资财,又赶上大沅连年征战、元气大伤之时,容尔丹便毅然发动此次战争。
容嫣非深深吸一口气,沉重道:“此次父王亦并非要交战不可。”
“哦?”李昭南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这样吞吐,似乎不是容嫣非的性子。
容嫣非看看一边的芷蘅,她容色嫣然,静静依在李昭南身边,沉默的看着她,见容嫣非向她望来,不免一怔,随即笑道:“公主,莫非此事与我有关吗?”
容嫣非这才收回目光,偏过头去:“不,皇后,没有…”
见到芷蘅,她的心里有许多感慨,这个唐世言心里的女人,见到她,便不由得想起唐世言,想起那个日色如洗的山间,他白衣策马,她绝色倾城,他深情的吻她,却对自己退避三舍。
心头无端的牵动,令神色俱沉。
李昭南见此,亦凝眉说:“怎么?公主,可是有何难为?”
容嫣非低声道:“不,与皇后无关,是…父王此番发动战争,亦是对大沅、对陛下的不信任,陛下踏平中原,一统天下,父王只怕终有一日,陛下亦会毁弃对阿那的友好盟约,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趁着大沅元气大伤,又逢灾难频频之时,占据先机,入冬,是草原的苦日子,父王并非要恋战,只是怕大沅趁着冬天发动战乱,为求求个心安,便率先出手,所以…”
容嫣非一顿,李昭南疑惑道:“所以?”
“所以…父王意思,要么我和亲大沅,做你的妃子,要么,大沅许阿那布匹钱财,要阿那度过这年苦冬,他才能安心!”容嫣非说着,眸光更暗。